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孝和皇帝紀上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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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6
後漢孝和皇帝紀上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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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二年夏六月,竇憲、耿秉自方朔出塞三十里,斬首大獲,銘燕然山而還。即拜憲爲大將軍,封武陽侯,食邑二萬戸。耿秉爲筭陽侯,憲讓不受,還師京。
於是竇篤爲衛尉,景執金吾,瓌光禄勲,尊太后毋比陽主爲長公主,益比陽沐邑二千石。憲等驕奢,不遵法度,唯□恭儉自守。尚書何敝上封事曰:臣聞忠臣憂世,譏刺貴臣,至以殺身滅家,而由爲之者何?誠君臣義重,情不能巳也。臣見國之將危,家之將凶,皆有所由,較然易知,不可不察也。昔鄭莊不防段叔之禍也,後更滋蔓。竇憲兄弟尊朝,虐用百姓,殺戮盈溢,咸曰:段叔、州吁將生于漢也。是臣前連上便宜,承陳得失,非爲嫉妬憲等也。誠欲絶其緜緜,塞其㳙㳙,上不欲皇太后損文母之號,况陛下有失教之議,下使憲等得保其福。然臧獲之謀,上安主父,下存主毋,由不免於嚴怒,况臣㣲末敢竭愚忠哉!然臣累世䝉恩,位典機密,毎念厚德,忽然忘生,雖知言必夷滅,誠不忍目見禍至,故敢書寫肝膽,舒度愚情。駙馬都尉瓌,忠孝愛主,最自修整,聞瓌比自申陳,願抑損家權,退身避賢,宜順其意,斯誠宗廟之至計,竇氏之大福也。敞辭㫖切直,深爲憲等所怨。濟南王康,光武之子也,最爲尊重,而驕奢太甚,於是左遷敞爲濟南王太傳。
司隷校尉。司空蔡、河南尹王調、洛陽令李阜,皆竇氏之黨也,秉憲之勢,枉法任情。尚書僕射樂恢奏免蔡等,外以清京都,内欲繩外戚,由是爲憲等所滅。□常欲徃侯恢,使人先言恢,恢謝而絶之。憲兄弟怒其異巳,常欲䧟害之。恢妻諫恢曰:古有容身之道,何必以言取怒。歎曰:何忍素飡立人朝乎!乃上疏曰:臣聞百王之失,咸以隂盛凌陽而權移於下,大臣專朝而勢去公室,未有君德休明而臣下闚?,主一其柄而社稷傾危者。先帝早棄天下,况陛下富於春秋。今諸舅執政,外戚盈朝,非所以寜王室。示天下也。夫天地不交,則衆生夭傷;君臣失序,則萬民受殃。政失不救,其?不測。當今所急,上宜以義自割,下宜以謙自别。四舅保爵土於子孫,皇太后永無慙於宗廟。誠計之上者。書御不省。恢乃乞骸骨,詔授恢爲騎都尉。憲風郡縣,使迫脅恢,恢遂飮藥而死。天下聞之,皆以爲怨。
恢字伯竒,京兆長陵人也。父爲吏,得罪於令,令將殺之。恢年十二,伏寺門外啼泣,不舎晝夜。令嘉其孝,赦其父罪。恢事博士焦貺,貺爲河東太守,恢隨之官,閉廬專精,不與掾吏交。後况有事被考,諸生皆繫獄,恢皎然得免。恢爲人廉㓗抗厲,衡陽侯隂就聞,以禮請之,恢絶不荅。杜陵人楊正嘗毀惡恢,然舉正子爲孝廉。恢善頴川安王,王上書得爲巴郡太守,遣使貽恢書,恢不就,荅之曰:干主求禄,非平生操也。其不念?惡,耻交進趨,皆此?也。
