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曰事有可疑

十九曰事有可疑

文德皇后傳所記恐誤。

宜城公主傳所書可疑。叚文昌傳有疑，牛氏表有可疑。

朱敬則預誅二張，可疑。

張孝忠妻入朝迎公主事，可疑。覃王字可疑。譙王傳裴巽未明。賈至論諸人善守，

柳渾爲張延賞所擠，王維、王縉兄弟，

裴寂兩書四月癸酉爲左僕射崔彦昭逐李可及，

文德皇后傳所記恐誤。

文德皇后傳云從幸九成宫，方屬疾，會柴紹等急變，聞帝甲而起，后輿疾以從。

今案帝紀并柴紹傳，並未?有急變之事，莫知何謂，疑其無之。

宜城公主傳所書可疑。

宜城公主傳略云：主嫁裴巽，帝恚，斥爲郡主。久之，復故封。神龍元年。

今案中宗自未攺神龍未返正巳前，止稱太子，神龍元年始復帝位。今傳云帝恚，斥爲郡主，久之復故封。則是神龍元年以前明矣。神龍以前，曷?有帝，所稱者何帝乎？叚文昌傳有誤

叚。文昌傳云：南詔襲南安，帝以文昌得蠻夷心，詔使下檄尉讓，卽日解而去。今案文昌傳，以本紀及南蠻傳考之，自大和四年巳後至九年，並無南詔，宼南安因得文昌檄而解去之事。且南安不見屬何郡，疑皆無之。牛氏表有可疑。宰相世系表云：安定牛氏，出自漢隴西主簿崇之後。

今案隋書牛弘傳云：安定鶉觚人也。本姓尞氏。祖熾，郡中正。父允，魏侍中、工部尚書、臨涇公，賜姓爲牛氏。然則是本姓尞，而弘父名允，賜姓爲牛。今此表乃云?允，是遂以?允爲名。又云出隴西主簿崇之後，則其得姓甚逺，與隋書殊爲差舛。然古之牛氏，實安定人，故允封臨涇，亦不出其地。今此表則云臨淮，又亦可疑。且若弘之世系果出鶉觚，則當日弘所封，亦應不出安定臨涇之境。今乃逺取竒章，似必有說。况近世史氏記人之鄕里，多非其眞。如李則隴西，王則太原，姚則吳興之?，昔人巳?譏其失。今此牛氏世表，恐亦同之。兼案集韻尞字自是人姓，而隋書乃唐初所脩，去隋未逺。所脩之人，多隋時人，其所載述，必得其詳。恐此世表後人所撰，不知源，因妄相附著云爾。

朱敬則顯誅二張，可疑。

武后紀桓彦範、敬暉等誅二張，復中宗處，其人名内有庫部員外郎朱敬則。

今案敬則傳，敬則當武后世，巳?爲相，罷後爲成均祭酒、冬官侍郎、鄭州刺史致仕，且未?爲庫部員外郎，而本傅亦不言其同誅。二張雖有與敬暉宻議誅之之䇿，然傳亦止云暉卒用其策，亦不言敬則同臨其事也。疑此一名悮載

張孝忠妻入朝迎公主事，可疑。

蔣乂傳云：張孝忠子茂宗，尚義章公主，母亡，遺占丐成禮。帝念孝忠功，卽日召爲左衛將軍，許主下降。又上䟽以爲墨縗禮本緣金革，未有奪䘮尚主者，繆盭典禮，違人情，不可爲法。帝令中使者諭茂宗之母之請，乂意殊堅。帝曰：?所言，古禮也。今俗借吉而婚不爲少。對曰：俚室窮人子，旁無至親，乃有借吉以嫁，不聞男冐凶而娶。陛下建中詔書，郡縣主當婚，皆使有司循典故，無用俗儀。公主春秋少，待年不爲晩，請茂宗如禮便。帝曰：更思之。會太常博士韋彤、裴堪諫曰：婚禮，主人几筵聽命，稱事立文，謂之嘉，所以承宗廟，繼後嗣也。䘮禮，創巨者日久，痛甚者愈遲，二十五月而畢，謂之凶，所以送死報終，示有節也。故夫義婦德，父慈子孝。昔魯矦攺服，晉襄墨縗，緣金革事，則有權變，安有釋縗服，衣冕裳，去堊室，行親迎，以凶瀆嘉，爲朝廷爽法。䟽入，帝迂其言，促行前詔，然心嘉乂有守。

