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善同歸集卷第六

萬善同歸集卷第六

故華嚴經云：‘偏修理則滯寂；偏修智則無悲；偏修悲則染?便增；但發願則有爲情起。故菩薩以法融通，不去不取。’圭峯禪師云：‘師資傳授，須識藥病。’承上方便，皆須先開示本性，方令依性修禪；性不易悟，多由執相。故欲顯性，先須破執；破執方便，須凡聖俱泯，功業齊祛，使心無所著，方可修禪。後學淺識，便執此言，爲究竟道。又以修?之門人多放?故，後廣說欣厭、毀責、貪?；讃歎?苦、調身、調息，入道次第，後人聞此，又迷本覺之用，便一向執相、滯敎、違宗。又學淺之人，或秪知離垢淸淨，離障解脫，故毀禪門?心是佛；或秪知自性淸淨，性淨解脫，故輕於敎相、持律、坐禪、調伏等行。不知必須頓悟自性淸淨，性淨解脫；漸脩令得圓滿淸淨，究竟解脫。若身、若心無所擁滯。又云：‘空宗但迷遮詮，非凡非聖，一切不可得等；性宗有遮有表。’?時人皆謂，遮言爲深，表言爲淺，故惟重非心非佛。良由以遮非之辝爲妙，不欲親證自法體，故如此也。如上所引，祖敎了然。但以所非者，破其執：離性之相而生常見，離相之性成其斷滅。或有所讃者：乃是了?相，之性用不離體；?性，之相體不離用。故知相是性之用，性是相之體。若欲讃性，?是讃相；若欲毀相，秪是毀性。云何妄起取捨之心，而生?見？若入一際法門，則毀讃都息。”

問：“如上問意，秪據?時，多取理通，少從事?，皆稱玄學，離物超塵。佛果尚鄙而不修；片善豈宗而當作。未審上古，事捻如然？請更決疑，免墜邪網。”

答：“前賢往聖，志大心淳；究理而晷刻不忘，潜行而神靈罔測。時夕如臨深履薄，剋證自然足救頭。重實而不重虚，貴行而不貴說；涉有而不住有，行空而不證空。從小善而積殊功，仗微因而成大果。?時則劫濁時訛，志微根鈍；我慢垢重，懈怠障深。一行無成，百非恒?；乘戒俱喪，理事雙亡。墮無知坑坐黑暗獄；不達?事?理之㫖，空?破執破病之言。智者深嗟，愚人倣傚；既成途轍，頓奪尤難。是以廣引祖佛之深心，備彰經論之大意，希悛舊執，?攺前非。同躡先聖之遺蹤，?禀覺王之慈勅；無?本志，免負四恩。齊登解脫之門，咸闡離生之道；成諸佛業，滿大菩提。塞邪徑而闢正途，堅信根而㧞疑剌；備波羅?之智楫，駕大般若之慈航。越三有之苦津，入普賢之願海；度法界之飄溺，置涅槃之大城。往返塵勞，周旋五趣；不休不息，無始無終；未來窮而不窮，虚空盡而無盡。仰惟佛?證此微誠，普爲群靈敬述兹集。”

問：“上上根人頓悟自心，還假萬行，助道熏脩不？”

答：“圭峯禪師有四句料簡：一、漸修頓悟：如伐樹，片片漸斫，一時頓倒。二、頓修漸悟：如人學射，頓者箭箭?注意在的；漸者久久方中。三、漸修漸悟：如登九層之臺，足履漸高，所見漸遠。四、頓悟頓修：如染一綟?，萬條頓色。上四句多約證悟。惟頓悟漸修，此約解悟；如日頓出，霜露漸消。華嚴經說：‘初發心時便成正覺。’然後登地，次第修證；若未悟而修，非眞修也。惟此頓悟漸修，既合佛乘，不違圓㫖。如頓悟頓修，亦是多生漸修，?生頓熟。此在當人，時中自驗。若所言如所行，所行如所言；量窮法界之邊，心合虚空之理；八風不動，三受寂然；種現雙消，根隨俱盡。若約自利，則何假萬行勳修，無病不應服藥。若約利他，亦不可廢；若不自作，爭勸他人？故經云：‘若自持戒，勸他持戒；若自坐禪，勸他坐禪。’智論云：‘如百歲翁翁舞，爲敎授兒孫故。’先以欲鈎牽，後令入佛智。如或現行未斷，煩惱?氣又濃；寓目生情，觸塵成滯，雖了無生之義，其力未充，不可執云：‘我巳悟了，煩惱性空，若起心修?爲顚倒。’然則煩惱性雖空，能令受業；業果無性，亦作苦因；苦痛雖虚，秪麽難?。如遭重病，病亦全空，何求醫人，徧服藥餌？故知言行相違，虚實可驗，但量根力，不可自謾，察?防非，切宜仔細。”

