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卷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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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16

韓非子卷第六

解老第二十

德者,内也,得者,外也。上德不德,言其神不滛於外也。神不淫於外則身全,身全之謂德。德者,得身也。凡德者,以無爲集,以無欲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爲之欲之,則德無舍,德無舍則不全。用之思之,則不固,不固則無功,無功則生於德,德則無德,不得則在有德。故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所以貴無爲,無思爲虚者,謂其意無所制也。夫無術者,故以無爲無思爲虛也。夫故以無爲無思爲虚者,其意常不忘虚,是制於爲虚也。虚者,謂其意所無制也。今制於爲虚,是不虚也。虚者之無爲也,不以無爲爲有常。不以無爲爲有常則虚,虚則德盛,德盛之謂上德,故曰上德無爲而無不爲也。

仁者,謂其中心欣然愛人也,其喜人之有福,而惡人之有禍也,生心之所不能己也,非求其報也,故曰上仁爲之而無以爲也。

義者,君臣上下之事,父子貴賤之差也。夫交朋友之接也,親踈内外之分也。臣事君,冝下懐上,子事父,冝衆敬貴冝知交友朋之相助也。冝親者内而踈者外。冝義者,謂其冝也,冝而爲之,故曰上義爲之而有以爲也。禮者,所以情貌也,群義之文章也,君臣父子之交也,貴賤賢不肖之所以别也。中心懐而不諭,其疾趨卑拜而明之,實心愛而不知,故好言繁辝以信之。禮者,諭節之所以諭内也。故曰:禮以情貌也。凡人之爲外物動也,不知其爲身之禮也。衆人之爲禮也,以尊他人也,故時勸時衰。君子以爲禮,以爲其身。以爲其身,故神之爲上禮。上禮神而衆人貳,故不能相應。不能相應,故曰上禮。爲之而莫之應,衆人雖貳,聖人之復恭敬盡手足之禮也不衰,故曰攘臂而仍之。

道有積而德有功,德者道之功。功有實而實有光。仁者徳之光,光有澤而澤有事,義者仁之事也。事有禮而禮有文,禮者義之文也。故曰失道而後失徳,失徳而後失仁,失仁而後失義,失義而後失

禮。禮爲情貌者也,文爲質飾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質而惡飾。夫恃貌而論情者,其情惡也。須飾而論質者,其質衰也。何以論之?和氏之璧,不飾以五采,隋侯之珠,不飾以銀黄。其質至美,物不足以飾之。夫物之待飾而後行者,其質不美也。是以父子之間其禮而不明,故曰禮薄也。凡物不並盛,隂陽是也。理相奪予,威德是也。實厚者貌薄,父子之禮是也。由是觀之,禮繁者,實心衰也。然則爲禮者,事通人之樸心者也。衆人之爲禮也,人應則輕歡,不應則責怨。今爲禮者,事通人之樸心,而資之以相責之分,能毋爭乎?有爭則亂。故曰:夫禮者,忠信之薄也,而亂之首乎?

先物行,先理動之謂前識。前識者,無縁而忘意度也。何以論之?詹何坐,弟子侍,牛鳴於門外。弟子曰:是黒牛也而白題。詹何曰:然。是黒牛也,而白在其角。使人視之,果黒牛而以布褁其角。以詹子之術,嬰衆人之心,華焉殆矣。故曰道之華也。嘗試釋詹子之察,而使五尺之愚童子視之,亦知其黒牛而以布褁其角也。故以詹子之察,苦心傷神,而後與五尺之愚童子同功,是以曰愚之首也。故曰,前識者,道之華也,而愚之首也。

所謂大丈夫者,謂其智之大也。所謂處其厚不處其薄者,行情實而去禮貌也。所謂處其實不處其華者,必縁理不徑絶也。所謂去彼取此者,去貌徑絶而取縁理好情實也。故曰去彼取此。

