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孝明皇帝紀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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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6
後漢孝明皇帝紀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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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
冬十一月丙子,上臨辟雍,詔天下死罪贖,各有差。
壬寅,日有蝕之。詔群臣上封事,言得失。
是時,北單于外求和親,而數爲邊害,上使越騎司馬鄭衆使匈奴,單于欲令衆拜,衆不爲之屈。單于圍守,衆欲脅服之,衆拔刃以自誓,單于恐,乃止。乃發使隨衆。漢議復使衆,衆䟽諫曰:
臣伏料北單于所欲致漢使者,欲以離南單于,令西域諸國耳,故汲汲於致漢使。使旣到,偃蹇自若。臣愚以爲於今冝且勿答。南單于本來歸義者,望呼韓邪之?,故歸心不二。烏桓慕化,并力保蕃。今聞北單于不屈,漢復通使不止,恐南單于必懷疑,而烏桓亦有二心。單于久居漢地,具知形勢,萬分離析,規爲邊害,其憂不輕。今幸有渡遼之衆,揚威北垂,雖勿答,不敢爲害。上不從,而卒遣衆。衆又上言:臣前使匈奴,與單于不和,而今復徃,恐其必取勝於臣。臣誠不忍持大漢節信,對旃裘跪拜,令以益匈奴之名,損大漢之強。詔下,聽衆旣西。道路間連續上書固爭,上大怒,追還,繫廷尉獄。㑹赦歸家。其後帝見匈奴使來者,問衆使時與單于爭禮狀,皆言匈奴中傳以爲衆壯勇徃時,蘇武不能過也。上乃復召衆爲軍司馬,稍遷大司農。九年夏四月,詔以公田賜貧民各有差,長吏居職三年尤異者與計偕。
封皇子恭爲靈壽王,黨爲重喜王。十年春二月,廣陵王荆有罪自殺。
荆,上母弟也,性急刻,喜文法。初封山陽王,世祖崩,荆與東海王強書,勸強起兵。強恐懼,封上其書。天子秘其事,徙荆爲廣陵王。荆爲相工,曰:吾貌?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告吏,荆自繫獄。上復不忍考訊,詔曰:荆數年之間,大罪二矣。其赦荆罪,不得臣其吏民。荆猶不悛,使巫祝詛上。上使長水校尉樊儵、任隗雜治荆獄,奏荆大惡,當誅。上怒曰:諸卿以我弟故,敢請誅之;即我子,卿等豈敢邪!儵曰:天下高皇帝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將而誅之,是以周公誅弟,季友鴆兄。臣等以荆屬託母弟,陛下留心,故復請之耳。如令陛下子,臣等專誅之矣!荆自殺。上憐傷之,謚曰思王。封荆子元壽爲廣陵侯,食荆故國,不得臣吏民。儵字長魚,樊宏之子也。建武中,諸王爭招致賔客,好事者皆與之周旋,更遣人請儵。儵精義於學,一無所應,及捕諸王客,儵不在其中,世祖以是器之。永平初,與公卿雜定郊祀禮儀及五經異義,立朝居正,多所匡諫,上亦敬重焉。儵弟鮪爲其子賞求楚王英女敬郷公主,儵止之曰:建武時,吾家並䝉,榮寵一宗五侯。時特進一言,男可以尚主,女可以配王。但以臣子不當有外心,不冝與藩國婚姻,貴盛爲宗族患,故不爲也。今爾有一子,柰何棄於楚乎?鮪不從,遂與楚婚。是時儵卒,謚曰哀侯。儵病患,因猶不忘忠,悉條政不便於民者,未及言而薨。上遣小黃門張音問何遺言,音奏焉,上爲之流涕。以儵兩子郴、梵,謹於言行,爲郎二十餘年,未嘗被奏劾。