問：“老子亦演行門，仲尼大興善誘。云何偏讃佛敎，而稱獨美乎？”

荅：“老子則絶聖棄智，抱一守雌，以淸虚澹泊爲生，務善嫉惡爲敎；?應在一生之內，保守惟一身之命。此並寰中之近唱，非?外之遐談；義乖兼濟之道，而無惠利也。仲尼則行忠立孝，闡德垂仁，惟?世善，未能忘言神解，故非大覺也。是以仲尼荅季路曰：‘生與人事，汝尚未知。死與鬼神，余焉能事？’此上二敎，並未逾俗柱，猶局塵籠，豈能洞法界之玄宗，運無邊之妙行乎？”

問：“佛行無上，衆哲所尊；儒道二敎，既盡欽風。云何後代之中，而有毀謗不信者何？”

荅：“儒道仙宗，皆是菩薩，示助揚化，同讃佛乘。老子云：‘吾師號佛，覺一切民也。’西昇經云：‘吾師化遊天竺，善入泥洹。’符子云：‘老氏之師，名釋迦文。’列子云：‘商太宰嚭問孔丘曰：夫子聖人歟？孔子對曰：丘博識強記，非聖人也。又問：三王聖人歟？對曰：三王善用智勇，非聖人也。又問：五帝聖人歟？對曰：五帝善用仁義，亦非丘所知。又問：三皇聖人歟？對曰：三皇善任因時，亦非丘所知。太宰嚭大駭曰：然則孰爲聖人？夫子動容有言曰：丘聞西方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吳書云：‘吳主孫權問尚書令闞澤曰：孔丘、老子得與佛比對以不？闞澤曰：若招孔老二家，比校遠方佛法，遠則遠矣。所以言者，孔老設敎，法天制用，不敢違天；諸佛設敎，諸天奉行，不敢違佛。以此言之，實非比對明矣。吳主大悅，用闞澤爲太子大傅。’起世界經云：‘佛言：我遣二聖，者往震旦行化：一者、老子，是迦葉菩薩。二者、孔子，是儒童菩薩。’明知自古及?，但有利益於人間者，皆是宻化菩薩；惟大士之所明，非常情之所測。遂使寡聞淺識，起謗如煙；並是不了本宗，妄生愚執。事老君者，則飛符走印，煉石燒金；施?祭之鯹羶，?神仙之誑誕。入孔門者，志乖淳朴，意尚浮華；騁鸚鵡之狂才，擅蜘蛛之小巧。此皆違背先德，自失本宗。斯人不謗，焉顯其深？下士不笑，?成其道？是以佛法如海，無所不包；至理猶空，何門不入？衆哲㝠會，千聖交歸；眞俗齊行，愚智一照。開俗諦也，則勸臣以忠、勸子以孝、勸國以紹、勸家以和；弘善示天堂之樂，?非顯地獄之苦；不惟一字以爲褒，豈止五刑而作戒。?眞諦也，則是非雙泯，能所俱空；收萬?爲一眞，會三乗歸圓極。非二諦之所齊，豈百家之所及。”

問：“道無不在，眞性未移；有佛無佛，性相常住。此?一體三寶，常現世間。何用金檀刻?，竹帛書經，剃髪出塵，以爲三寶？”

