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狀元孟子傳卷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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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6:05
張狀元孟子傳卷第十七
皇朝太師崇國文忠公、臨安府鹽官張 九成子韶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
毀。
毀譽亂真,浮薄之俗也。浮者輕譽,故多不察而傷義;薄者輕毀,故多求全而害仁。卜興亡者,屢有喪師之恥;稱廬墓者,乃有生子之汙。不深考其用心而輕譽者,?多如此。心存社稷者,乃罪其胡粉飾面;志摧姦雄者,乃罪其秃巾微行。惟務掩人之長而易毀者。?多如此。此小人所以常得志,而君子所以無立足之地也。當孟子時,南蠻鴃舌,乃以爲道;避兄離母,乃以爲㢘。譽之不度,至於如此。後以大夫,乃以爲踰喪;父子責善,乃以爲不孝。毀之求全,至於如此。毀譽亂真,無甚於此。又有異焉者,蘇秦入齊,則爲齊王曰:今秦之攻齊,倍韓魏之地,過陽晉之道,徑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虚喝,驕矜而不敢進,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至張儀入齊,則曰:今秦楚嫁女娶婦,爲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効河外,趙入朝澠池,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内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臨葘、即墨,非大王之有也。蘇秦入楚,則謂楚王曰:地方五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數年,此霸王之資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強則秦弱,秦強則楚弱,且勢不兩立。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至張儀入楚,則曰:凡天下強國,非秦而楚,非楚而秦,兩國交爭,其勢不立。大王不與秦,秦下甲據宜陽,韓之上地不通,下河東,取成皐,韓必入臣,梁則從風而動。秦攻楚之西,韓、梁攻其北,社稷安得毋危?蘇秦以不虞之譽以取富貴,張儀以求全之毀以取富貴。此兩人者,豈有心於天下國家哉?特以口舌覔官爲飽暖之資耳。一則專以譽而恱六國,一則專以毀而恐六國。天下性命,?係兩人之口舌。孟子不幸而生其時,以言天下之大體,則蘇、張毀譽亂真如此;以言齊、滕之小國,則陳、許毁譽亂真如此。所以慨然發爲此論,以歎浮薄之得志也。孔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誠如三代之民,孔子之心,則小人竄迹,賢人君子亦復何憂乎。余泛觀萬古,事理?然,安得不爲之浩歎耶。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
昔孔子刪詩爲三百篇,序書斷自唐虞以下,賛易道以黜八索,述職方以除九丘,自是二帝三王之正統,坦然明白。諸非堯、舜、文、武之道,?在所黜。此孔子之心也。所以三代盛時,言僞而辯,學非而博者,殺。析言破律,執左道以亂政者,殺。竒言有禁,造言有誅,故當時士大夫非典墳之書、帝王之學,則不出諸口。出則小者禁,大者誅,甚者殺。淫辭邪說,其誰敢蓄諸心平?至三代衰落,先王之法不行,而申、商刑名之學,鬼谷捭闔之學,神農並耕之學,田駢、真到、騶衍、騶奭、淳干、談天、雕龍、炙輠、無?之學,並行於丗。其出無宗,其說無理,非殺人家國,即亂人觀聽。生於其心,害於其政;作於其政,害於其事,競相尊尚,無復忌憚。孟子傷之,知其所以敢易其言而無畏懼者,以先王之法不存,無禁誅殺之刑以俟之也。故曰無責耳矣。使其有責,敢爲此舉乎?夫異端之學,其始行也,常情不以爲怪,惟智者知其可畏耳。所以禁之誅之、殺之,不如是,其禍非使人爲血爲肉不止也。商鞅之學行,嬴秦得志,天下爲血爲肉,至西漢猶未巳也。張角之學行,黃巾得志,天下爲血爲肉,至三國猶未巳也。莊老之學行,魏晉宗尚。天下爲血爲肉。五胡亂華。至有唐猶未巳也。使聖王在上。禁之誅之殺之於其萌決不至如是之烈也。西漢之?。異端尚熾。董仲舒發憤抗言于庭曰。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絶其道,勿使並進。以黜申商之法。韓非之法。武帝乃罷黜百家,表章六經,亦巳髙矣。使武帝盡行六經之說於政事,而舟車鹽鐡之法悉?罷去,神仙太一之說,一切斷絶,行仁義之實,去兵革之害,則西漢之祚,豈易量哉。惟其隆虚名而無實用,所以功業葳㽔,終不若二帝三王之盛也。可勝惜哉。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爲人師。
