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善同歸集卷第三-轻识

萬善同歸集卷第三

杭州慧日永明寺智覺禪師延壽述

夫性起菩提，眞如萬行。終日作而無作，雖無行而徧行。若云有作，?同魔事；或執無行，還歸斷滅。故知自心之外，無法建立，十身具足，四土圓收。雖總包含，不壞內外；皆稱法界，豈隔有無。空中具方便之慧，不著於有；有中運殊勝之行，不墮於無。是以?理之事，行成無閡；?事之理，行順眞如。相用無?，體性斯在。夫化他妙行，不出十度、四攝之門；利巳眞修，無先七覺、八正之道。攝四?歸於一實，總四勤不出一心；嚴淨五根，成就五力。若論施，則內外咸捨；言戒，則大小兼持；修進，則身心並行；具忍，則生法俱備；般若，則境智無二；禪定，則動寂皆平；方便，則普照塵勞；發願，則徧含法界；具力，則精通十力；了智，則種智圓成；愛語，則俯順機宜；同事，則能隨行業；運慈，則?親普救；說法，則利鈍齊收；七覺，則沈掉靡生；八正，則邪倒不起。乃至備脩三堅之妙行，具足七聖之法財；秉持三聚之律門，圓滿七淨之眞要。悟天行，契自然之本理；脩梵行，斷塵?之根源；現病行，憇聲聞於化城；示兒行，引凡夫於天界。歷五位菩提之道，入三德涅槃之城。練三業而成三輪，離三受而圓三?；因從三觀薰發，果具五?圓明。方能遊戯神通，出入百千三昧；淨佛國土，履踐無閡道塲。然後普應諸方，現十身之妙相；徧照法界，然四智之明燈。感應道交，任他根量，不動本際，跡應方圓，凡有見聞，皆能?益云云。自彼於我何爲？斯皆積善之所熏，成此無緣之大化。還源觀云：“用則波騰海沸，全眞體以運行；體則鏡淨水澄，舉隨緣而會寂。”肇師云：“統萬行，則以權智爲主；樹德本，則以六度爲根；濟?惑，則以慈悲爲首；語宗極，則以不二爲言。此皆不思議之本也。至若借座燈王，請飯香土，室包乾?，手接大千，皆不思議之迹也。然幽開雖啓，聖應不同；非本無以垂迹，非迹無以顯本，本迹雖殊，而不思議一也。”

問：“身爲道本，縛是脫因；何得然指、燒身，背道修道？高僧傳內、小乗律中，貶斥分明，奚爲聖典？”

荅：“亡身沒命，爲法酧恩，?契大乗，深諧正敎。大乗梵網經云：‘若佛子應行好心，先學大乗威儀經律，廣開解義味。見後新學菩薩，有從百里千里，來求大乗經律，應如法爲說一切苦行：若燒身、燒臂、燒指。若不燒身、臂、指供養諸佛，非出家菩薩。乃至餓虎、狼、師子、一切餓鬼，悉應捨身肉手足而供養之。然後一一次第，爲說正法，使心開意解。若不如是，犯輕垢罪。’大乗首楞嚴經云：‘佛告阿難：若我滅後，其有比丘，發心決定，脩三摩地，能於如來形?之前，身然一燈、燒一指節，及於身上爇一香炷。我說是人，無始宿債，一時酧?；長揖世間，永脫諸漏。雖未?明無上覺路，是人於法巳決定心。若不爲此捨身㣲因，縱成無爲，必還生人，酬其宿債，如我馬麥正等無?。’所以小乗執相，制而不開；大敎圓通，本無定法。菩薩善戒經云：‘聲聞戒急，菩薩戒緩；聲聞戒塞，菩薩戒開。’又經云：‘聲聞持戒，是菩薩破戒。’此之謂也。若依了義經，諸佛悅可；執隨宜說，衆聖悲嗟。秖可歎大褒圓，自他兼利；豈容執權滯小，本跡雙迷。”

問：“五?炙身，投崖赴火；九十六種，千聖同訶。幸有正科，何投邪轍？”