初,儵與郎承宮友善,薦之于朝,拜博士,遷左右中郎將。數納忠言,守正不希苟容,朝臣憚其節,名聞於匈奴。單于遣使來貢,求見宫。詔勑宮自整頓。宫對曰:夷狄眩名,非識實也。聞臣虚稱,故欲見臣。臣醜陋,?見臣,必生輕賤。臣不如選長大有威容者示之。時以大鴻臚魏應示之。
夏曰月戊子,大赦天下。
閏月甲午,行幸南陽,祠章陵,祭於舊宅。作雅樂,奏鹿鳴,天子親御塤箎,以娛嘉賔。十一年春正月,沛王、楚王、濟南王、東平王、淮陽王、中山王、郎邪王、東海王來朝。十二年春正月,置永昌郡。
夏五月丙辰,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粟,人二斛。上以天下無事,俗頗奢靡,乃詔有司甲舊章,整車服。
乙亥,司空伏恭以老病罷。大司農牟融爲司空。是時,天子勤於萬機,公卿數朝㑹,輒延坐論政事。融明經術,善論議,朝廷皆服其能。天子數嗟嘆,以爲良宰相。
融字子夏,北海安丘人也。少以名德稱。舉茂才,爲豐令,治有異迹。司徒范逡薦融忠正公方,經行純備,宜在本朝,并上其治狀。由是徴入爲司隷校尉,多所舉正,百僚敬憚之。數年,擢遷大鴻臚、大司農。十三年春二月,上耕于藉田,賜觀者食。有一諸生䝉首而言曰:善哉,太公之遇文王也!上使人報之曰:生非太公,予亦非文王。
夏四月辛巳,幸榮陽,廵河渠,作水門,遂至太行。幸上黨。冬十月甲辰晦,日有蝕之。詔有司陳便宜,靡有所諱。刺史、太守詳理?獄。有䘏鰥寡,勉思所蒞焉。
十二月,楚王英謀反。
初,郭后生東海恭王疆、沛獻王輔、濟南王安康、阜陵質王延、中山簡王焉。隂后生明帝、東平獻王蒼、臨淮王衡、廣陵思王荆、琅邪孝王京。許姫生楚王英,號楚太后。世祖無寵,英最小。自帝爲太子時,英獨歸附上,上特親愛之,數加賞賜。英好遊俠,交通賔客,晚節喜黃老,修浮屠祠。八年,上臨辟雍,禮畢,詔天下死罪得以縑贖。英遣郎中令□彭城曰:臣託在藩蔽,無以率先天下,過惡素積,喜聞大恩,謹上黃縑二十五匹,白䊵五匹,以贖其愆。楚相以聞,詔曰:楚王誦黃老之㣲言,尚浮屠之仁祠,㓗齊三月,與神爲誓,有何嫌懼而贖其罪。因還其贖。
男子燕廣告英與顔忠、王平等造圖書謀反,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請誅。上以至親不忍,徙丹陽涇縣湯沐邑五百戸。英男子爲公侯王者,食邑如故。楚太后留楚宫婢才人鼓吹,從英者無限,皆乘輜軿,帶持兵弩,行道射獵,極意歡娛。遣大鴻臚持節護送。英丹陽。
浮屠者,佛也,西域天竺有佛道焉。佛者,漢言覺將悟羣生也。其教以修善慈心爲主,不殺生,專務清淨,其精者號爲沙門。沙門者,漢言息心,蓋息意去欲,而歸於無爲也。又以爲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行善修道,以錬精神而不巳,以至無爲而得爲佛也。佛身長一丈六尺,黃金,項中佩日月光,變化無方,無所不入,故能化通萬物,而大濟羣生。
初帝夢見金人長大,項有日月光,以問羣臣。或曰。
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長大。而問其道術。遂於中國而圖其形像焉。有經數千萬。以虚無爲宗。苞羅精麤無所不統。善爲宏闊勝大之言。所求在一體之内。而所明在視聽之外。世俗之人以爲虚誕。然歸於玄㣲深逺難得而測。故王公大人觀死生報應之際,莫不矍然自失。