何敞旣傳濟南盡心輔道,歳餘遷爲汝南太守。敞常疾俗吏苛刻,以要名譽,爲政務崇寛和,立春日,乃召督郵還府,復遣吏案行屬縣,顯孝行,舉仁義,由是郡中翕然,百姓化之。其歸飬老母,推財相讓者數百人。
秋七月,㑹稽山崩。本志稱劉向日:山陽,君也。水,臣也。君道崩壞,百姓失所。竇太后攝政,竇憲專權之應也。二年春正月,大赦天下。
夏,耿秉出塞,至涿邪山,與北單于相遇。大戰破之。
秉字伯初,國之子也。魁梧有才畧,善說司馬法。爲將常爲士卒先,休息不部陳,然逺斤?要誓,士卒爭爲致死。秉薨,諡壯侯。南單于聞秉薨,舉國發喪,劈靣流血,得外國心如此。秉弟䕫,壯勇有氣力,以軍功拜騎都尉,常以精騎八百自漢軍,未至,封栗邑侯。
五月,丙辰,立皇弟惠爲北海王,開爲河間王,瑕爲城陽王。立故淮南聞王昞子惻爲常山王,故齊王晃子忍爲齊王,北海王睦子威爲北海王。車師遣使奉獻。六月□辰,封竇憲爲武陽侯,篤□侯,景汝陽侯,瓌夏陽侯。憲獨不受封。
辛卯,中山王焉薨,諡曰簡王。
光武時,諸王皆就國,焉以郭后少子,故留京師,至永平初,乃就國。詔賜羽林右騎爲虎賁,又令上官屬子弟以爲官騎。焉皆上疏辭讓。詔曰:諸侯出境,必有武備,夾谷之㑹,司馬以從。夫有文事必有武備,所以重蕃也。王無辭焉。
是夏,月氏王謝將七萬騎攻班超,超衆大恐。超曰:月氏兵雖多,千里逾葱嶺,何足憂哉!但當收榖堅守,饑窮自降,不過數十日決矣。謝攻超不能下,抄掠無所淂。超度其粮盡,必從龜兹求食,乃遣數千兵伏東界要之。謝果遣騎賫金銀珠玉徃龜兹,伏兵遮擊,盡殺之,遣持所斬以示謝。謝大驚,即遣使請罪,願得生歸,超縱遣之。月氏震怖,歲歲奉貢。
秋七月,大將軍竇憲出屯涼州。
九月,匈奴北單于遣使?塞,願朝見憲。中護軍班固迎單于,單于爲南單于所破,逺遁漢北固,至私渠海而還。於是北單于地空。憲欲自爲功,乃立降者鹿蠡王阿修爲單于,因置中郎將,領護軍,如南單于故事。事下公卿,太尉宋由、太常丁鴻、少
尹睦識以爲:阿修誅君之子,又與鮮卑、烏丸爲父兄之讐,不可立。南單于先帝所置,今首破北虜,新建大功,宜令并領降衆,以終先帝破北成南之䇿。
議未定,安懼憲計遂行,復獨上封事曰:臣聞功有難圖,不可豫見者,事有較然易料不疑者,臣謂懼守正執平者。臣請以先帝㫖意明之。光武皇帝本所以立南單于者,欲以安南定北,分匈奴之勢也。孝明皇帝欲裦成先帝之功,故赫然發怒,命將征伐。陛下奉承洪業,大開疆宇,大將軍逺出籍勝,此誠宣明祖宗餘志之弘勲也。自南單于歸德巳來四十餘年矣,三帝績以遺陛下,孳孳所成也。今南單于屯建大謀,深入匈奴,空盡其廬,屯之大功也。輟而不圖,改立新降,以一朝之計,違三代之業,背先祖,棄舊恩,非計之長也。夫言行,君子之樞機;賞罸,治國之綱紀。論語曰:
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貃之邦行矣。今失信封南一屯,則百蠻不敢復保誓矣。阿修誅君子,於春秋之義所不當立,而烏丸、鮮卑新殺北單于,情莫不忿惡其讐,今而立之,則失意而懷怒矣,兵食可易。且漢故事,供給南單于費值歳一億九千餘萬,今北廬彌逺,其費過倍,是所以空盡天下也。詔下其議於憲,更相難十餘條。憲負恃貴勢,言辭驕慢,安終不移,上卒從安議。三年春正月甲子,皇帝加元服,儀用新禮,賜王公列侯在京師者黄金,將、大夫、郎吏帛,及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鰥寡孤獨貧不能自存者人帛一匹,酺飲五日。繫囚亡命贖罪各有差。擢曹襃爲射聲校尉。尚書張敏奏襃擅制禮儀,破亂聖術,冝加削誅。上?其奏。是後衆人不能信襃所制,又㑹禮儀轉迨,遂?而不行。
