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量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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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38

雅量第六

豫章太守顧劭是雍之子,劭在郡卒,雍盛集僚屬,自圍棊外,啓信至而無兒書,雖神氣不變,而心了其故,以爪掐掌,血流沾褥。賔客既散,方歎曰:巳無延陵之高,豈可有䘮明之責。於是豁情散哀,顔色自若。

嵇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奏廣陵散。曲終曰:?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於今絶矣。太學生三千人上書請以爲師,不許。文王亦尋悔焉。

夏侯太初嘗倚柱作書,時大雨霹靂破所倚柱,衣服焦然,神色無變,書亦如故。賔客左右,皆跌蕩不得住。

王戎七歲,嘗與諸小兒遊,看道邊李樹多子折枝,諸兒競走取之,唯戎不動。人問之,荅曰:樹在道邊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

魏明帝於宣武場上斷虎爪牙,縱百姓觀之。王戎七歲,亦往看虎承間攀欄而吼,其聲震地,觀者無不辟易顛仆。戎湛然不動,了無恐色。王戎爲侍中,南郡太守劉肈遺筒中箋布五端。戎雖不受,厚報其書。

裴叔則被收,神氣無變,舉止自若。求?筆作書,書成,救者多,乃得免。後位儀同三司。

王夷甫嘗屬族人事,經時未行,遇於一處飲燕,因語之曰:近屬尊事,那得不行?族人大怒,便舉樏擲其面。夷甫都無言。盥洗畢,牽王丞相臂,與共載去。在車中照鏡,語丞相曰:汝看我眼光。迺出牛背上。

裴遐在周馥所,馥設主人,遐與人圍棊。馥司馬行酒,遐正戲,不時爲飲。司馬恚,因曳遐墜地。遐還坐,舉止如常,顔色不變,復戲如故。王夷甫問遐:當時何得顔色不異?荅曰:直是闇當故耳。

劉慶孫在太傅府,于時人士多爲所構,唯庾子嵩縱心事外,無迹可間。後以其性儉家富,説太傅令換千萬,冀其有吝,於此可乗。太傅於衆坐中問庾,庾時頽然巳醉,幘墮几上,以頭就穿取。徐荅云: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萬,隨公所取。於是乃服。後有人向庾道此,庾曰:可謂以小人之慮,度君子之心。

王夷甫與裴景聲志好不同,景聲惡欲取之,卒不能回。乃故詣王,肆言極罵,要王荅已,欲以分謗。王不爲動色。徐曰:白眼兒遂作

王夷甫,長裴成公四歲,不與相知。時共集一處,皆當時名士,謂王曰:裴令令望何足計。王便卿裴,裴曰:自可全君雅志。

有往來者云:庾公有東下意。或謂王公:可潜稍嚴,以備不虞。王公曰:我與元規雖俱王臣,本懐布衣之好。若其欲來,吾角巾徑還烏衣,何所稍嚴。

王丞相主簿欲檢校帳下,公語主簿,欲與主簿周旋,無爲知人几案間事。祖士少好財,阮遥集好屐,並?自經營,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人有詣祖,見料視財物,客至,屏當未盡,餘兩小簏箸背後,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詣阮,見自吹火蠟屐,因歎曰:未知一生當箸幾量屐。神色閑畼,於是勝負始分。

許侍中、顧司空俱作丞相從事,爾時巳被遇,遊宴集聚,略無不同。嘗夜至丞相許戲,二人歡極,丞相便命使入巳帳眠。顧至曉回轉,不得快孰,許上牀,便咍臺大鼾。丞相顧諸客曰:此中亦難得眠處。

庾太尉風儀偉長,不輕舉止,時人皆以爲假。亮有大兒數歲,雅重之質,便自如此,人知是天性。温太真嘗隱幔怛之,此兒神色恬然,乃徐跪曰:君侯何以爲此?論者謂不減亮。蘇峻時遇害,或云見阿恭,知元規非假。

禇公於章安令遷太尉記室。㕘軍名字巳顯而位微,人未多識。公東出,乗估客船,送故吏數人,投錢唐亭住。爾時吳興沈充爲縣令,當送客過浙江,客出,亭吏驅公移牛屋下。潮水至,沈令起彷徨,問牛屋下是何物人?吏云:昨有一傖父來寄亭,中有尊貴客,權移之。令有酒色,因遥問傖父:欲食䴵不?姓何等可共語。禇因舉手答曰:河南禇季野,逺近久承公名。令於是大遽,不敢移公,便於牛屋下脩剌詣公,更宰殺爲饌具,於公前鞭撻亭吏,欲以謝慙。公與之酌宴,言色無異,狀如不覺。令送公至界。郗太傅在京口,遣門生與王丞相書,求女。壻丞相語郗:信:君往東廂,任意選之。門生歸白郗曰:王家諸郎,亦皆可嘉。聞來覓壻,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東牀上,坦腹卧,如不聞。郗公云:正此好。訪之,乃是逸少。因嫁女與焉。

過江,初拜官,輿飾供饌。羊曼拜丹陽尹,客來蚤者,並得佳設。日晏漸罄,不復及精。隨客早晚,不問貴賤。羊固拜臨海,竟日皆美供,雖晚至,亦獲盛饌。時論以固之豐華,不如曼之真率。

