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世家第九

南平世家第九

髙季興子從誨從誨子保融、保最保融子継冲

髙季興字貽孫，陜州硤石人也。本名季昌，避後唐獻祖廟諱，更名季興。季興少爲汴州富人李讓家僮，梁太祖初鎮富武，讓以入貲得幸，養爲子，易其姓名曰朱友讓。季興以友讓故得進見，太祖竒其材，命友讓以子畜之，因冒姓朱氏，補制勝軍使，遷毅勇指揮使。天福二年，梁兵攻鳳翔，李茂貞堅壁不出，太祖議欲收軍還河中，季興獨進曰：“天下豪傑窺此舉者一?矣。今歧人已憊，破在旦夕，而大王之所慮者，閉壁以老我師，此可以誘致之也。”太袓壯其言，命季興募勇敢士，得騎士馬景，季興授以計，引見太袓。景曰“此行無還理，願録其後嗣。”太袓惻然止之，景固請，乃行。景以數騎馳叩城門告曰：“梁兵將東，前鋒去矣！”岐人以爲然，開門出追梁軍，梁兵隨景後以進，殺其九千餘人，景死之。茂貞後與梁和，昭宗出贈景官，謚曰忠壯，季興由是知名。明年，拜宋州刺史，從破青州，徙潁州防禦使，復姓髙氏。當唐之末，襄州趙匡凝襲破雷彦恭于荆南，以其弟匡明爲留後。梁兵攻破襄州，匡凝奔于吴，匡明奔于蜀，乃以季興爲荆南節度觀察留後。開平元年，拜季興節度使。二年，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荆南節度十州，當唐之末，爲諸道所侵，季興始至，江陵一城而已。兵火之後，井邑凋零，季興招緝綏撫，人士歸之，乃以倪可福、鮑唐爲將帥，梁震、司空薰、王保義等爲賔客。太袓崩，季興見梁日以衰弱，乃謀阻兵自固，治城隍，設樓櫓，以兵攻歸、峽，爲蜀將王宗壽所敗。又發兵聲言助梁擊晉，以侵襄州，爲孔勍所敗，乃絶貢賦累年。梁末帝優容之，封季興渤海王，賜以衮冕劎佩。貞明三年，始復修貢。梁亡，唐莊宗入洛，下詔慰諭季興，司空薫等皆勸季興入朝京師，梁震以爲不可，曰：“梁、唐世爲仇敵，夾河血戰垂二十年。今主上新㓕梁，而大王梁室故臣，握彊兵，居重鎭，以身入朝，行爲虜尔！”季興不聽，留其二子，以騎士三百爲衛，朝于洛陽。莊宗果欲留之，郭崇韜諫曰：“唐新㓕梁得天下，方以大信示人。今四方諸侯相繼入貢，不過遣子弟將吏，而季興以身述職，爲諸侯率，冝加恩禮，以諷動來者，而反縻之，示天下以不廣，且絶四方内向之意，不可！”莊宗乃止，厚禮而遣之。莊宗嘗問季興曰：“吾已㓕梁，欲征吴、蜀，何者爲先？”季興曰：“冝先蜀，臣請以本道兵先進。”莊宗大恱，以手拊其背，季興因命工綉其手迹於衣，歸以爲榮耀。季興已去，莊宗心悔遣之，密詔襄州劉訓圖之。季興行至襄州，心動，夜斬?而出，已去而詔書夜至。季興歸而謂梁震曰：“不聽子言，幾不免。”因曰：“吾行有二失：來朝一失，放還一失。且主上百戰以取河南，對功臣誇手抄春秋，又曰：‘我於手指上得天下’其自矜伐如此，而荒于遊畋，政事多廢，吾可無慮矣！”同光三年，封南平王。魏王繼岌已破蜀，得蜀金帛四十餘萬，自峽而下，而莊宗之難作。季興聞京師有變，乃悉邀留蜀物，而殺其使者韓珙等十餘人。初，唐兵伐蜀，季興請以本道兵自取夔、忠、萬、歸、峽等州，乃以季興爲峽路東南靣招討使，而季興未嘗出兵。魏王已破蜀，而明宗入立，季興因請䕫、忠等州爲屬郡。唐大臣以爲季興請自取之，而兵出無功，不與。季興屢請，雖不得已而與之，而唐猶自除刺史，季興拒而不納。明宗乃以襄州劉訓爲招討使攻之，不克，而唐别將西方鄴克其夔、忠、萬三州，季興遂以荆、歸、峽三州臣于吴。吴册季興秦王。天成三年冬卒，年七十一，謚曰武信。季興子九人，長子從誨立。從誨字遵聖，季興時人梁爲供奉官，累遷鞍轡庫使，賜告歸寧，季興遂留爲馬歩軍都指揮使、行軍司馬。季興卒，吴以從誨爲荆南節度使。從誨以父自絶于唐，懼復見討，乃遣使者聘于楚，楚王馬殷爲之請命于唐，而從誨亦遣押衙劉知謙奉表自歸，進贖罪銀三千兩，明宗納之。長興元年正月，拜從誨節度使，追封季興楚王，謚曰武信。三年，封從誨渤海王。應順元年，封南平王。從誨爲人明敏，多權詐。晉髙袓遣翰林學士陶穀爲從誨生辰國信使，從誨宴糓望沙樓，大陳?艦于樓下，謂糓曰：“吴、蜀不賔乆矣，願修武備，習水戰，以待師期。”糓還，具道其語，晉髙袓大喜，復遣使賜以甲馬百匹。襄州安從進反，結從誨爲援，從誨外爲拒絶，隂與之通。晉師致討，從誨遣將李端以舟師爲應。從進誅，從誨求郢州爲属郡，髙袓不許。契丹㓕晉，漢髙袓起太原，從誨遣人間道奉表勸進，且言漢得天下，願乞郢州爲屬，漢高袓陽諾之。高袓入汴，從誨遣使朝貢，因求郢州，髙袓不與。從誨怒，發兵攻郢州，爲刺史尹實所敗。漢遣國子祭酒田敏使于楚，假道荆南。從誨問敏中國虚實，以爲契丹之後，兵食皆殫，意欲以誚敏。敏爲言：“杜重威悉以晉戈甲降虜，虜置之鎮州，未嘗以北，而晉兵皆漢有也。”從誨不恱。敏以印本五經遺從誨，從誨謝曰：“予之所識不過孝經十八章尔。”敏曰：“至德要道，於此足矣。”敏因誦諸侯章曰：“在上不驕，髙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從誨以爲譏己，即以大巵罰敏。荆南地狹兵弱，介於吴、楚爲小國。自吴稱帝，而南漢、閩、楚皆奉梁正朔，?時貢奉，皆假道荆南。季興、從誨常邀留其使者，掠取其物，而諸道以書責誚，或發兵加討，即復還之而無媿。其後南漢與閩、蜀皆稱帝，從誨所嚮稱臣，蓋利其賜予。俚俗語謂奪攘苟得無媿恥者爲賴子，猶言無頼也。故諸國皆目爲“髙頼子。”從誨自求

