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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朱士行一

淮陽支孝龍二

豫章山康僧淵三

高邑竺法雅四

中山康法朗五

燉煌竺法乗六

剡東?山竺道濳七

剡沃洲支道林八

剡山于法蘭九

剡白山于法開十

燉煌于道邃十一

剡葛峴竺法崇十二

始?山竺法義十三

東莞竺僧度十四

朱士行，穎川人，志業方?，歡沮不能移其操。少懷遠悟，脫落塵俗，出家巳後，專務經典。

昔漢靈之時，竺佛朔譯出道行經，?小品之舊本也，文句簡略，意義未周。士行?於洛陽講道行經，覺文意隱質，諸未盡善，毎歎曰：“此經大乘之要，而譯理不盡。”誓志捐身，遠求大本，遂以魏甘露五年，發迹雍州，西渡流沙。既至于闐，果得梵書正本凡九十章，遣弟子弗如檀，此言法饒。送經梵本還歸洛陽。未發之頃，于闐諸小乘學衆，遂以白王云：“漢地沙門欲以婆羅門書，惑亂正典。王爲地主，若不禁之，將斷大法聾盲漢地，王之咎也。”王?不聽賷經。士行深懷痛心，乃求燒經爲證，王?許焉。於是積薪殿前，以火焚之。士行臨火誓曰：“若大法應流漢地，經當不然，如其無護，命也如何！”言巳，投經火中，火?爲滅，不損一字，皮牒如本，大衆駭服，咸稱其神感。遂得送至陳留?垣水南寺。

時河南居士竺叔蘭，本天竺人，父世避難，居于河南。蘭少好遊?，後經暫死，僃見業果。因攺厲專精，深崇正法，博究衆音，善於梵漢之語。又有無羅叉比丘，西域道士，?古多學，乃手執梵本，叔蘭譯爲晉文，稱爲放光般若。皮牒故本，?在豫章。至太安二年，支孝龍就叔蘭一時寫五部，校爲定本。時未有品目，舊本十四匹縑，?寫爲二十卷。

士行遂終於于闐，春秋八十。依西方法闍維之，薪盡火滅，屍猶能全，衆咸驚?，乃呪曰：“若眞得道，法當毀敗。”應聲碎散，因歛骨起塔焉。後弟子法益，從彼國來，?傳此事，故孫綽正像論云：“士行散形於于闐。”此之謂也。

支孝龍，淮陽人。少以風姿見重，加?神彩卓犖，高論適時。常披味小品以爲心要。陳留阮瞻、穎川庾凱，並結知音之友，世人呼爲“八達”。時或嘲之曰：“大晉龍興，天下爲家，沙門何不全髮膚，去袈裟，釋梵服，被綾羅？”龍曰：“抱一以逍遥，唯寂以?誠。剪髪毀容，攺服?形，彼謂我辱，我?彼榮。故無心於貴而愈貴。無心於足而愈足矣。”其機辯適時，皆此?也。

時竺叔蘭初譯放光經，龍既素樂無相，?得披閱，旬有餘日，便就開講。後不知所終矣。孫綽爲之讃曰：“小方易擬，大?難?，盤桓孝龍，尅邁高廣。物競宗歸，人思効仰，雲泉彌漫，蘭風肹響。”

康僧淵，本西域人，生于長安。貌雖梵人，語實中國，容止詳正，志業弘深，誦放光、道行二般若，?大小品也。晉成之世，與康法暢、支?度等俱過江。

暢亦有才思，善爲往?，著人物始義論等。暢常執麈尾，行毎值名賔，輒淸談盡日。庾元規謂暢曰：“此麈尾何以常在？”暢曰：“廉者不求，貪者不與，故得常在也。”?度亦聰哲有譽，著傳譯經錄，?行於世。淵雖德愈暢、度，而别以淸約自處，常乞匃自資，人未之識。後因分衛之次，遇陳郡殷浩，浩始問佛經深遠之理，却辯俗書性情之義，自晝至曛浩，不能屈，由是攺觀。瑯琊王?弘以?高?深戲之，淵曰：“?者面之山，?者面之淵，山不高則不靈，淵不深則不淸。”時人以爲名答。

