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孝平皇帝紀卷第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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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54

前漢孝平皇帝紀卷第三十

荀恱

皇帝壬寅即位九歳,大司徒孔光爲太傅,左將軍甄豐爲少傅,右將軍馮宫爲大司徒。太皇太后臨朝,大司馬王莽秉政,百官總巳以聽之。孝成趙皇后、孝哀傳:皇后皆以前驕恣廢,自殺。莽以孔光名儒,歷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所信伏,於是盛尊事光。莽素所不恱者,皆傳治其罪,爲請奏光,光不敢不上。莽白太后,皆可其奏,皆免官徙諸遠方。

平阿侯仁,莽之從父兄也,中正直言。紅陽侯立,莽叔父,莽恐其害已,從容言於太后,皆奏遣就國。於是附順者皆拔擢之,忤恨者誅滅之。以王邑爲腹心,甄邯、甄豐主訣斷,平宴典機事,劉歆主文章,孫建爲爪牙。豐子尋、歆子棻、?郡崔發、南陽陳崇皆以才能稱,得幸於莽,並在顯職。莽色厲而言方,欲有所爲,微見風采,黨與承㫖而顯奏之,因固謙讓,示不得巳,上以惑太后,下以取信於衆庶。

元始元年春正月,越裳氏重譯獻白雉一,黑二。莽令益州,諷使之也。群臣奏言,莽功德比周公,宜賜號安漢公,益封三萬戶。莽因辭封孔光等以定策安宗廟,皆益封。

二月丙辰,太傳孔光爲太師,車騎將軍王舜爲太保,大司空左將軍甄豐爲少傅。立故東平天雲太子開明爲王孫,故桃鄉頃侯子成都爲中山王。封宣帝玄孫信等三十六人爲列侯。自漢初至此,王子侯者凡四百八十人。令諸侯王、關内侯、列侯無子有孫者,□同産子皆得爲嗣。

三月,置羲和官,秩二千石;外史、閭師,秩六百石。班教化朔方廣牧女子趙春死官歛六日,出在棺外,自言見死夫與父,曰:年二十七,不當死。本志曰:死者又生,至隂爲陽,下人爲上。

丙辰,義陵寢神衣在匣中,自出在外牀上。

夏五月丁巳朔,日有食之。赦天下。尊帝母中山孝王姫爲后。帝舅衛寳、寳弟玄爵關内侯。帝女弟四人,號皆曰君,食邑各二千戶。封周公後公孫相如爲褒魯侯。孔子後孔均爲褒成侯。追謚孔子爲褒成宣尼公。

六月。長安女子生兒。兩頭異頸。面相向。四臂共胷。俱前向。尻上有目。長二寸。本志以爲凡妖之作。以譴失正。各象其?二首上不一也。手多。下僣濫也。足少,不勝任也。下體生於上,不敬也;上體生於下,媟瀆也。人生而大,速成也;生而能言,好虚也。郡妖推此?。或人不改,乃成凶。秋九月,赦天下徒。

二年春,黃支國獻犀牛。

三月癸酉,大司空王舜病死。

夏四月,立代孝王玄孫之子如意爲廣宗王。江都易王後旴?侯宫爲廣川王,廣川惠王曾孫倫爲廣德王。封周勃、霍光、樊噲後皆爲列侯。酈商等子孫一百三十人爵關内侯,食邑。

丁酉,少傅甄豐爲大司空。

夏,大旱蝗,靑州尤甚。安漢公、四輔、公卿大夫吏民爲百姓困乏獻田宅者二百三十人,以賦貧民。罷安定池苑以爲安民縣。

六月,有石隕於鉅鹿二。

秋九月戊申晦,日有蝕之。赦天下。是歲,光禄大夫孫寳爲大司農。寳字子嚴,潁川人也。初,御史大夫張忠欲令授子經,寳自劾去,忠謝之。後以爲主簿。或問寳曰:高士不爲主簿,而子爲之,何也?寳曰:大夫薦用一府不以爲非者,人安得獨自高?前日君男欲學文,而移寳自近。禮聞來學,義無徃教。道不可屈,身屈何傷?且不遇者,何所不爲,况主簿乎!忠聞之甚慙,薦爲議郞。後爲丞相司直。紅陽侯立與南郡太守李尚共爲姦利,寳按劒,劾立、尚,尚下獄死。立雖不坐,後卒以是廢。後爲京兆尹。處士侯文常稱疾,剛直不肯仕。寳以禮自請,文爲布衣交。㑹立秋曰:文自請受署督郵。有杜稚季者,大俠也,善定陵淳于長。長深以託寳文,欲誅之。寳問其次,文曰:豺狼當道,安問狐狸!寳黙然不應。稚季聞之,杜門不出,外穿後墻爲小戶,旦暮自持鋤治園,不敢犯法。越嶲郡上言:黃龍游江中,大臣稱莽功德比周公。寳曰: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尚尤不悅。今有一事,郡臣同聲,得非不美者乎?時大臣皆失色,而寳不變,坐免官,終於家。

三年春,詔博采二王後及周、孔世卿列侯在長安適子女,王氏女多在選中。莽恐與己女爭位,上書言莽女不宜與諸女並采。太后以爲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皆勿采。於是吏民守關上者千餘人,願得以安漢公女爲天下母。太后不得巳,獨采莽女。群臣卿士僉曰:安漢公女宜爲后。參以蓍龜,咸曰元吉。乃考定娶禮,正十二女之宜。

