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村先生大全集之一百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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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10:44

後村先生大全集之一百七十四

詩話前集

楊、劉諸人師李義山可也,又師唐彦謙。唐詩雖雕斵對偶,然求如一杯三尺之聫,惜不多見。五言叙亂離云:不見泥函谷,俄驚火建章。剪茅行殿濕,伐柏舊陵香。語猶渾成,未甚破碎。若西崑酬倡集,對偶字面雖工,而佳句可録者殊少,宜為歐公之所猒也。

王元之被遇熙陵,知制誥,因捄徐鉉貶商州為内相,因議孝章后,䘮貶滁州。真皇登極,召還,将用矣。其詩乃云:两制舊臣生白髪,一番新貴上青天。未幾,再謫黄州,遷蘄州而卒。豈新貴有所未平乎?

王元之挽趙中令云:太常草儀注,全似?周公。足以稱其勛業。

魏舒元言云:常憐李斯首,不及嚴光足。真處士語也。潘閬云。白日昇天易。清朝取事難。野聘召而不至。閬呌呼而求用。味其詩。與張元姚嗣宗何異。

潘閬客舎詩。土床安枕稳。帋被轉身鳴。定非慷便枕玉凉。繍被春寒夜者所能道也。

詩家評論古人。多是書生空言爾。晏元獻書平津侯傳云。主父仲舒容不得,未知賓閤是何人。公能客富、歐二公於門下,然後可以為此言。但主父非仲舒之倫,宜以汲黯代之。

夏英公宫詞云:絳唇不敢深深注,却怕香脂汗玉蕭。不减香奩花間之作。王岐公夫人閤端午帖子云:後苑尋青趁午前,歸来競闘玉欄邊。䄂中獨有香芸草,留與君王辟蠧編。岀新意於綵?巧粽之外,可喜也。

将飛更作廻風舞,已落猶成半面粧。宋景文落花詩也,為世?稱。然李義山固云:落時猶自舞,掃後更聞香。李下句猶妙。

君謨以詩寄歐公,公答云:先朝揚劉風采,聳動天下,至今使人傾想。世謂公尤惡揚、劉之作,而其言如此,豈公特惡其碑板奏疏,磔裂古文為偶儷者?其詩之精工律功者,自不可廢歟?

又云:近時蘇、梅二窮士爾,主張風雅,人士歸之。自二窮人死,文士滿朝,而使斯道寂然中絶。每念此事,竊嘆。乃知文士滿朝,而詩道寂然,不但近歳,祖宗盛時。固已然矣。歐帖在鄭子敬左司家,

歐公詩如昌?,不當以詩論。本朝詩惟宛陵為開山祖師,宛陵出,然後桑濮之哇滛稍熄,風雅之氣脉復續,其功不在歐尹下。世之學梅詩者,率以為淡,集中如葑上春田濶,蘆中走吏參,海貨通閭市,漁歌入縣樓,白水照茅屋,清風生稻花, 霜落熊升樹,林空鹿飲

溪, 河漢微分練,星辰淡布螢, 每令夫結友,不為子求郎,山形無地接,寺界與波分,金山山風来虎嘨,江雨 龍腥之?,殊不草草。盖逐字逐句,銖銖而較者,决不足為大家數。而前輩號大家數者,亦未嘗不留意於句律也。

蘇子美歌行雄放於聖俞,軒昂不覊,如其為人。及蟠屈為吳體,則極平夷妥帖。絶句云: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滿地日卓午,夢覺流莺時一聲。又云:春隂垂野草,青青,時有幽花一樹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極似韋蘇州。垂虹亭觀中秋月云:佛氏觧為銀色界,仙家多住玉華宫。極工。而世惟咏其上一聫金餅彩虹之句,何也?山蝉?響穿疎户,野夢蟠青入破窗。亦佳句。

子羙送李生云:李生以病廢,東入徂徕?。志氣尚突兀,形體尚龍鐘。男兒生世間,有如絶?松。誤為風雷傷,不與匠石逢。哀㢤千尺幹,摧朽似秋蓬。此詩悲壮之甚,李生何如人,足以當之。?意子羙自謂也。