?宏曰:夫禮也,治心軌物,用之人道也者,其本所由,在於愛敬自然,?於心誠,而揚扵事業者。聖人因其自然而輔其性情,爲之節文而宣以禮物,於是有尊卑親踈之序焉。推而長之,觸?而申之,天地鬼神之事,莫不備矣。古者民人淳朴,至禮至簡,汙樽抔飲,可以盡懽於君親;蕢桴土鼓,可以致敬於鬼神。將之以誠,雖㣲物而可重;獻之由心,雖蒲質而可薦。此蓋先王制禮之本也。中古損益,教行文質,范金合土,而棟比之制麗矣;繪采集色,而衣裳之度彰矣;比聲諧音,而金石之品䌓矣。夫簡朴不足以周務,故備物以致用;卑素不足以崇高,故富以成業。此又先王用禮之意也。夫尊卑長㓜,不得而移者也。噐服制度,有時而變者也。小則凶荒殊典,大則革伏異禮,所以隨用合冝,易民視聽者也。此又先王變禮之㫖也。是故王者之興,必先制禮,損益隨時,然後風教從焉。故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
漢興撥亂,日不暇給,禮儀制度闕如也。賈誼曰: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綱紀有序,六親和睦,此非天之所設也,人之不修則壞。宜定制度,興禮樂,後諸侯軌道,百姓素朴,乃草具儀,寢而不行。後之學者,董、劉之徒,亦言禮樂之用,而不能詳備其制度。夫政治綱紀之禮,哀樂死葬之節,有異於古矣。而言禮者必證於古。古不可用,而事各有宜。是以人用其心,而家殊其禮,起而治之,不能紀其得失者,無禮之?也。曹裒父子慨然發憤,可謂得其時矣。然襃之所撰,多案古式,建用失宜,異於損益之道,所以廢而不修也。
冬,十月,幸長安,祠園陵。詔令大將軍憲與車駕㑹長安。時尚書見憲,皆欲釋仗稱萬歳。尚書令韓稜曰:枉道事人臣,非所以立身也。且禮無爲人臣稱萬歳之制。左右皆慚,遂巳。
十二月,龜兹、姑墨、温□國皆降,乃以班超爲西域都護,徐幹爲長史。復置戊巳校尉,唯焉?須尉?以前殺都護陳睦,不内附。四年春正月,龜兹王遣子奉獻。
三月,司徒?安薨。是時,天子㓜弱,外戚擅權。安毎朝,㑹及在朝廷議國家,未嘗不慷慨流涕於言色,自天子及朝中大臣皆?安。㑹病薨,朝野痛惜焉。
?安妻早卒,葬鄕里。臨終遺令曰:備位宰相,當陪山林,不得歸骨舊葬□毋先在祖考墳壟。若鬼神有知,當留供飬也。其無知,不煩徙也。諸子不敢違。子賞,車騎校尉京屬郡太守敞,司空京子湯,官至公輔。
?安辟廬江周榮與語甚噐之,毎預大議。及奏論竇憲,憲客徐齮脅之曰:子爲?公腹心排大夫,竇氏刺客今至矣,子宜備之。榮曰:榮乃江淮孤生,䝉先帝大恩備宰士,正爲竇氏所害,誠所甘心。常勅妻子蒼,卒遇飛禍,無得殯歛。兾以區區腐身以悟朝廷。及竇氏敗,榮召爲顯官,至尚書郡守。有孫曰景,至太尉。
四月丁丑,太常丁鴻上封事曰:臣聞日者陽之精,守實不虧,君之象也。月者隂之精,盈數有常,臣之表也。故日蝕者隂陵陽,月盛者下驕盈也。變不虚生,各以?應。遠觀徃古,近察漢興,傾危之禍,靡不由兹。故三桓專魯,陳氏擅齊,六卿分?,吕族覆漢,哀、平之末,廟不血食。此皆失其權柄,以勢假人者也。故有周公之親,無其德不得行其勢。伏見大將軍竇憲,雖勅身自約,不敢僣差,然天下逺近,皆惶怖承㫖,小大望風,莫不影從。寵極則驕,驗見於天。雖欲隱諱,神昭垂象,閒者月滿不虧,此大臣驕溢之應也。陛下未悟,故天重見誡,日有蝕之,誠宜畏愼以防其禍也。詩云:畏天之怒,不敢戯豫。夫疏巖絶崖之水,由於㳙㳙;干雲蔽日之木,起於毫末。有前事之不忘,後事之明鏡。冝因大變,匡正其失,以塞天意。上深納之。丙辰,京師地震。