是歳,匈奴頻犯塞,中郎耿秉上書曰:中國虚費,邊陲不寧,其患專在匈奴,以戰去戰可也。故君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愠而合戰。鼓之以仁義,爲國之寳矣。天子内有圖匈奴志,隂納秉言,乃召入見,使具陳其狀。上善其言,以爲可任將帥,拜謁者僕射。毎公卿論邊事,秉輒預其議。
頃之,太僕祭彤、虎賁中郎將馬庚、顯親侯竇固、下博侯劉張、好畤侯耿忠等俱見議兵事。秉以爲孝武時始事匈奴,匈奴援引□之?幷左袵之屬,故不可得而制也。漢旣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徙民以充之,根㨿未堅,匈奴猶出爲冦。其後羌胡分離,四郡堅固,居延、朔方不可傾拔,虜遂失其肥饒畜兵之地,惟有西域,俄復内屬。呼韓邪單于請?塞,是故其勢易乘也。今有南單于,形勢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屬,北虜未有舋作。臣愚以爲當先擊白山,得伊吾,破車師,通使烏孫諸國,以斷其右臂,未可先擊匈奴也。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復爲折其左角。觀徃者,漢兵出,匈奴輒爲亂,五單于爭來,必不以五將出之故也。今可先擊白山,以觀其變,擊匈奴未晚也。上善秉言。議者或以爲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并兵相助,又當分其東以離衆,與秉計異。上更然之。十四年夏四月,故楚王英自殺,以諸侯禮葬之。上遣中黃門視英妻子,慰勞楚太后,悉釋諸與英謀者,而封燕廣爲折姦侯。
初,英獄起,内及京師諸侯,外連州郡豪傑,坐死及徙者以千數,而繫獄者尚數千人。顔忠、王平辭及隧郷侯耿建、朗陵侯臧信、灌澤侯劉鯉、曲成侯竇建。御史寒朗治其獄,奏建等未嘗與忠相見,詰驗無實,爲平所枉,疑下無辜者衆。上曰:建等未嘗見平,忠何故引之?朗曰:所犯不道,冀引建等以自明。上曰:若四侯無事,何不出之而輕繫邪?朗曰:考之無事,恐海内發其姦者,故未奏之。上怒曰:吏持兩端,巧爲其辭!將下捶之。朗曰:願一言而死。上曰:誰共作章?朗曰:臣獨作之。上曰:何以不與三府議?朗曰:臣自知當族滅,不敢多汙良善。上曰:何故族滅?朗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窮盡姦狀,不爲罪人訟,自知無狀,雖族滅不恨。夫䧟人死地,復無憂責,是以考一連十,考十連百。公卿毎朝陛下問得失,皆言天下之惡,禍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於身,天下幸甚。歸舎皆仰屋竊嘆,雖口不言,指揮可知,皆謂多?獄,莫敢言者。今建等無驗,而陛下殺之,誠願留神省察,得其情實,使刑者不怨,死者不恨。故臣冒死懇言,誠不敢爲私。上深納朗言,自幸洛陽寺,出者千餘人,天下即大雨。
是時楚獄繫者數千人,天子盛怒,吏治之急,自誣死者甚衆。於是有司舉能治劇者,以?安爲楚郡太守。安之郡,不入府舎,遥至獄所,案驗無實者,條上出之。府丞掾吏皆叩頭爭之曰:
