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眞經直解卷之四
共 8168字,需浏览 17分钟
·
2023-12-07 11:14
道德眞經直解卷之四
本來子邵若愚直解
清河居士張知新校正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毒虫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䘒作,精之至也。終日號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强。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含至德之厚者,其行可比於赤子。赤子外無物情,内無其心。無心則物不爲對,故毒虫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赤子骨弱筋柔,任手而握物牢固,未知牝牡之配合而䘒作者,至精之至也。赤子終日號而嗌不嗄者,至和之至也。能知無心、至精、至和曰常,知此常乃曰明。不明常理,百端滋益其生,此曰凶祥。或用心使氣,令體盛實,此曰暫强,乃是術法而非道也。夫體盛氣强,如物恃壯,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是道,宜當早已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兊,閉其門,挫其鋭,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爲天下貴。
自悟自知者不可言,若殢於言者,則不知。欲求不可言及之道者,但塞其兊,閉其門,挫其心之鋭,解其事之紛。應事則和其光,處世則同其塵,常應常靜,是謂玄同自然。無憎無愛,所以親疏自平,利害自除,貴賤自滅,使萬物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諸縁俱息,打斷情見,蕩然自在,獨超萬法,故爲天下貴。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夫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人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聖人云:我無爲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朴。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耶?正復爲奇善復爲妖。民之迷,其日固已乆矣。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正者,一也。王侯得一爲天下正,故云以正治國。吉凶悔咎生乎動,惟一能克勝,故云以奇用兵。是以無事取天下也。老子曰,吾何以知其然哉?周時天下多忌諱,人不敢言下情之病,而民彌貧;人多利便之器,尚賢矜智,國家滋昏;人多伎巧,無益盛行,故奇物滋起;法令滋彰,失於德化,民不知恥,故盜賊多有。故聖人云:我無爲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朴。是以無事治天下也,雖其政悶悶,不顯其治,其民淳淳而自化。若用有爲治世,雖其政察察而顯其治,其民缺缺而不完。用有爲救世,如湯療疥,暫時爲福,疥盛縁湯。蓋禍兮因福之所倚,其爲福兮,乃禍之所伏。孰知其極之理?蓋治國者,其無正耶?今人正復爲奇,善復爲妖,民之迷惑,其日固已乆矣。是以聖人大方而不分割,清廉而不劌,處直而不申肆,藏光而不炫燿者,皆處於無事也。
治人事天,莫若嗇。夫惟嗇,是以早復。早復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乆。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乆視之道。
用智識治人事天下,則失其正,莫若嗇。夫惟嗇,是以早復正也。早復謂之重積至德,重積至德則事無不克。無不克而非苟且,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蓋正爲國之母,有國之母,可以長乆,是謂深根固柢,乃長生乆視之道。
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者,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治大國若烹小鮮者,謂不可擾也。擾之則魚傷,故以無爲之道蒞天下者,而民不傷。至於其鬼不爲神祟疾疫傷人,非只其鬼不爲神祟,其神亦不爲虫蝗水旱傷人。非其神鬼不傷人,縁聖人用無爲之道亦不傷人。夫人神幽顯,兩不相傷者,故無爲則與天地鬼神同德,蓋德交歸焉。是以無爲治天下者,無天怨,無人非,無鬼責。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爲下。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爲下。
治大國者,宜體天道,下濟流行。夫天下之交,觀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爲謙下法。故大國以謙下小國,則取小國附之;若小國以謙下大國,則取大國納之。故或用謙下以大取小,或用謙下而小取大。大國不過欲兼畜人,是樂天者也。小國不過欲入事人,是畏天者也。孟子曰: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居大者不可恃强,宜爲下之也。
道者,萬物之奥也,善人之寳,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於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古之所以貴此道,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爲天下貴。
道者,乃萬物之奥也。善道人貴道之若寳,不善道人恃德之所保身,是故尊道爲美言,從之可以如市,以德爲尊行,可以加於人。夫人不善道德者,又何棄之有也?故如堯讓許由,立爲天子,楚置莊周爲三公,招賢之聘,雖有拱璧以先駟乘之馬,如此之榮不受而隱去,是不如坐進此道也。然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事也?所貴此道者,何事也?所貴者,其心無欲。視榮華如塵垢,而不曰求其以得者,有著境妄念之罪以免耶?故爲天下貴。