是時竇氏驕横,威震海内,其所置樹,皆名都大郡,乗勢賦歛,争相路遺。州郡望風,天下騷動,競侵陵小民,掠奪財物,攻亭敺吏,略人婦女,暴虐日甚,百姓苦之。又擅檄縁邉郡突騎善射有財力者,二千石畏威,不敢不送。司徒?安、太尉任隗及有司數奏劾,皆?。初,憲女壻射聲郭舉、衛尉鄧疊母兄出入禁中,謀圖不軌。上漸覺之,與清河王慶圖其事,使慶求外戚傳,因與中官鄭衆宻謀之。衆勸上亟行其誅,上曰:憲在外,恐變生,不可。是月,憲還京師,象由太后,帝當謹護璽綬。庚申,上幸北宮,詔公卿百官,使執金吾衛南、北宫。詔收憲大將軍印綬,封憲爲親軍侯。䔍、景、瓌皆就國。郭舉、鄧疊下獄誅。上以太后故,不欲極其獄,乃守憲等選能相以逼迫之。憲、篤、景皆自殺,宗族免歸本郡。
河南尹張酺上疏曰:臣愚以爲竇氏之事,宜下理官,與天下共平其罪,恐後世不見其事。竇氏盛時,羣臣莫不阿附,唯恐在後,皆以憲爲尹吕,比鄧夫人於文,毋及陛下發雷電之怒,皆以爲罪不容誅,何前後之相背也?頼聖朝明逹析其中。伏見夏陽侯□前爲光禄勲,毎與臣相見,常有勵節竭忠庻㡬之心,檢敕賔客,未常犯法。臣聞王政有三宥之義,故蔡叔流言,周公原本而誅。臣愚以爲可黜瓌爵關内侯,還京師,竭忠供飬,比陽主以優屬,垂示厚德。上感酺言,徙瓌爲長沙侯。
於是何敞、班固免歸家。敞子與瓌善,固黨於竇氏也,
?、固不教兒子,兒子負固勢,不遵法度,吏民苦之。洛陽令种競嘗出固奴干車吁奴辭罵辱競,競大怒,畏憲不敢發,心銜之。及憲賔客皆披繫。兢因此捕繫固。遂死獄中。詔遣責兢。而主者極罪。固字孟堅。彪之子也。
?世祖問竇融在西州時。毎所上章奏。誰與叅之。融對曰。皆班彪所爲也。世祖雅聞彪名。將召之㑹彪舉茂才。除令。以病免。後應三公之命。輒謝病去。復以司徒掾望都長。所歴二縣,皆爲吏民所愛。彪旣才髙,而專心文史之間。司馬遷著史記,自太?巳後,闕而不録。其後好事者或頗綴録其事,時然多鄙俗,不足以繼其書。彪乃採前人遺事,旁貫異聞,作後傳數十篇,因斟酌前史而譏正其失。略曰:
唐虞三代,詩書所及,世有史官,以司典籍,至于諸侯國自有史。故孟子曰:楚之乗,?之檮杌,魯之春秋,其事一也。定哀之間,魯君子左丘明論集其文,作左傳三十篇,又撰異同,號曰國語二十篇。由是乗檮杌之事遂闇,而左氏、國語獨彰。又有記録黄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號世本十五篇。春秋之後,七國並争,秦并諸侯,則有戰國䇿三十二篇。漢定天下,大夫陸賈記録時功,作楚漢春秋九篇。孝武之世,太史令司馬遷采左氏、國語,删世本、戰國䇿,據楚漢列國時事,上自黄帝,下訖獲麟,作本紀、世家,列傳、書、表,凡百三十篇,而十篇?焉。
遷之所記,從漢元至武帝,則紀其功。至其摭經傳分散數家之事甚多。踈畧務欲以多聞廣博爲功,論議淺而不篤。其論術學,則崇黃老而薄五經;序貨殖,則輕仁義而羞貧窮;尊游俠,則賤守節而貴俗功。此其大弊傷道,所以遇極刑之咎也。然善述事,辯而不華,質而不野,文質相稱,蓋良史之才也。誠令遷依五經之法言,同聖人之是非,意亦庻㡬矣。
夫百家之書,猶可法也。若左氏國語、世本、戰國䇿、楚漢春秋、太史公書,今之所以知古,後之所由觀前。聖人之耳目也,焉可闕哉!