人有禍則心畏恐,心畏恐則行端直,行端直則思慮熟,思慮熟則得事理,行端直則無禍害,無禍害則盡天年,得事理則必成功,盡天年則全而壽,必成功則富與貴全。壽富之謂福,而福本於有禍,故曰禍?。福之所?,以成其功也。人有福則富貴至,冨貴至,衣食美,衣食美則驕心生,驕心生則邪僻而動弃理,行邪僻則身死夭,動弃理則無成功。夫内有死夭之難,而外無成功之名者,大禍也。而禍本生於有福,故曰福?。禍之所伏,天縁道理以從事者,無不能成。無不能成者,大能成天子之勢尊,而小易得卿相將軍之賞禄。夫弃道理而妄舉動者,雖上有天子諸侯之勢尊,而天下有猗頓、陶朱、卜祝之冨,猶失其民人而亡其射資也。衆人之輕弃道理而易妄舉動者,不知其禍福之深大而道闊逺若是也。故諭人曰:孰知其極。

人莫不欲富貴全壽,而未有能免於貧賤死夭之禍也。心欲富貴全壽,而今貧賤死夭,是不能至於其所欲至也。凡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者之謂迷,迷則不能至於其所欲至矣。今衆人之不能至於其所欲至,故曰迷衆人之所不能至於其所欲至也。自天地之剖判以至于今,故曰人之迷也。其曰故以乆矣。

所謂方者,内外相應也,言行相稱也。所謂廉者,必生死之命也,輕恬資財也。所謂直者,義必公正,公心不偏黨也。所謂光者,官爵尊貴,衣裘壯麗也。今有道之士,雖中外信順,不以誹謗窮墮;雖死節輕財,不以侮罷羞貪;雖義端不黨,不以去邪罪私;雖勢尊衣羙,不以夸賤欺貧。其故何也?使失路者而肯聽習問知,即不成迷也。今衆人之所以欲成功而反爲販者,生於不知道理,而不肯問知而聽能。衆人不肯問知聽能,而聖人強以其禍敗適之,則怨衆人多而聖人寡。寡之不勝衆,數也。今舉動而與天下之爲讎,非全身長生之道也,是以行軌節而舉之也。故曰:方而不割,亷而不穢,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聦明睿智,天也;動靜思慮,人也。人也者,乗於天,明以視,寄於天,聦以聽,託於天,智以思慮。故視強則目不明,聽甚則耳不聦,思慮過度則智識乱。目不明則不能決黒白之分,耳不聦則不能别清濁之聲,智識亂則不能審得失之地。目不能決黒白之色,則謂之盲;耳不能别清濁之聲,則謂之聾。心不能審得失之地,則謂之狂。盲則不能避晝日之險,聾則不能知雷霆之害,狂則不能免人間法令之禍。書之所謂治人者, 動靜之節省,思慮之費也。所謂事天者,不極聦明之力,不盡智識之任。茍極盡則費神多,費神多則盲聾悖狂之禍至,是以嗇之。嗇之者,愛其精神,嗇其智識也。故曰:治人事天莫如嗇。

衆人之用神也躁,躁則多費,多費之謂侈。聖人之用神也靜,靜則少費,少費之謂嗇。嗇之謂術也,生於道理。夫能嗇也,是從於道而服於理者也。衆人離於患,陷於禍,猶未知退而不服從道理。聖人雖未見禍患之形虚無服從於道理,以稱蚤服。故曰:夫謂嗇,是以蚤服。知治人者,其思慮靜;知事天者,其孔竅虚。思慮靜,故德不去,孔竅虚則和氣日入,故曰重積德。夫能令故德不去,新和氣曰至者,蚤服者也。故曰蚤服,是謂重積德。積德而後神静,神静而後和多,和多而後計得,計得而後能御萬物。能御萬物,則戰易勝敵。戰易勝敵,而論必蓋丗。論必蓋丗,故曰無不克。無不克夲於重積德,故曰重積德則無不克。戰易勝敵,則兼有天下。論必蓋世,則民人從。進兼天下而退從民人,其術逺,則衆人莫見其端末。莫見其端,是以莫知其極。故曰: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凡有國而後亡之,有身而後殃之,不可謂能有其國,能保其身。夫能有其國,必能安其社禝;能保其身,必能終其天年,而後可謂能有其國,能保其身矣。夫能有其國、保其身者,必且體道。體道則其智深,其智深則其㑹逺。其㑹逺,衆人莫能見其所極,唯天能令人不見其事極。不見事極者,爲保其身。有其國,故曰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則可以有國。