荅：“智論云：‘佛法有二種道：一、?竟空道。二、分别好惡道。’若?竟空道者，凡夫如?漏盡解脫如；如來語?提婆達多語，無二無别，一道一源。是以地獄起妙覺之心，佛果現泥犂之界；若捨邪趣正，邪正俱非；離惡著善，善惡咸失。若分别好惡道者，愚智不等，眞俗條然；玉石須分，金鍮可辨。且約脩行門內，昇降位中，自有內、外宗徒，邪、正因果，善須甄别，不可雷同。且敎申毀讃之文，的有抑揚之㫖。執?成滯，了無不通；四悉對治，縱奪料簡。若云總是，泥乹成正眞之道，諸佛錯訶；若說俱非，藥王?顚倒之?，諸佛錯讃。是以興邪，則成無益之行；廢正，則斷方便之門。須曉開遮，寜無去取。且內有、外人遺身，各有二意。內敎二者：一、明自他性空，無法我二執；不見所供之境，亦無能燒之心。二、惟供三寶，深?四恩，以助無上菩提，不希人天果?。外道二者：一、身見不亡，轉增我慢；迷無作之智?，起有得之能心。二、惟貪現在名聞，秖規後世福利；或願作刹利之主，或求生廣果之天。所以台敎釋藥王焚身品云：‘境智不二，能所斯亡。以不二觀，觀不二境，成不二行，會不二空。作是觀時，若爲法界見聞者益，故曰乗乗。所以投岩，無招外行之論；赴火，不爲內衆之譏。良由內有理觀，外曉期心。故勝?息善財之疑，尼乹生嚴熾之解；篤論其道，行方有尅；心正行正，智邪事邪；行不可廢，智不可忘；後學之徒，無失法利。’文殊問經云：‘菩薩捨身，非是無記，惟得福德。是煩惱身滅，故得淸淨身。譬如垢衣，以灰汁浣濯，垢滅衣在。’若得圓㫖，明斷皎然。請鑒斯文，以爲龜鏡。”

問：“住相布施，果結無常；增有爲之心，背無爲之道。爭如理觀，福等虚空。故經云：‘佛言非我，而能順理。’何堅執事緣塵，而不觀心達道乎？”

荅：“若約觀心，寓目皆是；既云達道，舉足寜非？菩薩萬行齊興，四攝廣被，不可執空害有，守一疑諸。華嚴經云：‘受一非餘，魔所攝持。’是以捨邊趣中，還成邪見。不可據宗據令，認妙認玄；識相施爲，陰界造作。應須隨機遮照，任智卷舒；於空有二門，不出不在；眞俗二諦，非?非離；動止何乖，圓融無閡。大凡諸佛菩薩，修進之門，有正有助、有實有權；理事齊修，乗戒兼急；悲智雙運，內外相資。若定立一宗，是魔王之種；或亡泯一切，成巳見之愚。故大集經云：‘有二行：緣空?入，名爲慧行。帶事兼脩，是行行。’菩提論有二道：一、方便道，知諸善法。二、智慧道，不得諸法。又經云：‘二如：因中如如而無染；果中如如而無垢。又二心：自性淸淨心，本有之義；離垢淸淨心，究竟之義。’起信論立二相：一、同相，平等性義。二、?相，幻差别義。台敎有二善：達能、所空，名止善；方便勸修，名行善。”

問：“祖佛法要，惟立一乗。或云：‘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或云：‘一切無閡人，一道出生死。’如何廣陳差别，立二法門，惑亂正宗，起諸邪見？”

荅：“諸佛法門，雖成一種；約用分二，其體常同。如一心法，立眞如生、滅二門，則是二諦一乗之道。?古恒然，無有增減。是以總别互顯，本末相資。非總無以出别，非别無以成總；非本無以垂末，非末無以顯本。故知隻翼難冲，孤輪匪運；惟眞不立，單妄不?。約體則差而無差；就用則不别而别。一二無閡，方入不二之門；空有不乖，始蹈眞空之境。”

問：“事則分位差别；理惟一味湛然。性相不同，云何無閡？”

荅：“能依之事，從理而成；所依之理，隨事而現。如千波不閡一濕，猶衆?匪隔一金。體用相收，卷舒一際。若約圓㫖，不惟理事相?，要理理相?亦得；事事相?亦得；理事不?亦得。故稱隨緣自在無閡法門。又且諸佛化門，檀施一法，爲十度之首，乃萬行之先，入道之初因，攝生之要?。大論云：‘檀爲寶藏，常隨逐人；檀爲破苦，能與人樂；檀爲善御，開示天道；檀爲善府，攝諸善人；檀爲安隱，臨命終時，心不怖畏；檀爲慈相，能濟一切；檀爲集樂，能破苦賊；檀爲大將，能伏慳敵；檀爲淨道，賢聖所由；檀爲積善，福德之門；檀能全?福樂之果；檀爲涅槃之初緣；入善人衆中之要法；稱譽讃歎之淵府；處衆無難之功德；心不悔恨之窟宅；善法道行之根本；種種歡樂之林藪；富貴安隱之福田；得道涅槃之津濟。’六行集云：‘若凡夫施時，起慢心成罪行；起敬心成福行。若二乗施時，惟觀塵動轉。小菩薩施時，?色體空。大菩薩施時，知心妄見。若佛謂證惟心，離?常淨。是知一布施門，六行成别；豈可雷同，一時該下。亦有內施、外施、理檀、事檀，體用更資，本末互顯。據理沈斷；執事墮常。理事融通，方超二患。且諸佛聖㫖，校量施中，理檀爲先，內施偏重。’故法華經云：‘佛言：若有發心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能然手指，乃至足一指，供養佛塔，勝以國城、妻、子，及三千大千國土，山林、河池、諸珎寶物而供養者。’智論云：‘若人捨身，勝過閻浮提滿中珎寶。’則知利口輕言易述，全身重寶難傾；保命情深，好生意切。?得三輪體寂，猶爲通敎所收；況乃取捨情生，豈得成其淨施？且圓敎施門，徧含法界，乃何事而不備？何理而不圓？菩薩照理而不?事，鑒事而不?理；弘之在人，曷滯於法。若離理有事，事成定性之愚；若離事有理，理成斷滅之執。若著事而迷理，則?在輪?；若體理而得事，則果成究竟。故法華經云：‘又見菩薩，頭、目、身體，欣樂施與，求佛智慧。’若捨身是邪，何成佛慧？故知毫善，?果弘深；以此度門，標因匪棄。如釋迦佛捨身命時，度度皆證法門，或得柔順?，或入無生法忍等。大凡菩薩所作，皆了無我、無性；涉事見理，遇境知空。不同凡夫，造其罪福，不解因果、善惡無性；是爲迷事取性，常繫三有。”