固九?能屬文,五經百家之言,無不究覽。其學無常師,又不爲章句,訓詁通而巳。性多愛,不以所長傲物,人皆重之。弱冠早孤。固以
唐虞三代,詩書所及,世有典籍,故雖堯之盛,必有典謨之篇,然後冠德百王。漢紹堯運,以建帝業,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私作本紀,編於百王之末,厠於秦、項之列。太初以後,闕而不録,故采撰前紀,綴集所聞,以述漢書。元起高祖,終于孝平王莾之誅,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綜其行事,旁貫五經,上下洽通,凡百篇,未成。明帝初,人有上書言固私改史記者,詔收固京兆獄,悉歛家書封上。是時扶風人蘇朗僞言圖䜟事,下獄死。固弟超爲郡所誣,乃詣關上書,具陳固著述意。㑹郡亦封上固書。天子甚竒,徴詣校書部,除蘭臺令史。舉睢陽令陳宗、故長陵令尹敏、司?從事孟異,共作世祖本紀及世祖功臣平林、新市公孫述二十八篇,奏之。帝廼復使成前書。自永平始,研精積思二十餘年,至建初中,其書乃成。世甚重其書,學者靡不諷誦焉。
自爲郎後,遂見親近,賞賜恩寵優渥。章帝好文章,逾益進幸,數入讀書禁中,或連日逮夜。毎行廵狩,輒獻上賦頌。朝廷時有大議,令固問難於前,然位不過郎。固雖篤志於學,以述作爲務,然好傅㑹權寵,以文自通。其序事不激詭,不抑亢,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亦良史之才也。至於排死節,否正直,以苟免爲通,傷名教也。史遷之作,皆推之於談。彪經序其謀,畧以舉矣,而固盡有功,豈不勝哉!
竇氏旣廢,天子追覽前議,嘉?安之忠,知宋由之不正也,乃䇿免由。
秋七月巳丑,太尉宋由有罪自殺。
八月,司空任隗薨,字仲和,光之子。初,光濟世祖於信都,封陵侯。光薨,隗襲爵。隗好黄老,清静少欲,以功臣子行異於衆,擢爲勇賁中郎將,稍遷九卿、三公。隗玄黙守直,不求名譽,然内行仁義,世人以此服之,帝亦雅重焉。竇憲之專政,朝臣莫違,隗與?、安屢抗異議。於是天子追思隗忠,擢子屯爲歩兵校尉。
辛丑,大司農尹睦爲太尉。太傅鄧彪以老病罷,太尉睦代録尚書事。
冬十月己亥,宗正劉方爲司空。五年春正月巳亥,大赦天下。
辛卯,立皇弟萬歳爲宋王。
二月戊戍,詔有司省内外廐馬及上林池圃,悉以假貧民。
甲寅,太傅鄧彪薨。竇氏之專權,彪守巳而已。御史中丞周紆。國之司直也。屢忤竇氏。彪常以事奏免紆。世以此譏之。然修禮教。二月戊午。隴西地震。
三月庚寅。遣使分行貧民。開倉振廪。
夏六月丁酉。郡國雨雹。大如鴈子。
冬十月辛未。太尉尹睦薨。十一月巳丑。太僕張酺爲太尉。六年春正月。永昌夷獻犀象。
司徒丁鴻,字孝公,頴川定陵人也。父綝,從世祖征伐有功,封頴陽侯。鴻年十二,事太常桓榮,十六而章句通,布衣荷擔,不逺千里,質問異義,是以能成其名。初,綝從上時,鴻獨與弟盛居,困苦飢寒,帝憐盛有委國志。及綝薨,旣葬,鴻挂縗絰於冢廬而?去,留書與盛曰:鴻貪經書,不顧恩義,生不供養,死不飯唅,皇天先祖,並所不祐。身被大病,上不任爲蕃輔,下不言守土。先上病状,辭爵封於仲公,章?不報,謹身放棄,求良醫。如遂不瘳,永歸溝壑。始鴻與九江人鮑俊友善,俊遇於東海,鴻佯狂不識俊,俊乃止而誚讓之曰:有昔伯夷、呉札,亂世權行,故得申志。漢有?制,春秋不以家事廢王事,故與衛輒之子。今以兄弟私恩,而絶父不滅之基,未可謂智也。鴻感悟,垂泣歎息而還。就國教授,楊州稱之。鮑俊亦上書具言鴻至行,明帝甚言之,詔徴鴻,召見說文?一篇,賜御衣及綬,廪食公車,與博士同禮。頃之,拜侍中,徙封魯陽侯。