郢州不得，遂自絶於漢。逾年，復通朝貢。乾祐元年十月卒，年五十八，贈尚書令，謚曰文獻。子保融立。從誨十五子，長曰保勲，次保正，保融第三子也，不知其得立之因。保融字德長，從誨時爲節度副使兼峽州刺史。從誨卒，拜節度使。廣順元年，封渤海郡王。顯德元年，進封南平王。世宗征淮，保融遣指揮使魏璘率兵三千出夏口以爲應，又遣客將劉扶奉牋南唐，勸其内附，李景稱臣。世宗得保融所與牋，大喜，賜以絹百匹。荆南自後唐以來，常数嵗一貢京師，而中間兩絶，及世宗時，無?不貢矣。保融以謂器械金帛皆土地常産，不足以効誠節，乃遣其弟保紳來朝，世宗益嘉之。初，季興之鎮梁以兵五千爲牙兵，衣食皆給於梁。至明宗時，?給以鹽萬三千石，後不復給。及世宗平淮，故命泰州給之。保融性迃緩，無材能，而事無大小，皆委其弟保朂。其從叔從義謀爲亂，爲其徒髙知訓所告，徙之松滋而殺之。宋興，保融懼，一?之間三入貢。建隆元年，以疾卒，年四十一，贈太尉，謚曰貞懿。弟保朂立。保朂字省躬，從誨第十子也。保融卒，拜節度使。三年，保朂疾，謂其將梁延嗣曰：“我疾遂不起，兄弟孰可付之後事者？”延嗣曰：“公不念貞懿王乎？先王寢疾，以軍府付公。今先王子繼冲長矣。”保朂曰：“子言是也。”即以繼冲判内外兵馬。十一月，保朂卒，年三十九，贈侍中。保融之子繼冲立。繼冲字成和。保朂卒，拜節度使。湖南周行逢卒，子保權立，其將張文表作亂。建隆四年，太袓命慕容延釗等討之。延釗假道荆南，約以兵過城外。繼冲大將李景威曰：“兵尚權譎，城外之約不可信也，冝嚴兵以待之。”判官孫光憲叱之曰：“汝峽江一民尔，安識成敗！且中國自周世宗時已有混一天下之志，况聖宋受命，真主出邪！王師豈易當也！”因勸繼冲去斥候，封府庫以待，繼冲以爲然。景威出而歎曰：“吾言不用，大事去矣，何用生爲！”因扼吭而死。延釗軍至，繼冲出逆于郊，而前鋒遽入其城。繼冲亟歸，見旌旗甲馬布列衢巷，大懼，即詣延釗納牌印。太祖優詔復命繼冲爲節度使。乾德元年，有事于南郊，繼冲上書願陪祠。九月，具文告三廟，率其將吏宗族五百餘人朝于京師，拜武寧軍節度使以卒。光憲拜黃州刺史，其後事具國史。

五代史記卷第六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