夏,安漢公奏車制度之宜,吏民養生送死、嫁娶奴婢、田宅器械之品,郡國學校教訓之禮。陵陽任橫等稱將軍,盗庫兵,攻宫寺,皆伏誅。

秋,八月,天雨草,狀如莎,相樛結如彈丸。莽世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帝長大後怨,即私於帝舅衛寳,勸令帝母上書求入朝。莽白太后,不聽。宇與其妻兄吕寛及師呉章議其故,章以莽不可諫而好鬼神,章因推?而說莽,令歸政於衞氏。宇使寛夜持血灑莽第門,吏發覺之,執宇送獄,及妻皆死。衞氏盡誅滅,窮治其事。呂寛所連及郡國豪傑素非巳者,殺於市門,海内震焉。

呉章者,大儒,所教千有餘人,莽悉欲禁錮其門人,門人改名他師。時司徒掾平陵侯李敞獨自劾爲呉章弟子,收?章尸。王舜聞而義之,比之欒布,表爲諫議大夫。

四年春正月,郊祀高祖以配天,宗祀文帝以配上帝。改殷紹嘉公曰宋公,周承休公曰鄭公。詔婦人非自犯法,男子八十巳上,十歲巳下,家非坐不道。詔所召捕皆得繫,其當驗聞者則驗問。

二月丁未,立皇后王氏,赦天下。遣太僕王惲等八十人置副,假節廵行天下,觀風俗。賜九卿巳下至六百石、宗室有屬籍者爵各有差。賜民爵一級,鰥、寡、孤、獨、高年帛。時吏民上書者八千餘人,咸曰:伊尹爲阿衡,周公爲太宰,七子皆封。有司以爲宜如所言,遂假安漢公號爲宰衡,位上公。賜莽大夫人,號顯君,食邑二千戶,黃金印赤紱,子男皆封列侯。太后親臨前殿,莽拜於後,如周公故事。莽奏立明堂辟雍,尊孝宣廟爲中宗廟。莽欲悅太后意,乃以致支功,尊孝元廟爲高宗。爲學者築舍萬區,所益博士貟經各五人,徵天下有才能及小學異藝之士,前後至者數千人。群臣奏宰衡位在諸侯王上,初置西海郡,徙天下犯法者處之。

時莽遣多持金帛誘塞外羌豪等獻地請降,曰:聞太后聖明,安漢公至仁,天下太平。近歲巳來,羌人無疾苦,故思樂内屬。莽因奏言:謹按巳有東海,未有西海,請以羌獻地爲西海郡。又賂匈奴令上書曰:聞中國譏二名,故名囊知互斯,今更名智,以順制作。梁立有罪,徙廢漢中,自殺。分京師置前輝光、後丞烈二郡,更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名位次,及十二州名,分界郡國所屬。

冬,大風吹長安城東門屋瓦且盡。莽所遣使者八人行風俗,還,言天下郡國齊同,詐爲郡國造歌謠頌功德,凡三萬言。又奏市無二價,官無獄訟,民無盗賊,野無饑人,道不拾遺,男女異路,交致太平。

五年春正月,祫祭明堂,詔太上皇巳來族親,各以世氏,郡國致宗師,以紏之,致教訓焉。考察不從教令,有?失職者,宗師因郵亭上書,宗伯以聞。

夏四月乙未,太師孔光薨。大司徒馮商爲太師。是時吏民上書薦莽者前後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諸侯王公卿見者,皆叩頭言宜加賞於安漢公。於是詔策加莽九錫之命。羲和劉歆等四人治明堂辟雍,王惲等八人使行風俗,宜明德化。皆封爲列侯。

閏月,立梁孝王九世孫音爲梁王。

冬十月乙亥,高原廟殿門災。本志以爲高廟長安城中,原廟在渭北,不宜立。

初,惠帝爲出遊長樂宫,方築復道,在高廟道上。叔孫通曰。子孫奈何乗高廟道上行。帝懼。遂急毀之。叔孫通曰。人君無過舉。願陛下因爲原廟渭上衣冠出遊之處立廟。    太后導而臨朝。任莽非正之象也。

冬十有二月。長樂少   爲大司徒。

丙子。帝崩於未央宫。時元帝統絕。宣帝有孫五。畏其長也。言兄弟不得相爲後,乃徵元帝玄孫廣戚侯子嬰三歲託,以爲卜相最吉而立之。前輝光謝囂奏言,武功亭長孟宗浚井得白石丹書,言安漢公爲皇帝。符命之興,自此始也。莽遂謀爲居攝,以周公故事,皆如天子之制。明年,改元爲居攝元年。莽奏言:帝毋丁姫祖母傅太后葬不應禮。皆發其冡,旣開傅太后冡崩,壓殺數百人,臭聞數里。發丁姫冡,有火出四五丈,群燕衘土投冡上。⛋讃曰: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褒善顯功,以自尊盛。觀其文辭,方外百蠻,無思不服,休徵嘉應,頌聲並作。至於異見於上,民怨於下,莽亦不能文也。