鴈湖注半山歸腸一夜繞鍾山之句,引韓昌黎詩腸胃繞萬象,非也。孫堅母懐妊,堅夢膓出繞其閶門。半山本此,見吳志和王賢良亀詩云:世論妄以蟲疑氷。注雖引荘子,但出處無疑字,意公别有所本。後讀盧鴻嵩山十志,有疑氷之語。又唐彦謙中秋詩云:霧净不容?豹隐,氷寒却恐夏蟲疑。乃知唐人已屡用之矣。

半山挽?陵云:玉暗蛟龍蟄,金寒雁鶩飛。挽吳春卿云:曲突非無騐,方穿有不行。錬字斵對無遺巧。

劉原父詠春草云:春草綿綿不可名,水邉原上亂抽榮。似嫌車馬繁華處,?入城門便不生。貢父絶句云:青苔滿地?晴後,緑樹無人晝夢餘。惟有南風舊相識,逕開門户又翻書。皆有元和意度,不似本朝人詩。

劉貢父詠史云:自古邊功?底事,多因嬖倖欲封侯。不如直與黄金印,借取沙塲萬髑髏。徃徃指王招、李憲輩。

唐人曹松亦云: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将功成萬枯王。逢原暑旱苦?云:清風無力屠淂?,落日著起翅飛上山。人固己懼江海竭,天豈不惜河漢乾。崑崙之髙有積雪,蓬莱之逺常遺寒。不能手提天下徃,何忍身去游其問。其骨氣老蒼,識度髙逺如此,豈淂不為荆公所推。富公由并州入相,外廷至於舉笏相賀,王逢原獨不云:要須待見成堯舜,未敢䡖浮作頌聲。所見高扵石徂徕一等矣。答孫莘老云:生無人愧寕非楽,死有天知豈待名。其固窮自守,亦士之高致也。

王逢原聞雁云。萬里波濤九秋後,五更風雨一燈旁。不待着雁字而題見矣。

滕白題汶洲村舍云。種茶嵒接紅霞塢,灌稻泉生白石根。皤腹老翁頭似雪,海棠花底戯兒孫。可入圖畵。坡詩畧如昌黎,有汗漫者,有典嚴者,有麗縟者,有簡澹者,翕張開閤,千変萬態,盖自以其氣魄力量為之,然非本色也。他人無許大氣魄力量,恐不可學和陶之作。如海東青西,極為一?千里,了不為韵束縛。

陳洙書御史臺壁云:清朝無事諌章疎,?禄経年卧直廬。惆悵平生不如夢,春来三度到溪居。與荆公三年衣染禁城塵,撫事茫然愧古人。明月滄波江萬頃,扁舟長載夢中身之作暗合。

唐子西諸文皆高,不獨詩也。其出稍晚,使及坡門,當不在秦、晁之下。集中有聞坡貶惠州詩云:元氣脫形數,運動天地内。東坡未離人,豈此元氣大。天地不能容,伸舒 有礙。低頭不能仰,閉口焉敢欬。東坡坦率老,局促應難耐。何當與道俱,逍遥天地外。此詩甚佳,状得出。潮田無惡歳,酒國有長春。草木疑靈薬,漁樵或異人。花開不旋踵,草薙復齊腰。圍扇侵時令,方書遣晝長。問學兼儒釋,交游半士農。國計中宵切,家書隔歳通。関河先壠逺,天地小臣孤。山静似太古,日長如小年。皆唐西子惠州詩也。曲盡南州景物,畧無遷謫悲酸之態。七言如身雜蜑中誰是我,食除蛇外縂随鄉,?子能吟青玉案,木蘭堪戰黒山頭,亦甚工。後人取前作翻騰勘辨,有工扵前作者。唐子西 田横墓云:滄溟無際何方死,?死東都未耿光。乃反退之?文之意。此詩必有謂,不獨為横?。

