上李門下書柳宗元

上李門下書柳宗元

某聞人有行道三途之艱，墜千仞之下者，仰望於道，號以求出。過之者日千百人，皆去而不顧。能哀而顧之者，不過攀木俯首，深矉太息，良乆而去耳，卒無可奈何。然其人猶望而未止也。俄而有若烏獲者，持長綆千尋，徐而過焉。其力足爲也，其器足施也，號而不顧，顧而曰不能，則其人知必死於大壑矣。何也？是時不可遇而幸遇焉，而又不迨乎巳。然後知命之窮，勢之極，其卒呼憤自斃，不復望於上矣。某曩者以齒少心銳，徑行高歩，不知道塗之艱，以䧟大阨，窮躓殞墜，廢爲孤囚。日號而望者三四年矣。其不顧而深矉太息者，俱不足望焉。然仰首伸吭，張目而視。日，庶幾乎其有異俗之心，非常之力，當路而垂仁者耶。今乃閣下仁義正直，入居相位，某實切撫心自度，以爲獲其所望，故敢致其辭以聲其哀。若又捨而不顧，則知埋沉踣斃，無復振矣。伏惟閣下動心焉。某自得罪之由，致謗之自以閣下之明，其知之矣。繁言蔓辭，秖益爲瀆。伏惟閣下念墜者之至窮，錫烏獲之餘力，舒千尋之綆，拯千仞之艱，致其不可遇之遇，以卒成其幸。庶號而望者得其誠，無使呼憤自斃，殁有餘恨，則士之死於門下者，冝無先焉。生死通塞，在此一舉。無任戰汗隕越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