問：“經云：‘以三恒河沙身命布施，不如受持四句偈。’故知般若功深，施門力劣。何得違宗越理，枉力勞神？可謂期悟遭迷，求昇反墜矣！”

荅：“得理則萬行方成；知宗乃千途不滯。不可去彼取此，執是排非；須履無閡之門，善入徧行之道。是以過去諸佛、本師釋迦，從無量劫來，捨無數身命，或爲求法，則出髓而?身；或爲行慈，則施鷹而飼虎。般若論云：‘如來無量劫來捨身命財，爲攝持正法。正法無有邊際，?無窮之因，得無窮之果；果?三身也。’乃至西天此土，菩薩高僧，自古及?，遺身不少，皆遵釋迦之正典，盡效藥王之遺風。高僧傳藹法師入南山，自?身肉布於石上，引腸掛樹，捧心而卒。書偈於石云：‘願捨此身巳，早令身自在。法身自在巳，在在諸?中；隨有利益處，䕶法救衆生。又?業應盡，有爲法皆然；三界皆無常，時來不自在。他殺及自死，終歸如是處；智者所不樂，業盡於?日。’又僧崖菩薩燒身云：‘代一切衆生苦，先燒其手。’衆人問曰：‘菩薩自燒，衆生罪熟，各自受苦，何由可代？’荅曰：‘猶如燒手，一?善根，?能滅惡，豈非代耶？’又告衆曰：‘我滅度後，好供養病人。並難可測其本，多是諸佛聖人，乘權應化；自非大心平等，何能㳟敬？此是實行也。’天台宗滿禪師，一生講誦蓮經，感神人現身，正定經咒文字；後焚身供養法華經。又智者門人淨辯禪師，於懴堂前焚身，供養普賢菩薩。雙林傅大士，欲焚身救衆生苦；門人等前後四十八人，代師焚身，請師住世，敎化有情。傳記廣明，不能備引。若云：‘諸聖境界，示現施爲。’則聖有誑凡之?，凡無?聖之分；敎網虚設，方便則空。本爲接後逗前，令凡實證；設是示現權施，亦令後人倣傚。不可將邪倒之法，賺人施行，大聖眞慈，終不虚誑。是以八萬法門，無非解脫；一?微善，皆?眞如。自有初心、後心，生?、法?，未必將高斥下，以下凌高。善須知時，自量根力；不可評他美惡，強立是非；言是禍胎，自招來業。且如得忍菩薩，雖證生、法二空，爲利他故，破慳貪垢，尙乃燒臂焚身，如藥王菩薩、僧崖之?。若未具忍者，雖知以智慧火焚煩惱薪，了達二空不生身見；其或現行障重，未得相應；起勇猛心、運眞實行，酧恩供佛、代苦行慈，欲成助道之門，不起希求之想；若不欺誑，事不?捐。脫或智?未明，猶生我執，但求因果，志不堅牢，疑傚先宗，不在此限。夫衆生根機不同，所尚各?。故經云：‘佛言：若衆生以虚妄而得度者，我亦妄語。’是知事出千巧，理歸一源。皆是大慈，善權方便。或因捨身命而頓入法?；或一心禪定而豁悟無生；或了本淸淨，而證實相門；或作不淨觀，而登遠離道；或住七寶房舍，而階聖果；或處塜間樹下，而?涅槃。是以塵沙度門，入皆解脫；無邊敎網，了?歸眞。大聖垂言，終不虚設，譬如涉遠，以到爲期；不取途中，強論難易。故知醫不專散，天不長晴；應須丸散調停，陰陽兼濟；遂得衆疾同愈，萬物齊榮。皆是權施，實無定法；隨其樂欲，逗其便宜。惟取證道爲心，不揀入門麄細。若於圆敎四門生著，猶爲藏敎初門所治。故菩薩所行檀度之門，如囚因厠孔而得出，似病服不淨而?痊。非觀，無以㧞三毒之病根；非行，無以超三界之有獄。書云：‘?鳥者，羅之一目；不可以一目爲羅。治國者，功在一人；不可以一人爲國。’是以衆行俱備，萬善齊脩；一行歸源，千門自正。經明：十二因緣是一法，以四等觀者，得四種菩提。若惟取上上根人，則中下絶分。故弘半敎，有成滿之功；至寶所，因化城之力。豈可捨此取彼、執實謗權，頓棄機緣，滅佛方便。故云：縱實分權，權是實權；開權顯實，實是權實。如迷權實二門，則智不自在。大論云：‘衆生種種因緣，得度不同。有禪定得度者；有持戒說法得度者；有光明觸身得度者。譬如城有多門，入處各别，至處不?。’所言般若功深者，然般若孕聖弘賢，含靈蘊妙。標之則爲宗、爲首、爲導、爲依；融之則觸境該空，無非般若。故經云：‘色無邊故，般若無邊。’肇論云：‘三毒、四倒，皆悉淸淨，何獨尊淨於般若？’?何取捨，而欲逃空避影乎？且諸佛宻意，詮㫖難裁；空拳誑小兒，誘度於一切；無有決定法，故號大菩提。不知般若有破著之功，敎中偏讃；?乃隨語生見，是以依方故迷。故般若能導萬行；若無萬行，般若何施？偏噉醬而飮醎，失味致患；專抱空而執斷，䘮智成?。智論云：‘帝釋意?：“若般若是究竟法者，行人但行般若，何用餘法？”佛荅：菩薩六波羅?，以般若波羅?，用無所得法和合故，此?是般若波羅?；若但行般若，不行餘法，則功德不具足，不美不妙。譬如愚人，不識飯食種具，聞醬是衆味主，便純飮醬，失味致患。行者亦如是，欲除著心故，但行般若，反墜邪見，不能增進善法。若與五波羅?和合，則功德具足，義味調適。’楞伽山頂經云：‘菩薩速疾道有二：一、方便道者，能爲因緣。二、般若道者，能至寂滅。’是以般若無方便，溺無爲之坑；方便無般若，䧟幻化之網。二輪不滯，一道無?；權實雙行，正宗方顯。住無所住，佛事所以兼修；得無所得，智心所以恒寂。”