後於豫章山立寺，去邑數十里。?江?嶺，松竹鬱茂，名僧勝達，響附成羣。常以持心梵天經空理幽遠，故偏加講說，尚學之徒，往還塡委。後卒於寺焉。

竺法雅，河間人，凝正有?度，少善外學，長通佛義，衣冠仕子，咸附諮稟。時依雅門徒，並世典有功，未善佛理，雅乃與康法朗等，以經中事數，擬配外書，爲生解之例，謂之格義。及毗浮、曇相等。亦辯格義，以訓門徒。

雅風彩灑落，善於樞機。外典佛經，遞互講說。與道安、法汰每披釋湊疑，共盡經要。後立寺於高邑，僧衆百餘，訓誘無懈。雅弟子曇?，祖述先師，善於言論。爲趙太子石宣所敬云。

康法朗，中山人，少出家，善戒節。?讀經，見?樹鹿?之處，鬱而歎曰：“吾巳不値聖人，?可不覩聖處。”於是誓往迦?，仰瞻遺迹。乃共同學四人，發趾張掖，西過流沙。行經三日，路絶人蹤，忽見道?有一故寺，草木?人，中有敗屋兩間，間中各有一人，一人誦經，一人患痢，兩人比房，不相料理，屎尿縱橫，舉房臭穢。朗謂其屬曰：“出家同道，以法爲?，不見則巳，豈可見而捨耶。”朗乃停六日，爲洗浣供養。至第七日，見此房中皆是香華，乃悟其神人。因語朗云：“比房是我和尚，巳得無學，可往問訊。”朗往問訊，因語朗云：“君等誠契，皆當入道，不須遠遊諸國，於事無益。唯當自力行道，勿令失時。但朗功業小未純，未得所願，當還眞丹國作大法師。”於是四人不?西行，仍留此專精道。業唯朗更遊諸國，研尋經論。後還中山，門徒數百，講法相係。後不知所終。孫綽爲之讃曰：“人亦有言，瑜瑕弗藏，朗公冏冏，能韜其光。敬終愼始，研覈微章，何以取證，氷堅履霜。”

朗弟子令韶，其先鴈門人，姓呂，少遊?，後發心出家，事朗爲師。思學有功，特善禪數，毎入定，或數日不起。後移柳泉山，?穴宴坐。朗終後刻木爲?，朝夕禮事。孫綽正?論云：“呂韶凝神於中山。”?其人也。

竺法乘，未詳何許人。幼而神悟超絶，懸鑒過人，依竺法護爲沙彌，淸眞有志氣，護甚嘉焉。護既道被?中，且資財殷富，時長安有甲族，欲奉大法，試護道德，僞往告急，求錢二十萬。護未及答，乘年十三，侍在師側，?語客曰：“和尚意巳相許矣。”客退後，乘曰：“觀此人神色，非實求錢，將以觀和尚道德何如耳。”護曰：“吾亦以爲然。”明日此客率其一宗百餘口，詣護請受戒具，謝求錢之意，於是師資名布遐邇。

乘後西到燉煌，立寺延學，忘身爲道，誨而不倦。使夫豺狼革心，戎狄知禮，大化西行，乘之力也。後終於所住。孫綽道賢論以乘比王濬沖，論云：“法乘、安豐少有機悟之鑒，雖道俗殊操，阡陌可以相准。”高士季顒爲之贊傳。

乘同學竺法行、竺法存，並山棲履操，知名當世矣。

竺道潜，字法深，姓王，瑯琊人，晉丞相武昌郡公敦之弟也。年十八出家，事中州劉元眞爲師。元眞早有才解之譽，故孫綽讃曰：“索索虛衿，翳翳閑沖，誰其體之，在我劉公。談能雕飾，照足開矇，懷抱之内，豁?毎融。”濳伏膺巳後，剪削浮華，崇本務學，微言興化，譽洽西朝，風姿容貌，堂堂如也。