爲無爲,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聖人爲而無爲者,是處事於無事也,此恬惔之德,其味無味。應大與小,多與少,塵境妄縁,能爲怨對者,以無心爲事,故云報怨以德。
圖難於其易,爲大於其細。天下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細,故聖人終不爲大,故能成其大。
夫人欲圖難者,必先於其易。欲爲大者,必先於其細。天下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細,是故聖人而無所作,終不爲大,故能成其大。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由難之,故終無難矣。
夫輕諾許從,後必寡信。縁於多易,後必多難。是以聖人應世而母必由難之,故至終無難矣。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爲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爲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爲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故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愼終如始,則無敗事矣。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以復衆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爲。
其安易保持於危,其未兆易謀於已成,其冰脆薄則易泮蓋其微者易散也。凡事爲之於未有之際,治之於未亂之時。夫合抱之木由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事皆從微而至大,不可不愼也。凡有爲者,故有敗之應;有所執者,故有失之。是以聖人處事於無爲,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是故民之從有爲之事者,常於幾成而敗之。幾者,心動之微也。心未動以前,心處於無而不名,幾動則顯露,亦不名幾。幾者,心始離無入有,在有之微,乃欲之初,事之始也。若能愼事至終如事之始,則無敗事矣。是以聖人欲不欲者,愼心動之微。不貴難得之貨者,愼事動之微。故知聖人之學,不用幾識爲學,以復衆人之所過也,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爲。
古之善爲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亦楷式。常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古之善爲道治天下者,非以智見明民,用智治世,是將以愚民之也。民之難治者,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亦楷式。常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之理深矣遠矣,謂與物反矣。不以智識明民,然後乃至大順
江海所以能爲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故能爲百谷王。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後之。是故聖人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所以天下樂推而不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江海所以能爲百谷王者,以其善處下之也,故能爲百谷王。是以聖人欲在人上,以其言卑下之;欲在人先,以其身後之。是故聖人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所以天下樂推而不厭者,以其謙退不與物爭,是故天下之人莫能與之爭。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乆,其細也夫。
老子曰天下皆謂我道大者,謂不拘形名度數故也。有似者,終不肖。夫惟一氣之大,故似。然居於形名度數,則終不肖。若肖則乆矣,其細也夫。
我有三寳,寳而持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爲天下先。夫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爲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夫慈,以戰則正,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善爲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爭,善用人者爲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用兵有言:吾不敢爲主而爲客,不敢進寸而退尺。是謂行無行,攘無臂,仍無敵,執無兵。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則幾喪吾寳。故抗兵相加,則哀者勝矣。