元祐後詩人迭起,一種則波瀾富而句律疎,一種則煆煉精而情性逺。要之不出蘇黄二體而已。及簡齊出,始以老杜為師。墨梅之?,尚是少作。建炎以後,避地湖嶠,行路萬里,詩益竒壮。元日云。後飲屠蘇驚已老,長乗舴艋竟安歸。除夕云。多事鬓毛随節换,盡時燈火向人明。記宣靖事云:東南鬼火成何事,終待胡?作争臣。岳陽樓云:登臨吳蜀横分地,徙?湖山欲暮時。又云:乾坤萬成事集㕠鬂,臣子一謫今五年。聞徳音云:自古安危関政事,随時憂喜到樵漁。五言云:泊州革客縣,湖水終夜明。淒然不能寐,左右菰蒲聲。窮?事多違,勝處心亦驚。三更螢火間,萬里天河横。腐儒憂平世,况復值甲兵。終然無寸策,白髪滿頭生。造次不忘憂爱,以簡嚴掃繁縟,以雄渾代尖巧,第其品格,故當在諸家之上。

徐師川聞 云:時時傳破虜,日日問修門。又云:諸公宜努力,荆?已千村。陳簡齋感事云:風断黄龍府,雲移白鷺州。菊花分四野,作意為誰秋。頗逼老杜。宣、靖之祸,自滅遼取燕始。韓子蒼挽中山韓帥云:金絮盟猶在,灰訂事已新。語妙而意婉。上句指韓,下句指童、蔡,作詩法當如此。

崔徳符詩幽麗髙逺了不 襲,盖用功最深者。觀魚云:小魚喜親人,可釣亦可網。大魚自有神,隐見誰能童。老禅雖無心,施食不肯嘗。時於千㝷底,霍見如龍章。桃花云:如何一朽株,孕此千億花。雖云行且䦨,明歳亦再華。豈如世上人,一老不復佳。 湖云:誰見詩顛顛,?時鄱陽湖裏月明如。無人為覓昭華管,自捲秋蘆片葉吹。皆精詣可吟諷。江端友字子我,鄰幾之孫,靖康間以布衣召用。同時詩人感慨北狩南渡之竹多矣。子我云:楚欲圖周?,湯猶繋夏臺。又云:比年熒惑犯南斗,何日燕人祭地門。事的切而語回互。

江子我詠象云:倉舒止用兒童計,亦自能知爾重輕。盖用王内翰元之 玩張相齊賢之語,但含蓄而不刻露爾。

朱希真七言如:幾許少年春欲夏,一番夢事縁催。紅時不語鸎觧事,怕客深藏魚見機。人間萬事若無味,天下四時秋最愁。五言如剪茅編鶴屋,篩米聚雞糧。燈昏䑕窺研,雨惠天穿籬。皆警䇿不 襲

前輩。記朱新仲舍人天氣木佳宜且住,風濤如此亦安歸之聫,取其自然,不煩斵削。然新仲此等句尚多,如招郭侯飲云:此時老子興不淺,旦日将軍幸早臨。如何以報之青玉案,我姑酌彼黄金罍。凡别用前人語,皆蟠屈排奡,使之妥貼。他句如滿地落花春?酒,一簾明月夜登楼。相親多謝風標子,可欵豈無瀟洒侯。何從可覓秋消息,忽有先鋒到白蘋。如水篆行科斗,林粧囀画眉,若不経思,而俱出人意表。讀杜詩云:縱之逼綸劍,收之入檀弓。尤前人所未?也。劉屏山題李忠愍集云。二帝䝉塵方幸虜,六臣奉璽更朝梁。叙當時事,忠憤悲壮。尹少稷聞偽齊入㓂云。酬功不惜賞千布,送死帷堪縳一驢。足與前句相上下。先朝上元駕御端門。示與民同楽之意而已。宣和間燈尤盛。至於騎年連月。警蹕夜岀。尹少稷靖康元夕詩云。景龍只是當時路。不見金錢打着人。劉屏山亦云。凄凉但有雲頭月。曽照當時歩輦歸。皆記向来期門之事。汴都角妓郜六李師師。多見前輩雜記。郜即蔡奴也。元豊中命待詔崔白圖其貌入禁中。師師著名。宣和。入至掖庭。頃見鄭左司子敬云。汪端明家有李師師傳。欲借抄不果。劉屏山詩云。輦轂繁華事可傷。師師垂老 湖湘。缕衣檀板無顔色。一曲當年動帝王。亦前人感慨。杜秋娘梨園子弟之?。