荅：“上根玄解，何假相施？中下鈍機，須憑事發；不現正相，但染邪風。秖如此土，像敎未來，惟興外道，罔知眞僞，莫辨靈蹤。伏自漢明夢現金身，吳帝瑞彰舍利，爾後國王長者，方知歸敬之門，哲士明人，頓曉棲神之地。是知迹能顯本，相可通眞；因筌得魚，理事無廢。是以木母?色，金?舒光；道藉人弘，物由情感。能生淨種，敬假?而開心；不結信緣，遇眞儀而不見。是以迷之則本末咸䘮；了之則眞假俱通。若驗斯文奚生取捨？或廣興供養，發大志誠；意業功深，修因力大。是以貧女獻潘澱，而位登支佛；童子進土麨，而福受輪王。”

問：“因緣義空，自他無性；涅槃生死，一體無殊。如何行慈，廣垂攝化？”

荅：“?人法本空，彼我虚寂，而衆生迷，如夢所得，都不覺知；菩薩興悲而示眞實。大般若經云：‘佛告善現：應知有情雖自性空，遠離衆相，而有雜染、淸淨可得。’起信論云：‘雖?諸法，自性不生；而?不生，因緣和合，善惡之業、苦樂等?，不失不壞。雖?因緣，善惡業?；而亦??，性不可得。是以觀緣起，而不住涅槃；了性空，而不住生死。’”

問：“西天九十六種外道，各立修行之門，?苦兢兢，非無善業。云何?盡，還入輪?，不得解脫？”

荅：“未達無生正理，惟修生滅有因。起貪著之心，懷希望之意；以苦捨苦，從迷積迷；匍匐昇沉，輪?莫巳。蒸砂之喻，足可明之。”

問：“非惟外道修善，不得解脫；依內敎修，亦有不得道者，何耶？”

荅：“皆爲有我故，不得斷結。凡作之時，皆云我能作；隨境所得，住著因果。若了二無我理，證解一心，不動塵勞，當處解脫。”

問：“正作之時，云何了無我？”

荅：“所作之時，從緣而起，以有施爲，而無主宰。所出音聲，猶如風鐸；隨機轉動，惟似木人。但依業力所爲，而無我性可得。四大聚散，生滅隨緣；乃至六趣受身，亦?如是。實無有人，而能來往。華嚴經云：‘如機關木人，能出種種聲；彼無我非我，業性亦如是。’論云：‘因緣故生天，因緣故墮地獄。’若言是我，非因緣者，作惡何不生天，乃墮地獄耶？我豈愛彼地獄受苦耶？我既作惡而不受樂者，故知善惡感?，惟是因緣，非是我也。而衆生於無我、無作之中，妄認我、作，強爲其主，不知是識所爲，決定無有作者。外道皆稱執作，悉有神我；若無神我，誰爲所作？智論破云：‘心是識相，故自能使身，不待神也。如火性能燒物不假人。’唯識論云：‘諸所執實有我體，爲有思慮，爲無思慮？有思慮應是無常，非一切時有思慮故；無思慮如虚空，不能作業，亦不受果。故所執我，理俱不成。由此故知，定無實我。但有諸識，無始時來，前滅後生，因果相續；由妄熏?，似我相現；愚者於中，妄執爲我。’又無我者，?是無性；性?是體，體是主質義。凡有一法，皆從衆緣所成，實無本體；以無體故空。是以衆生，於性空中，執爲實有；內則爲我所羈，外則爲塵所局，所以修行不出心、境；及至得果，不離所因。昇降雖殊，常繫諸有；互爲高下，終始輪?。衆患所生，我爲其本。”

問：“既萬法無體，本來自空，云何?有諸法建立？”

荅：“秖爲空無體性，而從緣生。若有自體，?不假緣生；既不從緣生，?萬法有其定體。若立定相，?成常過：善惡不可攺移，因果遂成錯亂。爲惡應生天，爲善應沉淵，以無因故；作善應無福，作惡應無罪，以無果故。是以萬法無體、無定，但從緣現；以緣生故無性，諸法皆空；以無性故，緣生諸法建立故。華嚴經明菩薩於無自性中，建立一切佛事。是以因空立有，有無自名；從有辨空，空無自體。”

問：“現見諸法發生，云何無性？”

