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實

行實

戊寅歲冬至日，兩序大衆至方丈請述行實，余不允。衆啟求再三，義固難辭，遂據坐，乃云：余乃建康江?人，先祖從明宦遊於秦，明運攺革，遷至?鎭。祖逝，移居任春堡。父劉，母黃氏。順治甲午十二月二十五日酉時，感異而生。年十六，在芸局邊與同學讀書，閱范知府入山修行扯淡歌，乃嘆曰：功名富貴，總是夢幻；妻子皃女，無非空華；一切事業，實是一塲扯淡。?聞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墨花烟藻，詎免生死乎？至年二十，夜夢五色蓮華莊嚴寳塔，獨坐塔頂，僧衆圍遶?佛。覺來?曰：我此願力，何時得了？遂自將刀斷髪，誓死出家。父母約知親友，再三苦勸曰：你去出家，丢下年老父母，何人奉養？余云：在家奉養，口體之孝也；出家修道，乃出世間之大孝，胡不許邪？父母泣曰：我今六十有零，將死不久，我若死後，那時一任你厺。余不覺淚下，黙然而止。未及三年，父母俱逝，一切?塟事畢，年巳二十有四。忽然思曰：我此願力，今日可滿。遂寫遺書，封于匣內。是夜，踰城禮正覺潤和尙，乞求出家。尙問：父母在麼？余曰：俱逝。尙云：有妻子否？余曰：有妻子。尙云：既有妻子，如何出家？余曰：聞佛捨國，我今何人？尙云：我這裡不允。余曰：和尙不允，某甲别厺?師。尙云：汝且暫住，再作商量。留住數日，鑑其志不可奪，尙遂披薙，命禮栢菴師爲師。至晩，自入方丈乞求開示，尙云：汝厺?佛，看?佛是誰？余應諾而出。一日，余在殿簷頭立，尙問：在此作麼？余曰：?佛。尙云：?佛是誰？余懞然不知，遂發憤叅究，廢?㤀餐。初冬，半夜經行，忽然有省，乃曰：元來本是自巳，何得向外馳求？次日，和尙圍爐，余呈偈，尙接得看過，扯碎抛入火中，一頓詬罵：汝等抛妻撇子出家，不幹實事，來弄虛頭。余抽身便出，滿面慚惶，自巳追思：還不是者個道理。仍前抖擻精神，苦苦叅究。越明年，徃鳴沙州完具足戒。期畢，至螺山隨喜，聞老宿舉臨濟在黃檗處?棒因緣，豁然把從前?團當下脫落，乃曰：縱然奇特，終是?常。仍返正覺。尙問：受戒了？余曰：受了也。尙云：那邊一日有多長？余曰：鉢盂兩度濕。尙云：又來弄虛頭。余曰：和尙莫壓良爲賤。尙頷之。至晚，尙喚入方丈，曰：汝乃般若夙因，莫要在此久住，速下南方叅學。余曰：和尙年老，某甲在此侍奉。尙云：侍奉有人，不必繁慮。余?拜别，?造長安，首叅興善、薦福，次謁風穴，又叅金粟、解制，後至楚地，廣敎作叅頭。半載，爲病所累，乃自嘆曰：我今薄福，雖處叢林，終日被病魔纒縛，想是此處無緣。遂帶病告假，遍叅諸方，受盡饑寒，苦不可堪。叅歷豫章、吳、越一?叢林，撥草瞻風，又弗覺四載矣。末後轉楚，行至東山阻雪，聞白雲象林和尙道風孤高，鉗?惡辣，因破雪至彼叅見。尙問：那?來？余曰：東山。尙云：如何是你行脚事？余曰：草鞋踏雪。尙云：意㫖如何？余曰：徹骨寒。尙竪拳曰：向這?道道看。余曰：少賣弄。尙云：杜撰禪和。余拂袖便出，遂執侍左右，受誨一載。癸亥春日，以源流頂像授之，余辭曰：某尠能薄德，敢當大任？尙云：老僧悉知，汝勿固辭。余不敢違命，?九拜受之，時年三十矣。受付囑後，仍歸陜西，拜禮剃度師翁。季秋，至古邠皇澗寺息肩。未幾，有人?師翁圓寂於五月矣，余?易紙燭，設靈告香。闔郡?䕶聞余至，同本寺耆宿?留開法，余堅辭再四，衆請愈篤，不得巳許之。修建藥師道塲，兼立禪期百日，座下緇素萬指有餘。期滿，永壽、馬九諸?越慇懃敦請，至彼未幾，緇素盈門，留住一月，?欲告辭。有馬某父子捨基一所，同衆居士挽留，創建瑞巖，延余居焉。遂辛苦幾年，一切事畢。於丁?五月望日，貢士趙老先生、明府祝公同諸信士爲余立?，遂住數載。康熈三十一年春月，囘正覺，與剃度師翁掃塔，高、?二宿同靈州?䕶請鎭河塔，陞座說法，一時四衆聳動。弗料中衛緇素?聽虛聲，請住華嚴禪寺，祝聖開堂，座下衲子千指圍遶。有養巨禪人、文學俞公同鎭靖闔堡衆信請住寳慶禪寺，起建盂蘭道塲，當道宰官誠敬䕶衛。復同諸山耆宿、闔郡縉紳士庻請住觀音禪院，結制安禪。期畢，萬佛洞耆宿、守府趙公同石空寺堡衆信請萬佛洞住靜。未及數月，鎭臺李公族叔英宇居士、協臺劉公伯玉、協臺楊公宗道得續師資之緣，新建香山香巖禪寺，請於十月望日修建水陸佛事，兼立禪期百日，道俗徃來如織。期畢，欲囘瑞巖休老，協臺楊公、劉公、英宇居士同闔山數百餘人挽留，永遠住持。自揣德寡行微，無能爲任，不得巳權且應諾：汝等大家盡知，又何必用我勞叨作麼？這様薄劣之狀，烏堪齒錄？外揚家?，取笑大方，生平?惡一時吐露，天寒無煩久立。一衆作禮，歡躍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