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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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3:46

卞壼

字望之,濟陰寃句人也。祖統,琅邪内史。父粹,以淸辯鑒察稱。兄弟六人並登宰府,世稱“卞氏六龍,玄仁無雙。”玄仁,粹字也。弟裒,甞忤其郡將,郡將怒訐其門内之私,粹遂以不訓見譏議,陵遲積年。惠帝初,爲尙書郎。楊駿執政,人多附會,而粹正直不阿。及駿誅,超拜右丞,封成陽子,稍遷至右軍將軍。張華之誅,粹以華壻免官。齊王冏輔政,爲侍中、中書令,進爵爲公。及長沙王乂專權,粹立朝正色,乂忌而害之。初,粹如厠,見物若兩眼,俄而難作。

壺弱冠有名譽司、兖二州、齊王冏辟皆不就。遇家禍,還鄉里。永嘉中,除著作郎,襲父爵。征東將軍周馥請爲從事中郎,不就。遭夲州傾覆,東依妻兄徐州刺史裴盾,盾以壺行廣陵相。

元帝鎭建鄴,召爲從事中郎,委以選舉,甚見親杖。出爲明帝東中郎長史。遭繼母憂,旣葬,起復舊職,累辭不就。元帝遣中使敦逼,壺牋自陳曰:壺天性狷狹,不能和俗,退以情事,欲畢至家門。亡父往爲中書令,時壺蒙大例,望門見辟,信其所執,得不袛就。門户遇禍,迸竄易名,得存視息,私志有素。加嬰極難,流寄蘭陵,爲苟晞所召。恐見逼迫,依下邳裴盾,又見假授。思暫之郡,規得託身。尋蒙見召,爲從事中郎。豈曰貪榮,直欲自致。規暫恭命,行當乞退。屬華軼之難,不敢自陳。軼旣梟懸,壺亦嬰病,具自歸聞,未蒙恕遣。世子北征,選寵顯望,復以無施,忝充元佐。榮則榮矣,實非素懷。顧以命重人輕,不敢辭憚。聞西臺召壺爲尚書郎,實欲因此以避賢路,未及陳誠,奄丁窮罰。

壼年九歲,爲先母弟表所見孤背;十二,蒙亡母張所見覆育。壺以陋賤,不能榮親,家產屢空,養道多闕,存無歡娛,終不備禮。拊心永恨,五内抽割。於公無效如彼,私情艱苦如此,實無情顏昧冒榮進。若廢壺一人,江北便有傾危之慮。壼居事之日功績以隆者,誠不得私其身。今東中郎歧嶷自然,神明日茂,軍司馬、諸叅佐並以明德宣力王事,壺之去留,曾無損益。賀循、謝端、顧景、丁琛、傅晞等皆荷恩命,高枕家門。壺委質二府,漸冉五載,考效則不能已彰,論心則頻累恭順。奈何哀孤之日不見愍恕哉!帝以其辭苦,不奪其志。

服闋,爲世子師。壺前後居師佐之任,盡匡輔之節,一府貴而憚焉。中㒷建,補太子中庶子,轉散騎常侍,侍講東宫。遷太子詹事,以公事免。尋復職,轉御史中丞。忠於事上,權貴屏跡。

時淮南小中正王式繼母,前夫終,更適式父。式父終喪服訖,議還前夫家。前夫家亦有繼子,奉養至終,遂合葬於前夫。式自云:“父臨終,母求去。父許諾,於是制出母齊衰朞。壼奏曰:“就如式父臨終許諾,必也正名,依禮爲無所據。若夫有命,湏顯七出之責,當存時棄之,無緣以絶義之妻留家制服。若式父臨困謬乱,使去留自由者,此必爲相要以非禮,則存亡無所得從,式冝正之以禮。魏顆父命不從其亂;陳乾昔欲以二婢子殉,其子以非礼不從,春秋、禮記善之。並以妾媵,猶正以禮,况其母乎!式母於夫,生事以終,非爲旣絶之妻;夫亡制服,不爲無義之婦;自云守節,非爲更嫁。離絶之斷,在夫没之後。夫之旣没,是其從子之日,而式以爲出母,此母以子出也。致使存無所容居,没無所託也,寄命於他人之門,埋尸於無名之冢。若式父亡後,母尋没於式家,必不以爲出母明矣。許諾之命一耳,以爲母於同居之時,至没前子之門而不以爲母,此爲制離絶於二居,裁出否於意斷。離絶之斷,非式而誰?假使二門之子皆此母之生,母戀前子,求去求絶,非禮於後家,還反又非禮於前門,去不可去,還不可還,則爲無寄之人也。式必內盡匡諫,外極防閑,不絶明矣。何至守不移於至親,略情礼於假繼乎?繼母如母,聖人之敎。式爲國士,閨門之内犯禮違義,開闢未有。於父則無追亡之善,於母則無孝敬之道,存則去留自由,亡則合葬路人,可謂生事不以禮,死葬不以禮者也。虧損世敎,不可以居人倫詮正之任。案侍中、司徒、臨頴公組敷宣五敎,實在任人,而含容違禮,曾不貶黜。揚州大中正、侍中、平望亭侯㒯,淮南大中正、散騎侍郎弘,顯執邦論,朝野取信,曾不能率禮正違,崇孝敬之敎,並爲不勝其任。請以見事免組、㒯、弘官,大鴻臚削爵土,廷尉結罪。”疏奏,詔特原組等,式付鄉邑淸議,廢棄終身。壼遷吏部尚書。王含之難,加中軍將軍。含滅,以功封建興縣公,尋遷領軍將軍。