老子曰:我有三德,甚可爲寳。其寳執而持之,可以治身,可以治國。一曰慈,以仁愛物。二曰儉,以寡於欲。三曰不敢爲天下先,謙而不爭。夫慈,則敏惠,故能勇;於救物;儉,則常足,故能廣;不敢爲天下先,故能成大器長。今捨其慈且勇,勇必害物。捨其儉且廣,廣則傷德。捨其後且先,先則人怨。害物、傷德、人怨,是死之道矣。夫用兵,慈愛不爭,乃天之道也。用慈以戰則爲正,以守正則固。如天將救之,以慈衛護之。古之善爲兵之士者而不用武,善戰者以慈愛救物而不用怒,善勝敵者不爭,善用人者爲之謙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二者是謂配天,乃古之至極之德。古之用兵有言曰:吾不敢爲主而爲客,不敢進一寸而甘退一尺。如是言之,是無意於爭也。是謂雖行應敵,與無行同;攘臂所以表怒,今不怒,與無臂同;仍事者欲爭,今不得已而應敵,與無敵同;執兵仗以表殺,今以慈爲主,與無兵同,是以慈爲寳也。老子曰: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則幾喪吾寳。故兩國抗兵相加,則慈哀於人者勝矣。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惟無知,是以不吾知也。知我者稀,則我貴矣。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老子曰:吾言簡直甚易知,無所作爲甚易行。天下之人以情識測度,欲見欲聞,欲爲欲得,故莫能知,莫能行。此書言理有宗本,論事有君意。夫惟無知言之宗、事之主,老子曰是以不知吾也。知我道者稀,嘆曰則我道貴矣。是以聖人外被褐而同塵,内懷至道如玉。如玉隱石,惟見於外,罕知其内矣。
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矣。夫惟病病,是以不病。聖人之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清靜經云:内觀其心,是知也。心無其心,是不知也。能悟心無其心,此爲尚矣。道者,心常無思無欲,寂然不知心之所住,若知者是病矣,夫惟能病知爲病,則不被所知爲障,是以不病。夫聖人之不病者,以其病知爲病,是以不病。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矣。無狹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惟不厭,是以不厭。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民心虚寂,萬境自空,所以不畏萬物之威,則自知大威至矣。誡之曰無執小識小行,狹其所居,無惡塵勞,厭其所生。夫惟不厭者,藉有身爲利,悟無相眞常,故當自愛,是以不厭也。是以聖人自知而不自見,自愛而不自貴,故去彼自見自貴,取此自知自愛。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由難之。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坦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勇於敢爲則招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如天之所惡者,而孰知其故?感激之道,是以聖人由難之。天之道,雖不爭而能善勝,雖不言而能善應,雖不召而報自來。天道坦然而若善謀也,使善惡不能逃,如天布網,雖恢恢寬大疏闊,罰惡賞善而分毫不失。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爲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殺。而代司殺者殺,是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夫民貪欲爲奇,是故常不畏死,奈何立刑法,以死使民懼之?若使民忘欲而常自畏死,其間而有爲奇者,以謂吾得執而殺之,以戒於衆,孰敢也?然以貪欲爲奇者,必自招其禍。常有司殺者殺,又何必代天行刑?不惟殘物傷生,仍亦自失天和。而代司殺者殺,是譬如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施斤斧之勞,希有不傷其手矣。專刑罰治世,少有不失道矣。
民之飢,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是以飢。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爲也,是以難治。人之輕死,以其生生之厚也,是以輕死。惟無以生爲者,是賢於貴生也。
周時民之飢者,以其上食之廣,必税之多也,是以飢矣。民之頑嚚而難治者,以其上之有爲也,是以難治矣。人之冒險而輕死者,以其上爲生生之厚也,是以輕死矣。惟上無以生爲過厚者,是賢於貴天下之生也。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强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是以兵强則不勝,木强則共。故堅强居下,柔弱處上。
人之生也,其體柔弱,及其死也,其體堅强。夫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見堅强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是以兵强則不勝,木强則人共伐。故堅强則居下,柔弱則處上。
天之道,其由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損有餘而奉不足於天下者?其惟道乎。是以聖人爲而不恃,功成不居,其不欲見賢耶?
天之道,其由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也。夫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而人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損有餘而奉不足於天下者?其惟效天道乎?是以聖人效天道,爲而不恃,功成不居者,以其不欲見賢耶?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强者莫之能先,以其無以易之也。柔之勝剛,弱之勝强,天下莫不知,而莫之能行。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正言若反。
天下莫過柔弱於水,而攻堅强者莫之能先,欲换易之,以其無以易之也。如柔之勝剛,弱之勝强,天下莫不知而莫之能行者,蓋不能守柔受辱。是以聖人言:萬方有罪在子;一人能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獨稱孤、寡、不穀者。能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此正言合德,俗若反焉。
