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記第二十四 晉書百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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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3:55

載記第二十四 晉書百二十四

御撰

慕容寳 慕容盛 慕容熙 慕容雲

慕容寳,字道祐,垂之第四子也。少輕果,無志操,好人佞巳。苻堅時,爲太子洗馬、萬年令。堅淮肥之役,以寳爲陵江將軍。及爲太子,砥礪自脩,敦崇儒學,工談論,善屬丈曲,事垂左右小臣,以求羙譽。垂之朝士翕然稱之,垂亦以爲克保家業,甚賢之。

垂死,其年寳嗣僞位,大赦境内,改元爲永康。以其太尉庫辱官偉爲太師,左光禄大夫叚崇爲太保,其餘拜授各有差。遵垂遺令,校閱戸口,罷諸軍營,分屬郡縣,定士族舊籍,明其官儀。而法峻政嚴,上下離德,百姓思乱者十室而九焉。

初,垂以寳冡嗣未建,每憂之。寳庶子清河公會,多材藝,有雄略,垂深竒之。及寳之北伐,使會代攝宫事,揔録禮遇一同太子,所以見定旨也。垂之伐魏,以龍城舊都,宗廟所在,復使會鎮幽州,委以東北之重,髙選寮屬,以崇威望,臨死顧命,以會爲寳嗣。而寳寵愛少子濮陽公策,意不在會。寳庶長子長樂公盛自以同生年長,恥會先之,乃盛稱策宜爲儲貳,而非毁會焉。寳大悅,乃訪其趙王麟、髙陽王隆,麟等咸希旨賛成之。寳遂與麟等定計,立策母段氏爲皇后,策爲皇太子,盛、會進爵爲王。策字道符,年十一,羙姿貌,而惷弱不慧。

魏伐并州,驃騎李農逆戰,敗績,還於晉陽,司馬慕輿嵩閉門距之。農率騎數千奔歸中山,行及潞川,爲魏追軍所及,餘騎盡沒,單馬遁還。寳引群臣于東堂議之,中山尹苻謨曰:“魏軍彊盛,千里轉鬭,乗勝而來,勇氣兼倍,若逸騎平原,形勢彌盛,殆難爲敵,冝杜險距之。”中書令畦邃曰:“魏軍多騎,師行剽銳,馬上齎糧,不過旬日。冝令郡縣聚千家爲一堡,深溝髙壘,清野待之,至無所掠,資食無出,不過六旬,自然窮退。”尚書封懿曰:“今魏師十萬,天下之勍敵也。百姓雖欲營聚,不足自固。是則聚糧集兵以資彊宼,且動衆心,示之以弱。阻關距戰,計之上也。”慕容麟曰:“魏今乗勝氣銳,其鋒不可當,冝自完守設備,待其?而乗之。”於是脩城積粟,爲持乆之備。魏攻中山不剋,進據博陵魯口,諸將望風奔退,郡縣悉降于魏。寳聞魏有内難,乃盡衆出距,步卒十二萬,騎三萬七千,次于曲陽柏津。魏軍進至新梁。寳憚魏師之銳,乃遣征北隆夜襲魏軍,敗績而還。魏軍方軌而至,對營相持,上下兇懼,三軍奪氣。農、麟勸寳還中山,乃引歸。魏軍追擊之,寳、農等棄大軍,率騎二萬奔還。時大風雪,凍死者相枕於道。寳恐爲魏軍所及,命去袍杖戎器,寸刄無返。魏軍進攻中山,屯于芳林園。其夜尚書慕容晧謀殺寳,立慕容麟。晧妻兄蘇泥告之,寳使慕容隆收晧,晧與同謀數十人斬関奔魏。麟懼不自安,以兵刧左衛將軍、北地王精,謀率禁旅弑寳。精以義距之,麟怒,殺精,出奔丁零。

