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進士䇿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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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19:47
問進士䇿三首
問:六經者,先王之治具,而後丗之取法也。書載上古,春秋紀事,詩以微言感剌,易道隱而深矣。其切於丗者,禮與樂也。自秦之焚書,六經盡矣,至漢而岀者,皆其殘脫顚倒,或傳之老師昏耄之說,或取之冡墓屋壁之間,是以學者不明,異說紛起。況乎周禮,其出最後,然其爲書備矣。其天地萬物之統,制禮作樂,建國君民,養生事死,禁非道善,所以爲治之法,皆有條理,三代之政美矣,而周之治迹所以比二代而尤詳見於後丗者,周禮著之故也。然漢武以爲瀆亂不驗之書,何休亦云六國隂謀之說,何也。然今考之,實有可疑者。夫内設公卿大夫士,下至府史胥徒,以相副貳,外分九服,建五等,差尊卑以相統理,此周禮之大略也。而六官之屬略見於經者五萬餘人,而里閭縣鄙之長、軍師卒伍之徒不與焉。王㡬千里之地,爲田㡬井,容民㡬家,王官王族之國邑㡬數,民之貢賦㡬何,而又容五萬人者於其間?其人耕而賦乎?如其不耕而賦,則何以給之?夫爲治者故若是之煩乎?此其一可疑者也。秦旣誹古,盡去古制,自漢以後,帝王稱號、官府制度,皆襲秦故,以至於今,雖有因有革,然大抵皆秦制也。未甞有意於周禮者,豈其體大而難行乎?其果不可行乎?夫立法垂制,將以遺後也,使難行而萬丗莫能行,與不可行等爾。然則反秦制之不若也,脫有行者,亦莫能興,或因以取亂,王莽、後周是也,則其不可用決矣。此又可疑也。然其?祀、衣服、車旗,似有可采者,豈所謂郁郁之文乎?三代之治,其要如何?周禮之經,其失安在?冝於今者,其理安從?其悉陳無隠
問:古者爲治有繁簡,其施於民也有淺深,各適其冝而已。三代之盛時,地方萬里,而王所自治者千里而巳,其餘以建諸侯,至於禮樂刑政,頒其大法而使守之,則其大體蓋簡如此。諸侯大小國蓋數千,必各立都邑,建宗廟,卿士大夫朝聘?祀,訓農練卒,居民度土,自一夫以上,皆有法制,則其於衆務,何其繁也。今自京師至於海隅徼障,一尉卒之職,必命於朝,政之大小,皆自朝岀,州縣之吏奉行而巳。是舉天下皆所自治,其於大體,則爲繁矣。其州縣大小,邑閭田井,訓農練卒,一夫以上,略無制度,其於衆務,何其忽而簡也?夫禮以治民,而樂以和之,德義仁恩,長養㴠澤,此三代之所以深於民者也。政以一民,刑以防之,此其淺者爾。今自宰相至于州縣有司,莫不行文書,治吏事,其急在於督賦斂,斷獄訟而巳,此特淺者爾。禮樂仁義,吏不知所以爲,而欲望民之被其教,其可得乎?夫治大以簡,則力有餘;治小以繁,則事不遺;制民以淺,則防其僻;漸民以深,則化可成,此三代之所以治也。今一切悖古,簡其當繁,而繁其可簡,務其淺而忽其深,故爲國百年,而仁政未成,生民未厚者,以此也。然若欲使國體大小,適繁簡之冝,法政弛張,盡淺深之術,諸侯井田不可卒復,施於今者何宜?禮樂刑政不可卒成,用於今者何便?悖古之失,其原何自?修復之方,其術何始?迹治亂,通古今,子大夫之職也,其悉心以陳焉。
問,禮樂之書散亡,而雜出於諸儒之記,獨中庸出於子思。子思,聖人之後也,其所傳冝得其眞,而其說有異乎聖人者,何也?論語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蓋孔子自年十五而學,學十五年而後有立,其道又須十年而一進。孔子之聖,必學而後至,乆而後成。而中庸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自誠明,生而知之也;自明誠,學而知之也。若孔子者,可謂學而知之者。孔子必須學,則中庸所謂自誠而明,不學而知之者,誰可以當之歟?堯用四凶,其?非不思也,蓋思之不能無失耳,故曰惟帝其難之。舜之於事,必問於人而擇焉,故曰舜好問。禹之於事,已所不決,人有告之言,則拜而從之,故曰禹拜昌言。湯之有過,後知而必改,故曰改過不恡。孔子亦甞有過,故曰:幸苟有過,人必知之。而中庸曰: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夫堯之思慮常有失,舜、禹常待人之助,湯與孔子常有過。此五君子者,皆上古聖人之明者,其勉而思之,猶有不及,則中庸之所謂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誰可以當之歟?此五君子者,不足當之,則自有天地巳來無其人矣。豈所謂虚言髙論而無益者歟。夫孔子必學而後至,堯之思慮或失,舜禹必資於人,湯孔不能無過。此皆勉人力行不怠。有益之言也。若中庸之誠明不可及,則怠人而中止無用之空言也。故予疑其傳之謬也。吾子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