和大怨者,必有餘怨,安可以爲善?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湯放桀,武王伐紂,而和天下之大怨者,後必有征伐之餘怨。旣有餘怨,安可以爲善?是以聖人處無爲之事,如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有德者如司左契,物來自合,此天之道也。無德者如司右契,徹物求合,此人之道也。天道無親疎,常與善行無爲之人。
小國寡民,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也,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使民至老死,不相與往來。
心本清靜,元無染著,縁心起欲,而著萬物,旣著萬物,則生貪求。老子欲使天下人心無欲,不著萬物,如是小國中寡民,使民有什夫之器、伯夫之器,智識可爲官長者而不用也。且夫使民無欲,則心靜安閑,忘一切利益等事,故重死而不遠徙。無欲則無求,雖有舟輿,無所乘之。無欲則無爭,雖有甲兵,無所陳之。反朴還淳,不假書契,使民如三皇之世,復結繩而用之。無欲則不旋厚味而甘其食,不事文采而美其服,淳朴爲風安其俗,各不相慕而樂其業。雖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彼此無欲無求,雖相比之,使民至老死,不相與往來。上怡怡然無所施,下淳淳然無所爲,如是則焉用什伯之器也?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信實之言,其文不美於俗。美言華瀚,理不信實。
善者不辯,辯者不善。
善道者在行不在辯,說殢於辯者,則不爲善。論語云: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知者明心識本,不在多聞廣博。務廣博者,有所大不知。孔子曰:賜也,汝以予爲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聖人無積,旣以爲人己愈有,旣以與人己愈多。
子曰:二三子以我爲隱乎?吾無隱乎耳。蓋聖人無積也,欲人付囑護念,旣以爲人,因勢獲利,己愈有,旣以與人,其道弘廣,己愈多,所以利他兼自利也。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爲而不爭。
老子書終二句,以結其德。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爲而不爭。
道德眞經直解卷之四
紀末
元卿謁本來子時,王屋鄧光求請此書,欲鏤板於世。本來子曰:此書爲己以記遺忘,今人聞道德之書多自退屈,而恐難行。光曰:氣與形神若一,而能把握陰陽,故壽與天地敝而無有終時,此謂之眞人。若以一爲法而貫萬事,則可游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遠之外,此顯淳德而全道者,謂之至人。其次以陰陽爲法,從八風之理,而能處天地之和,内無恚嗔之心,故能適嗜慾於世,亦可度百數,此之謂聖人。若取法則於天地,象似日月,辯列宿星辰,爲之天文,述歲運,察陰陽逆從,造律曆,分别四時,此謂之賢人。其次徇五常百行,謂之君子。背君子之行,謂之小人。自眞人至君子,不離一氣陰陽人事,皆謂之德。若對修德之士言一氣以前無爲大道,雖三賢十聖,尚猶生疑,何況小人乎?五常百行,乃修人理之德,尚不肯行,加之大道當自退屈,何畏憚耳?本來子曰:向有客言:昔王雱注道德經,少年而死。父追雱魂,見荷鐵枷,云:我不合注道德經,故受此苦。如是論之,書必難行。光曰:詳雱所注,雖不中道,粗不失德。設使人從其德,亦可補於世焉。譬如柳七作樂章集,觀游詞廢句,不過情境,使人迷情逐境,殢酒色爲奇,障閉本心,埋没道德。至閨門聽之,動其情,發乎事,鑚穴相窺,踰墻相從,汙失義方,何異携人於溝壑?任屯田之職,作優倫之事,爲儒不能駕先聖之道,遺淫詞於世,以翳愚俗之目,此反先聖之道也,且兩者罪孰重焉?誑說之徒,謗業自招,而眞說難壞,又何畏其嘲謔也?本來子曰:今時尚奇怪,如河上公飛昇,列子乘風,點石爲金,經歲不食,臉紅髮黑,如此之類,使人覩相欽服。某今貧居陋巷,髮鬢蒼白,貨藥於市,畜妻養子,與俗皆同。若以書示人,必招言謗。光曰:世言舜居歷山,象耕鳥耘,聖德感召也。陸龜蒙曰:斯異術也,何聖歟?孔子叙書於舜曰:濬哲文明,聖德止於是矣。何感召之云云,猶大成而後薦於天。孟子曰:堯舜與人同,而好事者張其怪,非聖意哉。如漢文帝見河上公,公乃如雲之昇,去地百餘丈而與帝言。苟能如是,斯異術也,此亦好事者張其怪焉。列子能六和合一精明,所以心凝形釋,骨肉都融,隨風東西,如木葉幹殻,竟不知風乘我耶?我乘風耶?此物我兩忘,又豈果能躡空乘風歟?夫乘風履空乃輕舉之術,點石爲金乃變化之術,經歲不食乃斷穀之術,紅臉黑髮乃修養之術,皆非道德。道德之士者,如列子居鄭,亦有圃田之業,子陽遺粟,列子不受,其妻拊心,可見家貧,亦有妻子也,居鄭四十年,國君大夫視之如衆庶,此與鄙俗同也。道德之士,其同者事,其不同者心。俗人只取境論事,爲識其心?如莊子寓孔子見盜跖,跖以世間人事論之,故不免小人之毁也。南華眞經云:語道而非其序者,非道也;語道而非其道者,宴取也。今者先生前設道德階梯以顯其次序也,不以術法注道者,斯可取也。直解此經,文淺義深,典實顯法,世未曾有。若言惟只爲己,祖師如何利人。請示要言,告無他託。本來子默坐,乆而言曰:五千餘言,其要在無欲二字。學人但心上無欲,此是無上道。然無欲二字,其義極深,故老子首篇先言無欲;恐其學人執無,再言有欲;又恐殢有,又言以有無兩者同謂之玄;又恐執殢於玄,故將又玄以拂跡。此四法者,乃入道之門。今者學人往往各執一法,而反爲病。一者學人見說無欲,便於心上斷念而求無欲,不思斷除便是欲也,此著無病。二者將心求法,將謂心外有法,不知即心是法,法即是心,存意識在心,便是欲也,此著有病。三者令心凝然依住,如木人相似,澄定不動,此著於玄,名亦有亦無病。四者拂除玄跡,作不依住,解存能所之心,此著又玄,名非有非無病。已上皆心有趣向,並是汙染,所以爲病。人能心上無此四病,方是無欲。今學道人注書者,尚自不能離言,認玄爲道,以又玄爲衆妙之門,斯爲謬矣。夫爲書當表顯之說,其實離此四法,方始見道。道爲衆妙之門,而書以言爲筌,豈可執言生解?學人但無纖毫繫念,心如朗日,常處空中,無有纖埃,光明遍照,然後隨方應專,如天起雲,忽有還無,不留蹤跡,無所住心,此名曰德。謂無取無捨,無凡無聖,無一法可修,無一行可得,故云平常心。是道又云:一心不生,萬法無咎。學人到此多自生疑,恐落於空,遂望崖而退。此非落空,乃無心之心也。了得無心,唤作道人,道人在眞人之上。蓋眞人存意識爲學,所以在道人之下。
時紹興庚辰人日,潁川陳元卿記其言而綴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