荅：“?生無生，所以無性。若云有生，爲?自生？爲他生？爲共生？爲無因生？若云自生，譬如自身，若非父母，云何得生？故云此身?父母之遺體，以過去業爲內因，託父母體爲外緣，內外因緣和合而有，?非自生。或云他生者，若無宿業自因，終不託胎，皆從自業而有；譬如外具水土，若無種子，決定不生。若共生者，因假緣成，何有自體之用？緣從因起，而無外助之能；因緣各無，和合豈有？如一砂無油，和衆砂而非有；一盲不見，聚群盲而豈觀？若無因生者，?石女生兒、龜毛作拂，有因尚無，無因豈有？又從有因而立無因，有因既無，無因亦絶。但了自他兩句無生，則四句皆破。既無自他，將誰作和合，及以無因有？四句自然宴寂。是知無生之生，幻相宛爾；生之無生，眞性湛然。故金剛三昧經云：‘因緣所生義，是義滅非生；滅諸生滅義，是義生非滅。’”

問：“既一切諸法，無性無生；云何衆生執著境緣，而受實?？”

荅：“秖爲不了無性，迷爲實有，所以受其實?。如達其性空，?不生貪著，既不躭著，任運施爲，不住其因，終不受果。故經云：‘心生，種種法生。’又云：‘一切惟心造。’若心不起，外境常虚；了境性空，其心自寂；妄心既寂，幻相何生？心境俱㝠，自然合道。華嚴經云：‘?耳?舌身，心意諸情根；一切空無性，妄心分别有。’又云：‘世間一切法，但以心爲主；隨解取衆相，顚倒不如實。’”

問：“既受實?，云何言一切空？”

荅：“分明云衆生自妄認爲實，其性常空。雖受苦樂，厭愛情生；人法俱空，一無所得。猶如夢見好惡，欣慼盈懷；及至覺來，豁然無事。覺來非有，夢裏非無；既?顚倒之因，不無虚妄之果。”

問：“妄心幻境，爲?本無？從?日無？”

荅：“心境本無。”

問：“既是本無，衆生云何不得解脫？”

荅：“本來無縛，云何稱解？秪爲不達本無，妄生?有。從無始際，熏?之力，不覺不知，隨業而轉；雖在業拘，性常淸淨。”

問：“如何得究竟淸淨？”

荅：“此有二義：一者、了其本無，得自性淸淨。二者、淨其妄染，得離垢淸淨。本性既淨，妄?不生；二障雙消，三輪廓徹。契本明源，種現俱寂。”

問：“佛道遐昌，凡聖同禀。何乃興替不定，而有隳壞者乎？”

荅：“夫萬物有遷，三寶常住，寂然不動，感通而化。非初誕於王宫，不長逝於雙樹。若衆生福薄，則佛事氷消；若國土緣深，則梵刹雲聳。在人自生得喪，非法而有盛衰。故法華經云：‘衆生見劫盡，大火所燒時；我此土安隱，天人常充滿。’”

問：“既讃衆善，?應非虚。云何有?苦求者，全無尅證？”

荅：“修善之人，自有明顯二益。法華玄義四句料簡：一、㝠機㝠應：若過去善修三業，現在未運心口，藉往善力，此名爲㝠機；雖不見靈應，而宻爲法身所益，不見不聞、非覺非知，是名㝠益。應身應，是顯應；法身應，是㝠應。二、㝠機顯益：過去植善而㝠機巳成，便得値佛聞法，現前?利，是爲顯益。如初佛出世，最初得度之人，現在何曾修行，諸佛照其宿機，自往度之。三、顯機顯益：現在身口精?不懈，而能感降，道塲禮懴，能感靈瑞。四、顯機?益：如人雖一世?苦，現善濃積，而不顯感，㝠有其利。若解四意，一切低頭舉手，福不虚棄；終日無感，終日無悔矣。”

問：“或有一生修善，現縈惡?；終日造惡，目覩吉昌者何？”