今案張孝忠傳云：貞元二年，河北蝗，明年，檢校司空，詔其子茂宗尚義章公主，孝忠遣妻入朝，執親迎禮，賞賚甚厚。然則旣云孝忠遣妻入朝，則是茂宗之母尚在，安得復有在䘮之說歟？且又云茂宗母亡，遺占丐成禮，則是入朝者孝忠之後妻，而茂宗之後母乎？且觀傳之所叙，似孝忠之妻將亡，而有遺言丐速成禮，故德宗從之，則其人之亡固未久也。而孝忠巳娶後妻，可乎？朝廷亦以妻待之，禮歟，史官亦以妻書之，可乎？凡此者，皆史氏不明白其事，未免後人之惑也。覃王字可疑，

古之封一字王皆國名，至唐則有以州名者，若延王、通王、沂王、韶王、彭王之?是也。而其内有封覃王者，不知此國名邪？州名邪？或潭之悞耶？若是州名，亦莫知其何在也。譙王傳，裴巽未明。譙王重福傳云：趍，東都，舍駙馬裴巽家。

今案唐駙馬都尉裴巽有二，其一尚中宗女宜城公主，其一尚?宗女薛國公主。今重福所舍之裴巽，其宜城歟、薛國歟？不可得而知。然意者重福卽中宗子，今旣作亂，必趍其所親姊妹之家，然則無乃宜城之裴巽是邪？史不明言，特以意度之爾。且又薛國初嫁王守一，守一以開元十二年死，後始再嫁裴巽。以是言之，則宜城之裴必矣。然則裴巽者，一時果有二人邪？或薛國之巽卽？宜城之巽邪？皆不可得知。然此亦史氏之所宜辨析者，故載之云。賈至論諸人善守。

賈至傳云：至德中，將軍王去榮殺富平令，肅宗新得陜，且惜去榮材，詔貸死。至諌。或曰：去榮善守，陜新下，非去榮不可守。臣謂不然。李光弼守太原，程千里守上黨，許叔冀守靈昌，魯炅守南陽，賈賁守雍丘，張廵守雎陽，初無去榮，未聞賊能下也。

今案：肅宗紀，至德二載八月，靈昌郡太守許叔冀奔于彭城。九月丁丑，安慶緒䧟上黨郡，執節度使程千里。癸卯，復京師，慶緒奔于陜郡。十月戊申，廣平郡王俶及安慶緒戰于新店，敗之，克陜郡。又魯炅保南陽，被圍凡一年，晝夜戰，人至相食，卒無救。至德二載五月，乃率衆突圍走襄陽。由是言之，魯炅以二載五月弃南陽，賈賁以至德元載死于雍丘，而張廵代守；許叔冀以八月弃靈昌，程千里以九月失上黨，至十月，肅宗乃得陜而去。榮殺人又得陜之後，則數子者或死或失守，皆巳在得陜之前，而賈至猶有此言，無乃謬乎？且至實當時朝臣也，凡諸將得失，無容不知，而謬悞至此，深可疑也。

柳渾爲張延賞所擠，柳渾傳叙傳渾爲張延賞所擠罷相。

今案延賞與渾在貞元三年同時爲相，是年延賞以七月壬申薨，渾以八月巳丑始罷，然則其罷非緣延賞所擠，此其一也。又案延賞傳以病困不能事，其所建請减吏員事尚不能主之而死，何暇復擠柳渾乎？此其二也。由是言之，延賞擠渾之言，其殆妄乎！王維王縉兄弟