居攝元年春二月,立嬰爲皇太子,號曰孺子。

夏四月,安衆侯劉崇與丞相張紹謀曰:安漢公必危劉氏,吾帥宗族爲先,海内必和之。遂合黨萬餘人攻宛城,不能入而敗。紹者,張竦之從弟。竦與崇族父劉嘉詣闕自歸,莽赦之不罪。竦爲嘉作奏曰:建初、元壽之間,大統幾絕。陛下聖德拯救,國命復延,臨朝統政,動以宗室爲始,登用九族爲先。故亂則統其理,危則致其安,禍則引其福,絕則接其繼,㓜則代其任,夙夜孜孜不已,凡以爲天下厚劉氏也。建辟雍,立明堂,班大法,流聖化,天下顒顒,引領而嘆,頌聲洋洋滿耳,人無愚賢男女,皆喻㫖意。而劉崇獨懷悖惑之心,操畔逆之慮,惡不忍聞,罪不容誅,誠子臣之仇,宗室之讎也。是故親屬震落而告其罪,民人潰叛而棄其兵,進不跬歩,退不伏殃。臣聞叛逆之國,旣以誅討,則瀦其宫以爲汙池,納垢濁焉,名曰凶墟。雖生菜茹,而民不食,四墻其社,覆上淺下,着以爲誡。臣不勝憤憤之情,願爲宗室唱始,父子兄弟持畚荷鍤,馳到南陽,瀦崇宫室,令如古制。及崇社宜如亳杜,盛稱功德。莽大悅,封爲師禮侯,七日,皆賜爵關内侯。封竦淑德侯。長安爲之語,欲得封過張伯松,力戰?不如,巧作奏,自後反者皆汙池云。群臣復白太后:劉崇等所以謀反者,莽權輕也,宜尊莽以鎭海内。

五月甲辰,莽稱假皇帝。

冬,十月,丙辰,日有食之。

是歲,西羌龎恬傳幡反,遣護羌校尉竇況平之。

二年春,竇況破西羌。

夏四月,更造貨錯力,一直三十;契刀,一直五百;大錢,一直五十,與五銖並行。

九月,東郡太守翟義立嚴鄉劉信爲天子,東平王雲子也。翟義,方進小子也。義將起兵,謂其姊子上蔡陳豐曰:莽必代漢,吾父子受國厚恩,當爲國討賊。假令時不成,死國埋名,猶可以不慙先帝。汝其從我乎?豐年十八,壯勇,許諾。遂與東郡劉宇、嚴鄉侯劉信、信弟璜結謀。初,信兄開明立爲王,無子,而信子匡嗣立爲東平王,故義并東平王而立信。義自爲大司馬、柱天大將軍,以東平王傅蘇隆爲丞相,丹爲御史大夫。東平王孫卿素有智略,以明兵法在京師,義乃詐移書,以重罪傳逮慶。移書郡國,言:莽毒殺平帝,攝天子位,欲以絕漢。今天子巳立,恭行天罸,郡國振動。比到山陽,衆十餘萬。莽惶恐,抱孺子禱郊廟,作筴告,遣諫議大夫桓譚等告諭天下當反政之意。乃收族義家,後母及兄宣皆死。遣王邑、孫建等十八人將兵轚義,又置腹心七將軍屯關中以自備。

冬,十有二月,王邑等破翟義,斬劉璜。義與信棄軍亡。義捕得,傳尸長安,磔陳都市。信卒不得。初聞兵,茂陵以西二十三縣賊盡發。趙明、霍鴻等自稱將軍,刼掠吏民,衆十餘萬,火見未央宫殿前。其

三年春,地震,大赦天下,明、鴻等皆破。莽自以威德遂盛,獲天人助,乃謀即眞之事。

秋七月,莽母功顯君死,意不在喪,爲緦縗服而加麻環絰,如天子弔諸侯之禮,自以爲攝天子位,不敢服其私親也。凡一弔,會葬皆如初。令新都侯崇爲主,服喪三年。廣饒侯劉京上書言:齊郡臨淄縣亭長卒,當薨,見人曰:天公使我告亭長居攝,皇帝當爲眞不信我,亭中當有新井。亭長起視,庭中有新井百尺。又太保臧洪奏新井亭長符命,言雍巴郡得銅符帛圖,文曰:天告帝符,獻者封侯。莽於改居攝三年爲初始元年。期門郞張充等交謀,共刼莽立楚王,發覺誅死。梓潼人哀章作銅匱,爲兩檢,其一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二曰赤帝璽,某傳與黄帝。莽金䇿書某者,髙皇帝名也。言莽爲眞天子圖書。莽大臣八人,有王盛、王興、?章,因自□其名,凡十一人,皆署官爵,爲輔佐,以付高廟。僕射以聞。