聖人之學,以遜志爲先,以好勝爲戒。故疾行者,桀紂之道,而徐行者,堯舜之道也。子夏指洒掃爲君子之道,曽子指忠恕爲夫子之道,子張指階也席也,某在斯,某在斯,爲相師之道。味此數端,則聖人之心從可知矣。好爲人師,此心何心哉,好勝之心也。好勝之心,疾行之心也。疾行之心,桀紂之道也。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此自然之理也。當孟子時,孫臏以兵法坐 車中,爲齊王師,蘇秦以捭闔之說,佩六國相印,爲天下師,張儀又以捭闔之說,楚王虚上舎而自館之,爲楚王師。騶衍以談天之說自任,適梁惠王郊迎,執賔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撇席,如燕昭王擁篲先驅,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築碣石宫,身親往師之。而淳于髠、田駢、真到、接子、?淵騶奭以炙輠雕龍之辯,黄老荒唐之說,?爲齊列大夫,開第康莊,髙門大屋以尊寵之。彼是數人者,聞孟子之說,豈不心恱而誠服?然而無一人能盡棄其習而受業於孟子之門者,以好爲人師。故寜終身爲異端之人,終不肯少遜其志以遷善徙義也。悲夫!此風旣成,天下四海波蕩,從之。自其結髪讀書,豈知格物知至,誠意正心修身之學哉。父兄之所責望,朋友之所漸摩,郷閭之所稱道者,?好爲人師之心也。孟子傷之,故真指當時之失以爲人之患,所以不到聖賢而入邪說暴行中者,以好爲人師故也。當時之病,一語而盡之,然則好爲人師,徒以好勝之心耳。使吾儕無此心,則可入聖賢之域矣。如其有之,乃桀、紂之心也。得不深鋤痛掃,求格物知至之說,以充大其所學乎?此孟子之遺意。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爲出此言也?曰:子來幾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舎館未定。曰:子聞之也,舎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曰:克有罪。
士大夫之出處,當與賢者同心。樂正子欲見孟子,此心可尚也。然自魯來齊,乃從子敖而來,子敖何人哉?孟子與之出弔於滕,未甞與之言者,此人也;又弔於公行子,亦不與之言者,此人也。其爲人可知矣。今樂正子乃與之並轡而來。夫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此萬物之理也。苟氣?不與之同,則交臂而千里,肝膽而楚越。孟子未甞與之言,以氣?不同也。樂正子遊孟子之門,乃甘心與之同來,是其中必有相合者。合於子敖,則緩於孟子矣。夫爲士大夫而與子敖相合,亦可恥矣。夫樂正子其來也,果何爲耶?爲子敖而來,則在所不問;爲孟子而來,則其至齊也,當席不及煖,突不及黔,急造孟子之門,以見其區區之意,雖不擇出處,巳得罪於君子,而好賢之急,亦不失爲賢士大夫矣。今乃遲遲而來,不知好賢之心何其懈怠,而於非?之人何其眷眷也?此孟子所以有子亦來見我之說也。樂正子失路己深,迷塗難復,乃猶未寤,反曰:先生何爲出此言?及孟子有子來幾日之問,亦可以寤矣。不聞悔過之辭,又有昔者之荅,孟子又有不亦宜乎之對,亦可以寤矣。樂正子方有舎館未定之言,其爲子敖所啖,亦巳深矣。夫好賢之切,食不求飽,居不求安,正樂正子所當然也。子敖,齊之寵臣,今從之而來,亦樂其順適耳。於好賢之心,自然懈怠,而沉溺其中,不知自省也。至孟子有然後求見長者之問,然後有克有罪之辭,其失路巳深,迷塗難復,酬酢數疊,方知有罪,亦可謂不敏矣。嗚呼!樂正子,善人也,信人也,其資亦巳髙矣。一離本位,稍近匪人,則起居失錯,省寤後時,甘安煖而忘道義,急非?而緩大賢。向非孟子有以警之,則至美之資,淪胥以亡必矣,可不懼乎?此如切如磋,如?如磨之詩,使人三誦不巳,而擇不處仁之訓,遊必就士之言,所以士君子不敢忽也。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