荅：“業通三世，生熟不定；又通三?，?薄相傾。西天第十九祖師，鳩摩羅多云：‘前生修功德，而致強半功，有少破壞故。?心修惡，行罪業、少功德，亦死先受福。正受快活時，心侶得安樂，忽降諸衰惱，其家漸殘破；承彼先惡業，相續致於此。非是?修福，而招斯惡?。’又曰：‘前世作惡業，其罪強半功；忽遇一智者，而敎修福德。福德雖修巳，其善未遇彼；功德少於罪，亦死生貧窮。心不敬信佛，亦不重三寶；如是過半巳，其家漸富有，資生多財帛；承彼先善業，相續致於此。非是?作惡，而招斯善?。’論云：‘?我疾苦，皆由過去；?生修福，?在當來。’若見喜殺長壽，好施貧窮；能信斯言，不生邪見。若不解此，憂悔失理，爲徒㓛䘮計，善惡無徵。但修善之時，一心不退，既不間斷，福果長新；秪慮中途自生遮障，識達賢士曉斯㫖焉。”

問：“惡能掩善，則禍起而福傾；善能排惡，則障消而道現。何乃或有從生積善，反受其殃？及蕭鿄武帝，歸憑三寶；一朝困斃，全無靈祐者何？舉世咸疑，請消餘滯。”

荅：“前明業通三世，事巳昭然，?重決疑，有其三義：一者、是諸佛菩薩示現施爲，隨順世間，同其苦樂，千?萬化，誘引勞生。或居安而忽危，示物極?反；或處榮而頓弊，現盛必有衰。令耽榮者，悟世無常；使恃祿?，知生有限。濳消貪垢，巧洗情塵。示正示邪，或逆或順，斯乃宻化之秘術，非凡小之所知。二者、善惡無定，果?從緣；業力難思，勢不可遏。故涅槃經云：‘業有三?：一、現?：現作善惡，現受苦樂。二、生?：?生作業，來生受果。三、後?：或?生作業，過百千生方受其?。’又經云：‘有業現苦有苦?；有業現苦有樂?；有樂現樂有樂?；有業現有樂有苦?。’或餘福未盡，惡不?加；或宿殃尚在，善緣便發。又若善多惡少，則先受樂，而後受苦，則福盡禍生。或善少惡多，則先受苦，而後受樂，則災消慶集。此皆並是後?，善惡業熟，?生善力難排，斷結證聖，尚還宿債。如師子比丘、一行禪師等，豈況業繫凡夫，?逃此患？三、者或善根深?，修進堅牢，決志無疑，誓過金石，則現受輕?，能斷深?。故經云：‘?生作惡少爲善多，則?地獄重，而現世輕。或作善少爲惡多，則?現世輕，而地獄重。乃至純善修行之人，現世暫時頭痛，則滅百千萬劫地獄之苦。’是以菩薩發願云：‘願得?生償，不入惡道受苦。’作惡之人雖現安樂，果在阿?，積劫燒然，受苦無間。又?修行，力至將出輪?，臨終之時，雖受微苦，無始惡業，一時還盡。如?三藏法師，九世支那爲僧，福德智慧，常稱第一；大弘聖敎，廣演佛乗，利濟無邊，殊功罕測。及至遷化之時，卧疾房中。瞻病僧明藏禪師，見有二人，各長一丈，共捧一白蓮華，至法師前云：‘師從無始巳來，所有損惱有情，諸有惡業，因?小疾，並得消?，應生欣慶。’法師顧視合掌，遂右脇而卧。第子問云：‘和尚決定得生彌勒內院不？’?云：‘得生。’言說，氣息漸微，奄然神逝。若明如上三義，方爲知因識果之人；或昧斯文，終生疑謗。”

問：“夫修善應純，云何造惡？既能造惡，何用善乎？若善惡齊行，恐虚功力。”

荅：“若出家菩薩，無諸障閡，應純修善，?至菩提；如在家菩薩，事業所拘，未得純淨，傍興善道，以爲對治。夫業難頓移，惡非全斷；漸積功德，以?菩提。若更積惡不修，惡無有盡；須行善業，以奪惡因。譬喻經云：‘昔有國王，出射?還，過寺繞塔，爲沙門作禮。群臣共笑之，王乃覺知，問群臣曰：有金在釡，釡中湯沸，以手取金，可得不？荅曰：不可得。王言：以冷水投中，可取得不？臣白王言：可得也。王言：我行王事，射?所作如湯沸；燒香然燈繞塔，如持冷水投沸湯中。’夫王作有善惡之行，何故但有惡無善乎？”