戊辰,莽到高廟,拜受金匱,遂即天子位。改正朔,易服色,以十二月爲正,以鷄鳴時爲朔,色尚黃。

初,高帝時得秦玉璽,因服命之,名傳國璽。莽令王舜從太后求之,太后怒罵舜:汝不顧義,我漢家寡老婦,旦暮且死,用此璽俱葬,終不可得!太后因號泣而言,左右莫不垂涕。舜悲不自勝,良久,乃白太后曰:臣等已無可言,莽必欲得之,太后寧能終不與邪?太后恐,欲刼之,乃出,投之於地曰:我老巳死矣,知汝兄弟不久滅族矣。乃尊太后爲新室文母。莽以十月癸酉朔爲建國元年。春,大赦天下。乃筴命孺子曰:咨爾嬰,昔皇天佑乃太祖,歷代十二,享國二百一十載。天之曆數,在于予躬。詩不云乎?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封爾爲定安公,永爲新室。賔於戯,敬天之休,徃踐乃位,無廢朕命。以平原、安德、漯、隂、鬲、重丘合凡萬戶,爲安定公國。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讀筴畢,莽親執孺子手,流泣歔欷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歎良久。中傅將太子下殿,北面稱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動。以孝平皇帝后爲安定太后,復更號曰黃皇室。主欲嫁之,主不聽。莽案金匱,輔臣皆封拜王舜爲太師,平晏爲太傅,劉歆爲國師,哀章爲國將,是爲四輔;甄邯爲大司馬,王尋爲大司徒,王邑爲大司空,是爲三公。甄豐爲更始將軍,王興爲衞將軍,孫建爲立國將軍,王盛爲前將軍,是爲四輔。將軍,凡十一人,以應符命之名。孺子居其邸,使者監護,勑阿保,乳母不得與語,至壯大,不能名六畜。莽定諸侯王皆稱公,及四夷皆更爲侯。更作小錢,徑六分,文曰小錢,與大錢一直五十者爲二品,並行。

夏四月,徐鄕侯劉快結黨千數,起兵於其國。快兄殷,故漢膠東王,時改爲扶公,國在即墨。快攻杸,殷閉城拒,快敗走死。莽增殷國爲萬戸,復井田。制遣五威將軍王奇等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以著代漢之符,赦天下。五威將軍皆乗乾文軍,駕坤六馬,背負鷩鳥之毛,服飾甚偉。各置左右前後中帥,凡五帥,衣冠各如其方色。將軍持節,稱大一之使,帥持幢,稱五帝之使。各雷、桐華、眞定、劉都等謀起兵,發覺,誅眞定。常山大雨雹。其

二年,莽之九月戊巳,校尉史陳良、終帶共殺校尉刁護,刼略吏士,自稱漢大將,亡入匈奴。

十有二月,雷,更名單于,號曰降奴,服于知時,多作符命,以得封侯。其不爲者,戯曰:獨天帝無除書。自是莽乃禁之。?甄豐、劉歆、王舜等建安漢宰衡之號,非復令莽居攝也。及即眞,歆、舜内懼,而豐性剛,形於顔色。豐子尋復作符命,故漢氏平帝后黄皇室主爲尋妻。莽發怒,收尋,皆死,連者數百人。詞及揚雄。時校書在天禄閣,使者欲收之,雄恐懼,自投閣下幾死。莽聞之曰:雄素不豫事,何故在此?間請問其故。乃歆子棻從雄問奇字,有詔勿問。莽之爲人,大口蹷顄,露眼赤睛,大聲如嘶,長七尺五寸,好厚履高冠,反膺仰視。或云:所爲鴟目虎喙,豺聲也。故能噉人,亦爲人所噉。莽聞而誅之。王舜自莽即位,病悸而死。其

三年,遣謁者持節安車印綬,拜楚國龔勝爲太子師友祭酒,秩上卿。使者之郡,太守、縣邑長吏、三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入勝舎致詔書,勝因稱病篤。使者以印綬加勝,輒推去。使者自上請留守勝,以秋凉發,勝知不免,謂門人高暉等曰:吾蒙漢之厚恩,豈以一身事二姓。遂不食十四日而死。有父老弔哭甚哀,曰:嗟乎!薫以香自燒,膏以明自消,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遂出,莫知其誰。

勝字君賔,與同郡龔舍字長倩友善,故世稱兩龔,並著名節。勝,哀帝時爲諫議大夫,薦龔舍、?壽,皆徵。勝曰:竊見國御巫醫尚爲駕御,賢士宜有駕。於是詔從之。壽稱?不至。舍至,拜諫議大夫,以疾免,即就家拜太山太守。使者到縣,請舍到庭受拜。舍曰:王者以天下爲家,何必於官?遂就家拜之。至官數月,以疾乞骸歸。兄子曼容亦養志自修,爲官不肯過六百石,輒自免去。莽以安車迎齊薛方,曰:堯、舜在上,下有巢、許,今則主上方隆唐、虞之德,亦猶小臣欲守箕山之節。莽悅而聽之。隃糜郭欽、杜陵蔣詡,字元卿,皆以郡守、刺史,以廉耻著名。齊國栗融,字客卿,北海禽慶字子夏,蘇章字山陽,曹竟,字子期,皆大儒,俱不仕。莽池陽有小人影,長尺餘,或乗車馬,或歩行,操持萬物,小大皆自稱,三日乃止。海濵蝗,河水汎淸河以東數郡,莽徵能治河者至以百數。大畧者長水校尉平陵關並言河決,率甞於平原、東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䟽惡也。聞禹治河,本空此地,以爲南北不過百八十里。河空此地,不爲官亭民室而巳。大司馬掾張式言:水性就下,行疾則自刮成空而稍深。河水重濁,號一石水。六斗泥。今西方諸郡及京師民引河、渭水以漑田,春夏少水時,故河流遲,貯淤而稍淺,雨多小暴至則溢決,而國家數隄塞之,稍益高於平地,猶築垣墻而貯水也。可順從其性,無復以灌漑,則水道通利,無溢决之害矣。臨淮韓牧以爲可略於禹貢九河處穿之,縱不能爲九,但爲四五,宜有益。大司空掾王璜言:河入渤海,地高於韓牧所欲穿處。徃者,天甞連雨,東北風,海水溢,西南出,浸數百里,九河地悉爲海水漸矣。禹之行河水,本從西山下東北去。周書曰:定王五年河徙。則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決河灌其都,決處遂大,不可復補。宜却徙完平處,更開空,使縁西山,足乗高地,東北入海,乃無水災,事亦無施行者。其