茶山種竹云:餘子不足数,此君何可無。上句雖非竹事,不覺牽強。荔枝云:絶知高韵傾珧柱,未覺豊肌病玉環。上下句皆切,又妙於融化。送别云:不堪相背處,何况獨歸時。行役云:一寸客亭燭,数聲村舎雞。絶似唐人。紹興初,虜歸我河南,識者知和約之不堅人。錢氏之後。自中原?奉三世䘮柩 扵越上。諸公皆為哀挽。茶山獨云。摸金千騎去。埋玉幾人歸。可謂妙於用事。余為?守。項容孫被召。 ?自言其先世墳域在沙市者。皆已??。公安國势愈蹙矣。士大夫淂無感慨乎。

王嘉叟侍郎栁色知春淺,鐘聲覺寺深。避乕連村静,分魚一市腥之句甚佳。?以僧牒塩鈔糴軍儲。夏鈎父詩云:坐食今?㡬枝遁,煮塩那淂百洪羊。反本之論也。

士大夫當離亂時,有幸不幸者。簡齋云:浮世身難料,危途計易非。東莱云:後死番為累,偷生未有期。誦之皆可悲慨。

趙忠簡當國,以近臣荐起處士劉致中,至則趙去秦代之矣,劉報罷歸。尹小稷東之云:徒然五律從,不辦一書生。史相力荐放翁賜第,其去國自是臺評。然王景文乃云:真翁自了平生事,不了山隂陸務觀。放翁見詩亦笑云:我自務觀乃去聲,如何把作平聲押了?

陸放翁少時調官臨安,淂句云:小樓一夜聼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傳入禁中,思陵稱賞,由是知名。

古人好對偶,被放翁用盡: 箝帋尾,模床稜。 烈士壮心,狂奴故態。 生希李廣名飛将,死慕劉伶贈醉侯。 下澤乘車,上方請劍, 酒寕乘欠㝷常債。劍不虚施。細碎讎 空虚腹壘魂胷。 愛山入骨髄。嗜酒在膏盲。 手版肩輿。 鬼子天公 貴人。自作宣明自老子。曽聞正始音。 床頭周易。架上漢書。 温卷?官 醉學究病維摩。 無事飲不平鳴。 乞末帖借車書。 麯道士栺先生。 土偶天公。 長魝拄頥,短衣掩晊。 已得丹换骨,肯求香返魂。 子午谷,丁邜橋, 洛陽二頃,光範三書, 酒聖錢愚。 茶七碗,稷三升。 一弹指,三折肱。 天女散花,麻姑擲米。玉塵尾,金褭啼, 虎頭雞助, 金鴉嘴,玉轆轤。 客至難令三握髪,佛采僅可小低頭。 百衲琴,双鈎帖,藏経閣帖, 摩詰病,説法虞卿窮

著書 讀書十帋,上樹千回 風漢醉侯。 見乕猶攘臂,逢狐肯叩頭。 太愛酒,地埋憂, 一齒落,二毛侵。 癡頭老,矍鑠翁, 曲肱縱理。 竹郎木客, 百錢挂杖,一鍤随身。 百罋虀丙囤棗, 鍊炭劳薪, 銅?飯香。 記書身大似椰子,忍事癭生如瓠壼, 笑爾輩,愛吾廬。僧坐夏,士防秋, 塵尾清談,蝇頭細字。 岩下霧

