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張後餘辭

哭張後餘辭

後餘常山張氏，孝其家，忠其友，爲經術甚䆳而文。少余七年，頗弟畜之。與之居終日，冲然忘其有人。與之言，鏗爾而厲，辯而歸乎中。凡人有道而不顯於丗，則曰非其丗也。道而得乎丗，然猶不顯，則曰命。命之微，不可知。知而索乎外者，曰性與貌。後餘之性可謂良矣，其貌可謂肅矣。愽實弘?，宜爲大官耇老，求其所以夭賤，無可得焉。旣得進士，明年，疽發髀卒。

後餘之死，人咸痛之，曰：天之佑善人而殺是子，何也？激者曰：天之殺?，在善人而佑不肖。莊周之說，以爲人之君子，天之小人。張君豈天所謂小人者耶？是二者又非論之適也。吾謂善與惡，夭與壽，貴舉賤異道，而岀者也，無取喜怒於其中。道之出者多，其合焉者固少，是以君子之難貴且壽也。後餘母老而䘮，良子東西者助之哭焉，况其知者耶？然後餘不與謟冒者同貴，不與悖亂者同壽。歸㓗乎身，聞道而死，雖勿哭焉可也。嗚呼！更使旣聞道而且貴且壽，則其顯庸也逺矣，又烏能勿痛乎？遂哭之以辭。

嗟嗟張君，善不必壽，惟道之聞。一日爲老，人皆反是，百稔猶㓜。子之優游，是亦黃耇。嗟嗟張君，寵不必貴。尊嚴爲仁，早服髙位。淫䛕肆慾，銀艾淪弃。子之崇髙，無媿三事。吾見皤皤而童，赫赫而辱。進檽袴於几杖，負泥塗於冕服，巳雖有餘，人視不足。子之跡不混乎其間者，幸也。冝賀而弔，宜歌而哭，吾其過乎？與其寵而加貴，善而加壽，道施于人，慶及于母，從容邦家，樂我朋友，豈不光裕顯大，歟而不克也？則弔而哭者，其無過乎？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