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當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别具奏㑹。帝感悟,即報許,得出四百餘家。頃之,徴入爲河南尹。召入見,上問以考楚事,名簿甚備。安具奏對,無所遺失。上以爲能也,問安本自何爲官,對曰:臣本諸生。上曰:以尹故 吏也,何意諸生邪?安爲河南尹十年,號爲嚴明,然未嘗加罪鞫人。常稱曰:凡士學問,上欲望宰相,下則牧守,錮人於聖代,尹所不爲也。其下聞之,皆自激厲,名重朝廷。安字邵公,汝南宛人。嚴重有威,州里敬之。爲縣功曹,奉檄從事,從事因安致書於令。安曰:公事邪,則有郵驛,今因功曹,是有私也。辭不肯受,從事瞿然而止。舉孝廉,爲郎,謁者隂平長、任城令。所在吏民畏而愛之。
夏五月。封故廣陵王荆子六人爲列侯。
詔曰。執金吾魴侍衛歷年。數進忠言。其還爵土。封爲楊邑侯。封竇融孫嘉爲安豐侯。十五年春二月庚子。令天下亡命贖。各有差。行幸彭城。止楚王舘。悲慟左右。百官凄然。
三月。行幸琅邪及魯,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幸東平、定陶,祠定陶恭王。
夏四月,封皇子暢爲汝南王,建爲千乘王,羡爲陳留王,衍爲下邳王,昞爲常山王,長爲濟隂王。徙重喜王黨爲樂城王。賜天下男子爵,人三級,民酺五日。
上使越騎校尉桓郁、郎中張酺授太子經,二人朝夕侍講,勸以經學。是時太子家頗爲奢侈,酺毎正諫,甚見嚴憚。㑹平陽公主薨,太子同生也,哀戚過禮,酺以爲太子舉措冝動合禮度,因是上䟽曰:臣伏見皇太子仁厚寛明,發言高逺,卓然絶異,非人所能及也。今平陽公主薨,悲哀發中,形體骨立,恩愛惻隱,世希似是。見臣愚淺,不識大體,以爲宜選名儒高行,以充師傅,問訊起居之日,太傅時賜讌,所以宣德音以成聖德也。侍中丁鴻,仁而有讓,逹於從政;謁者費惲,資性敦篤,遵令法度,如並侍左右,必能發起㣲意,增廣徽猷者也。乙巳,大赦天下。
冬十一月乙卯,太白入于月。其占曰:大將戮死,不出三年,人主崩。本志稱昔庖犧氏之王天下,仰則觀?於天,俯則觀法於地,然則天地設位,而星辰運度備矣。易曰:天垂?,聖人則之。星官之書,始自黃帝,至高陽氏,使南正重司天,北正?司地。唐、虞之時,則伏犧氏掌焉。夏有昆吾,殷有巫咸,周有史佚,皆職典預覩成敗,以佐時政者也。秦燔詩、書,愚百姓,六經典籍,殘爲灰?,星官之書,全而不毁。漢興,司馬談父子以世家重?氏之後,著天官書。班固序漢書,又有天文志。
乙巳,大赦天下。匈奴㓂河西。十六年春,天子遂前議,遣奉車都尉竇固、駙馬都尉耿秉、太僕祭彤、渡遼將軍吳常各將萬騎擊匈奴。出燉煌崙塞,擊南呼衍王。出塞千五百里,到蒲?海,破白山,走呼衍王,斬首十餘級。秉出張掖居延塞,擊匈林王;到沐樓山,度莫六百里餘,絶無水草,得生口,辭云:匈林王轉北逐水草。秉欲將輕騎追之,都尉秦彭止之而還。彤嘗與南單于左賢王信出朔方鬲闕塞,擊温禹犢王於涿邪山。出塞九百餘里,見小山,爲信所誤,云是涿邪王山,無所得而還。是時秉燭有功。吳嘗?罪彤,下獄免。
彤性剛嚴,行道不與信相得,故爲信所誤。彤自恨無功,出獄數日,歐血死。勑其子曰:吾奉使不稱,㣲功不立,身死慙恨,義不可以受賞賜。汝等齎兵馬□邊,乞効死前行,以副吾心。其子逢上䟽陳彤遺言,上方任彤,聞之。嗟歎者良久。子參,從擊車師有功,遷遼東太守。烏九鮮卑追思彤不巳,毎朝京師,輒過拜彤塜,仰天號泣。
彤字次孫,潁陽人。少孤,值更始之際,天下大亂,盗賊縱橫,野無煙火,而彤常在墓側,盡其哀心。賊毎過,見其號泣,不畏死亡,皆不犯也。後隨從兄遵從世祖,世祖以彤爲黃門郎,常宿衛左右。及遵薨無子,追傷之,以彤爲偃師長,令附近遵墓,四時祀之。遷襄賁令,皆有名迹。詔書勉勵,增秩一等,賜縑百匹。及在遼東,著績北邊。彤氣勇過人,開□三百斤,多恩信,善權略,士卒爭爲効力。永平初,胡夷内附,野無風塵,乃悉罷邊兵,而徴彤爲太僕卿。彤在遼東十餘年,無十金之資,天下知其清拜,日賜錢百萬,馬三匹,衣被刀劒,下至居家器物,無不備焉。毎見,上輒嗟歎,以爲可屬以重任,嘗謂左右曰:太僕,吾之禦侮者也。