四年夏,赤氣出東方,竟天,東北西南皆反亂侵邊。其

五年二月,文母皇后崩,葬渭陵,與元帝合,而溝水絕之。立廟於長安新室,世世獻祭,元帝配食,坐於牀下。莽爲后服喪三年,西域焉?國叛,殺都尉。

冬十有一月,孛星出。其

六年三月壬申晦,日有蝕之。四月,殞霜,殺草木。六月,黃霧四塞。

秋七月,大風,㧞樹木,北闕城門瓦飛,雨雹,殺牛羊。莽以周官王制之文,置卒正、連帥、大尹,職如太守;屬長,職如都尉;置州牧,其禮如三公。郡監二十五人,位上大夫,各主五郡,皆世其官。分長安六卿,置六師,各一人。分三輔爲六尉郡,河東、河南、河内、弘農、潁川、南陽爲六隧郡。置大夫,職如太守;屬正,職如都尉。及它官名悉改。大都至分爲六郡,縣以亭長爲名者三百六十。其後數變更,一郡至五易名,而旋復其故,吏民不能記,毎下詔書,輒繫其本名而兼言之。令天下小學以戊子代甲子,爲六旬首。其

七年春,日中星見,民訛言黃龍墮地,死黃山宫中,百姓奔走觀者萬數。莽制禮作樂,說六經,公卿旦入暮出,連年不決。十一,公分布勸農桑,班令於天下,中郎綉衣執法,在郡國,乗權勢,更相奏舉,案章交錯道中,召會吏民,逮補證左,白黒紛亂,貨賂相冒,守宮闕告訴者甚衆。莽自以專權得漢政,故咸自㩜衆務,常御燈火,至明不能治。有司受成苟免,因縁爲姦而巳。上書者連年不決,縣宰郵者至數年,兼領一切,竸爲貪苛,拘繫縣獄者至連年,逢赦乃得出,衛士不交代者數年

冬。以郡縣災害,率減吏禄,終不得禄者,各因職爲姦利以自給。穀糴常貴,百姓窮困,起爲賊盗。邯鄲以北大雨水出,流殺人。其

八年春二月,大雨雪,深者二丈,栢竹咸枯死。地震。莽詔曰:地者有動有震,震者爲害,動者不害。故易稱曰:坤動而靜,辟脅萬物,萬物生焉。其好自誣飾,皆此?也。長平觀西岸崩,壅涇水,涇水不流。郡臣上壽,以爲土塡水,匈奴滅亡之兆也。臣下從䛕亦如之。

秋,七月,丁酉,霸陵城災。

戊子晦,日有蝕之。翟義黨王孫慶捕得,莽使大醫尚方巧屠共刳剥之,量度五藏,以竹挺尋脉,知所終始,云可以治病。其

九年,瑯琊女子吕母爲子執□,黨衆浸多,至數萬人,號曰赤眉。莽親至南郊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銅爲之,形□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兵,令有司命人負之。其

十年正月朔,北軍南門災。莽一切收長吏家財,五分之,曰以助邊。令吏得吿將許奴告主,欲禁姦,姦愈甚。樊崇、刁子都等以饑餓相聚於瑯邪,衆皆數萬。其十一年,令太史更推三萬六千歲歷紀,六歲一改元,布告天下。時匈奴冦邊,莽乃大募發丁男死罪囚,吏民奴,一切挽,吏民皆三十取一,傳募有伎術者,待以不次之位,上言便宜者以萬數矣。或言能渡水,不用舟楫,連馬接車,濟百萬之師;或言不持斗,儲食藥物,馬不飢;或言能飛,一日千里。莽輒試之,取大鳥翮作翼,頭與身皆着毛,通引鐶鈕,飛數百歩輒墮。莽知其不可用茍,欲獲其名,皆拜大將軍,賜以車馬,待詔發遣。大司馬武建伯嚴尤與將軍廉丹擊匈奴,皆賜姓王,大凡十三部,將四十萬衆,賫三百日粮,欲同時並出塞追匈奴,内之丁零,因分其地,立呼韓邪十五子。嚴尤諫曰:匈奴爲害久矣,周、秦、漢皆征之,然皆未得上策者。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當周宣王之時,玁狁内侵,命將驅之,盡境而反。其視夷狄之侵,譬猶蚊蚋之害,驅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爲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賫粮深入,雖有尅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四十餘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爲下䇿。始皇不忍小忿而輕民力,恢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輸轉之行,起於負海。疆場未定,中國内竭,以䘮社稷,是爲無䇿。今天下遭陽九之厄,北年饑饉,而北邊尤甚。今發四十萬衆,賫三百日之粮,東據海岱,南取江淮,然後能備。計其道理,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朽,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城空虚,不能奉軍糧,内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米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又當自賫食加二十四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徃事揆之,軍出不滿百日,牛必死盡,且餘粮尚多,人不能勝,此三難也。秋冬甚寒,春夏則多風賫,釜鑊薪炭,重不可勝,食糒飲水,以歷四時,師有疾疫之憂,勢不能久,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徑遁逃,勢不相及,幸而逢虜,則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邀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莽不聽。又復引古者名將樂毅、白起不用之意,及諭邊事,凡三篇。及當出師庭議,尤固爭之,宜先憂山東。莽怒,策尤爲庶人,以董忠代之。