余甞謂孔子之於門人。其念慮所起。平生所志。?未形於顔色。發於語言。夫子固巳得之矣。如曽子不問夫子見其何處。遽提其名而指之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子貢不問夫子見其何事。遽提其名而指之曰:賜也,女以予爲多學而識之者與?子夏無一語也。夫子忽斥其短曰:女爲君子儒,無爲小人儒。子路無一語也。夫子忽斥其短曰:由也不得其死然盖以聖人内外明映,羣弟子至前,顔色未萌,言語未發,其幽隠微密,夫子巳坐照於不言中矣。以此論孟子之謂樂正徒餔啜,亦可見聖賢之用也。夫子敖,齊之寵臣也。樂正子,賢大夫也,豈有賢大夫而與寵臣同處乎?不知樂正之所以從子敖游者,豈以其言可法耶?彼便嬖之臣耳。何言之可法,豈以其行可師耶?彼便嬖之臣耳,何行之可師?豈以其識趣智慮與士大夫同氣耶?彼便嬖之臣耳,安有識趣智慮?此盖見
齊宣欲闢土地,朝秦楚,莅中國,而撫四夷,以逢迎者也。見齊宣好色、好貨、好勇,而道之以自快,不與百姓同者也。使孟子不得行其道者,此人也;使稷下諸人得肆口辯者,此人也。其所爲如此。樂正子乃與之遊,平時函丈之間,指顧之際,無非以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爲說。今一旦從子敖遊,遽亡求安之義而求舎館,遽亡求飽之義而徒餔啜,彼亦有何術哉?止以順適以恱於人耳。用此術以㗖齊王,使齊王不寤而緩於孟子,又用此術以㗖樂正子,使樂正子不寤而緩於孟子,齊王則無可言者。樂正子學古之道,而爲此人所惑,豈不悲哉。嗚呼!便僻之人,其能亂人也甚矣。非明智之士,其能斷然不惑乎。宋公爲太子之時,惡寺人栁,及即位,以熾炭之適而喜之。唐太宗玩佳樹,折封德,彛及有何聊之言,亦終不能逺之。則樂正爲子敖所㗖,夫復何疑?天地不正之氣,注之於人,爲便辟,爲女子,以敗人家,亂人國,亂人心術,非孟子痛指之,則樂正子髙眀之質,殆不可知也。此聖賢所以有功於天地。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舜不告而娶,爲無後也,君子以爲猶告也。
趙氏引禮經三不孝之實曰:阿意曲從,䧟親不義,一不孝也;家貧親老,不爲禄仕,二不孝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三不孝也。審如禮經,使舜不娶,是䧟親不義也,是絶先祖祀。絶先祖祀,豈非不孝之大乎?夫爲子
娶婦,以大嗣續,此父母本心也。今瞽叟不爲舜娶,此以人欲蔽之也,豈其本心哉?昔陳乾昔將死,謂其子尊巳曰:我死,必大爲我棺,使吾二婢子夾我。乾昔死,尊已曰:以殉葬,非禮也,况又同棺乎?弗果。君子不以尊已爲不孝,盖將死之際,疾病旣深,精神荒亂,故君子從治命而不從其荒亂之語。以此意而論,則瞽䏂之不爲舜娶,其亦人欲荒亂而至於此也。舜亦從其本心,不從其荒亂,此舜所以不告而娶也。方其荒亂也,儻舜以娶婦爲請,瞽瞍必不使之娶矣。不使之娶,則過在父母。舜不告而娶,則好論人過而不原其心者,必以過舜矣。善則稱親,過則稱巳,此正舜之心也。豈忍自全其名而置父母於不義之地哉。舜之所以不告而娶,正猶不從,乾昔之荒亂而從其治,命也。夫何故。爲子娶婦,本心也。吾原父母本心而行之,有何不可乎。君子以爲猶告者,理盖出於此也。然而舜爲有過乎。曰:有過。不告而娶,是其過也,豈可辯說哉。過在一巳而全父母之令名,此舜所以爲舜也。故自君子觀之,則見其爲無過。自常人論之,舜豈能逃不告之罪乎。此亦聖人之不幸也。於不幸中有造化之用。以過歸巳。而全人道之大倫。正嗣續之大事。不遺父母以惡名。舜亦可謂善處矣。此聖人所以爲人倫之至。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巳也。惡可巳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仁義智禮樂。人之所固有也。然其誰識之。孟子親見其體。故直指以示天下。使知聖王之用在此而巳。其功豈不大哉。夫仁不可得而識也,孟子直指仁之所在,曰:欲識仁之實乎,當事親時,其心親慕眷戀者是也。欲識義之實乎。當從兄時,其心莊敬肅恭者是也。則又直指智之實在,知事親從兄之心初無去來者,是則又直指禮之實在,節事親從兄之心有隆殺者,文事親從兄之心有儀物者,是則又直指樂之實在事親從兄時其心歡欣怡愉者是。夫識事親從兄時歡欣怡愉之心,則仁義之道徹天理之本行,放諸四海而凖塞乎天地之間,仰觀俯察,逺取近取,折旋顧眄,食息起居,是?事親從兄之心也。故曰樂則生矣。生則觸物而樂,無物亦樂;觸事而樂,無事亦樂。吾親吾兄在前,此樂在前;吾親吾兄未見,此樂又在未見處也。故曰生則惡可巳也。如此則樂即心,心即樂,富貴通顯亦樂,貧賤患難亦樂。樂之至極,欲罷不能,欲止不可,是以足不知而自蹈,手不知而自舞,乃見帝王制作六律五聲八音之本,皷鍾管磬竽笙之用。?!在我而巳矣。