問：“在家菩薩，亦許純修善不？”

荅：“若志苦心堅，一向歸命，如鹿在網，若火燒頭，惟求出離之門，不顧人間之事。自古及?，亦多此等。譬喻經云：‘昔有國王，大好道德；常行繞塔，百帀未竟，邊國王來征伐，欲奪其國。傍臣大恐怖，?白王言：“置斯旋塔，以禳重?。”王言：“聽使兵來，我終不止。”心意如故，繞塔未竟，兵散罷去。’夫人有一心定意，無所不消也。是以河岳不靈，惟人所感；但能志到，無往不從。至於氷池躍鱗、寒林抽笋，故非神力，之所爲也。”

問：“若廣修萬善，皆奉慈門；但禀眞詮，有妨世諦。則處國廢其治國，在家闕於成家，雖稱利人，未得全美。”

荅：“佛法衆善，普潤無邊；力濟存亡，道含眞俗。於國有善則國覇，於家有善則家肥，所利弘多，爲益不少。所以書云：‘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殃。’又云：‘行善降之百祥；爲惡降之百殃。’宋典文帝，以元嘉中問何侍中曰：‘范泰、謝靈運云：“六經本是濟俗，若性靈眞要，則以佛經爲指南。”如其率土之濱，皆純此化，則吾坐致太平也。’侍中對曰：‘夫百家之鄉，十人持五戒，則十人淳謹；千室之邑，百人修十善，則百人和?。傳此風訓，巳遍宇內；編戸千萬，則仁人百萬。夫能行一善，則去一惡；去一惡，則息一刑。一刑息於家，萬刑息於國。陛下所謂坐致太平也。’是以包羅法界，徧滿虚空；一善所行，無往不利。則是立身輔化，匡國保家之要軌矣。若以此立身，無身不立；以此?國，無國不?。近福人天，遠階佛果。”

問：“所修萬善，以何爲根本乎？”

荅：“一切理事，以心爲本。約理者，經云：‘觀一切法，?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此以眞如觀、眞實心爲本。約事者，經云：‘心如工畵師，能畫諸世間；五藴悉從生，無法而不造。’此以心識觀，緣慮心爲本。眞實心爲體，緣慮心爲用；用?心生滅門，體?心眞如門。約體用分二，惟是一心。?體之用，用不離體；?用之體，體不離用。開合雖殊，眞性不動。心能作佛，心作衆生；心作天堂，心作地獄。心?則千差競起，心平則法界坦然；心凡則三毒縈?，心聖則六道自在；心空則一道淸淨，心有則萬境縱橫。如谷應聲，語高而響大；似鏡鑑像，形曲而影邪。以萬行由心，一切在我。內虚，外終不實；內細，外終不麤。善因終値善終，惡行難逃惡境。踏雲霞而飮甘露，非他所披；臥煙焰而噉膿血，皆自所爲。非天之所生，非地之所出，秖在最初一?，致此昇沉。欲外安和，但內?靜；心虚境寂，?起法生；水濁波昬，潭淸月?。修行之要，靡出於斯。可謂衆妙之門，群靈之府，昇降之本，禍福之源。但正自心，何疑别境？經云：‘爲善福隨，履惡禍追；響之應聲，善惡如音；非天龍鬼神所授，非先禰後裔所爲。’造之者惟心，成?身口矣。佛說偈曰：‘心爲法本，心尊心使；中者?惡，?言?行；罪苦自追，車礫于轍。心爲法本，心尊心使；中心?善，?言?行；福樂自追，如影隨形。’華嚴經云：‘智首菩薩問文殊師利云：何得無過失身口意業？乃至爲上，爲無上；爲等，爲無等等？文殊師利荅言：佛子，若諸菩薩善用其心，則?一切勝妙功德。’宻嚴經云：‘如地無分别，?物依以生；藏識亦如是，衆境之依處。如人以巳手，還自摩挃身；亦如象以?，取水自沾沐；?以諸嬰兒，以口含其指。如是自心內，現境還自緣；是心之境界，普徧於三有。乆修觀行者，而能善通達；內外諸世間，一切惟心現。’以此之言，豈止萬善之本，乃至有情、無情，凡聖境界，虚空萬?，悉爲其本。亦云：‘無住爲本。’本立道生，斯之謂矣。”