所謂有國之母,母者,道也。道也者,生於所以有國之術。所以有國之術,故謂之有國之母。夫道以與世周旋者,其建生也長,持禄也乆,故曰有國之母,可以長乆。樹木有曼根,有直根。根者,書之所謂柢也。柢也者,木之所以建生也。曼根者,木之所持生也。徳也者,人之所以建生也。禄也者,人之所以持生也。今建於理者,其持禄也久。故曰:深其根,體其道者,其生日長,故曰固其柢。柢固則生長,根深則視乆。故曰深其根,固其柢,不生乆視之道也。

工人數變業則失其功,作者數揺徙則亡其功。一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則亡五人之功矣。萬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則亡五萬人之功矣。然則數變業者,其人彌衆,其覷彌大矣。凡法令更則利害易,利害易則民務變,務變之謂變業。故以理觀之,事大衆而數揺之,則少成功;藏大器而數徒之,則多敗傷;烹小鮮而數撓之,則賊其澤。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貴静,不重變法。故曰:治大國者若烹小鮮。

人處疾則貴醫,有禍則畏鬼。聖人在上,則民少欲,民少欲則血氣治,而舉動理,則少禍害。夫内無痤疽癉痔之害,而外無刑罰法誅之禍者,其輕恬鬼也甚。故曰: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治世之民,不與鬼神相害也,故曰:非其鬼不神也,其神不傷也。鬼,崇也。疾人之謂鬼傷人,人逐除之之謂人傷鬼也。民犯法令之謂民傷上,上刑戮民之謂上傷民。民不犯法,則上亦不行刑。上不行刑之謂上不傷人。故曰聖人亦不傷民。上不與民相害,而人不與鬼相傷,故曰兩不相傷,民不敢犯法,則上内不用刑罰,而外不事利其産業。上内不用刑罰,而外不事利其産業,則民蕃息,民蕃息而畜積盛,民蕃息而畜積盛之謂有德。凡所謂崇者,魂魄去而精神亂,精神亂則無徳。鬼不崇人,則魂魄不去,魂魄不去而精神不亂,精神不亂之謂有德。上盛畜積,而鬼不亂其精神,則徳盡在於民矣。故曰兩不相傷,則徳交歸焉。言其得上下交盛,而俱歸於民也。

有道之君,外無怨讎於鄰敵,而内有徳澤於人民。夫外無怨讎於鄰敵者,其遇諸侯也外有禮義。内有德澤於人民者,其治人事也務本。遇諸侯有禮義,則役希起;治民事務本,則淫奢止。凡馬之所以大用者,外供甲兵而内給淫奢也。今有道之君,外希用甲兵,而内禁淫奢,上不事馬於戰鬬逐北,而民不以馬逺淫通物,所積力唯田疇必且糞灌。故曰:天下有道,却走馬以糞也。

人君無道,道則内暴虐其民,而外侵欺其鄰國。内暴虐則民産絶,外侵欺則兵數起。民産絶則畜生少,兵數起則士卒盡,畜生少則戎馬乏,士卒盡則軍危殆。戎馬乏則將馬出,軍危殆則近臣役。馬者,軍之大用。郊者,言其近也。今所以給軍之具於將馬近臣,故曰: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矣。

人有欲則計㑹亂,計㑹亂而有欲甚,有欲甚則邪心勝,邪心勝則事經絶,事經絶則禍難生。由是觀之,禍難生於邪心,邪心誘於可欲。可欲之類,進則教良民爲姦,退則令善人有禍。姦起則上侵弱君,禍至則民人多傷。然則可欲之類,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夫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者,大罪也。故曰禍莫大於可欲。是以聖人不引五色,不淫於聲樂,明君賤玩好而去淫麗。

人無毛羽,不衣則不犯寒;上不屬天,而下不著地,以腸胃爲根本,不食則不能活,是以不免於欲利之心。欲利之心不除,其身之憂也。故聖人衣足以犯寒,食足以充虚,則不憂矣。衆人則不然,大爲諸侯,小餘千金之資,其欲得之,憂不除也。胥靡有免,死罪時活,今不知足者之憂,終身不解。故曰:禍莫大於不知足,