師久屯不行,運轉不巳,天下搔動。翼平連率田況奏言民貲不實,莽復三十稅一。以况忠言憂國,進爵爲伯。衆皆罵之。夙夜。連率韓博上言:有奇士巨母霸,長一丈六尺,大九圍,來至臣府,曰欲奮擊匈奴,出於蓬萊東南五城西北,軺車不能勝。即以大車駟馬載霸詣闕。願陛下作大思高車,賁育之衣,遣大將軍一人,虎賁百夫迎之於道。京師門不容者,開太高之欲以示百蠻,意欲以諷莽。莽聞而惡之,留霸新豐,更其姓曰巨母。霸,謂因文太后,霸王符也。博以非所宜言,棄市。其

十二年,大順時之令,春夏斬人都市。二月壬申,月正黒。

七月大風,毀玉露臺、杜陵便殿,乗虎文衣,載在室匣中,自出立於外堂上,良久乃委地。莽欲示萬世之基,乃營長安城南隄封百頃,以起九廟。黃帝、虞舜、陳胡王、齊敬王、濟北閔王,凡五廟不毀云。濟南伯王、元城孺王、陽頃王、新都顯王。黃帝廟東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餘各半之。金銀雕飾,窮極工巧,費用巨百萬,卒徒死者以萬數。鉅鹿馬適求舉燕兵以誅。莽發覺,誅死。南郡張霸、江夏羊收、王匡等起兵於緑林下江,共皆萬餘人。武功中水鄕,民舍墊爲池。其十三年,更州牧爲監,如刺吏。莽子臨與莽侍婢通,恐漏洩,乃謀殺莽,發覺自殺。

秋,隕霜殺菽,關東大饑。莽問群臣,擒賊方畧,故左將軍公孫禄徵來與議。禄曰:太史令宗宣誣天文以㐫爲吉,太傅唐遵飾虚僞以取名,國師劉歆顚倒五經,毀壞師法;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業;羲和唐匡設六管以勞工商,說符侯崔發阿䛕以取容,令下情不得上通。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莽怒,令虎賁扶禄出。時民皆饑愁,州縣不能慰安,又不得擅發兵,故盗賊浸多。唯翼平連率田況發四萬人,授以兵車,與刻石爲約。赤眉聞之,不敢入界。況自劾奏,莽切責況擅發兵,赦罪,詭以擒賊。況自請出擊賊,所向皆破。莽使況領靑、徐二州牧,況請無出大將,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散。小國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穀,并力固守。賊攻城不得,勢必不能聚,所過乏食,以此招之則降,擊之則滅。今出大將軍,郡縣苦之,乃甚於賊。宜盡徵還,乗傳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二州盗賊必平。莽畏惡況,隂爲發代,賜況書,將代監其兵。況隨使者還齊地,遂敗。其

十四年閏月,霸橋災,數千人沃之不滅,關東民相食。蝗蟲蔽天,自東來,至長安,入未央宮,發吏民設購賞以捕之。時下江兵盛,新市朱鮪、平林陳收皆復聚衆。莽遣大將軍孔仁、嚴尤、陳茂擊之,前州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擊赤眉,匡、丹皆敗。莽知天下潰叛,乃分遣使除六管諸禁,詔令民不便者皆收還之。時世祖與伯升起兵,與平林合攻?陽。

十有二月,有星孛於張、箕。其

十五年二月辛巳,劉聖公立爲更始皇帝,即世祖之族兄也。莽遣大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將兵號百萬,擊更始二公兵敗於昆陽,關東震恐。道士西門君惠謂莽從兄王渉曰:䜟云漢復興,劉秀爲天子,天子國師劉歆是也。先是歆依䜟改名秀。渉以語大司馬董忠,共語歆。歆於天文人事,東方必成,歆亦怨殺其二子,又畏大禍將至,遂謀與忠、刼。莽東降,忠等誅死,歆、渉以親近莽,惡其人聞,遂隱誅,歆、渉自殺。莽師徒外破,大臣内叛,無所復信,憂懣不能食。性好小數,但爲厭勝之事。遣人壞漢園陵,罘罳云:無使民復思漢,如此?也。崔發言: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莽乃率群臣至南郊大哭,告天下諸生小民,旦夕會哭,甚者除爲吁嗟郎。漢兵至,遂發莽先人墳墓,燒其棺槨,焚其九廟,火照城中。

十一月,戊申朔,漢兵入城,城中人皆降,避火前殿。莽猶按式廽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