問：“敎秖令觀身無我，了本無生；既達性空，何存身見，而欲妄想，仍須捨乎？”

荅：“理中非有，事上非無。從緣幻生，雖無作者，善惡無性，業果宛然。從無始際，䘮無?身，但續俱生，無利而死。?捨父母遺體，豈是巳身？若一?圓脩，戒定慧等，微妙善心，方眞巳體。?所捨者，乃是緣生。然於事中，且爲利益而死；況正當無明煩惱，三障二死所?，何乃說空，誰當信受？是以佛法，貴在行持，不取一期口辯。如蟲食木，偶得成文；似鳥言空，全無其㫖。煩惱不減，我慢翻增，是惡取邪空，非善達正法。須親見諦，言行相應。但縱妄語麄心，豈察潜行?用？古德云：‘行取千尺萬尺，說取一寸半寸。’又經云：‘言雖說空，行在其中。’寶積經云：‘佛言：若不修行得菩提者，音聲言說，亦應證得無上菩提。作如是言：‘我當作佛、我當作佛。’以此語故，無邊衆生，應成正覺。’故知行在言前，道非心外。又經云：‘佛言：學我法者，惟證乃知。’是以劇惡不如微善；多虚不如少實。但能行者，不棄於小心；縱空說者，徒標於大意。若未契眞如之用，順法性而行，惟得上慢之心，自招誣罔之咎。是以仁王列五?之位；智者備六?之文。行位分明，豈可叨濫？何不入平等觀，起隨喜心；積衆善之根，成大慈之種？經云：‘然一指節、?一炷香，尚滅積劫之?瑕；或散一花、暫稱一佛，?至究竟之果位。’首楞嚴經云：‘菩薩同事，尚作奸偷、屠販、淫女、寡婦，靡所不爲。’無生義云：‘離相無住行人，不住涅槃，能普現色身，在有爲中，能貴、能賤、能凡、能聖；行仁義之道，悲濟十方，盡未來際。’又云：‘凡地修聖行，果地習凡因；未具佛法，亦不滅受而取證也。’明知眞是俗眞，俗是眞俗；執?塵勞，通爲佛事。入法性三昧，無一法可嫌；證無邊定門，無一法可棄。勝負既失，取捨全乖；不可障他菩提，滅自善本。又縱了非身，深窮實相，不滯心境，決定無疑。雖知一切有爲，猶如空中鳥跡，尚須地地，觀練對治，?氣非無。況堅執四倒之愚，深䧟八邪之網；持此穢質，廣作貪淫；被幻網所籠，爲情色所醉；汨沒生死，沉淪苦輪者歟！所以大覺深嗟，廣垂毀?；諸聖捨身之際，無不先訶。如以毒藥而換醍醐，似將??而易珍寶。故寶積經云觀身有四十種過患：或云貪欲之獄，恒爲煩惱之所繫纒；臭穢之坑，常被諸蟲之所唼食。似行厠而五種不淨；若漏囊而九孔常穿。?恚毒虵起害心，而傷殘慧命；愚癡羅刹執我見，而吞噉智身。猶惡賊而舉世皆嫌；?死狗而諸賢並棄。不堅如芭蕉、水沬；無常似?影、電光。雖灌啖而反作?讎；每將養而罔知恩?。廣誚非一，難可具言。若不審此深?，遂乃廣興惡業；迷斯爲是，而不進脩，則智行兩?，理事俱失。須先厭患，苦切對治；知非而欲火潜消，了本而眞源自現。故法華經云：‘猶如三界，火宅所燒，何由能解，佛之智慧？’”