故欲利甚於憂,憂則疾生,疾生而智慧衰,智慧衰則失度量,失度量則妄舉動,妄舉動則禍害至,禍害至而疾嬰内,疾嬰内則痛禍薄外,痛禍薄外,則苦痛雜於腸胃之間。苦痛雜於腸胃之間,則傷人也㦧,㦧則退而自咎,退而自咎也,生於欲利。故曰:咎莫㦧於欲利。

道者,萬物之所然也,萬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萬物之所以成也。故曰:道,理之者也。物有理,不可以相薄;物有理,不可以相薄。故理之爲物之制。萬物各異理而道盡。稽萬物之理,故不得不化;不得不化,故無常操;無常操,是以死生氣禀焉,萬智斟酌焉,萬事廢興焉。天得之以髙,地得之以藏,維斗得以成其威,日月得以恒其光,五常得之以常其位,列星得之以端其行,四時得之以御其變氣,軒轅得之以擅四方,赤松得之與天地統,聖人得之以成文章。道與堯舜俱,智,與接輿俱狂,與桀紂俱滅,與湯武俱昌。以爲近乎遊於四極,以爲逺乎常在吾側,以爲暗乎光昭昭,以爲明乎其物冥冥。而功成天地,和化雷霆,宇内之物,恃之以成。凡道之情,不制不形,柔弱隨時,與理相應。萬物得之以死,得之以生;萬事得之以敗,得之以成道。譬諸若水,溺者多,飲之即死;渇者適,飲之即生。譬之若劒㦸,愚人以行忿則禍生,聖人以誅暴則福成。故得之以死,得之以生;得之以敗,得之以成。

人希見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圖以想其生也。故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謂之象也。今道雖不可得聞見,聖人執其見功以處見其形,故曰無狀之狀,無物之象。

凡理者,方圓短長、麤靡堅脆之分也,故理定而後可得道也。故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夫物之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後衰者,不可謂常。唯夫與天與地之剖判也,具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謂常者,而常無攸易,無定理。無定理非在於常所,是以不可道也。聖人觀其?虚,用其周行,强字之曰道,然而可論。故曰道之可道,非常道也。

人始於生而卒於死,始之謂出,卒之謂入,故曰:出生入死,人之身三百六十節,四肢九竅,其大具也。四肢與九竅十有三者,十有三者之動静,盡屬於生焉。屬之謂徒也,故曰生之徒也。十有三者,至死也十有三具者皆還而屬之於死,死之徒亦有十三,故曰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凡民之生生而生者,固動,動盡則損也。而動不止,是損而不止也。損而不止則生盡,生盡之謂死,則十有三具者皆爲死死地也。故曰民之生生而動動皆之死地之十有三。

是以聖人愛精神而貴處靜,此甚大於兕虎之害。夫兕虎有域,動靜有時,避其域,省其時,則免其兕虎之害矣。氏獨知兕虎之有爪角也,而莫知萬物之盡有爪角也,不免於萬物之害。何以論之?時雨降集,曠野間靜而以昬晨犯山川,則兕虎之爪角害之。事上不忠,輕犯禁令,則刑法之爪角害之。處郷不節,憎愛無度,則爭闘之爪角害之。嗜慾無限,動靜不節,則虚痤疽之爪角害之。好用其私智而弃道理,則網羅之爪角害之。兕虎有域,而萬害有原,避其域,塞其原,則免於諸害矣。凡兵革者,所以備害也。重生者,雖入軍無忿爭之心,無分爭之心,則無所用救害之備,此非獨謂野處之軍也,聖人之遊丗也。無害人之心,則必無人害,無人害則不備人,故曰:陸行不遇兕虎。入山不恃備以救害,故曰:入軍不備甲兵。逺諸害,故曰: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錯其爪,兵無所害其刃。不設備而必無害,天地之道理也。體天地之道,故曰無死地焉。動無死地,而謂之善攝生矣。