竇固之破白山,遣從事郭恂假司馬班超使西域。
超到鄯善,鄯善王廣事超禮敬甚備。一旦忽踈,超謂官屬曰:寧覺廣禮意益不如前日乎?官屬曰:胡人不能久變,無他故。超曰:明者觀於未萌,况兆巳見,此必有北虜使來,故令其疑耳。乃召侍胡逆問曰:匈奴使到日,何故不白?侍胡怖恐曰:到巳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使閉,侍胡悉㑹所將吏士三十六人,大飲之。酒酣,超激怒之曰:卿曹與我俱在絶域,欲成大功,以求富貴。今虜使到?數日而廣,禮意即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骸骨棄捐,爲?狼食,爲之柰何?官屬咸曰:今旣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復曰:丈夫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寧我圖人,不爲人所圖。當今之計,獨有夜圍虜使放火攻之,使不知我多少,震驚可盡。彌也。滅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不然,盡爲所擒,悔將何及!皆曰:當與從事議之。超怒曰:從事文墨吏,聞此必恐而謀泄。謀泄,爲鄯善所吞,死而無益,非壯士也。衆曰:善。超夜將吏士奔之,令十人持鼓,餘皆兵弩,乃順風縱火,擊鼓大呼,虜驚走。超手殺三人,吏士斬首數十級,餘悉燒死。明日,具告恂,恂大驚,又内恐超獨擅其功。超曰:本與掾俱受任此一家事,掾雖不行,超何心獨擅之!大小當共其禍福。恂喜。超乃召鄯善王廣,示以虜使首,舉國怖慄。超告以漢家威德,自今巳後,勿復與北虜通。廣叩頭樂屬漢,無二心。超還入塞,奉虜使首□固。固具上超前後功,詔以超爲司馬,賜布二百匹。
遣超使于窴國,欲增益其吏士。超自請願但將所從三十六人。超曰:于窴大國且逺,今欲出萬死立尺寸之功,雖將數百人徃無益於強。如有不虞,多益爲累耳。遂出塞。是時于窴王廣德新破車師,生得其王,匈奴遣節使監護其國。超至于窴,于窴俗信巫,疑事輒巫决之。超到數日,廣德以匈奴使在其國,禮意不備,未有定心,㑹巫言:神怒何故向漢?屬匈奴者言:漢使有馬,急取以祠神。神怒乃解。廣德遣國相私來,比白超,願請馬以祠神。超曰:馬可得。令巫自來受之。有頃,巫到,超叱吏執之,遂斷巫頭,收私來比,鞭笞數百,遣持巫頭徃責讓廣德。廣德聞超前於鄯善誅虜使,納其貢,恐怖,遂舉兵攻殺匈奴使五十餘人,降超。超重賜王,以鎭撫之,因留于窴竟冬。
先是,龜兹王建爲匈奴所立,?其威功,破踈勒,殺其王忠,誅貴臣,因立左?兜題所爲踈勒。超令廣德發專驛自到踈勒,去兜題所治盤囊城九十里,遣吏陳憲等徃降之。勑兜題本非踈勒種人,如不降,便刼之。憲、旣見兜題無降意,又輕其單弱無備,憲遂前刼縛兠題,左右皆驚走,留二人守之。憲馳白超,超即徃,悉召踈勒掾吏,告以龜兹爲匈奴擊踈勒,盡殺汝貴人而立兠題。兠題非汝本種,今漢使來,欲立故王種爲汝降害,無得恐怖。衆皆喜。超亦求索故王近屬,得兄榆勒,立之,更名忠,國中大恱。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兠題邪?生遣之邪?咸曰:當殺之。超曰:殺之無益於事,當令龜兹知漢威德。遂解遣之。踈勒由是與龜兹結怨,專心向漢,起守盤彚城,忠據踈勒城。