中花。 唐夾寨,楚成臯。 劍南集八十 五卷,八千五百首,别集七卷不預焉。似此者不可殫舉,姑記一二於此。近歳詩人雜博者堆隊伏,室疎者窘村料,岀竒者費搜索,縳律者少変化,惟放翁記問足以貫通。力量足以驅使。才思足以?越。氣魄足以陵暴。南渡而後,古當為一。太宗末年云。客從謝事歸時散,詩到無人愛處工。又云。外物不移方是學,俗人猶愛未為詩。則皮毛落盡矣。舊讀楊誠齋絶句云。飽喜飢嗔笑殺儂,鳯凰未必勝狙公。幸?暮四朝三外。猶在桐花竹實中。不暁所謂晩始悟其微意。此自江東漕奉祠歸之作也。鳯雖不聼命於狙公。然猶待桐花竹實而飽。以花實况祠也。欲併祠廪掃空之爾。未幾遂請挂冠。

誠齋挽張魏公云。出晝民猶望。廻軍敵尚疑。只十箇字而道盡魏公一生。其淂人心。且為虜所畏。與夫罷相觧都督時事。皆在裏許。然讀者都草草看了。

今人不能道語。被誠齋道盡。 宿草春風又新阡去歳無 江水夜。韶楽海棠春。貴妃 橘中招綺夏。?處屏伾文。晋殿吳宫猶碧草。王亭謝館儘黄鸝。春歸便肯平平, 須做桐花一信寒。 東風染淂千紅紫,曽有西風半㸃香。 年年不帶㸔花福,不是愁中即病中。  昇平不在簘韶裏,只在諸村打稻聲。 六朝未可輕嘲謗,王謝諸賢不偶然。 山根玉泉仰面飛,飛岀山頂却下馳。自從廬阜㵼双綀,至今銀湾乾两支。雷聲驚裂龍伯眼,雪㸃濺濕姮娥衣。寄言蘇二李十二,莫愁瀑布無新詩。羲和夢破欲唘行,紫金畢逋啼一聲。聲從又上落人世,千村萬落鷄争鳴。素娥西征衣歸去,?弄銀盤浣風露。一丸玉弹東飛来,打落桂林雪毛兎。誰将紅錦幕半天,赤光絳氣貫山川。湏臾却駕丹砂轂,摧上寒空輾蒼玉。詩翁已行十里強,羲和早起道㕠子雲:到老不曉事,不信人間有許由。

放翁學力也似杜甫,誠齋天分也似李白。

放翁云:膽薄沽官醸,瞳昏讀監書。杜荀鶴云:欺春祗愛和醅酒,諱老猶看夾注書。二聫皆佳。

李伯紀丞相過海絶句云:假使黒風漂荡去,不妨乘興訪蓬莱。與坡公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竒絶冠平生之句,殆相伯仲,異乎李文饒、盧多遜窮愁無憀之作矣。卿相陳魏公去位詩云:病深老廹寕歸去,莫作留侯范蠡看。時公年五十四,而其言如此。

艾軒讀江西詩云:神仙本自無言説,尸觧由来最下方。山谷與坡公云:只欠小蠻樊素在,我知造物愛公深。屏山問李漢老疾云:欲袖雲門竹箆子,室中驅出散花人。愛朋友之言也。白公云:病與楽天相伴住,春同樊子一時歸。放翁云:九十老農縁底徤。一生强半是單栖。自愛之言也。