問：“萬行之源，以心爲本。助道門內，何法爲先？”

荅：“以其眞實正?爲先，慈悲攝化爲道。以正?故，果無迂曲，行順眞如；以慈悲故，不墮小乘，功齊大覺。以此二門，自他兼利。”

問：“前明先知正宗，徧行助道。?萬行門中，以消疑滯，未審以何爲宗㫖？”

荅：“佛法本無定止，但隨入處，明見心性，權名爲宗。”

問：“以何方便，而得悟入？”

荅：“有方便門，應須自入。”

問：“豈無指示？”

荅：“見性無方，云何所指？實非見、聞、覺知境界。”

問：“既無所指，明見之時，見何物？”

荅：“見無物。”

問：“無物如何見？”

荅：“無物?無見。無見是眞見；有見?隨塵。”

問：“若然如是，敎中佛云何亦說見？”

荅：“佛隨世法，?是不見見，非同凡夫執爲實見。究竟而論，見性非属有無，湛然常寂。”

問：“?竟如何？”

荅：“須親省察。”

問：“前云：心外無法。云何稱有見?隨塵？”

荅：“一切色境，皆是第八識親相分現量所得，實無外法。?見色時，未生分别；刹那轉入，明了意識，分别形像，作外量解，遂執成塵境。”

問：“此境何識所現？”

荅：“塵以識所現，內識?起，似塵而現。如鏡中見自面?，非他影現。唯識論云：‘內識轉似外境，我法分别，熏?力故，諸識生時，?自我法。此我法相，雖在內識，而由分别，似外境現。諸有情?，無始時來，緣此執爲實我、實法。如幻夢者，幻夢力故，心侶種種外境相現，內識所?，佀我似法，雖有而非實。’經云：‘由自心執著，心似外境轉；彼所見非有，是故說惟心。’此由約事而論，說爲識?；若深達眞如，一切諸法，本來不動，?心自性亦非待?。”

問：“此塵與識，從何而立？”

荅：“謂由名言熏?種子，而得建立；實無其體，而似有義，相貌顯現，如幻物等。因名立法，因法建名；名中無法，法中無名。無體互成，有相俱寂。”

問：“此識既不立，何識爲宗？”

荅：“諸識亦無?竟所歸。約極權論，惟一眞性。此亂識，爲遣境故立；境消識謝，能所俱亡，惟一眞識，?是實性。三無性論云：‘先以亂識，遣於外境；次阿摩羅識，遣於亂識，究竟惟一淨識。’”

問：“理事無閡，萬事圓修，何敎所宗？何諦所攝？”

荅：“法性融通，隨緣自在。隨舉一法，萬行圓收；?華嚴所宗，圓敎所攝。若六度萬行，成佛度生，雖淨緣起，皆是諦所收。若發明本宗，深窮果海，則理智俱亡，言心路絶。”

問：“此集所陳，有何名目？”

荅：“若問假名，數乃恒沙。?略而言之，總名萬善同歸；别開十義：一名理事無閡。二名權實雙行。三名二諦並陳。四名性相融?。五名體用自在。六名空有相成。七名正助兼修。八名同?一際。九名修性不二。十名因果無差。”

問：“名因義立，義假名詮。既立假名，其義何述？”

荅：“第一、理事無閡者，理則無爲，事則有爲。終日爲，而未?有爲；終日不爲，而未?無爲。爲與無爲，非一非?，同法性源，等虚空界。若云是一，仁王經說：‘諸菩薩有爲功德、無爲功德，皆悉成就。’若但是一，不應說有二種功德。若云是?，般若經云：‘不得離有爲說無爲，不得離無爲說有爲。’是以理事相?，非斷非常，起滅同時，無閡雙現。