庚戌,乃昇漸臺,執威斗,抱符命,群臣從者尚千餘人。王邑兵盡乃還,父子守莽下晡。時兵衆上臺,邑等戰死。邑者,成都王商之子也。莽藏室中地隅間,校尉公孫賔就斬莽頭,軍人爭莽身,支紛節解,肌肉臠切,遂傳首詔更始于宛。孝平后曰:何面目復見漢家!遂投火而死。后婉瘱有志操,自劉氏廢,稱疾不朝會,莽欲改嫁之。今立國將軍孫建子,將醫問疾。后大怒,鞭其旁侍者,發怒不起,莽遂不敢逼之。鍾武劉望聚衆汝南,稱尊號,嚴尤、陳茂投之。尤爲大司馬,茂爲丞相。十餘日,望兵敗,尤、茂并死。司命孔仁以兵降漢,乃嘆曰:吾聞食人食者死其事。乃自刎死。

本傳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安名譽,宗族稱孝,朋友歸仁。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家必聞,在國必聞,色取仁而行違者?莽旣不仁,而有邪佞之材,又乗四父歷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絕,而太后壽考,爲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而成篡奪之禍。推此言之,亦有天時,非人力也。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顚覆之勢,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謂唐虞復出,乃始恣睢奮其威,滔天虐民,窮凶極惡,毒被諸夏,亂起蠻貊,未足逞其欲焉。故海内夏然䘮其樂生之心,内外怨恨,逺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爲墟,丘壠發掘,害徧生靈,延及朽骨。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經以文姦言,同歸殊塗,俱用亡滅。此皆亢龍之絕氣,非命之運會,紫色□聲,餘分閏位,爲聖王之驅除云爾。王莽旣敗,天下雲擾,大者建州郡,小者據縣邑。公孫述稱帝於蜀,隗囂據隴擁衆,收集英雄,班彪在焉。彪即成帝婕妤之弟之稚子也。囂問彪曰:徃者周亡,戰國並爭,天下分裂,數代然後始定。昔者縱橫之事復起於今日乎?將乗運迭興,在一人也?願先生論之。論曰:周廢興與漢稍異。昔周立爵五等,諸侯從政,根本旣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有縱橫之事,其勢然也。漢家承秦之制,郡縣治民,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祚短,國嗣三絕,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故王氏之貴,傾擅朝廷,能竊其位,不䘏於人心。是以即位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嘆。十餘年間,中外騷動,逺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豪傑帶州域者,皆無七國世業之資。詩云: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瘼。今民皆謳吟思漢,鄉仰劉氏,巳可知矣。囂曰:先生之言,周、漢之勢,可至於見。愚人習識劉氏,而謂漢家重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氏逐而得之,時民復知漢乎!彪感其言,又閔禍患之不□,乃著王命論以救時難。

其辭曰:昔在帝堯之禪,曰:咨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曁於稷、卨,咸佐唐、虞,光濟四海,奕世載德,至於湯、武,而有天下。雖遭遇異時,而禪代不同,至於應天順民,其揆一也。是故劉氏承堯之後,氏族之世,著於春秋。唐據火德,而漢運紹之,始起豐、沛,神母夜號,以彰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福祚,必有明聖顯應之德,豐功厚利積累之業,然後精誠通於神明,流澤加於生民,故爲神明所福饗,天下所歸徃,未見亡命功德不紀,而能崛起於此者也。世俗見高祖起於布衣,不逹其故,以爲適遭暴亂,得奮其劒。遊說之士,比於逐鹿,捷者幸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俗所以多亂臣賊子也。若然,豈徒晻於天道,又不覩於人事也。

夫饑饉流離,單寒道路,思短褐之襲,擔石之畜,所願不過一金,終於轉死溝壑。何也?則貧窮亦有命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阨會,?其權柄,勇如信、布,強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就鼎鑊伏鑕,烹煑分裂,又況么麽不及數子哉,而欲晻干天位者乎。是駑蹇之乗,不騁千里之塗;燕雀之儔,不奮六翮之用。楶梲之材不荷棟梁之任,斗屑之子不秉帝王之量。易曰:鼎折足,覆公餗。言不勝任也。

當秦之末,豪傑並起,共推陳嬰而欲王之。嬰母止之曰:自吾爲汝家婦,汝世貧賤,卒得富貴,不祥。不如以兵屬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歸。嬰從其言,而陳氏以寧。王陵之母亦見項羽必亡之,劉氏將興。是歲,陵爲漢將,獲於楚。有漢使來,陵母見之曰:告吾子,漢王長者,必得天下。爾謹順事之,無有二心。遂對漢使伏劒而死,以固陵心。其後果定漢,陵爲相,封侯。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敗之機,傳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而況丈夫乎?是故窮逹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四者,帝王之分決矣。

蓋在高祖,其興也有五:一曰是堯舜之苗裔,二曰體貌多奇異,三曰神武有徵應,四曰寛明而仁信,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誠信好謀,逹於聽受,見善如不及,用人而由巳,從諫如順流,趣時如響起。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悟戌卒之言,斷懷土之情,高四皓之名,割肌膚之愛。舉韓信於行陣,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群䇿必舉。此高祖之大略也,所以成業焉。□乃靈瑞符應,又可畧聞。夫初劉媪姙高祖,夢與神遇,雷電晦㝠,有龍虵之恠。及長而多靈,有異於衆。是以王媪武負感物而折劵,吕公覩形而進女。秦皇東遊以厭其氣,吕后望雲而知其處。始受命則白蛇分,西入關則五星聚。故淮隂、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