愛子者慈於子,重生者慈於身,貴功者慈於事。慈母之於弱子也,務致其福,則事除其禍;事除其禍,則思慮熟;思慮熟,則得事理;得事理,則必成功;必成功,則其行之也不疑,不疑之謂勇。聖人之於萬事也,盡如慈母之爲弱子慮也。故見必行之道則明,其從事亦不疑,不疑之謂勇。不疑生於慈,故曰慈故能勇。

周公曰:冬日之閉凍也不固,則春夏之長草木也不茂。天地不能常侈常費,而況於人乎?故萬物必有盛衰,萬事必有㢮張,國家必有文武,官治必有賞罰。是以智士儉用其財則家富,聖人愛寳其神則精盛,人君重戰其卒則民衆,民衆則國廣。是以舉之曰儉故能廣。

凡物之有形者,易裁也,易割也。何以論之?有形則有短長,有短長則有小大,有小大則有方圓,有方圓則有堅脆,有堅脆則有輕重,有輕重則有白黒。短長、大小、方圎、堅脆、輕重、白黒之謂理,理定而物易割也。故議於大庭而後言則立,權議之士知之矣。故欲成方圓而随其規矩,則萬事之功形矣。而萬物莫不有規矩,議言之士計㑹規矩也。聖人盡隨於萬物之規矩,故曰不敢爲天下先。不敢爲天下先,則事無不事,功無不功,而議必蓋世,欲無處大官,其可得乎?處大官之謂爲成事長,是以故曰不敢爲天下先,故能爲成事長。

慈於子者不敢絶衣食,慈於身者不敢離法度,慈於方圓者不敢舍規矩,故臨兵而慈於士吏,則戰勝敵;慈於器械,則城堅固。故曰慈於戰則勝,以守則固。夫能自全也,而盡隨於萬物之理者,必且有天生。天生也者,生心也,故天下之道盡之生也。若以慈衛之也,事必萬全,而舉無不當,則謂之寳矣。故曰:吾有三寶,持而寳之,

書之所謂大道也者,端道也;所謂貌施也者,邪道也;所謂徑大也者,佳麗也;佳麗也者,邪道之分也。朝甚除也者,獄訟繁也。獄訟繁則田荒,田荒則府倉虚,府倉虚則國貧,國貧而民俗淫侈,民俗淫侈則衣食之業絶,衣食之業絶則民不得無飾巧詐,飾巧詐則知采文,知采文之謂服文采。獄訟繁,倉廪虚,而有以淫侈爲俗,則國之傷也,若以利劔刺之。故曰:帶利劒諸。夫飾智故以至於傷國者,私其家必富,私家必富,故曰:資貨有餘。國有若是者,則愚民不得無術而效之,效之,則小盗生。由是觀之,大姦作,小盗隨,大姦唱則小盗和。竽也者,五聲之長者也。故竽先則鍾瑟皆隨,竽唱則諸樂皆和。今大姦作則俗之民唱,俗之民唱則小盗必和。故服文采,帶利劒,厭飲食,而貨資有餘者,是之謂盗竽矣。

人無愚智,莫不有趨舍;恬淡平安,莫不知禍福之所由來。得於好惡,怵於淫物,而後變乱。所以然者,引於外物,亂於玩好也。恬淡有趨舍之義,平安知禍福之計。而今也玩好變之,外物引之,引之而往,故曰校至。聖人不然,一建其趨舍,雖見所好之物,不能引。不能引之謂不校。一於其情,雖有可欲之類,神不爲動,神不爲動之謂不恱。爲人子孫者,體此道以守宗廟,不滅之謂祭祀不絶。身以積精爲徳,家以資財爲徳,郷國天下皆以民爲徳,今治身而外物不能亂其精神,故曰脩之身,其徳乃真。真者,慎之固也。治家無用之物,不能動其計,則資有餘,故曰:脩之家,其徳有餘。治郷者行此節,則家之有餘者益衆,故曰:脩之郷,其徳乃長。治邦者行此節,則郷之有徳者益衆,故曰:脩之邦,其徳乃豐。莅天下者行此節,則民之生莫不受其澤,故曰:脩之天下,其徳乃普。脩身者,以此别君子小人。治郷治邦、莅天下者,各以此科。適觀息耗,則萬不失一。故曰: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奚以知天下之然也?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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