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附南豊先生行状碑誌哀挽

續附南豊先生行状碑誌哀挽

行狀

公諱鞏，字子固，建昌軍南豊人。曽祖諱仁旺，贈尚書水部員外郎。祖諱致尭，尚書戸部郎中，直史舘，贈右諌議大夫。考諱易占，太常愽士，贈光禄卿。母吳氏，文城郡太君。母朱氏，仁壽郡大君。公嘉祐二年進士及第，為太平州司法參軍，召編校史舘書籍，歴舘閣校勘，集賢校理，兼判官告院。嘗為英宗實録檢討官，不踰月罷。出通判越州，歴知齊、㐮、洪州，進直龍圖閣，知福州兼福建路兵焉鈴轄，賜緋衣銀魚。召判太常寺，未至，改知明州，徙亳州，又徙滄州，不行，留判三班院。遷史舘脩?管句編脩院兼判太常寺。元豊五年四月，擢試中書舍人，賜服金紫。九月，丁母憂。明年四月丙辰，終于江寕府，享年六十有五。自大理寺丞五遷尚書度攴貟外郎換朝散郎，動累加輕車都尉。元配晁氏，光祿少卿宗格之女。継室李氏，司農少卿禹卿之女。子男三人：綰，太平州司理參軍；綜，太廟斎郎。綱，承務郎。二女蚤卒。孫男六人：悊、怘。愈、?、怤。憇。悊，假承務郎，餘未仕。孫女五人。元豊七年六月丁酉，?南豊從周郷之源頭。曽氏姒姓，其先魯人，至其後世避地遷于豫章，子孫散䖏江南，今家南豊者，自高祖諱延鐸始也。?箴及參父子俱事孔子，箴樂道忘仕，孔子與之。參以孝徳為卋穪首，而參孫西耻自比扵管仲，其世徳渊源所徔来逺矣。至皇祖大夫，以直道正言為宋名臣。皇考光禄，愽學懿文，惇行孝友，明古誼，逹時変，位不配徳，著書垂後，畜厚流長，天以道徳文章鍾于公，身，以侈大前烈開覺後嗣，實命世之宏材，不待文王而興者歟！公生而警敏，不?童子，讀書数百千言，一覧輙誦。年十有二，試六論，授筆而成辭甚　也。未冠，名聞四方。是時宋興八十餘年，海内無事，異林間出，歐陽文忠公赤然特起，為學者宗師。公稍後出，遂與文忠公齊名。自朝廷至閭巷，海隅障塞，婦人孺子，皆䏻道公姓字。其所為文，落?輙為人傳去，不旬月而周天下。學士大夫手抄口誦，唯恐得之晚也。盖自楊雄以後，士罕知經，至施扵政事，亦皆卑近苟簡，故道術寖㣲，先生之迹不復見。扵世公生扵末俗之中，絶學之後，其扵剖折㣲言，闡明疑義，卓然自得，足以彂六藝之緼，正百家之繆，破数千載之惑。其言古今治亂得失，是非成敗，人賢不肖，以至彌綸當世之務，斟酌損益，必本扵經，不少敗以就俗，非與前世列扵儒林及以功名自見者比也。至其文章。上下馳騁。愈出而愈新。讀者不必䏻知。知者不必䏻言。盖天材獨至。若非人力所䏻。學者憊精思莫䏻到也。卋謂其辭扵漢唐。可方司馬遷韓愈。而要其㱕必止扵仁義。言近指逺。雖詩書之作者未能逺過也。其為人惇大直方，取舎必度扵礼義，不為矯偽姑息以阿世媚俗，弗在扵義，雖勢官大人不為之屈。非其好，雖舉世徔之，不輙與之比。以其故世俗多忌嫉之，然不為之變也。其材雖不大施，而所治常出人上。為司法，論决重䡖，能盡法意，繇是明習律令，世以法家自名者，有弗及也。為通判，雖政不尃出，而州頼以治?。嘉祐中，州取酒場錢給牙前之應募者，錢不足，廼俾郷户輸錢助役，期七年止。後酒場錢有餘，應募者利扵多，入錢期盡，而責郷户輸錢如故。公閱文書，得其姦，立罷輸錢者二百餘户，且請下詔約束，毋擅増募人錢。?饑，度常平不足，仰以賑給，而田居野䖏之人，不能皆至城郭，至者羣聚有疾癘之虞。前期喻屬縣富人，使自實粟数緫得十五萬石，視常平賈稍増以予民，民得徔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餘粟。賈平，又出錢粟五萬貸民，為種糧，使随?賦入官，農事頼以不乏。為州務去民疾苦，急姦彊盗賊而寛貧弱，曰：為人害者不去，則吾人不寕。