至年二十四，講法華、大品，既藴深解，?能善說，故觀風味道者，常?盈五百。晉永嘉初，避亂過江。中宗元皇，及肅祖明帝、丞相王茂弘、太尉庾元規，並欽其風德，友而敬焉。建武太?中，濳恒著?至殿内，時人咸謂方外之士，以德重故也。及中宗、肅祖昇霞，王、庾又薨，乃隱迹剡山，以避當世。追蹤問道者，巳?結侶山門。濳優游講席三十餘載，或暢方等，或釋老、莊。投身北面者，莫不内外兼洽。至哀帝好重佛法，頻遣兩使慇懃徵請，潜以詔㫖之重，暫遊宫闕，?於御筵開講大品，上及朝士並稱善焉。于時簡文作相，朝野以爲至德，以濳是道俗標領，又先朝友敬，尊重挹服，頂戴兼常，迄乎龍飛，䖍禮彌篤。濳常於簡文處遇沛國劉恢，恢嘲之曰：“道士何以遊朱門？”濳曰：“君自覩其朱門，貧道見爲蓬戸。”司空何次道，懿德純素，篤信經典，每加祗崇，遵以師資之敬，數相招請，屢興法禮。

濳雖?從運東西，而素懷不樂，乃啓還剡之?山，遂其先志，於是逍遥林阜，以?餘年。支遁遣使求買?山之側沃洲小嶺，欲爲幽棲之處，濳答云：“欲來輒給，豈聞巢、由買山而隱？”遁後與高驪道人書云：“上座竺法深，中州劉公之弟子，體德貞峙，道俗綸綜。往在京邑，維持法網。内外俱瞻，弘道之匠也。頃以道業靖濟，不耐塵俗，考室山澤，修德就閒。?在剡縣之?山，率合同遊，論道說義，高栖皓然，遐邇有詠。”以晉?康二年卒於山館，春秋八十有九。烈宗孝武詔曰：“濳法師理悟虛遠，風鑒淸貞，?宰相之榮，襲染衣之素。山居人外，篤懃匪懈，方賴宣道，以濟蒼生。奄然遷化，用痛于懷。可賻錢十萬，星馳驛送。”孫綽以濳比劉伯倫，論云：“濳公道素淵重，有遠大之量；劉靈肆意放蕩，以宇宙爲小。雖高棲之業，劉所不及，而曠大之體同焉。”

時?山?有竺法友，志業强正，?通衆典，?從濳受阿毗曇，一宿便誦。濳曰：“經目則諷，見稱昔人，若能仁更興大晉者，必取汝爲五百之一也。”年二十四，便能講說。後立剡縣城南法臺寺焉。

竺法藴悟解入玄，尤善放光般若。康法識亦有義學之譽，而以草隷知名。?遇康昕，昕自謂筆道遇識，識共昕各作王右軍草，?人竊以爲貨，莫之能别。又寫衆經，見重。竺法濟幼有才藻，作高逸沙門傳。凡此諸人，皆濳之神足，孫綽並爲之讃，不?具抄。

支遁，字道林，本姓?氏，陳留人，或云河東林慮人。幼有神理，聰明秀徹。初至京師，太原王濛甚重之，曰：“造微之功，不減輔嗣。”陳郡殷融?與衛玠交，謂其神情儁徹，後進莫有繼之者。及見遁，歎息以爲重見若人。家世事佛，早悟非常之理。隱居餘杭山，沉思道行之品，委曲慧印之經，卓焉獨拔，得自天心。年二十五出家，每至講肆，善標宗會，而章句或有所遺，時爲守文者所陋。謝安聞而善之，曰：“此乃九方歅之相馬也，略其玄黃，而取其駿逸。”王洽、劉恢、殷浩、許詢、郄超、孫綽、桓彥表、王敬仁、何次道、王文度、謝長遐、袁彥伯等，並一代名流，皆著塵外之狎。