問：“身雖虚假，衆患所?；然因此幻形，能成道果。經云：‘不入煩惱大海，不得無價寶珠。’若欲捨之，恐成後悔。”

荅：“夫生必滅，有相皆空。若於三寶中，志誠歸向，起一捨心，猶勝世間虚生浪死；則能以無常體得金剛體，以不堅身易堅固身，取捨二途，須憑智照。”

問：“安心入道，須順眞空；起行度生，全歸世諦。但了法性，以辯正宗；何乃斥實憑虚，䘮本?末？有爲擾動，造作紛紜，汨亂眞源，昏濁心水。”

荅：“第一義中，眞亦不立，平等法界，無佛衆生；俗諦門中，不捨一法，凡興有作，佛事門收。是以諸佛，常依二諦說法；若不得世諦，不得第一義諦。唯識論云：‘撥無二諦是惡取空，諸佛說不可治者。’金剛經云：‘發阿耨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賢首國師云：‘眞空不壊緣起業果，是故尊?宛然。’金剛三昧論云：‘眞俗無二，而不守一。由無二故，則是一心；不守一故，舉體爲二。’華嚴經云：‘譬如虚空，於十方中，若去來?，求不可得；然非無虚空。菩薩如是，觀一切法，皆不可得，然非無一切法；如實無?，不失所作；普示修行，菩薩諸行；不捨大願，調伏衆生；轉正法輪，不壞因果。’又云：‘菩薩摩訶薩，了達自身及以衆生，本來寂滅，不驚不怖，而?修福智，無有厭足。雖知一切法，無有造作，而亦不捨諸法自相；雖於諸境界，永離貪欲，而常樂瞻奉諸佛色身；雖知不由他悟入於法，而種種方便求一切智；雖知諸佛國土皆如虚空，而常樂莊嚴一切佛刹；雖恒觀察無人無我，而敎化衆生無有疲厭；雖於法界本來不動，而以神通智力現衆?化；雖巳成就一切智智，而脩菩薩行無有休息；雖知諸法不可言說，而轉淨法輪令衆生喜；雖能示現諸佛神力，而不厭捨菩薩之身；雖現入於大涅槃，而一切處示現受生。能作如是權實雙行法，是佛業。’是以若撥果排因，?空見外道；據體絶用，是?寂聲聞。又若立正宗，何法非宗？既論法性，何物非性？從迷破執，則權立是非；從悟辯同，實無取捨。?所論者，不同凡夫所執事相，又非三藏菩薩偏假離眞，及通敎聲聞但空滅相。若離空之有，乃妄色之因；若離有之空，歸灰斷之果。?則性?相之性，故有閡繁興；相?性之相，故無?湛寂。境是不思議境，空是第一義空。舒卷同時，?空而常有；存泯不壞，?有而常空。故台敎云：‘如鏡有像，?礫不現，中具諸相；但空?無。微妙淨法身，具相三十二。’淸涼國師云：‘凡聖交徹，?凡心而見佛心；理事雙修，依本智而求佛智。’古德釋云：‘禪宗失意之徒，執理迷事，云：“性本具足，何假修求？但要亡情，?眞佛自現。學法之輩，執事迷理，何須孜孜修?理法？”合之雙美，離之兩傷；理事雙修，以彰圓妙。休心絶?，名理行；興功涉有，名事行。依本智者，本覺智，此是因智；此虚明不昧名智，成前理行。亡情顯理，求佛智者，?無障閡解脫智，此是果智；約圓明決斷爲智，成前事行，以起行成果故。此則體性同故，所以依之；相用?故，所以求之。但求相用，不求體性。前亡情理行，?是除染緣起，以顯體性；興功事行，?是發淨緣起，以成相用。’無相宗云：‘如上所說，相用可然；但依本智情亡，則相用自顯，以本具故。何須持爾起於事行？’圓宗云：‘性詮本具；亡情之時，但除?分相用，自顯眞體。若無事行，彼起淨分相用，無因得生。如金中雖有衆?，除礦但能顯金，若不施功造作，無因得成其?。豈金出礦巳，不造不作，自然得成於?？若亡情則不假事行，佛令具修，豈不虚勞學者？是以八地，巳能離?