歷古今之得失,驗行事之成敗,稽帝王之世運,考五者之所謂,趣舍不厭斯位,符應不同斯慶。而茍昧權利,越次妄據,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則必䘮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壽,遇折足之凶,伏斧鑕之英雄。誠知淵覺悟,畏禍戒,超然逺覽,昭然深識,收嬰、陵之明分,絕信、布之覬覦,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受授,無貪不可幾者,爲二母之所?,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禄永終矣。

彪知囂不寤,乃避難於河西。河西大將軍竇融訪問焉,舉茂才,爲徐令。彪子固,字孟堅,明帝爲郞。據太史公司馬遷史記,自高祖至於孝武,大功臣紹其後事,迄於孝平、王莽之際,著帝紀、表、志、傳以爲漢書,凡百篇,

述其帝紀。其辭曰:皇矣漢祖,簒堯之緒。實天生德,聰明神武。秦人不綱,網漏於楚。爰兹發迹,斷蛇奮旅。神母告符,朱旗乃舉。越蹈秦郊,嬰來稽首。革命創制,三章是紀。應天順人,五星同晷。項氏畔奐,絀我巴漢。西土宅心,戰士憤怨。乗釁而起,席卷三秦。割據山河,保此懷民。股肱蕭、曹,社稷是經。爪牙信、布,腹心良、平。恭行天罸,赫赫明明。述高紀。

孝惠短世,高后稱制。罔顧天顯,吕宗以敗。述惠紀。

太宗穆穆,允恭玄黙,化民以躬,率下以德。農不供貢,罪不收孥,官不新館,陵不崇基。我德如風,民應如草,國富刑清,登高漢道。述文紀。

孝景蒞政,諸侯方命,克伐七國,王室以定。匪怠匪荒,務在農桑,著于甲令,民用寧康。述景紀。世宗曄曄,思弘祖業。疇恣熈載,髦俊並作。厥作伊何?百蠻是攘。恢我疆宇,外愽四荒。武功旣抗,乃迪斯文。憲章六學,統一聖眞。封禪郊祀,祭秩百神。協律改正,享兹永年。述武紀。

孝昭㓜冲,冡宰惟忠。燕蓋譸張,實叡實聦。罪人斯得,邦家和同。述昭紀。

中宗明明,夤用刑名。時舉傳納,聽斷惟精。柔逺能邇,燀燿威靈。龍荒朔漠,莫不來庭。丕承祖烈,尚於有成。述宣紀。

孝元翼翼,高明柔克。賔禮故老,優容亮直。外割禁苑,内損御服,離官不衛,山陵不邑。閹尹之疪,穢我明德。述元紀。

孝成皇皇,臨朝有光。威儀之盛,如珪如璋。壼闈恣趙,朝政在王。炎炎燎火,亦允不揚。述成紀。

孝哀彬彬,克㩜威神。凋落洪枝,顛倒鼎臣。婉孌董公,惟亮天功。大過之困,實橈實凶。述哀紀。

孝平不造,新都作宰。不周不伊,䘮我四海。述平紀。

凡漢有天下,地東西萬九千三百二里,南北萬二千三百六十八里,隄封萬萬四千五百一十三萬六千四百五頃,除邑居道路山林川澤郡國不可闢者,定墾田八百二十七萬五百六十七頃。郡國三事,三十;縣一千三百一十四,道三十三;侯國二事,四十一。戶千二十三萬三千六百一十二,口五千六百五十九萬四千九百九十八人。此在國家強盛之時,

凡漢紀,其稱年、本紀、表、志、傳者,書家本語也;其稱論者,臣悅所論,粗表其大事,以叅得失,以廣視聽也。惟漢四百二十有六載,皇帝撥亂反正,統武興文,永惟祖宗之洪業,思光啓于萬嗣,闡綜大猷,命立國典,以及群籍。於是乃作考舊,通連體要,以述漢紀。易稱多識前言徃行以畜其德。詩云:古訓是式。中興巳前,一時之事,明主賢臣,規模法則,得失之軌,亦足以監矣。撰漢書百篇,以綜徃事,庶幾來者,亦有監乎此。

其辭曰:茫茫上古,結繩而治。書契爰作,典謨云備。明德惟馨,光於萬祀。其在中葉,實有陶唐。丕顯伊則,配天惟明。蕩蕩厥猷,有煥其章。至于有周,對日重光。於赫大漢,統辟元功。穆穆惟祗,二祖六宗。明明皇帝,簒承洪緒。遭國閔凶,困於荼蓼。實天生德,應運建主。矯矯俊臣,惟國作輔。綏我思成,有德思祐,撥亂反正。大建惟序,武功旣列,廼贊斯文,禮惟前軌,命我小臣,爰著典籍,以立舊勲,綜徃昭來,永監後昆。侍中悅上漢紀本凡七萬二千四百三十二字,

王莽一萬字。莽攝政三年,即眞十五年,合十八年。前漢孝平皇帝紀卷第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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