遁常在白馬寺。與劉系之等。談莊子逍遥篇，云：“各適性以爲逍遥。”遁曰：“不然，夫桀跖以殘害爲性，若適性爲得者，彼亦逍遥矣。”於是退而注逍遥篇。羣儒舊學，莫不歎伏。後還吳，立支山寺。晩欲入剡，謝安爲吳興，守與遁書曰：“思君日積，計辰傾遲，知欲還剡自治，甚以悵然。人生如寄耳，頃風流得意之事，殆爲都盡。終日慼慼，觸事惆悵，唯遲君來，以晤言消之，一日當千載耳。此多山縣閑靜，差可養疾，事不?剡，而醫藥不同，必思此緣，副其積想也。”王羲之時在會?，素聞遁名。未之信，謂人曰：“一往之氣，何足可言。”後遁既還剡，經由于郡，王故往詣遁，觀其風力。既至，王謂遁曰：“逍遥篇可得聞乎？”遁乃作數千言，標揭?理，才藻驚絶。王遂披襟解?，留連不能巳。仍請住靈嘉寺，意存相近。

俄又投迹剡山，於沃州小嶺立寺行道，僧衆百餘，常隨稟學。時或有惰者，遁乃著座右銘以勗之。曰：“勤之勤之，至道非彌，奚爲淹滯？?喪神奇。茫茫三界，眇眇長羇，煩勞外湊，冥心内馳。狥赴欽渴，緬邈忘疲，人生一世，㳙若露垂。我身非我，云云誰施，達人懷德，知安必危。寂寥淸舉，濯累禪池，謹守明禁，雅翫玄規。綏心神道，抗志無爲，寥朗三蔽，融冶六疵。空同五隂，虚豁四肢，非指喻指，絶而莫離。妙覺既陳，又玄其知，?轉乎任，與物推移，過此以往，勿思勿議。敦之覺父，志在嬰兒。”時論以遁才堪經濟，而潔巳拔俗，有違兼濟之道，遁乃作釋矇論。

晚移石城山，又立棲光寺。宴坐山門，遊心禪?，木食澗飮，浪志無生。乃注安般、四禪諸經及?色遊玄論、聖不辯知論、道行㫖歸、學道誡等。追蹤馬鳴，躡影龍樹，義應法本，不違實相。晩出山隂，講維摩經，遁爲法師，許詢爲都講，遁通一義，衆人咸謂詢無以厝難，詢每設一難，亦謂遁不?能通，如此至竟，兩家不竭。凡在聽者，咸謂審得遁㫖，?令自說，得兩，三反便亂。

至晉哀帝?位，頻遣兩使，徵請出都，止東安寺，講道行般若，白黑欽崇，朝野悅服。太原王濛，宿構精理，撰其才辭，往詣遁，作數百語，自謂遁莫能抗。遁徐曰：“貧道與君别來多年，君語了不長進。”濛慙而退焉，乃歎曰：“實?鉢之王、何也。”郄超問謝安：“林公談何如嵇中散？”安曰：“嵇努力裁得去耳。”又問：“何如殷浩？”安曰：“亹亹論辯，恐殷制支，超拔?上淵源，實有慙德。”郄超後與?友書云：“林法師神理所通，玄拔獨悟。數百年來，紹明大法，令眞理不絶，一人而巳。”