，佛勸方?起於事行，知由離?不了。所以文云：“法性眞常離心?，二乘於此亦能得；不以此故爲世尊，但以甚深無閡智。”七勸皆是事行故。是之果佛，須性相具足；因行，必須事理雙修。依本智如得金；修理行如去礦；修事行如造作；求佛智如成?也。’慈愍三藏錄云：‘若言世尊，說諸有爲，定如空華，無有一物，名虚妄者；虚妄無形，非解脫因，如何世尊勅諸弟子，?修六度萬行妙因，當證菩提涅槃之果？豈有智者，讃乾闥婆誠，堅實高妙？?勸諸人，以兔⾓爲梯，而可登陟乎？由此理故，雖是凡夫，發菩提心、行菩薩行，雖然有漏修?，是實是正，有體虚妄；非如龜毛，空無一物，說爲虚妄。皆是依他，緣生幻有；不同無而妄計。若如是解者，常行於相，相不能閡，速得解脫。迷情局執，於敎不通，雖求離相，恒被相拘，無有解脫。’又云：‘若三世佛行，執爲妄想；憑何修學，而得解脫？不依佛行，别有所宗，皆外道行。’古德云：‘若一向拱手，自取安隱，不行仁義，道?闕莊嚴，多劫亦不成。’但實際不受一塵，佛事不捨一法。還源觀云：‘眞該妄本，行無不修；妄徹眞源，相無不寂。’又云：‘眞如之性，法爾隨緣；萬法俱興，法爾歸性。’祖師傳法偈云：‘心地隨時說，菩提亦秖?，事理俱無閡，當生?不生。’故知眞不守性，順寂而萬有恒興；緣不失體，任動而一空恒寂。”

問：“思益經云：‘入正位者，不從一地至十地。’楞伽經云：‘寂滅眞如，有何次第？’古德云：‘?可永劫沉淪，終不求諸聖解脫。’又云：‘任汝千聖現，我有天眞佛。’何乃捏目生華，強分行位？”

荅：“若心㝠性佛，理括眞源，豈假他緣，尚猶忘巳。若隨智區分，於無次第中而立次第，雖似昇降，本位不動。夫聖人大寶曰位，若無行位，則是天魔外道。若約圓融門，則順法界性，本自淸淨；若約行布門，則隨世諦相，前後淺深。?圓融不礙行布，頓成諸行，一地?一切地故；若行布不礙圓融，偏成諸行，增進諸位功德故。㸃空論位，常居中道。不有而有，階降歷然；有而不有，泯然虚靜。故般若經云：‘須菩提問佛：“若諸法?竟無所有，云何說有一地乃至十地？”佛言：以諸法?竟無所有故，則有菩薩初地至十地；若諸法有決定性者，則無一地乃至十地。’是以三十七品，菩薩履踐之門；五十二位，古佛修行之路。從初?處一?圓修，迄至十八不共，練磨三業，究竟淸淨。”

問：“眞源自性本自圓成，何籍修行廣?動作？經云：‘見苦斷集，證滅修道，名爲戲論。’若起妄修行，何當契本？”

荅：“起信論云：‘以有妄想心故，能知名義，爲說眞覺。亦因眞如內熏，令此無明而有淨用。’?因諸佛言敎力，內外相資，令此妄身，自信巳身有眞如性，能起種種方便修諸對冶。此能修行，則是信有眞如，由未證眞，不名無漏；妄?若淨，眞性自顯。又雖修無性，不閡眞修；從妄顯眞，因識成智。猶如影像，能表鏡明；若無塵勞，佛道不立。古德云：‘眞妄二法，同是一心。妄攬眞成，無别妄故；眞隨妄現，無别眞故。又眞外有妄，理不徧故；妄外有眞，事無依故。’又若執本淨，是自性癡；若假外修，是他性癡；若內外相資，是共性癡；若本末俱遣，是無因癡。長者論云：‘若一槩皆平，則無心修道；應須䇿修，以至無修，方知萬法無修。’寶積經云：‘若無正修者，猫兔等亦合成佛，以無正修故。’台敎云：‘行能成智，行滿智圓；智能顯理，理窮智寂。’相須之道，興廢不無。因權顯實，實立權亡；約妄明眞，眞成妄泯。權妄既寂，眞實亦空；非妄非權，何眞何實。牛頭融大師云：‘若言修生，則造作非眞，若言本有，則萬行虚設。’”

