嵗暮賦

嵗暮賦

余，祇役京邑，載離永久。永寧二年春，忝寵北郡，其夏，又轉大將軍右司馬於鄴都。自去故鄉，荏苒六年，惟姑與姊，仍見背棄。銜痛萬里，哀恩傷毒。而日月逝速，嵗聿云暮。感萬物之既改，瞻天地而傷懐，乃作賦以言情焉。夫何乾行之變通兮，昏明迭而載路。羨飛轡之逺御兮，騰六龍於天步。時赴節而漸流兮，氣移數而改度。揮促節於短日兮，振修䇿於長夜。運攸忽其既周兮，嵗冉冉而告暮。變棘心之柔風兮，滋豐草之湛露。玄暉邈以峻服兮，黄裳皓而振素。

於是顓頊御時，玄㝠統官。天廟既底，日月貞觀。淪重陽於潛户兮，嚴徴積隂於司寒。日囬天以滅景兮，颷衝淵而無瀾。堅氷涸於川底兮，白雪隕於雲端。普區宇之瘁景兮，頻萬物之衰顔。

時禀戾其可悲兮，氣蕭索而傷心。凄風愴其鳴條兮，落葉翻而灑林。獸藏丘而絶迹兮，鳥攀木而栖音。山振枯於曾嶺兮，民懐慘於重襟。

寒與暑其代謝兮，年冉冉其將老。豐顔曄而朝兮，玄髪粲其夕皓。感芳華之志學兮，悲時暮而難考。逺圖逝而辭懐兮，密思集而盈抱。羨厚徳之溥載兮，嘉豐化之大造。恨盛來之苦晏兮，悲衰至之常蚤。指晞露而怵心兮，衍死生於靡草。

䝉時來之嘉運兮，遊上京而凱入。委乗輅於紫宮兮，剖金虎而底邑。憑台光之發暉兮，荷寵靈而來集。望故疇之逈遼兮，泝南風而頽泣。長难息而永懐兮，感逝物而傷悲。哀年嵗之攸徃兮，伊行人之思歸。結隆思於朝日兮，綴永念於紀暉。表寸隂而貞吝兮，盻盈尺其若遺。嗟我行之久永兮，何歸途之芒芒。

憇遵渚於川盻，攸逝兮江湘。處孝敬於神丘兮，結祇慕於帷桑。瞻山川而物存兮，思六親而人亡。問仁姑而背世兮，及伯姊而淪喪。尋餘蹤於空宇兮，想絶景於遺堂。悲山林之杳藹兮，痛華構之丘荒。靖深遐慕兮，思纒綿而懐楚。涕垂頥以交頽兮，哀凌心而洞駭。神尋路而窘逝兮，形頻蹙乎其所。心悠悠其若懸兮，音既絶而復舉。悲人生之有終兮，何天造而罔極。

仰悲谷之方中兮，顧懸車而日呉。百年迅於分嘘兮，千嵗疾於一息。詠大椿之萬祀兮，同蟪蛄於未識。嵗難停而易逝兮，情艱多而泰寡。年有來而棄子兮，時無算而非我。祗生心於日順兮，雖呼翕其難假。攝㒃生於逆旅兮，欲淹留其焉可。

彼鑒寐之有時兮，亦始卒之固然。舒逺懐於千載兮，悵同感乎中山。鑒通人之炯戒兮，懼晏平之達言。啓貞心以自買兮，覽遺籍而問道。亮爽鳩之既徂兮，故營丘之有紹。在吾儕之陋心兮，豈取樂於東表。茍長生而自得兮，將奚待而有夭。考大徳於天地兮，知斯言之益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