華嶠曰:論語稱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行首乎?故嘗請論之。孔子曰:太伯其可謂至德也巳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德而稱焉。孟子曰: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然則太伯出於不苟得,未始有於讓也。是以太伯稱賢人,後之人慕而殉之。夫有殉則激詭生而取與,妄矣。故夫鄧彪劉愷讓其弟以取義,使弟非服而巳享其名,其於義不亦薄乎。又况乎于有國之紀,而使將來者妄舉措哉。古之君子立言非將以啓天下之方悟者。立行非獨善其身。將以訓乎哉。原丁鴻之心,其本主於忠愛。何其終悟而從義也。以此殆知其殉尚異於數世也。
二月乙未。司空劉方爲司徒。太常張?爲司空。
三月丙寅。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各一人。六月初伏日閑關。
秋七月,京都旱。司空張?上疏曰:歲比不豋,人食不足。今復旱,秋稼未立,陽氣垂盡,日月迫促。夫國以民爲本,以榖爲命,政之急務,憂之重者也。臣恩尤深厚,受職過任,夙夜憂惶,章奏不能序心,願封中常侍,口陳得失。上即引見。明日,車駕親幸洛陽寺,省録囚徒。於是大雨三月。
南單于安國爲左賢王,次當爲單于時,數輕兵出塞,斬獲有功,故國中皆敬師子,而不附安國,安國由是内病。師子匈奴降者,異時居塞外,數爲師子所掠,故亦怨之。安國乃委計降者,使圖師子。安國旣爲嚴于,師子爲左賢王,覺知安國之謀,乃隂爲之備。毎㑹議事,召師子,輙稱病不徃,安國益忿。
是時中郎將杜崇使安國,安國心不平,因上書告崇。崇敕西河太守令㫁。安國欲自訴不得,而崇與度遼將軍朱徽上言:南單于安國疏遠舊胡,親近新降,欲殺左賢王師子,冝徴西河、定上郡兵以爲之備。公卿處議,聽崇,遂發郡兵。南單于聞漢兵起,因舉兵誅。師子聞之,悉將衆入曼柏城,單于圍守之,殺傷甚多。於是杜崇、朱徽將兵,而單于爲其胥都侯所殺。師子爲單于旣,而天子知杜崇、朱徽之侵擾匈奴也,乃誅崇、徽。七年春三月,班超發龜兹等八國兵七萬人討焉?、尉?二國。超遣人慰諭二國,欲改過向善者,當遣大人來迎。焉?王廣與國中議曰:先王前殺陳都護,今超、都護將大兵來,故且作降,重獻遺令無入國。北鞬支本匈奴人,舉國敬信之,乃遣奉牛酒迎超。超聞焉?取信北鞬支,遂反縛責曰:汝匈奴侍子,恃焉?擁今都護來,王不以時迎,皆汝罪也。悉斬之。或謂超曰:可便殺。超曰:非汝所及。此人權重於王,今未入其國而殺之,疑。遂令自設備守險,遑得到其城哉!因責讓,加賞賜,遣北鞬支還,曰:都護不疑我國矣。廣乃與大人迎超於尉?,奉上金銀、奴婢、牛馬。超受馬以給軍餘,摠悉還之。超到焉?,去城二十里大澤中,超乃掦聲欲重賜王以下。明日置酒,悉召諸國王焉。?王廣,尉?王况。與鞬支等四十一人詣超。其國相腹乆等十七人?不至,超怒曰:腹乆何故不到?焉?欲復反邪!遂叱吏收廣、况等於都護陳睦故城斬之,更立爲王,持廣、汎首詣京師,因大縱兵抄掠。超留焉?半歲,西域遂平。上嘉超,封超爲定逺侯。
夏四月辛亥朔,日有蝕之。
秋九月辛卯,京都地震。八年春三月巳丑,立皇后隂氏,賜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鰥寡孤獨貧下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后,原庻侯識曾孫也。祖父永,明帝時爲侍中,親幸左右,異寵后近,故有異寵。父綱爲屯騎校尉。
八月辛酉,令天下死罪减一等,徙、邉戍,亡命贖罪各有差。九月,京都蝗蟲。
冬十月,北海王有罪自殺,國除。
十二月丁巳,南宫宣室災。後漢孝和皇帝紀上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