問：“一切凡夫常在於定，何須?息入觀而無繩自縛乎？”

荅：“若法性三昧，何人不具？若論究竟定門，惟佛方備。等覺菩薩，尚乃不知；散心凡夫，豈容測度。故文殊云：‘譬如人學射，從麄至細，後乃所發皆中。我亦如是，初學三昧，諦緣一境，後入無心三昧，始一切時中，常與定俱。’所以不淨假觀、?息妙門，是入甘露之津，出生死之徑。故龍樹祖師云：‘觀佛十力中，二力最大：因業力故入生死；因定力故出生死。’正法?經云：‘救四天下人命，不如一食頃端心正意。’是以在纒眞如，昬散皆具；出纒眞如，定慧方明。總别條然，前後無濫。何專理是，?斥是非？”

問：“菩薩大業，以攝化爲基；何乃獨宿孤峯、入深蘭若，旣違本願，何成利人？”

荅：“菩薩本爲度他，是以先修定慧。空閑靜處，禪觀易成；少欲頭陁，能入聖道。法華經云：‘又見菩薩，?猛精進，入於深山，思惟佛道。’”

問：“多聞、廣讀、?學、記持，狥義窮文，何當見性？”

荅：“若隨語生見，齊文作解，執詮忘㫖，逐敎迷心，指月不分，?難見性。若因言悟道，藉敎明宗，諦入圓詮，深探佛意；?多聞而成寶藏，積學以爲智海。從凡入聖，皆因玄學之力；居危?安，盡資妙智之功。言爲入道之階梯，敎是辯正之繩墨。華嚴經云：‘欲度衆生令住涅槃，不離無障閡解脫智；無障閡解脫智，不離一切法如實覺；一切法如實覺，不離無行無生行慧光；無行無生行慧光，不離禪善巧決定觀察智；禪善巧決定觀察智，不離善巧多聞。菩薩如是，觀察了知巳，倍故正法，?求脩?。日夜惟願聞法、喜法、樂法、依法、隨法、解法、順法、到法、住法、行法。菩薩如是?求佛法，所有珎財，皆無悋惜，不見有物，難得可重；但於能說佛法之人，生難遭想。’法華經云：‘若有利根，智慧明了，多聞強識，乃可爲說。’論云：‘有慧無多聞，是不知實相；譬如大暗中，有目無所見。多聞無智慧，亦不知實相；譬如大明中，有燈而無目。多聞利智慧，是所說應受；無聞無智慧，是名人身牛。’故圓敎二品，方許兼讀誦；位居不退，始聞法無厭。聞有助觀之力；學成種智之功。不可作牛羊之?，罔辨方隅；處愚戅之心，不分菽麥乎！”

問：“靈知不昧，妙性常圓。何假叅尋，徧求知識？”

荅：“一切衆生，悟裏生迷，眞中起妄，秖爲不覺，須假發揚。法華經云：‘佛曾親近百千萬億無數諸佛，盡行諸佛無量道法，勇猛精進，名稱普聞。’又云：‘善知識者，是大因緣，所謂令得見佛，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華嚴經云：‘譬如暗中寶，無燈不可見；佛法無人說，雖智不能了。’又云：‘不要三千大千世界滿中珍寶；惟願樂聞一句未聞佛法。’又云：‘雖知諸法不由他悟，而常尊敬諸善知識。’起信論云：‘又諸佛法，有因有緣；因緣具足，乃得成辦。如木中火性，是火正因；若無人知，不假方便，能自燒人，無有是處。衆生亦爾，雖有正因，熏?之力，若不遇諸佛、菩薩、善知識等，以之爲緣，能自斷煩惱、入涅槃者，則無是處。’法句經云：‘如褁香之紙、繫魚之索。佛語諸比丘：夫物本淨，皆由因緣，以興罪福。近賢明，則道義隆；友愚暗，則殃禍集。譬如紙、索，近香則香；繫魚則臭，漸染翫?，各不自覺。”頌曰：“鄙夫染人，如近臭物；漸迷?非，不覺成惡。賢夫染人，如附香熏；進智?善，行成芳潔。’首楞嚴經云：‘佛告阿難：一切衆生從無始來，種種顚倒，業種自然，如惡又聚。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乃至别成聲聞緣覺，及成外道諸天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錯亂修?。猶如煮炒欲成嘉饌，縱經塵劫終不能成。’是知初心，須親道友，以辨邪正，方契眞修。或涉權門，日劫相倍；若得圓㫖，不枉功程，?至道塲，永無疑悔。及生自悟之時，惟證無師自然之智，決定不從人得。”