陳邦光以金陵降虜。㳺士。或題其先壟云。牙郎一去杳無蹤。惟有青青夹逕松。若使人能全此操。松應合受大夫封。其家執而訟扵。郡某守餉士人酒遣去。牙。即用唐人賣國語。

范石湖賞梅棠云。憶向宣華夜倚䦨,花光妍煖月光寒。如今蹋颯嫌風露,旦向銅瓶滿挿㸔。宣華,王蜀官名也。

蕭千岩機杼與誠齋同,但才慳於誠齋,而思加苦,亦一生屯蹇之騐。同時獨誠齋奨重,以配范石湖、尤遂初、陸放翁,而放翁絶無一字及之。今摘其律帖精諧,不甚費研㝷者,于此 着語能竒恠,呼天與倡酬。疾走建徳國,乃為淵明先。失脚堕榛莽,劉伶扶我還。乾坤生長我,貧病怨尤誰。 湘妃危立凍蛟背,海日冷挂珊瑚枝。醜怪驚人能嫵媚,断魂只有暁寒知。百千年蘚着枯樹,一两㸃春供老枝。絶壁笛聲那淂到,直愁斜日凍風知。造物巧能相?得,破怪賒與一天秋。一笻時到崔嵬上,有底勲劳得給扶 秋浩蕩中遥指㸃,一螺許是定王城。稚子推?窺 雁,數?乗?入西軒。 眼冷寒梢明数㸃,知他是雪是梅花。 秋陽直為田家計,饒淂漁村一抹紅。真誠齋敵手也。

故參與龔公行役 一山,有老木參天,舟 其山童矣。居人云:巨室以此造屋。公記以絶句云:千章古木轉頭空,去與人間作棟隆。未必真能庇寒士,不如留此貯清風。晦翁後見此詩,嘆曰:此龔公一生詩讖。意謂公?為諌官,負重名,晚不必為執政也。

黄芻季野,名士也。既登第,夢婦人素服,扇上題云:恨君青䄂短,誤妾白羅妝。季野遂不肯婚。余大父著作與之友善,責以嗣續大義。陳魏公素重其人,以聶夫人女弟歸之。既娶,宛然夢中?見者。季野果夭,無子。大父?之于吾家。祖塋。

李雁湖悼亡云:一杯謾道愁能遣,幾度醒来錯喚君。然元稹已云:怪来醒後侍人泣,醉裏時時錯問君。此猶是暗合。若四?唐碑入宋稀,與唐人隋桞入唐踈之句,則是明犯。

安晩丞相昭君詩云:觧移尤物柔强虜,延夀當年合議功。意新而理長。

杭栩李文靖乞去,題六和塔云:経從塔下幾春秋,每恨無因到上頭。今日始知高䖏險,不如歸卧舊林邱。髙續古題古四聖觀云:射熊舘暗花扶扆,下鶴池深栁拂舟。極藻繪追?之功,二宋殆不能 晩。兼都官題直舍云:無詩如鄭谷,有髪似馮唐。亦警策。趙忠定當國,招蔡季通不至,猶坐趙黨,誦死道州。偽禁方嚴,朱文公題其墓云:有宋西山先生蔡季通之墓。章泉哭之云:鵑呌春林辱贈詩,雁廻湘浦忽傳悲。蘭枯蕙死迷三楚,雨暗烟昏礙九疑。早日力辤公府檄,暮年名入黨人碑。烏虖季子延陵字。不待鑱訶行可知。是時章泉句律,知此宜為一世所宗。晚年贈詩太坦率,幾扵鳯徳之衰矣。

趙南塘挽餘千相去柩前留素,仗 下進黄袍。語簡而事核。又云:漢閣新圖逈,秦筝舊曲長。挽鞏仲至云:萬卷非其崇,單方或以封。有無窮之味。和韓仲止懐中第云:黄臺?辤可憐美,老根連蒂摘都移。風流遂至爾身盡,衰病况堪吾道非。少日槊棋豪索酒,暮年?竹淚沾衣。人生到此将何遣,一卷南華坐掩扉。立春云:蒼規不與圓生智,白髪惟添老在身。絶句云:我欲與君洞庭野,斜河淡月聼雲和。要?之音也。

端平?除拜一新起,南塘起散地掌内制。元夕觴客,客散家集,有觀傀儡詩云:酒䦨有感牽?戯,也伴兒童看到明。余謂康節遂令高卧人,欹枕觀兒戯之句,盖局外旁觀者之言爾。若何同局而為此言,似乎未可。