超字仲升,彪之少子也。俶儻不修小節,而内行甚謹。家貧,嘗傭寫書,投筆而嘆曰:丈夫當爲傳介子、張博望,立功絶域,以取封侯耳,安能久執刀筆乎!坐者?之曰:超小子,安知壯士之志哉!行遇相者,謂超曰:君布衣諸生耳,而相法當封侯萬里之外。超問其故,相者曰:君鷰頷虎頸,飛而食肉,以此知之。
秋七月,淮南王延謀反,徙爲阜陵王,食二縣。
九月丁卯,令罪死囚徒,非大逆無道,減死一等,徙戎邊。
北海王睦薨,謚曰敬王。
睦少好學,世祖器之。上爲太子時,數侍讌㑹,入則談論接席,出則遊觀同輿,甚見親禮。是時法網尚踈,諸國得通賔客,睦不逺千里,交結知識,宿德名儒莫不造其門。睦虚巳折節,以禮接之,由是名聲藉甚,自爲王後,法禁益峻,睦乃謝絶賔客,放心音樂。歲終,遣使朝京師,睦召使者問曰:朝廷設問寡人,大夫何辭以對?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賢樂士,臣雖螻螘,敢不實對。王曰:吁,危我哉!是乃孤㓜時進趨之行也。大夫其對以孤寵爵以來,志意衰墮,聲色是娛,犬馬是好,使者受命而行。其抑絶名迹,深識機㣲如此。睦父靖王興薨,悉推財産與諸弟,雖車服珍寳,皆不以介意,有要然隨金帛贖之。能屬文,善史書,作春秋指義終始論及賦頌數十篇。病臨困,帝以驛馬詔睦爲草書尺牘十首。十七年秋八月丙寅,詔宥武威、張掖、酒泉、燉煌囚繫交趾以下。
冬十月,竇固、耿秉將萬餘騎師擊車師,王,請降。於是固奏置西域都護、戊巳校尉,陳穆爲都護,耿恭爲戊巳校尉,關寵爲戊巳校尉。恭屯金蒲城,寵屯折中城,相去千餘里。
恭乃移檄烏孫大昆彌,宜喻威德,皆遣使獻馬,求入侍天子。恭字伯宗,况之孫,性慷慨,多大略,好將帥之事。十八年春二月,詔固等罷兵還京師。
三月,北匈奴左鹿蟸王將二萬騎率焉蓍、龜兹來,車師王安得死焉、蓍、龜兹殺都護陳穆、副校尉郭恂,遂攻金蒲城。耿恭令軍士皆持滿勿得發,告匈奴曰:漢家神箭所中創中皆沸。於是乃?弩皆應弦而倒。虜中矢者創中沸,大驚曰:漢神可畏!遂皆遁去。
恭以踈勒傍有水,去王忠所據近,引兵居之。匈奴後來攻恭,恭募先登士四十人出城奔,斬首數十級。匈奴乃相與議曰:前踈勒王守此城,攻不能下,絶其澗水即降。因絶澗水,吏士無飲,窮困,至祚馬糞汁飲之。恭於是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失色。恭嘆曰:昔蘇武困於北海,猶能奮節,况恭擁兵近道,而不䝉祐哉?聞貳師將軍抜佩刀以刺山,而飛泉湧出。今漢神明,豈有當窮者乎?乃整衣服,向井再拜,爲吏士禱水,身自率士輓籠。有頃,飛泉湧出,大得水。吏士驚喜,皆稱萬歲。於是將水以示虜,虜兵大驚而去。
丁亥,令天下亡命者贖罪各有荖。
夏四月,賜天下男子爵,人三級;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
秋八月壬子,帝崩于東宫。遺詔不起寢廟,藏主於世祖廟更衣臺。
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年十八。
壬戌,葬孝明皇帝于顯節陵。
冬十月乙未,大赦天下,賜男子爵,人二級;其爲人父後者及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鰥寡孤獨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以衛尉趙喜爲太傅,司空牟融爲太尉,録尚書事。
戊戌,蜀郡太守第五倫爲司空。