“第二、權實雙行者，實則眞際，權則化門。從眞際而起化，實外無權；因事跡而得本，權外無實。常㝠一㫖，無閡雙行；遮照同時，理量齊現。

“第三、二諦並陳者，諸佛常依二諦說法，何以故？俗是眞詮，了俗無性，?是眞諦。故云：‘若不得俗諦，不得第一義。’所以眞不待立而常現；俗不待違而自空。二諦雙存，如同波水。水窮波末，波水同時；波徹水源，動濕一際。

“第四、性相融?者，無量義經云：‘無量義者，從一法生。’所言法?，?是眞心。從一眞心，具不?、隨緣二義。不?是性，隨緣是相；性是相之體，相是性之用。以不了根源，則妄生諍論。如?毀相者，是不識心之用；毀性者，是不識心之體。若能融通，取捨俱息。

“第五、體用自在者，體?法性之理，用乃智應之事。舉體全用，用?非一；舉用全體，體?非?。?體之用不閡用，?用之體不失體；所以一味雙分，自在無閡。

“第六、空有相成者，且夫一切萬法，本無定相；互成互壞，相攝相資。空因有立，緣生故性空；有假空成，無性故緣起。因義顯别，隨見成差。迷之則萬狀不同，悟之則三乘不?。何者？且如有之一法，小乗見是實色；初敎觀爲幻有；終敎則色空無閡，以空不守自性，隨緣成諸有故；頓敎見一切色法，無非眞性；圓敎見是無盡法界。若如是融通，?成眞空妙有；有能顯萬德，空能成一切。

“第七、正助兼修者，正?是主，助?是伴。因伴成主，無助?正終不圓；從主得伴，無正則助無由立。是以主伴相成，正助兼備，亦是止觀雙運，隱顯互興，內外更資，乗戒兼急。

“第八、同?一際者，同則據理不?，?則約事隨緣。所以不?故，乃能隨緣；隨緣故，所以不?。秖爲不?，而成?事；不同而立同門。若?則壞於?，以失體故；若同則不成同，以無用故。所以同，無同而?；?，無?而同。各執?落斷常，雙融?成佛法。故經云：‘奇哉！世尊，於無?法中，而說諸法?。’

“第九、修性不二者，本有曰性，非從觀成；?顯曰修，因智而現。由修顯本有之性；因性發?日之修。全性成修，全修成性；修性無二，因緣似分。

“第十、因果無差者，因從果起，果滿則乃成因；果逐因生，因圓則能立果。事分前後，理?同時；相助相酬，業用無失。”

問：“此集所申，當何等機？但何等利？”

荅：“自他兼利，頓漸俱收。自利者，助道之圓門，修行之玄鏡；利他者，滯眞之皎日，二見之良醫。頓行者，不違性起之門，能成法界之行；漸進者，免廢方便之敎，終歸究竟之乘。若信之者，則禀佛言；若毀之者，則謗佛意。信毀交?，因果歷然。略述敎海之一塵，普施法界之含識；願弘正道，用?佛恩。頌曰：

“菩提無發而發，佛道無求而求，

妙用無行而行，眞智無作而作，

興悲悟而同體，行慈深入無緣。

無所捨而行檀；無所持而具戒；

脩進了無所起；?忍達無所傷；

般若悟境無生；禪定知心無住；

鑒無身而具相，證無說而談詮。

建立水月道塲，莊嚴性空世界；

羅列幻化供具，供養影響如來。

懴悔罪性本空，勸請法身常住；

?向了無所得，隨喜福等眞如。

讃歎彼我虗玄，發願能所平等；

禮拜影現法會，行道足攝眞空。

焚香妙達無生，誦經深通實相；

散華顯諸無著，彈指以表去塵。

施爲谷響度門，修?空華萬行；

深入緣生性海，常遊如幻法門。

誓斷無染塵勞，願生惟心淨土；

履踐實際理地，出入無得觀門。

降伏鏡?魔軍，大作夢中佛事；

廣度如化含識，同證寂滅菩提。”

萬善同歸集卷第六

音釋

嚭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