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臯子傳

東臯子傳

王績字無功，絳州龍門人。性簡放，不喜拜揖。兄通，隋末大儒也，聚徒河汾間，倣古作六經，又為中説以擬論語，不為諸儒稱道，故書不顯，惟中説獨傳。通知績誕縱，不嬰以家事，鄉族慶弔冠昏，不與也。與李播、吕才善。大業中，舉孝悌廉㓗，授祕書省正字，不樂在朝，求為六合丞，以嗜酒不任事。時天下亦亂，因劾，遂觧去。歎曰：網羅在天，吾且安之！乃還鄉里。有田十六頃在河渚間。仲長子光者，亦隠者也，無妻子，結廬北渚，凡三十年，非其力不食。績愛其真，徙與相近。子光瘖，未嘗交語，與對酌酒懽甚。績有奴婢數人，種黍，春秋醸酒，餋鳬鴈蒔薬草自供，以周易、老子、荘子置牀頭，他書罕讀也。欲見兄弟，輙度河還家，㳺北山東臯著書，自號東臯子，乗牛經酒肆，留?數日。髙祖武徳?以前官待詔門下省。故事，官給酒日三升，?問：待詔何樂邪？荅曰：良醖可戀耳。侍中陳叔達聞之，日給一斗，時稱斗酒學士。貞觀初，以疾罷，復調有司。時太樂署史焦革家善釀，績求為丞，吏部以非流不許。績固請曰：有深意。竟除之。革死，妻送酒不絶?餘又死。績曰：天不使我酣羙酒邪？棄官去。自是太樂丞為清職。追述革酒法為經，又采杜康、儀狄以來善酒者為譜。李淳風曰：君酒家南董也。?居東南有?石，立杜康祠?之，尊為師，以革配。著醉鄉記，以次劉伶酒徳頌。其飲至五斗不亂。人有以酒邀者，無貴賤輙徃，著五斗先生傳。刺史崔喜悅之，請相見，荅曰：柰何坐召嚴君平邪？卒不詣。杜之松故人也，為刺史，請績講禮，荅曰：吾不能揖譲邦君門，談糟粕，棄醇醪也。之松?時贈以酒脯。?兄凝為隋著作郎，撰隋書未成，死。績續餘功，亦不能成，豫知終日命薄，塟自誌其墓，績之仕以醉失職，鄉人靳之，託無心子以見趣，曰：無心子居越，越王不知其大人也，拘之仕，無喜色。越國法曰：穢行者不齒。俄而無心子以穢行聞，王黜之，無愠色。退而茫蕩之野，過動之邑，而見機士。機士撫髀曰：嘻！子賢者，而以罪廢邪？無心子不應。機士曰：願見教。曰：子聞蜚廉氏馬乎？一者朱鬛白毳，龍骼鳯臆，驟馳如舞，終日不釋轡，而以?死。一者重頭昻尾，駝頸嗠?，踶齧善蹶，棄諸野，終年而肥。夫鳯不憎山栖，龍不羞泥蟠，君子不苟㓗以罹患，不避穢而養精也。其自處如此。書東臯子傳。蘇軾：

予飲酒終日不過五合，天下之不能飲，無在予下者。然喜人飲酒，見客舉盃徐引，則予胷中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適之味，乃過於客。閒居未嘗一日無客，客至未甞不置酒，天下之好飲，亦無在予上者。常以謂人之至樂，莫若身無病而心無憂，我則無是二者矣。然人之有是者，接於予前，則予安得全其樂乎？故?至，常蓄善藥，有求者則與之，而尤喜醸酒以飲客。?曰：子無病而多蓄藥，不飲而多醸酒，勞已以為人，何也？予?曰：病者得藥，吾為之體輕；飲者用於酒，吾為之酣適。蓋專以自為也。東臯子待詔門下省，日給酒三升。其弟静問曰：待詔樂乎？曰：待詔何?樂，但羙醖三升，殊可戀耳。今嶺南法不禁酒，予旣得自醸，月用米一斛，得酒六斗。而南雄廣惠循梅五太守間復以酒遺予，略訐其?獲，殆過於東臯子矣。然東臯子自謂五斗先生，則日給三升，救口不暇，安能及客乎？若予者，乃日有三升五合，入野人道士腹中矣。東臯子與仲長子光㳺好養性服食，預刻死日，自為墓志。予盖友其人於千載，?庻㡬焉。

陳氏曰：東臯子集，唐太楽丞太原王績無功撰。文中子王通，仲淹之弟也，仕隋爲正字，嗜酒簡放，不楽仕進。晚以太樂吏焦革善醸，求爲其丞，不問流品，亦阮嗣宗歩兵之意也。革死，乃歸於?居，立杜康祠，爲文?之，以焦革配，自號東臯子。其友吕才鳩訪遺文，編成五卷，爲之序。有醉鄉記傳於世，其後陸淳又爲之序。同氏涉筆曰：舊傳四聲，自齊、梁至沈、宋，始定爲唐律。然沈、宋體製，時帶徐、庾，未若王績剪裁鍛錬，曲盡清?，真?迹唐詩也。如云：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琴曲唯留古，書名半是經。九月九日一篇：

野人迷節候，端坐隔塵埃。忽見黄花吐，方知素節囬。暎巖千段發，臨浦萬株?。香氣徒盈把，無人送酒來。蓋淵明古體，蟠屈入八句中，渾然天成，又唐末諸家?不能也。無功放逸傲世，而詩句如此，豈其真得於自然乎？獨坐云：

問君尊酒外，獨坐更何湏。有客談名理，無人索地租。三男婚令族，五女嫁賢夫。百年随分了，未羡陟方壺。無功本席世家之盛，師友之門，恩?暖?，生理不干其心，因得以一意世外，不屈節求人，?謂福慧雙入者耶？氏曰：無功，隋大業中舉孝弟廉，累授六合丞，棄官畊東臯，自號東臯子，唐書以爲隠逸。集有吕才序，稱其㓜歧嶷，年十五謁楊素，占對英辨，一座盡傾，以爲神仙童子。薛道衡見其登龍門憶禹賦，歎曰：今之庾信也。且載其卜筮之驗者數事。金陵焦太史先生本錄出校于淸溪書舍，峕萬曆三十七年十月十四日漏下，　乃皷清常道人。【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