南塘評:蹈中詩,文兒節奏似韋、謝,信有之。至於慕先儒而遐想,挽名流以自近,則居然懸隔。南塘惜其未撥棄浮論,可謂名言。其豪心俠 極,力揩磨不盡,不若南塘之近道也。題㑹春苑云:草荒故苑幾春風,尚想花開春樹紅。欲問當時馬王事,寂寥殘照野亭中。寒食云:人家挿栁春将, 時節澆松老未歸。挽趙從善尚書云:先朝懐族逺,平世責人深。皆於近體中有逺意。

亡友臨川曽景建,慱學强記,無所不通,工詩,有金陵百詠。同泰寺云:此身終属侯丞相,誰辦金錢贖帝歸。澄心堂帋云:一幅降牋何用許,價高縁冩宋文章制。荆公書堂云。愁殺天津橋上客。杜鵑聲襄両眉櫕。皆峭㧞有風。 其少作云。九十日春晴意少。一千年事亂時多。佳句也。曾景建送蔡季通赴貶云。四海朱父子。徴君獨典刑。青雲伯夷傳。白首太?経。有云憐孤憤。無人問獨醒。瑶琴空鏁匣。絃絶不堪聼。其後景建亦坐詩祸。謫春陵而卒。建人朱復之。字幾仲。多材藝。為詩有思致。?夏云。忽聼夏禽三五弄。新紅突 石榴枝。秋日云。紅蕖老云羞明鏡。推譲朱榮上蓼。稍視趙紫芝一樹木犀供夜雨。清香移在菊花枝之句。尤覺工繳。

黄夭谷名春伯。白玉蟾姓葛名長庚。皆自言得道後死。乃無它異。二人頗渉文墨。所至牆壁淋漓。揮掃能聳動人。谷有詩云。半篙春水一簔烟,?月懐中枕斗眠。說與詩人休問我。英雄回首即神仙。嘗訪瞻。值其出。題壁云。恠訪恠怪不在。茅君山来相侍。侂胄既誅。或托巢鳥以機。當時朝士云。眾鳥不喜亦不悲。又復别㝷高樹枝。丁卯和議。虜索首謀。亟首予之。或為楽府云。宝蓮山下韓家府。主人飛頭去和虜。高九萬吳山絶句云。拂暁官来簿錄時。未曽吹徹玉參差。傍人不忍聼鸚鵡。猶向金籠喚太師。

范石湖座上客有談劉媫妤事者,公與客約賦詞,游次公先成,公不復作,衆亦歛手游。詞云:暖靄烘晴籞。鎖垂楊、籠池罩閣,萬?千縷。池上暁光分宿霧。日近羣芳易吐。㝷並蒂欄邊凝竚。不信釵頭㕠鳯去,柰寳刀。被妾先留住。天一笑,萬花妬。阿嬌好,在金屋貯。甚秋風易淂,䔥疎扇,鵉塵汗。一自昭陽宫閉後,墻角上,花無数。况多病、情傷幽素。百花臺上空雨露。望紅雲、杳杳知何處。天尺五,去無路。次公字子明,定夫諸孫,禮部侍郎操之子。詩詞皆工,

疎明瘦直,不受東皇識。留 伴春應肯,萬紅裏,怎着得。夜色何處笛。暁寒無奈力。若在夀陽宫院。一㸃㸃有人惜。王澡身甫落梅詞也。身甫嘗為太常博士。

潘牥字廷堅,落筆皆不凡。有鐔津懐舊詞云:怕見?闌干。閣下溪聲閣外山。空有舊時山共水。前歡。暮雨朝雲去不還。想是躡飛鵉。月下時時認佩環。月又漸低霜又下,更闌。折得梅花獨自看。

余涉世齟齬,每誦歐公平生名節,為後生描畵畧盡之言,輙為慨然。晚逐於朝,交游皆掉臂去,惟湯伯紀寄詩云:唐朝空自貴宏詞,科目何嘗得退之。掌到徒聞誇子厚,殘篇僅見命敦詩。堪嗟實錄無完傳,太息淮西有後碑。寄語莆田紫薇老,文章盖世例如斯。余固不足以當此詩,然在西掖草制七十不止一首。伯紀未之見爾。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一百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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