孟子自事親從兄而識仁義,自仁義而識智禮樂之實,自樂而上通二帝三王之心,乾坤造化之用。故其見諸侯也,拳拳以仁義爲言,其論庠序也,拳拳以孝悌爲說,則以其所得者在此也。以其親見仁義之體,而旁通貫穿,無不見其體者,故直指以示人,使人領解於言下。如指齊王易牛之心爲王,指虆梩掩親之心爲誠,指好色、好貨、好勇爲太王、公劉、文王、武王,使人不移蹞歩,不動聲色,不歷時?,坐㑹於一息之間,其轉移陶冶,幾有天地之用。嗚呼!其學如此,而當時間之後丗非之疑之,至於詈之而不思,其亦可悲也巳。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將歸巳。視天下恱而歸已,猶草芥也,惟舜爲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爲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爲子。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爲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余觀典謨所以稱舜曰: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叙;賔于四門,四門??;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至孔子稱舜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曰:無爲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爲哉?恭巳正南面而巳矣。至子思稱舜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掩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爲舜乎!考孟子所稱,則異於是。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又曰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拳拳懇懇,專以孝爲言。今此稱舜,則言舜不以天下爲恱,而又論舜之神情,以謂不得乎親,不可以爲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爲子。皇皇汲汲,天下雖仰其道德之尊,而若無所容其身者,則以親之未恱也。夫父頑母嚚,舜爲聖人,不幸而處於頑嚚之間,其是非當否,可不言而喻矣。必舜爲頑嚚,乃合父母之心。今舜由仁義行其所願欲,其所取舎,其所謀議,其所去就,必不合頑嚚之心矣。然天下知其爲頑嚚,而舜止知其爲父母耳。舜不得吾親之心,則徬徨恐怖,以謂不可立於天地間矣。不順吾親之心,則背違義理,以謂不可復稱人子矣。嗚呼,旣曰頑嚚,惟頑嚚乃可以得其心,乃可以順其心。今舜舎此,何以得其心與夫順其心哉。夫心不則德義之經謂之頑,口不道忠信之言謂之嚚。舜之心以謂父母所以至此者,特吾事之未盡其道也。使盡其道,感於此必應於彼,此自然之理也。於是負罪以順適其心,引慝以感動其意,夔夔齋慄以發其悲怜之心。順適則吾親喜心見,感動則吾親仁心見,悲怜則吾親天性盡?見矣。向也頑嚚與仁義相爲阻絶,今也人子與父母同歸天性。瞽瞍底豫,以言歸於天性也。豫者,天性也。夫化吾親之頑嚚以歸天性,則天下之頑嚚亦?感格矣,是以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當瞽䏂底豫時,乃天下化之機也。轉吾親憎惡之心爲父母之慈愛。則天下父子之性?於此而定矣。是故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爲父子者定。是當瞽瞍底豫時。乃天下父母定之機也。夫天下化天下之爲父子定止在吾親底豫而巳。豈不簡易乎。是不得乎親,誠不可以爲人。不順乎親。誠不可以爲子。孟子之觀舜,乃在事親處。其所以濬哲文明,五典克從,與夫烈風雷雨弗迷,所以巍巍,所以無爲恭巳,所以爲大智者,?自事親而發見也。孟子當時所入,其自事親入乎。觀夫指虆梩掩之以爲誠,指事親爲仁智,爲禮樂之實,指徐行之弟爲堯舜之道,指孝悌之義爲王道。其論舜也,反覆以事親爲言,豈非自事親而入,深見舜當日所以用心之微乎?夫登㤗山者知險阻,泛滄溟者識波瀾,儻非身履其中,目擊其事,其言安得如此之切乎?以此論舜,則孟子所存,抑可知矣。張狀元孟子傳卷第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