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碑銘二墓誌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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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07:53

神道碑銘二墓誌銘一

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永甯玉調張公神道碑銘

世祖皇帝御極之十年,兵部右侍郎張公鼎延夙夜左右,執事有恪。

上憫其勤勞,加恩賜金幣,馳傳歸里。公卿祖道於長安門外,都人以爲榮。又六年,公以病卒於永甯之故第。其子兗州太守琯、吏科都給事中璿泣而言曰:維我 國家天造之初,卿貳大僚,不敢遽以骸骨爲請。有年至致事者,輙留宿衛,奉朝請於京師。其䝉恩

予告有之,自先臣始,是不可以莫之紀也。又三年,兗州服闋,補淮安守,而命偉業書公墓隧之碑。謹按張氏陜西同州人,始祖仲文,避兵徙洛之永甯。仲文以下六世諱士益,縁其子中丞公貴得封。中丞公諱論,仕至四川巡撫都御史,以元配段夫人生公。公舉萬曆壬戌進士,起家行人,考選兵科。劾兵尙書霍維華以罪廷諍,惠安伯張慶臻賄改敕書,及宣大總督張曉、巡撫張三?失事狀,所言皆施行,當時推其讜直。陞兵科都給事中,在明季啟、禎之世。藺州土司奢崇明反,連結水西。中丞初按蜀,繼受任滇撫,克遂前功,先後收復四十七城,拓地二千里。五峯山桃紅 之捷,馘其渠魁,卭筰蕩定,論功爲西南第一方。中丞歸,自按蜀,以清卿居里,負知兵名,而公被擢在省垣,將吏勇怯,軍機進止,皆其職所當執奏。毎在直中,夜治文書,參密畫,旬日不敢洗沐。其劾張慶臻也,上怒慶臻勳舊掌京營行金主書,竄易詔草,文華召對,事連長山相劉公鴻訓、劉賢相,其曲意慶臻有端受取事,未得考實。公雖紏擿慶臻無所避,終不欲傅上怒,致大臣辟,故與御史吳玉持論並剴正,而公微爲持平,在廷服其知國體。後於平臺數被引見,敷奏詳敏,上以爲能,眷遇寖隆。以中丞撫蜀,子例不得居諌職,請避歸,忌者摭其里居事,蜚語聞,左官薄謫,而中丞亦功成納節矣。流冦之渡河而南也,首陷澠池、盧氏,次及永、甯、永山城不脩,礦盗亦動,邑無眞令,民皆揺心。中丞卽巴渝之舊部,遏宛雒之嚴衝,誓衆登陴,捐金犒土,天寒露止,離風雪皸 之患,城全身瘁,屬疾不起。公時已從行人司副再遷爲南京吏部驗封司郎中,職事修舉,駸駸且復嚮用。旣奔䘮成服,伏闕上書曰:臣父出定蠻方,還扞郷里,戮力兵間,致於僵仆。惟主上念葛亮之渡瀘,以勞定國,憐子囊之城郢,没不忘君,庶俾先臣死骨不朽。上省章,嫌其稱譽過實,下所司按覈竟坐免官。或以爲用事者因微文修舊郄,非盡出於上意也。監軍道湯開遠好直,諌,嘗追訟公曰:永甯鄉紳張論以死勤事,不蒙優錄,并其子錮之熊耳以西,塢壁以百數,有不聞之解體乎?閱七年,李自成再起中州,先破宜陽、永甯,而雒陽遂至不守。公流離中條,上形勢請於宜永之交,如韓城三鄉者,宿重兵,守要害,山道阸隘,可以搤其吭而弗出。且日臣爲親受譴,不獲復奉闕廷,敢因耳目所及,一陳滅賊之策,永塡溝壑,終無所恨。上亦韙之,然竟弗召也。嘗憤中樞失策,流涕告所知曰:嵩山綿亘三百里,宜、永當適中之地。永有東西二崤之固,尤足設險。賊之出入秦、豫,磐牙穿穴於其中。始先人守永。卽所以守雒。守雒卽所以守中原。當時不圖其功。覆用爲罪。山民憤歎。人無鬬志。賊勢披猖。未必不繇於此。嗟乎。吾父子功罪巳矣。如國事何哉。當自成破永公守南城。事急。主僕匿於塪井。賊燭以炬弗見。投之以石弗傷。越兩日,有一嫗來汲,僕謀於公,緣綆先上。方及幕,賊㩦刃者至,將加害。嫗給言:吾子也。遂脫。脫已,嫗忽不見。僕傳語其儕,篝火井旁,號,公出之,歸於溪源寨。五日,中夜心動,跨驢急行,天明而跡者至,報日巳去,乃免。公有井異,記著其事,文多不載。公之免也,宗人多死,兩子幸無恙。避地河北懷縣。間行歸,營中丞窀穸於故山中。賊騎充斥。公晝伏林莽。夜穿竁穴。葬畢,仰天慟日。孤子自此可無憾矣。汴梁之急也。公建議秦兵雖奉詔來救。賊銳甚,未可爭鋒。可駐師鞏縣,扼虎牢之險爲持久。及孫傳庭敗於杮圍,歸秦掃衆復出關,自謂必勝。公獨貽書戒勿輕敵,宜修復雒陽,進戰退守,出萬全之計。廼吾謀適弗用,而明亦已亡矣。兩河並覆,郡邑受僞署,誅鋤大姓,搜牢金帛,公子弟被執彭考,惴惴宗族之弗全。會