倫字伯魚,京兆長陵人。其先齊諸田,徙充園陵,宗族多,故以次第爲氏。倫好黃、老,以孝行稱。王莽末,天下兵起,宗族及閭里聞倫勇而有義,爭徃附之。倫相率厲堅壘,壁,銅馬、赤眉數十輩皆不能下。時米石萬錢,人相食,倫獨收養孤子外孫,分糧共食,死生相守,郷里以此賢之。
太守鮮于褒見而異之,署倫爲吏。後襃坐事徴,把倫臂曰:恨相知晚。㑹蓋延爲京兆尹,事多犯法,倫數諫爭不合,遂沈滯曹吏。頃之,鮮于襃左遷爲高唐令。倫去吏,荷檐徃?襃襃,引倫升堂,屬其妻子,復歸縣爲嗇夫。倫以久官不逹,乃將家屬客河東,變易姓字,自稱王伯春,常載塩徃來太原、上黨,毎所止客舎,輒爲掃除而去,道上號曰道士。久之,鮮于襃爲謁者,從車駕至長安。時閻興爲京兆尹,襃言倫於興,興聘求倫,倫復出爲郡吏。倫毎讀詔書,常嘆曰:皆聖主也,當何由得一見也。等軰?之曰:說將尚不下,安能動萬乘邪?倫曰:未遇知巳,道不同故耳。
舉孝廉,除郎中,補淮南王醫工長。隨王朝京師,官屬得㑹見問,世祖,因問政事,倫具言治道所宜,世祖大恱。明日復召。至日夕,世祖謂倫曰:聞卿爲吏搒婦,公不過從兄飯,寧有之邪?倫對曰:臣三娶妻,皆無父。臣遭饑饉,米一石萬錢,不敢妄過人飯。世祖曰:爲市掾,人有遺卿母一箇餅者,卿從外來見之,奪母,探口中餅出,信有之乎?倫曰:實無此。衆人以臣愚蔽,故爲生此語。
有詔拜倫爲扶夷長。至苑,遷㑹稽太守。爲政清淨不煩,化行於民。性節儉,雖爲二千石,常衣布?,自斬馬草,妻子自炊。㑹稽俗信淫祀,皆以牛羊請禱,是以財盡於鬼神,産盡於祭祀,或家貧不能以時禱祀,至諱言牛不敢食其肉,發病且死,先爲牛鳴。其畏懼如此。倫乃禁絶之。掾吏皆請諫不可,倫曰:夫建功立事,在於爲政,爲政當信經義。經言滛祀無福,非其鬼而祭之,謟也。今鬼神而祭之,有知,不妄飲食於民間;使其無知,又何能禍人?遂移書屬縣,曉喻百姓,民不得有出門之祀者,案論之。有屠牛,輒行罰。民初恐怖,頗揺動不安。倫勑之逾急,後遂斷絶,百姓遂以安業。永平中,坐事徴百姓老小闐府門,皆攀車啼呼。朝發,至日中才行五里,倫乃止亭舎,密乘舩去。吏民上書守闕千餘人,是時上方案梁松事,多爲訟?者,上患之,有詔公車諸爲梁氏及㑹稽太守書,皆勿受。倫免歸田里,躬耕以自給。
起家守宕渠令,遷蜀郡太守。蜀地肥饒,民多富實,掾吏官屬皆鮮車肥馬。倫欲革化之,乃舉貧而有志者,多至九卿郡守,名爲知人。上新即位,倫以遠郡入爲三司,舉清能也。
初,耿恭被圍,明帝怒甚,將遣兵救之,師未出而帝崩。匈奴聞中國有䘮,遂復圍之。糧盡,乃煑弩筋食之。恭與士卒同厲以恩義,皆無二心。匈奴遣使謂恭曰:空於城中餓死,爲何不早降?降者封爲白屋侯,妻以子女。恭手劒殺其使,相拒數月,使士消盡。
戊巳,校尉關寵上書求救,事下公卿,司空第伍倫以爲不可救。司空鮑昱以爲:使人於死亡之地,有急如棄之,外示弱戎夷,内傷死難之臣。此際若不救之,後或邊上有警,陛下如何使人也?又戊巳,校尉?十數人,匈奴圍之數十日不下,是其弱效。兵家先名後實。可令燉煌、酒泉太守各將精騎,多其幡幟,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困之兵必走。征西將軍耿秉屯酒泉,發燉煌、酒泉兵擊車師。甲辰晦,日有蝕之。天子避正殿,不聽事。詔曰:朕以?年,奉承宗祖,不能聿修洪業,以致災?。思惟厥咎,在予一人。又羣司百僚,其勉修所職,各言其封事,靡有所諱。
是歲,兖、豫、徐州民被水旱災害,令勿收田租,以見榖□賜貧民焉。後漢孝明皇帝紀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