明帝不豫,領尚書令,與王導等俱受顧命輔幼主。復拜右將軍,加給事中、尚書令。帝崩,成帝即位,羣臣進璽,司徒王導以疾不至。壺正色於朝曰:“王公豈社稷之臣邪!大行在殯,嗣皇未立,寧是人臣辭疾之時?”導聞之,乃輿疾而至。皇太后臨朝,壺與庾亮對直省中,共叅機要。時召南陽樂謨爲郡中正,頴川庾怡爲廷尉評,謨、怡各稱父命不就。壺奏曰:“人無非父而生,職無非事而立。有父必有命,居職必有悔。有家各私其子,此爲王者旡人,職不軌物,官不立政。如此則先聖之言廢,五敎之訓塞,君臣之道散,上下之化替矣。樂廣以平夷稱,庾珉以忠篤顯,受寵聖世,身非巳有,況及後嗣而可專哉!所居之職若順夫羣心,則戰戍者之父母皆當以命子,不以處也;若順謨父之意,則人皆不爲郡中正,人倫廢矣;順怡父之意,人皆不爲獄官,則刑辟息矣。凡如是者,其可聽歟?若不可聽,何以許謨、怡之得稱父命乎?此爲謨以名父子可以虧法;怡是親戚可以自專。以此二塗服人示世,臣所未悟也。冝一切班下,不得以私廢公,絶其表䟽,以爲永制。”朝議以爲然。謨、怡不得巳,各居所職。是時王導稱疾不朝,而私送車騎將軍郄鑒,壺奏以導虧法從私,無大臣之節。御史中丞鍾雅阿撓王典,不加準繩,並請免官。雖事寢不行,舉朝震肅。壼斷裁切直,不畏彊禦,皆此類也。

壼幹實當官,以褒貶爲己任,勤於吏事,欲軌正督世,不肯苟同時好。然性不弘裕,才不副意,故爲諸名士所少,而無卓爾優譽。明帝深器之,於諸大臣而最任職。阮孚每謂之曰:“卿恒無閑泰,常如含瓦石,不亦勞乎?”壼曰:“諸君以道德恢弘,風流相尙,執鄙吝者,非壺而誰!”時貴遊子弟多慕王澄、謝鯤爲達,壼厲色於朝曰:“悖禮傷敎,罪莫斯甚。中朝傾覆,實由於此。”欲奏推之,王導、庾亮不從,乃止,然而聞者莫不折節。時王導以勳德輔政,成帝每幸其宅。甞拜導婦曹氏,侍中孔恒密表不冝拜。導聞之曰:“王茂弘駑痾耳,若卞望之之巖巖,刀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峰岠,當敢爾邪!”壼廉絜儉素,居甚貧約。息當婚,詔特賜錢五十萬,固辭不受。後患面創,累乞解職。

拜光禄大夫,加散騎常侍。時庾亮將徵蘇峻,言於朝曰:“峻狼子野心,終必爲亂。今日徵之,縱不順命,爲禍猶淺。若復經年,爲惡滋蔓,不可復制。此是朝錯勸漢景帝早削七國事也。”當時議者無以易之。壼固爭,謂亮曰:“峻擁彊兵,多藏無賴,且逼近京邑,路不終朝,一旦有變,易爲蹉跌。冝深思逺慮,恐未可倉卒。”亮不納。壼知必敗,與平南將軍温嶠書曰:“元規召峻意定,懷此於邑。温生足下,柰此事何!吾今所慮,是國之大事。且峻巳出狂意,而召之更速,必縱其羣惡以向朝廷。朝廷威力誠桓桓,交須接鋒履刃,尙不知便可即擒不?王公亦同此情,吾與之爭甚懇切,不能如之何。夲出足下爲外藩任,而今恨出足下在外。若卿在内俱諫,必當相從。今内外戒嚴,四方有備,峻凶狂必無所至耳,恐不能使無傷,如何?”壺司馬任台勸壺冝畜良馬,以備不虞。壼笑曰:“以順逆論之,理無不濟。若萬一不然,豈湏馬哉!”峻果稱兵。壺復爲尚書令、右將軍、領右衞將軍,餘官如故。