問：“說法爲人，雖成大業；未齊極地，恐損自行。登地菩薩，尚?佛訶；未證凡夫，如何開演？”

荅：“台敎初品，?是凡夫；若信入圓門，亦可說法。以凡夫心同佛所知，用所生?齊如來見。般若經中校量，正憶?自修行般若之福，不如廣爲人天巧說譬喻，令前人易解般若，其福最勝。經云：‘其人戒足雖羸劣，善能說法利多人；若有供養是人者，則爲供養十方佛。’未曾有經云：‘說法有二大因緣：一者開化天人，福無量故。二者爲?施食恩故，豈得不說。’又財施如燈，但明小室；法施若日，遠照天下。大方廣總持經云：‘佛言：善男子！佛滅度後，若有法師，善隨樂欲，爲人說法，能令菩薩、學大乘者，及諸大衆，有發一毛歡喜之心，乃至暫下一滴淚者，當知皆是佛之神力。’但見解不?，㝠契佛心，雖爲他人，亦乃化功歸巳；既能助道又?佛恩，儻不渉名聞，實一毫不棄。至於傳持法寶、講唱大乗、制論釋經、著文解義，㧞不信之疑箭，照愚暗之智光；建法垣墻，續佛壽命。或取經西土，求法遐方；或翻譯大乗，潤文至敎；或廣行經咒，徧施受持。開法施之門，續傳燈之?。能將甘露，沃枯渴之心；善使金錍，抉癡盲之?。經云：‘假使頂戴經塵劫，身爲牀座徧三千；若不傳法度衆生，決定無能?恩者。’”

問：“何不一法頓悟，萬行自圓。而迁?漸徑，?勞小善乎？禪宗一?不生，一塵不現；若爭馳?水、兢執空華，以幻修幻，終無得理。”

荅：“諸佛了幻，方能度幻衆生；菩薩明空，是以從空建立。涅槃經云：‘佛言：一切諸法皆如幻相，如來在中以方便力，無所染者。何以故？諸佛法爾。’中論云：‘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是以頓如種子巳包；漸似芽莖旋發。又如見九層之臺，則可頓見；要須躡階而後得昇。頓了心性，?心是佛，無性不具；而須積功，徧修萬行。又如磨鏡，一時徧磨，明淨有漸。萬行頓修，悟則漸勝，此名圓漸，非是漸圓。亦是無位中位；無行中得。是以徹果該因，從微至著，皆須慈善根力，乃能自利利他。故九層之㙜成於始簣，千里之程託於初步；滔滔之水起於濫觴，森森之樹生於毫末。道不遺於小行；暗弗拒於初明。故一句染神，歷劫不朽；一善入心，萬世匪忘。涅槃經云：‘佛說：脩一善心，破百種惡；如少金剛，能壞須彌；亦如少火，能燒一切；如少毒藥，能害衆生。少善亦爾，能破大惡。’日摩尼寶經云：‘佛告迦葉菩薩：“我觀衆生，雖??千巨億萬劫，在欲愛中，爲罪所覆；若聞佛經，一反?善，罪?消盡。’大智度論云：‘如來成道時，有十種微笑，而觀世間。有小因大果，小緣大?：如求佛道，讃一偈、一稱南無佛、燒一捻香，必得作佛。何況聞知諸法實相，不生不滅，不不生不不滅，而行因緣，業亦不失，以是故笑。’”

古德問云：“達磨不與鿄帝說功德因緣，而云無耶？菩薩捨國城、建塔廟，豈虚設乎？”

荅：“大師此說，不壞福德因果，武帝不達。有爲功德，而有限劑；空無相福，不可思量。破他貪著；如不貪著，盡是無爲。菩薩亦作輪王，如是福?，因果歷然，可是無耶？若達理者處之，與法界同量，無有竭盡；若不達理，?是有爲輪?之?，不應貪著。忠國師云：‘諸佛菩薩，皆具福、智二嚴，豈是撥無因果？但勿以理滯事，以事妨理；終日行，而不乖於無行也。’”

生法師問：“云何彈指、合掌，無非佛因耶？”

荅：“一切法皆無定性，而所適隨緣。若以貪爲緣，?適人天之?；若?向菩提爲緣，?成佛果之?。眞如尚不守自性，而況此微善乎？

萬善同歸卷第三

音釋

撥閡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