王維傳云：縉爲蜀州刺史，維表巳有五短，縉有五長。臣在省戶，縉逺方願歸所任官，放田里。使縉還京師。久乃召縉爲左散騎常侍。今案縉傳云：祿山亂，擢太原少尹，佐李光弼，以功加憲部侍郎，遷兵部。史朝義平，詔宣慰河北，使還有指，俄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則縉未?，歷爲蜀州及常侍。此可疑者一也。又縉傳云：祿山亂，擢太原少尹，佐李光弼，以功加憲部侍郎，遷兵部。史朝義平，詔宣慰河北。而維傳云：維以上元初卒。今案祿山以天寶十四載作亂，與其子慶緒及央思明及其子朝義相繼叛逆，至代宗廣德元年而朝義平，中間歷天寶十五年，至德二載，乾元元年、二年，上元元年、二年，寶應元年，廣德元年。是年春，史朝義死，縉宣慰河北。是時維之卒巳久矣。自丙申至庚子五六年之間，縉未?有入蜀及爲常侍之事。此可疑者二也。又維傳云：祿山反，維爲賊得，迫爲給事中，賊平皆下獄。時縉位巳顯，請削官贖維罪。肅宗亦自憐之，下遷太子中允。久之，遷中庻子，三遷尚書右丞。今案安祿山以天寶十五載六月䧟京師，至至德二載九月復京師，十月復東京。凡䧟賊官下獄，當在此際。方是時，縉官位巳顯，則何由復有爲蜀州刺史等事。此可疑者三也。由是言之，維傳所言，殆皆無之。

裴寂兩書四月癸酉爲左僕射，

宰相表武德四年四月癸酉，寂爲左僕射，至六年又云四月癸酉，寂爲左僕射。

今案本紀武德四年四月不書寂爲左僕射，至六年則書此，一可疑也。又自四年寂爲左僕射之後，中間不載遷攺罷免，無緣於六年再爲左僕射，此二可疑也。又寂本傳止述自右僕射遷左，雖不載其年，然亦不述其兩爲左僕射，此三可疑也。又案五行志，武德四年八月丙戌朔，日食。今以八月丙戌朔却而推之，則是年四月内無癸酉日。而六年十二月壬寅朔日食，以十二月壬寅朔却而推之，則是年四月内有癸酉日。此四可疑也。由是言之，四年四日癸酉，寂爲僕射。疑其悞書本無此一事也。崔彦昭逐李可及

崔彦昭傳云：伶人李可及爲懿宗所寵，橫甚，彦昭奏逐，死嶺南。

今案：彦昭傳：彦昭，懿宗時爲戶部侍郎，由河陽節度使徙河東。僖宗立，授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案：僖宗本紀，彦昭以乾符元年八月始爲相，時僖宗巳卽位朞年矣。又案：曹確傳云：懿宗咸通中，確爲相，時，帝寵優人李可及，可及憑恩橫甚，人無敢斥，擢爲威衛將軍。確諌，帝不聽，至僖宗立，始貶死。方懿宗寵可及勢盛之時，曹確以宰相言之尚不納，而彦昭是時又非宰相，何由一言而可及，遂貶死。此可疑者一也。况確傳云，僖宗立，可及始貶死，而彦昭傳則云彦昭奏逐死嶺南卽。未審彦昭以懿宗時言邪，以僖宗時言邪？若以懿宗時言，則曹確以宰相言之尚不從，而彦昭身非言事之官，又無評彈之職，何由一言便逐？若以爲當僖宗時言之遂逐，則當懿宗時可及巳爲衆人人所憎，確傳巳具載其事，豈容僖宗卽位之後，曹確返無一言，直候朞年之後，彦昭爲相言之，然後貶逐乎？此可疑者二也。然則彦昭傳所書，殆皆妄誕可疑也。海虞趙開美校刋新唐書糾謬卷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