齊曲提周氏，衣冠族也，以貲雄里中。周氏子高横縱滛亂，至賊殺平民，汙人婦女，服噐擬乗輿。高力䏻動權貴，州縣势反出其下，故前後吏莫敢詰。公至，首取高寘扵法。歴城章丘民聚黨数十，横行村落間，號覇王社，椎埋盗奪，簒囚縦火，無敢正視者。公悉擒致之，特配徙者三十一人，餘黨皆潰。是時州縣未属民為保伍，公獨行之部中，使㡬察居人，行旅出入，經宿皆籍記，有盗則鳴鼓相援。又設方畧，明賞購，急追?，且開人自言故盗，發輙得。有葛友諒者，屡剽民家，以名捕不獲。一日，自出告其黨，公子袍帶酒食，假以騎從，輦所購金帛随之，狥諸郡中。盗聞多出，自言友智力兼人，公外示章?，實?擕貳其徒，使之不能復合也。齊俗悍彊喜攻刼。至是豪宗大姓，歛手莫敢動。㓂攘屏迹，州部肅清，無枹鼓之警。民外户不閉，道不拾遺。閩粤負山瀕海，有銅塩之利，故大盗数起。公至部時，賊渠廖恩者，既赦其罪，誘降之。然餘衆觀望，十百為群，既潰復合，隂相推附，至連数州。其尤桀者，?将樂縣，縣嘗呼之不出，愈自疑，且起踵恩所為，居人大恐。公念?緩之恐势滋大，急之是趣其為亂，卒以計致之。前後自㱕若就執者，㡬二百人。又擒海盗八人，自殺者五人，老姦宿偷相繼縛致者又数十人。吏士以次受賞。公復請並海增廵檢貟，以壮聲勢，自是愊貟数千里，無敢?發者。民山行海宿如在郛，郭亳亦號多盗，治之如齊，盗為引去。公為人除大患者既如此，至扵澄清風俗，振理頽壞，闘訟哀熄，綱紀具修，所至皆然也。其餘廢舉後先，則視其時因其便為之。在齊㑹，朝廷変法，遣使四出，公推行有方，民用不擾。使者或希望?欲有所為，公亦不聴也。河北發民濬河，調及它路，齊當出夫二萬，縣?按籍二丁，三丁出一夫，公括其隱漏，後有至九丁出一夫者，首費数倍。又損後人以紓民力，弛無名渡錢為橋，以齊徃来徙傳舎，自長清抵愽州，以逹于魏祖。舊省六驛，人皆以為利，其餘力比次案牘簿書，蔵之以十五萬計，它州亦然。既罷，州人絶橋閉門遮留，夜乗間廼得去。㐮州継有大獄，逮繫充滿，有執以為死罪者，公至，閱囚牘，法當勿論，即日縦去，并釋者百餘人。州人噪呼曰：吾州前坐死者衆矣，孰知非?乎？在洪㑹?大疫，自州至縣鎮亭傳，皆儲藥以授病者。民若軍士不能自飬者，以官舎舍之，資其食?衣衾之具，以庫錢佐其費。青醫候視，記其全失多寡，以為殿最，人頼以生。安南軍興，道江西者，詔為萬人備，州縣暴賊，急歛芻粟，賈踴貴，百姓不堪，公獨不以煩民，前期而辦，又為之區䖏次舎，井㸑什器，皆有條理，兵既過而市里不知也。楅州多佛寺，為僧者利其冨饒，争?為主守，賕請公行，公俾其徒自相推擇，籍其名以次?之，授文㨿廷中，?其?謝，以絶左右徼求之敝。民出家者三?一附籍殆萬人，闔府徼賂，至裒錢数千萬，公至不禁而自止。廢寺二，皆囊橐為奸者，禁婦女毋入寺舎。明州有詔完城，既程工費而㑹公至?，度城周二千五百餘丈，為門楼十，故甓可用者收十之四。公為?計城减七十餘丈，門當高麗使客出入者為楼二，收故甓十之六。募人簡棄甓可用者，量酬以錢，又得十之二。凢省工費甚衆，而力出扵，役兵傭夫不以及民。城成，總役者皆進官，而公不自言也。公甞以謂州縣困扵，文移煩数，民病扵追呼之擾也。故所至出教事，應下縣，責其蜀，度緩急與之期。期未盡，不復移書督趣，期盡不報，按其罪。期與事不相當，聴縣自言，别與之期而案與期者，即有所追逮。州不遣人至縣，縣毋遣人至田里，縣?未甚聽，公小則罰典吏，大則并劾縣官。扵是莫敢慢。事皆先期而集，民不知擾。所省文移数十倍。事在州者，督?句稽，皆有程式。分任僚屬，因能而使。公緫覧綱條，責成而巳。盖公所領州，多號難治。及公為之，令行禁止，莫敢不自盡。政巨細畢舉，庭無留事，囹圄屡空。人徒見公朝夕視事。数刻而罷。若無所用心者。不知其所操者約且要。而聦明威信足以濟之。