周仲智飮酒醉,瞋目還靣,謂伯仁曰:君才不如弟,而橫得重名。須臾,舉蠟燭火擲伯仁。伯仁笑曰:阿奴火攻,固出下策耳。

顧和始爲楊州從事,月旦當朝,未入頃,停車州門外。周侯詣丞相,歷和車邊。和覓蝨,夷然不動。周旣過,反還,指顧心曰:此中何所有?顧搏蝨如故,徐應曰:此中最是難測地。周侯旣入語丞相曰:卿州吏中有一令僕才,庾太尉與蘇峻戰敗,率左右十餘人,乗小船西奔。亂兵相剝掠射,誤中柂工,應弦而倒,舉船上咸失色分散。亮不動容,徐曰:此手那可使箸!賊衆迺安。

庾小征西嘗出未還,婦母阮是劉萬安妻,與女上安陵城樓上。俄頃翼歸,策良馬,盛輿衛。阮語女:聞庾郎能騎,我何由得見?婦吿翼,翼,便爲於道開鹵簿盤,馬始兩轉,墜馬墮地,意色自若。

宣武與簡文、太宰共載,密令人在輿前後鳴鼔大叫,鹵簿中驚擾。太宰惶怖求下輿,顧看簡文,穆然清恬。宣武語人曰:朝廷間故復有此賢。

王劭、王薈共詣宣武,正值收庾希家。薈不自安,逡廵欲去。劭堅坐不動,待收信還,得不定,迺出。論者以劭爲優。

桓宣武與郗超議芟夷朝臣,條牒既定,其夜同宿。明晨起,呼謝安、王坦之入,擲䟽示之。郗猶在帳内,謝都無言,王直擲還云多。宣武取筆欲除,郗不覺竊從帳中與宣武言。謝含笑曰:郗生可謂入幕賔也。

謝太傅盤桓東山時,與孫興公諸人汎海戲,風起浪涌,孫、王諸人色並遽,便唱使還。太傅神情方王,吟嘯不言。舟人以公貌閑意説,猶去不止。既風轉急浪猛,諸人皆諠動不坐。公徐云:如此將無歸。衆人即承響而回。於是審其量,足以鎮安朝野。

桓公伏甲設饌,廣延朝士,因此欲誅謝安、王坦之。王甚遽,問謝曰:當作何計?謝神意不變,謂文度曰:晉阼存亡,在此一行。相與俱前。王之恐狀,轉見於色,謝之寛容,愈表於貌。望階趨席,方作洛生詠諷,浩浩洪流。桓憚其曠逺,乃趣解兵。王、謝舊齊名,於此始判優劣。

謝太傅與王文度共詣郗超日旰未得前,王便欲去。謝曰:不能爲性命忍。俄頃,

支道林還東,時賢並送於征虜亭。蔡子叔前至,坐近林公。謝萬石後來,坐小逺。蔡暫起,謝移就其處。蔡還,見謝在焉,因合褥舉謝擲地,自復坐。謝冠幘傾脱,乃徐起振衣就席,神意甚平,不覺瞋沮。坐定,謂蔡曰:卿竒人,殆壞我靣?蔡答曰:我本不爲卿靣作計。其後二人俱不介意。

郗嘉賔欽崇釋道安德問餉米千斛,修書累紙,意寄殷勤。道安答直云損米,愈覺有待之爲煩。

謝安南免吏部尚書,還東,謝太傅赴桓公司馬出西,相遇破岡,既當逺别,遂停三日共語。太傅欲慰其失官,安南輒引以它端,雖信宿中塗,竟不言及此事。太傅深恨在心未盡,謂同舟曰:謝奉故是竒士。

戴公從東出,謝太傅往看之。謝本輕戴,見但與論琴書。戴既無吝色,而談琴書愈妙,謝悠然知其量。

謝公與人圍棊,俄而謝?淮上信至,看書竟,黙然無言,徐向局客問淮上利害。答曰:小兒軰大破賊。意色舉止,不異於常。

王子猷、子敬曾俱坐一室上,忽發火,子猷遽走避,不遑取屐。子敬神色恬然,徐喚左右扶慿而出,不異平常。世以此定二王神宇。符堅遊䰟近境,謝太傅謂子敬曰:可將當軸,了其此處。

王僧彌、謝車騎共王小奴許集。僧彌舉酒勸謝云:奉使君一觴。謝曰:可爾。僧彌勃然起,作色曰:汝故是吳興溪中釣碣耳,何敢譸張!謝徐撫掌而笑曰:衛軍僧彌殊不肅省,乃侵陵上國也。

王東亭爲桓宣武主簿,既承藉有美譽,公甚欲其人地爲一府之望。初見謝失儀,而神色自若,坐上賔客即相貶笑。公曰:不然。觀其情貌,必自不凡,吾當試之。後因月朝,閣下伏公於内,走馬直出突之,左右皆宕仆,而王不動,名價於是大重,咸云。是公輔器也。

太元末,長星見,孝武心甚惡之。夜華林園中飲酒,舉桮屬星云:長星勸爾一桮酒,自古何時有萬歲天子。

殷荆州有所識,作賦是束晳慢戲之流。殷甚以爲有才,語王恭:適見新文,甚可觀,便於手巾函中出之。王讀,殷笑之不自勝。王看竟,既不笑,亦不言好惡,但以如意帖之而巳。殷悵然自失。

羊綏第二子孚,少有儁才,與謝益壽相好。嘗蚤往謝許,未食,俄而王齊王暏來。既先不相識,王向席有不説色,欲使羊去。羊了不眄,唯脚委几上,詠矚自若。謝與王叙寒温,數語畢,還與羊談賞,王方悟其竒,乃合共語。須臾食下,二王都不得餐,唯屬羊不暇。羊不大應對之,而盛進食。食畢便?,遂苦相留。羊義不住,直云:向者不得從命,中國尚虚。二王是孝伯兩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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