本朝受命,大庇生民,百度維新,九品式敘。公用薦徵拜吏部驗封司郎中,由驗封改考功,管大計。是時天下新定,長吏丞尉軍中,以便宜除拜,皆白版假守,年勞治行,椽史輙去其籍,莫得勾稽。公據典章,覈流品,浮僞必黜,貪殘必懲,奏免千有餘人,銓格以正。甲戌,分校禮闈,所得士有至公輔者,累資晉太僕少卿,換大理,尋爲正陟侍郎,於工部爲左,於刑部、兵部爲右,階通奉大夫,再進秩一等,禮遇視六卿,蓋異數也。其在大理、刑部也,屢決大獄,亭疑奏讞,依於仁恕,仍抗章舉正職業,申嚴律令,不爲煩苛。大者定僕區之法,寛株送之條。盛夏請解出繫囚,桀黠民妄指莊田,詭勢自匿者,必正其欺謾,至今奉爲絜令焉。公爲人曉習文法,在事勤力,鮮所囘隱。同列或語以受任日淺,宜引嫌避可否,公搤擥出涕曰:其遭本鄉傾覆,生類殄盡,提㩦細弱,歸命

聖朝,出虎口,攀龍鱗。際風雲。脫湯火。若不能出身自効。裨益萬分。何以見陳許汝頴之士乎。其居心盡節如此。中丞有別墅在金門山。所産篔簹篠簜埒於江陵之橘。成都之桑。公之謝政歸。田疇廬舍。次第整比。於其間立家廟。設義荘。以尊祖收族。暇則偕鎖少參諸公爲阡陌之游,作五老圖,自爲文記之。有勸之復出者,笑弗應。二子中外並厯顯仕,垂組揭節,歸拜公於德里。公與廉夫人慨然太息曰:吾出眢井之中,上見烽火接天,下見積屍撐距,當此時未識軀命所在。詎意今日骨肉復完,鳴騶夾道上,先人之邱隴哉!語曰:知足不辱,

聖主之優老臣,恩不可以忘也。公兄弟三人,季曰世延,夫婦死於兵。公撫其二孤,瑊琿有恩紀。廉夫人視遇如所生,人以爲難。夫人事公母段太君以孝,内治肅飭,先於公二年以殁。公字愼之,別字玉調,有文集二十餘。?。墓在豐原之墟,以廉夫人祔。子三人:長琯,次璿也,季琡殤。女三人。孫男一,挺之,孫女一,餘詳在墓誌。偉業聞活千人者必有封。中丞之討藺州與水西也,不多殺戮以侈首功,不附宦寺以趣賞率。髳人僰部可撫者撫之,巴童賨女無歸者歸之,其仁恩結於蜀人,猶宋之有張益州焉。黃巾禍亂,食祿之家多見屠滅,張氏子孫獨完受其福。嗚呼!上下三十餘年,觀公父子之際,亦可以知天道矣。初偉業之識淮安君於浙也,因吾友張黃門敉庵以定交,繼在京師得交吏垣君,距今十有餘年矣。淮安友道敦篤,契分特深,熟聞公家世行厯,言之庶足攷信。茲以揭德樹阡爲屬,容敢用不文辭,謹掇拾大者,著之如右,而系之以詩曰:

金門之竹,有琅有玕。上捎白雲,下拂青鸞。于焉宴衎,于焉考槃。河水漣漪,二崤巑岏。

篤生中丞,功著西土,紹啟我公,主闕是補。諤諤在廷,不茹不吐。亂之始生,載禦其侮。

皤皤黃髮,有勞實多。覆曰僭慝,䜛口則那。心之憂矣,涕泣滂沱。人亦有言,我罪伊何?

洛之竭矣,乃穿我墉。并之冽矣,乃逃我躬。誰其擠之?我是用急。誰其拯之,使我心惻。

亂其有定,天降厥祐。

王師徂征,生民乃救。

帝思耆德,召置左右。豈不懷歸,竭蹷恐後。

乃亞司空,乃貳司馬。

帝曰汝勞,錫之休假。綿綺于純,黃金百冶。公拜稽首,歸永之野。

飲此旨酒,瞻望北邙。哀我人斯,何辜流亡?憖余一老,歸焉永臧。蒼蒼者天,矢諸弗忘。

伐彼篔簹,爰作笙篎。嘒嘒管聲,薦我蘋藻。凡爾子孫,不遐有詔。神之聽之,工祝致告。

維厥祖是承,維先公是行。鼐鼎及鼒,刻茲令名。如嵩與少,不蹇不崩。後千百年,家以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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