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故常州刺史獨孤公神道碑銘

唐故常州刺史獨孤公神道碑銘

崔祐甫

昔劉向稱賈誼言三代與秦亂之意，其論甚美，逹於國體，雖古之伊、吕，未能逺過。又稱董仲舒有王佐之材，雖伊、吕亡以加，管、晏之屬，殆不及也。於，戯二君，以偉才當盛漢之崇，而位止於下國二千石。祐甫聞於先君僕射曰：主恩非臣下之所圖，天命豈生人之所制？有唐碩量深識之士曰獨孤常州，諱及，字至之，河南洛陽人，皇朝左千牛元慶之曾孫，蔡州長史思滕之孫，殿中侍御史贈祕書監通理之第四子。仕而遭時，鵠立於朝，建旟東夏，三著嘉績。嗚呼痛乎！奄忽捐舘。其時也大曆十二年夏四月二十九日，其地也常州之路寢，其壽也五十三年。中朝名公，素見知者，後進之士，聞義嚮風者，洎濠、舒、常三州之百姓，莫不塡膺流眥，不宴不相，浹辰彌月。厚而惜之者，往往失聲岀涕沲若。公有子朗、郁等未齓，厥兄檢校水部貟外郎兼侍御史汜，方佐淛河東帥，聞䘮來奔，半旬而至，惋毒之甚，如不欲生。旣受吏人賔客之弔，乃忍死謀事，以六月六日，引使君之柩去常州歸洛陽。其年歲次丁巳十月朔七日，葬我使君于河南府夀安縣某原。先祕監之塋，以夫人博陵縣君崔氏祔焉，禮也。水部曰：天之降災害于我家，仲叔季盡矣，吾将老矣，吾弟常州之子未立，今不刻石表墓，則常州之令名，何以傳於後。乃託我故人，叙而銘之。常州稟元和以生，幼有成人之量。祕監府君親授以孝經，常州一覽成誦。祕監問曰：汝志於何句？對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丗是志也。自是徧覽五經，觀其大義，不爲章句。學。成童，丁祕監憂，勺飮不入口者累日。先夫人同郡長孫氏諭以不可滅性之義，由是微進饘粥，杖而後起，免䘮加於人一等，鄕族稱其孝焉。長孫夫人高行明識，訓導甚至，常州漸敎成器，卓然有立，著延陵論，君子謂其評議之精，在古人右。天寳末，以洞曉玄經對筞上第，超拜華隂縣尉。著古函谷?、仙掌二銘，格高理精，當代詞人無不畏服。俄屬中原兵亂，避地于越，丁太夫人憂，毀瘠過禮。旣外除江淮都統使，戸部尚書李峘奏爲掌書記，授左金吾衛兵曹叅軍，軍旅之事，非其所好，未幾，返初服。今上即位，下詔收俊茂，舉滯淹，政之大者，以公爲左拾遺。凡所諌諍，直而不訐，婉而不撓，屬藁訓詞，不傳于外。遷太常博士。時新平大長公主之子裴防尚永清公主，初以太子少傅裴遵慶爲婚主，将行五禮，公實相焉。中使口宣詔旨，易之。大長主後夫姜慶初。常州曰：婚姻之禮，王化之階，以異姓之人主之，不可甚矣，某不奉詔。中書令汾陽王時爲五禮使，從焉。又百官薨卒，定謚之際，綜覈名實，皆居其當。嚴河南郢詶答吕荆州諲謚議博而正，當時韙之。遷尚書禮部貟外郎，受詔考第，吏部選人詞翰，旌别淑慝，朝野稱正。上方大䘏黎庶，精選牧守，以公爲濠州刺史，平其徭賦，恤其?弱，課磧聞上，加朝散大夫，遷舒州刺史。舒境瀕江傍山，羣盗所聚，或蟠結林藪，或趑趄城寺。公惠以柔之，武以讋之，釋矛服耒，盡爲良俗。其他如在濠之政。居一年，璽書勞問，就加尚書司封郎中，錫以金章紫綬。屬江南旱歉，比境之人，流庸甚衆，公忠心以撫，舒獨完安。天子聞而休之，擢拜常州刺史。常州當全呉之中，據名城沃土，兵興之後，中華翦覆，吴中州府，此焉稱大。故朝之選牧，恒屬意焉。公宣中和平易之教，務振人毓德之體，百姓蒙化遷善，不知所以安而安。吏不忍欺，路不拾遺，餘粮棲畒，膏露降之。公平生聞人之善，必揄揚之，氣盡與之，不啻若身得之。後進有才而業未就者，敎誨誘掖之，惟日不足。公之文章，大抵以立憲誡丗，襃賢遏惡爲用，故論議最長。其或列于碣頌，流于詠歌，峻如嵩華，盛如江河，清如秋風過物，邈不可逮。公有集二十卷行於代。若夫賛堯舜禹湯之命，爲誥爲典，爲謨爲訓，人皆許之而不吾試。論道之位，冝而不陟前，是公之仲兄季弟、伯姊，三年之間繼殁，執天倫之䘮，如茶如蓼，竟以無禄，天何不仁！然則賈與董名位不盡其才，吾先君之歎主恩，天命斯見矣。其銘曰：

常州之孝行爲大，蒸蒸翼翼，以敬以愛。友于兄弟，如捧如戴。常州之義篤于友。用之有常，行之可乆。扶危拯溺，爾身我手。常州之才施于政。撫柔三部，以仁爲柄。龔遂國僑，十古迭映。常州之文，究其本。質取其正，豔從其損。在星之緯，在衣之衮。常州之年，止中身。去昭昭之盛丗，與萬鬼而爲鄰。白馬江上，青鳥洛濵，鶺鴒在原，嗟爾元昆。縗袵霑血，長號訴?，纂述遺美。謂余不諼。我覯之子，将二十年。相投藥石，胡?不痊。譬我於池，子爲之泉。譬我於桐，子爲之絃。榮不獨遂，難不?全。如何淑明，摧馥碎堅。廞衣楚挽，徘徊墓田。望之不見，赴之無縁。狸首班如，女手拳如。天如天如，泣涕漣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