遁淹留京師，涉將三載，乃還東山。上書告辭曰：“遁頓首言：敢以不才，希風世表，未能鞭後，用愆靈化。蓋沙門之義，法出佛之聖，彫淳反朴，絶欲歸宗。遊虚玄之肆，守内聖之則，佩五戒之貞，毗外王之化。諧無聲之樂，以自得爲和。篤慈愛之孝，?動無傷；銜撫恤之哀，永悼不仁。秉未兆之順，遠防宿命；挹無位之節，履亢不悔。是以哲王御世南面之重，莫不欽其風尚，安其逸軌，探其順心，略其形敬，故令歷代彌?矣。陛下天鍾聖德，雅尚不倦，道遊靈模，日昃忘御，可謂鐘皷晨極，聲滿天下。淸風既劭，莫不幸甚。上願陛下，齊齡二儀，弘?至法，去陳信之妖誣，?丘禱之弘議，絶小塗之致泥，奮宏轡於?路。若然者，太山不淫季氏之旅，得一以成靈；王者非員丘而不?，得一以永貞。若使貞靈各一，人神相忘，君君而下無?舉，神神而呪不加靈，玄德交被，民荷冥祐，恢恢六合，成吉祥之宅；洋洋大晉，爲元亨之宇。常無爲而萬物歸宗，執大象而天下自往，國典刑殺，則有司存焉，若生而非惠，則賞者自得；戮而非怒，則罰者自刑。弘公?以厭神意，提銓衡以極冥量。所謂天何言哉，四時行焉。貧道野逸東山，與世?榮，菜?長阜，漱流淸壑，繿縷?世，絶窺皇階。不悟乾光曲曜，猥被蓬蓽，頻奉明詔，使詣上京，進退惟咎，不知所厝。自到夭庭，屢蒙引見，優遊賔禮，策以微言。每愧才不拔滯，理無拘?，不足對揚玄模，允塞視聽，踧踖侍人，流汗位席。曩四翁赴漢，干木蕃魏，皆出處有由，默語適會。?德非昔人，動靜乖理，遊魂禁省，鼓言帝側，將困非據，何能有爲。且歲月僶俛，感若斯之歎，況?同志索居，綜?遼落，?首東顧，孰能無懷。上願陛下，特蒙放遣，歸之林薄，以鳥養鳥，所荷爲優。謹露板以聞，伸其愚管，裹粮望路，伏待慈詔。”詔?許焉，資給發遣，事事豐?，一時名流，並餞離於征虜。蔡子叔前至，近遁而坐，謝安石後至，值蔡暫起，謝便移就其處。蔡還，合褥舉謝擲地，謝不以介意。其爲時賢所慕如此。

既而?迹剡山，?命林澤。人?有遺遁馬者，遁受而養之，時或有譏之者，遁曰：“愛其神駿，聊?畜耳。”後有餉鶴者，遁謂鶴曰：“?沖天之物，?爲耳目之翫乎？”遂放之。遁幼時，?與師共論物?，謂鷄卵生用，未足爲殺，師不能屈。師尋亡，忽現形，投卵於地，㲉破鶵行，頃之俱滅，遁乃感悟，由是?食終身。

遁先經餘姚塢山中住，至於明辰猶還塢中，或問其意。答云：“謝安石昔數來見，就輒移旬日，?觸情舉目，莫不興想。”後病甚，移還塢中，以晉太和元年閏四月四日終于所住，春秋五十有三。?窆於塢中，厥塜存焉。或云終剡，未詳。遁善草?郄超爲之序傳，袁宏爲之銘讚，周曇寳爲之作誄。孫道賢論以遁方向子期，論云：“支遁、向秀雅尚莊、老。二子?時，風好玄同矣。”又喻道論云：“支道林者。識淸體順，而不對於物。玄道沖濟，與神情同任。此遠流之所以歸宗，悠悠者所以未悟也。”後高士戴逵行經遁墓，乃歎曰：“德音未遠，而拱木巳繁，冀神理綿綿，不與氣運俱盡耳。”

遁有同學法䖍精理入神，先遁亡。遁歎曰：“昔匠石廢斤於郢人，牙生輟絃於鍾子，推巳求人，良不虚矣。寶契既濳，發言莫賞，中心蘊結，余其亡矣。”乃著切悟章，臨亡成之，落筆而卒。凡遁所著文翰集有十卷盛行於世。

時東土?有竺法仰者，亦慧解致聞，爲王坦之所重。亡後猶見形詣王，勗以行業焉。

于法蘭，高陽人，少有?操。十五出家，便以精勤爲業，研諷經典，以日兼夜，求法問道，必在衆先。迄在冠年，風神秀逸，道振三河，名流四遠。性好山泉，多處巖壑。?於?月在山，氷雪甚厲，時有一虎來入蘭房，蘭神色無忤，虎亦甚馴，至明旦雪止方去。山中神祇，常來受法，其德被精靈，皆此?也。