故不勞而治也。吏民?或憚公嚴巳而皆安其政。既去乆而彌思之。其扵内所更官告院、三班太常。遇事不為苟簡。革官告院宿敝尤多。凢所規畫。至今守之不改。盖公自在閭巷，巳屬意天下事。如在朝廷。而天下亦謂公有王佐之材。起且大任。庶㡬能明斯道、澤期民，以追先王巳墜之迹。然晚廼得仕，仕不肯苟合。施設止扵一州。州又有䂓矩䋲墨為吏者。不敢毫?出入。則其所設施。特因時趣冝。固不足以發公之緼。又况其大者乎？公自為小官至在朝廷，挺立無所附，逺迹權貴，繇是愛公者少。為編校書籍，積九年，自求?外，轉徙六州，更十餘年，人皆為公慊，然而公䖏之自若也。公扵是時既與任事者不合，而小人乗間又?擠之，一時知名士徃徃坐刺譏辝語廢逐。公扵慮患防微。絶人逺甚。政事施張操縦雖出于巳。而未嘗廢法自用。以其故莫能中傷。公亦不為之動也。頼天子明聖。察公賢?用公者数矣。㑹徙滄州。召見勞問甚寵。且諭之曰。以卿才學冝為衆所忌也。遂留公京師。公亦感激奮勵。?有所自効数對便殿，所言皆大體，務開廣上意。上未嘗不従容領納，期以大任。一日手詔中書門下曰：曽鞏以史學見稱，士?宜典五朝史事。遂以為脩?：既而復諭公曰：此特用卿之漸爾。近卋修國史。必衆?文學之士以大臣監緫。未有以五朝大典獨付一人如公者也。故世不以用公為難，而以天子知人明扵屬任之為難也。公夙夜討論，未及屬藁，㑹正官名，擢中書舍人，不俟入謝，使諭就職。時自三省至百執事，?授一新，除史日至数十人，人人舉其職事以戒，辭約義盡。論者謂有三代之風。上亦数稱其典雅。皇子延安郡王牋奏：故事命翰林學士典之，至是上特以屬公。在職百餘日，不幸属疾，遭家不造，以至不起。始公之進，天下相慶，以為得人，謂且大用。及聞公殁，皆嘆息相吊，以謂公之志卒不大施扵世，其命也夫。公性嚴謹。而待物坦然。不為疑阻。扵朋友喜盡言。雖取怨怒不悔也。扵人有所長。奨勵成就之如弗及。與人接必盡禮。有懐不善之意来者竢之益恭。至使其人心恱而去。遇僚属盡其情。未嘗有所按謫。有所過誤抵法者力為辨理。無事而後巳。在官有所市易，取賈必以厚，予賈必以薄，扵門生故吏以幣交者，一無所受。福州無職田，嵗鬻園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萬。公曰：太守與民争利可乎。罷之，後至者亦不復取也。平生無所玩好，顧喜蔵書至二萬卷。仕四方，常與之俱，手自讐對，至老不倦。又集古今篆刻為金石録五百卷。公未嘗著書，其所論述。皆因事而發。既殁，集其藁為元豊?藁五十卷。續元豊?藁四十卷。外集十卷。後之學者因公之所嘗言。扵公之所不言。可推而知也。?光禄仕不遂而歸，無田以食，無屋以居。公時尚少，皇皇四方營飦粥之飬。光禄不幸蚤世。太夫人在堂。闔門待哺者数十口。太夫人以勤儉經理其内。而教飬四弟相継得禄仕。嫁九妹皆以時。且得所歸。自委廢單弱之中。振起而亢大之。實公是頼平㞐未嘗逺去太夫人左右。其仕扵外。数以便親求徙官。太夫人受之異甚。嗚呼，天奪吾母，不数月又奪吾兄，何降禍之酷至扵斯極也。豈其子弟積?罰不扵其身，而及其母兄，使之抱終天之痛，為世之所大僇耶。不然，吾毋之賢也，吾兄之盛徳也，相継而殞，所謂天道常與善人，果何如也。為子弟者不自㓕身，罪固大矣。又不䏻推原前人徳善勞績，托扵當卋之文章，以明著之無窮，是又罪之大者也。矧公扵肇属則昆弟，恩猶父師，其扵論次始終所不敢廢，維公扵?宜有銘扵墓隧宜有碑扵囯史宜有載輙不自知其迷謬，忍痛輟位，謹述公歴官行事如左，至扵論議文章見扵公集者，後當自傅，　此弗著，特著其大莭弗敢略，弗敢誣，以告銘公葬若碑者，且以待史官之訪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