峻至東陵口,詔以壼都督大衍東諸軍事、假節,復加領軍將軍、給事中。壼率郭默、趙胤等與峻大戰於陵,西爲峻所破,壼與鍾雅皆退還,死傷者以千數。壼、雅並還節詣闕謝罪。峻進攻靑溪,壼與諸軍距擊,不能禁。賊放火燒宫寺,六軍敗績。壼時發背創,猶未合,力疾而戰,率厲散衆及左右吏數百人,攻賊麾下,苦戰,遂死之,時年四十八。二子眕、盱見父没,相隨赴賊,同時見害。

峻平,朝議贈壼光禄大夫,加散騎常侍。尙書郎弘訥議以爲“死事之臣古今所重。卞令忠貞之節,當書於竹帛。今之追贈,實未副衆望。謂冝加鼎司之號,以旌忠烈之勳。”司徒王導見議,進贈驃騎將軍,加侍中。訥重議曰:“夫事親莫大於孝,事君莫尙於忠。唯孝也,故能盡敬竭誠;唯忠也,故能見危授命。此在三之大節,臣子之極行也。案壼委質三朝,盡規翼亮,遭世險艱,存亡以之。受顧託之重,居端右之任,擁衞至尊,則有保傅之恩;正色在朝,則有匪躬之節。賊峻造逆,戮力致討,身當失旝,再對賊鋒,父子并命,可謂破家爲國,守死勤事。昔許男疾終,猶蒙二等之贈,況壼伏節國難者乎!夫賞疑從重,況在不疑。可謂上準許穆,下同嵇紹,則允合典謨,克厭衆望。”於是改贈壼侍中、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貞,祠以太牢。贈世子眕散騎侍郎,眕弟盱奉車都尉。眕母裴氏撫二子尸哭曰:“父爲忠臣,汝爲孝子,夫何恨乎!”徵士翟湯聞之歎曰:“父死於君,子死於父,忠孝之道,萃于一門。”眕子誕嗣。

成康六年,成帝追思壺,下詔曰:“壼立朝忠恪,喪身兇宼,所封懸逺,租秩薄少,妻息不贍,以爲慨然。可給實口廪。”其後盗發壼墓,尸僵,鬢髮蒼白,面如生,兩手悉拳,爪甲穿達手背。安帝詔給錢十萬,以脩塋兆。

壼第三子瞻,位至廣州刺史。瞻弟眈,尚書郎。

字仲仁。父俊,淸貞有檢識,以名理著稱。其鄉人郤詵恃才陵慠俊兄弟,俊等亦以門盛輕詵,相視如讎。詵以楊駿故吏被繫,俊時爲尚書郎,桉其獄。詵懼不免,俊平心斷決正之,詵卒以免,而猶不悛。後爲左丞,復奏陷卞氏。俊歷位汝南相、廷尉卿。

敦弱冠仕州郡,辟司空府,稍遷太子舍人、尙書郎,朝士多稱之。東海王越聞,召以爲主簿。王弥逼落,敦及胡母輔之勸越擊王弥,而王衍、潘滔共執不聽,敦庭爭苦至,衆咸壯之。出補汝南内史。元帝之爲鎭東,請爲軍諮祭酒,不就。征南將軍山簡以爲司馬。尋而王如、杜曾相繼爲亂,簡乃使敦監沔北七郡軍事、振威將軍,領江夏相,戍夏口。敦攻討沔中皆平。旣而杜弢宼湘中,加敦征討大都督,伐弢有功,賜爵安陵亭侯。鎭東大將軍王敦請爲軍司。

中興建,拜太子左衞率。時石勒侵逼淮泗,帝備求良將可以式遏邊境者,公卿舉敦,除征虜將軍、徐州刺史,鎭泗口。及勒宼彭城,敦自度力不能支,與征北將軍王邃退保盱眙,賊勢遂張,淮北諸郡多爲所䧟,竟以畏愞貶秩三等。爲鷹揚將軍,徵拜大司農。王敦表爲征虜將軍、都督石頭軍事。明帝之討王敦也,以爲鎭南將軍、假節。事平,更拜尙書,以功封益陽侯,徙光禄勳,出爲都督安南將軍、湘州刺史、假節。尋進征南將軍,固辭不拜。

蘇峻反,温嶠、庾亮移檄征鎭同赴京師。敦擁兵不下,又不給軍糧,唯遣督護荀璲領數百人隨大軍而已。時朝野莫不怪歎,獨陶侃亦切齒忿之。峻平,侃奏敦阻軍顧望,不赴國難,無大臣之節,請檻車收付廷尉。丞相王導以喪亂之後冝加寛宥。轉安南將軍、廣州刺史,病不之職。徵爲光禄大夫,領少府。敦旣不討蘇峻,常懷愧恥,名論自此虧矣。尋以憂卒,追贈夲官,加散騎常侍,謚曰敬。子滔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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