後聞江東山水，剡縣最奇，乃徐步東甌，遠矚嶀嵊，居于石城山足，?之元華寺也。時人以其風力比庾元規，孫綽道賢論以比阮嗣宗，論云：“蘭公遺身，高尚妙迹，殆至人之流；阮步兵傲獨不羣，亦蘭之儔也。”居剡少時，愴然歎曰：“大法雖興，經道多闕，若一聞圓敎，夕死可也。”乃遠適西域，欲求?聞，至交州遇疾，終於?林。沙門支遁追立?讃曰：“于氏超世，綜體玄㫖，嘉遁山澤，仁感虎兕。”别傳云：“蘭亦感枯泉漱水。事與竺法護同。”未詳。

又有竺法興、支法淵、于法道與蘭同時比德，興以洽見知名，淵以才華著稱，道以義解馳聲矣。

于法開，不知何許人。事蘭公爲弟子，深思孤發，獨見言表，善放光及法華，又祖述耆婆，妙通醫法。?乞食投主人家，值婦人在草危急，衆治不驗，舉家遑擾，開曰：“此易治耳。”主人正宰羊，欲爲淫祀，開令先取少肉爲羮，進竟，因氣針之，須㬰羊膜裹兒而出。晉升平五年，孝宗有疾，開視脉，知不起，不肯?入，康獻后令曰：“帝小不佳，昨呼于公視脉，但到門不前，種種辭憚，宜?付廷尉。”俄而帝崩，獲免。還剡石城，續修元華寺，後移白山靈鷲寺。每與支道林爭“?色空”義，廬江何默申明開難，高平郄超宣述林解，並傳於世。

開有弟子法威，淸悟有樞辯，故孫綽爲之讚曰：“易曰翰白，詩美蘋藻。斑如在場，芬若停潦。于、威明發，介然遐討。有潔其名，無愧懷抱。”開?使威出都，經過山隂。支遁正講小品。開語威言：“道林講，比汝至，當至某品中。”示語攻難數十番，云：“此中舊難通。”威既至郡，正值遁講，果如開言，往?多番，遁遂屈，因厲聲曰：“君何足?受人寄載來耶！”故東山喭云：“深量，開思，林談，識記。”至哀帝時，累被徵，詔乃出京講放光經，凡舊學抱疑，莫不因之披釋，講竟，辭還東。帝戀德慇懃，䞋錢絹及步輿，并?夏之服，謝安、王文度悉皆友善。或問：“法師高明剛簡，何以醫術經懷？”答曰：“明六度以除四魔之病，調九候以療風寒之疾，自利利人，不亦可乎？”年六十卒於山寺，孫綽爲之目曰：“才辯縱橫，以數術弘教，其在開公乎！”

于道邃，燉煌人，少而失䕃，叔?養之，邃孝敬竭誠，若奉其母。至年十六出家，事蘭公爲弟子。學業高明，内外該覽，善方藥，美書札，洞諳殊俗，尤巧談論。護公常稱邃高簡雅素，有古人之風，若不無年方，爲大法梁楝矣。後與蘭公俱過江，謝慶緒大相推重。性好山澤，在東多遊履名山。爲人不屑毀譽，未?以塵迹經抱。後隨蘭適西域，於交阯遇疾而終，春秋三十有一矣。郄超圖寫其形，支遁爲著銘讃曰：“英英上人，識通理淸。朗質玉瑩，德音蘭馨。”孫綽以邃比阮咸，或曰：“咸有累騎之譏，邃有淸泠之譽，何得爲匹？”孫綽曰：“雖迹有窪隆，高風一也。”喻道論云：“近洛中有竺法行，談者以方樂令；江南有于道邃，識者以對勝流。”皆當時共所見聞，非同志之私譽也。

竺法崇，未詳何許人。少入道，以戒節見稱，如又敏而好學，篤志經呪，而尤長法華一教。?遊湘州麓山，山精化爲天人，詣崇請戒，捨所住山以爲寺，崇居之，少時。化洽湘土。後還剡之葛峴山，茅菴澗飮，取欣禪慧，東甌學者，競往湊焉。與隱士魯國孔淳之相遇，毎盤遊極日，輒信宿忘歸，披襟領契，自以爲得意之交也。崇乃歎曰：“?想人外三十餘年，傾葢于兹，不覺老之將至。”後淳之别遊，崇詠曰：“浩然之氣，猶在心目，山林之士，往而不反。其若人之謂乎！”崇後卒于山中，著法華義䟽四卷云。

時剡東?山，?有釋道寳者，本姓王，瑯琊人，晉丞相導之弟。?年信悟，避世辭榮，?舊諫止，莫之能制。香湯澡沐，將就下髮，乃詠曰：“安知萬里水，初發濫觴時。”後以學行顯焉。

竺法義，未詳何許人。年十三，遇深公，便問：“仁利是君子所行，孔丘何故罕言？”深曰：“物尠能行，是故寡言。”深見其幼而穎悟，勸令出家。於是棲志法門，從深受學。遊刃衆典，尤善法華。後辭深出京，?大開講席，王導、孔?並承風敬友。至晉興?中，更還江左，憩于始?之保山，受業弟子常有百餘。至咸安二年，忽感心氣疾病，常存?觀音，乃夢見一人，破腹洗腸，覺便病愈。傅亮毎云：“吾先君與義公遊處，毎聞說觀音神?，莫不大小肅然。”

至晉?康三年，孝武皇帝遣使徵請出都講說，晉太元五年卒於都，春秋七十有四矣。帝以錢十萬，買?亭岡爲墓，起塔三級，義弟子曇?於墓所立寺，因名?亭精舍。後宋孝武南下伐凶，鑾斾至止，式宫此寺。及登禪，?幸禪堂，因爲開拓，攺曰“中興”。故元嘉末童謡云：“錢唐出天子。”乃禪堂之謂。故中興禪房，猶有龍飛殿焉，?之天安是也。

竺僧度，姓王名晞，字玄宗，東莞人也。雖少出孤微，而天姿秀發。至年十六，神情?拔，卓??人，性度温和，鄉鄰所羨。時獨與母居，孝事盡禮。求同郡楊德愼女，亦乃衣冠之家人，女字苕華，容貌端正，又善墳籍，與度同年，求婚之日，?相許焉。未及成禮，苕華母亡，頃之，苕華父又亡，度母亦卒。度覩世代無常，忽然感悟，乃捨俗出家，攺名僧度。抗迹塵表，避地遊學。

苕華服?，自惟三從之義，無獨立之道，乃與度書，謂“髮膚不可傷毀，宗祀不可頓廢”，令其“顧世教，攺遠志，曜翹爍之姿，於盛明之世，遠烋祖考之靈，近慰人神之願”。并贈詩五首，其一篇曰：“大道自無竆，天地長且久。巨石故叵消，芥子亦難?。人生一世間，飄若風過牖。榮華豈不茂，日夕就彫朽。川上有餘吟，日斜思鼓缶。淸音可?耳，滋味可適口，羅紈可飾軀，華冠可曜首。安事自剪削，耽空以害有。不道妾區區，但令君恤後。”度答書曰：“夫事君以治一國，未若弘道以濟萬邦；事?以成一家，未若弘道以濟三界。髪膚不毀，俗中之近言耳。但吾德不及遠，未能兼被，以此爲愧。然積簣成山，亦冀從微之著也。且被袈裟，振錫杖，飮淸流，詠般若。雖公王之服，八珍之饍，鏗鏘之聲，煒曄之色，不與易也。若能懸契，則同期於泥洹矣。且人心各?，有若其面，?之不樂道，猶我之不慕俗矣。楊氏，長别離矣！萬世因緣，於?絶矣！歲聿云暮，時不我與，學道者當以日損爲志，處世者當以及時爲務。?年德並茂，宜速有所慕，莫不以道士經心，而坐失盛年也。”又?詩五篇，其一首曰：“機運無停住，倐忽歲時過。巨石會當竭，芥子豈云多。良由去不息，故令川上嗟。不聞榮啓期，皓首發淸歌。布衣可暖身，誰論飾綾羅。?世雖云樂，當柰後生何。罪福良由巳，?云巳恤他。”度既志懷匪石，不可?轉，苕華感悟，亦起深信。度於是專精佛法，披味羣經，著毗曇㫖歸亦行於世，後不知所終。

時河内又有竺慧超者，亦行解兼著，與高士鴈門周續之友善，汪勝鬘經焉。

高僧傳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