初,寳聞魏之來伐也,使慕容會率幽并之衆赴中山。麟旣叛,寳恐其逆奪會軍,將遣兵迎之。麟侍郎段平子自丁零奔還,說麟招集丁零軍衆甚盛,謀襲會軍,東據龍城。寳與其太子策及農、隆等萬餘騎迎會于薊,以開封公慕容詳守中山。會傾身誘納,繕甲厲兵,步騎二萬,列陣而進,迎寶薊南。寶分其兵給農、隆,遣西河公庫辱官驥率衆三千助守中山。會以策爲太子,有恨色。寳以告農、隆,俱曰:“會一年少,專任方事,習驕所致,豈有他也。臣當以禮責之。”幽平之士皆懷會威德,不樂去之,咸請曰:“清河王天資神武,權略過人,臣等與之誓同生死,感王恩澤,皆勇氣自倍。願陛下與皇太子、諸王止駕薊宫,使王統臣等進解京師之圍,然後奉迎車駕。”寳左右皆害其勇略,譛而不許,衆咸有怨言。左右勸寶殺會,侍御史仇尼歸聞而吿會曰:“左右密謀如是,主上將從之。大王所恃唯父母也,父已異圖;所杖者兵也,兵已去手。進退路窮,恐無自全之理。盍誅二王,廢太子,大王自處東宫,兼領將相,以匡社稷。”會不從。寳謂農、隆曰:“觀會爲變,事當必然,冝早殺之。不尔,恐成大禍。”農曰:“宼賊内侮,中州紛乱,會鎮撫舊都,安衆寕境。及京師有難,萬里星赴,威名之重,可以振服戎狄。又逆跡未彰,冝且隱忍。今社稷之危若綴旒然,復内相誅戮,有損威望。”寳曰:“會逆心已成,而王等仁慈,不欲去之,恐一且釁發,必先害諸父,然後及吾。事敗之後,當思朕言。”農等固諫,乃止。會聞之弥懼,奔于廣都黄榆谷。會遣仇尼歸等率壯士二十餘人分襲農、隆,隆是夜見殺,農中重創。旣而會歸于寶,寶意在誅會,誘而安之,潜使左衛慕輿騰斬會,不能傷。會復奔其衆,於是勒兵攻寳。寳率數百騎馳如龍城,會率衆追之,遣使請誅左右佞臣,并求太子,寳弗許。會圍龍城,侍御郎髙雲夜率敢死士百餘人襲會,敗之,衆悉逃散,單馬奔還中山,乃踰圍而入,爲慕容詳所殺。詳僣稱尊號,置百官,改年號,荒酒奢滛,殺戮無度,誅其王公以下五百餘人,內外震局,莫敢忤視。城中大飢,公卿餓死者數十人。麟率丁零之衆入中山,斬詳及其親黨三百餘人,復僣稱尊號。中山飢甚,麟出據新市,與魏師戰于義臺,麟軍敗績,魏師遂入中山,麟乃奔鄴。

慕容德遣侍郎李延勸寳南伐,寳大悅。慕容盛切諫,以爲兵疲師老,魏新平中原,冝養兵觀釁,更俟他年。寳將從之,撫軍慕輿騰進曰:“今衆旅已集,冝乗新定之機以成進取之功。人可使由之,而難與圖始,惟當獨決聖慮,不足廣採異同,以沮亂軍議也。”

寳曰:“吾計決矣,敢諫者斬!”寳發龍城,以慕輿騰爲前軍大司馬,慕容農爲中軍,寳爲後軍,步騎三萬,次于乙連。長上叚速骨、宋赤眉因衆軍之憚役也,殺司空、樂浪王宙,逼立髙陽王崇。寳單騎奔農,仍引軍討速骨。衆咸憚征幸亂,投杖奔之,騰衆亦潰。寳、農馳還龍城。蘭汗潜與速骨通謀,速骨進師攻城,農爲蘭汗所譎,潜出赴賊,為速骨所殺,衆皆奔散。寳與慕容盛、慕輿騰等南奔。蘭汗奉太子策承制遣使迎寳及于薊城。寳欲還北,盛等咸以汗之忠款虛實未明,今單馬而還,汗有貳志者,悔之無及。寶從之,乃自薊而南。至黎陽,聞慕容德稱制,懼而退。遣慕輿騰招集散兵于鉅鹿,慕容盛結豪桀于兾州,叚儀、叚温收部曲于内黄,衆皆響會,剋期將集,會蘭汗遣左將軍蘇超迎寳,寳以汗垂之季舅,盛又汗之壻也,必謂忠款無貳,乃還至龍城,汗引寳入于外邸,弑之,時年四十四,在位三年,即隆安三年也。汗又殺其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餘人。汗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昌黎王。盛僣位,僞謚寳惠愍皇帝,廟號烈宗。

皝之遷于龍城也,植松爲社主。及秦滅燕,大風吹拔之。後數年,社處忽有桑二根生焉。先是,遼川無桑,及廆通于晉,求種江南,平州桑悉由吳來,廆終而垂以吴王中興。寳之將敗,大風又拔其一。

字道運,寳之庶長子也。少沉敏,多謀畧。苻堅誅慕容氏,盛潜奔于沖。及沖稱尊號,有自得之志,賞罰不均,政令不明。盛年十二,謂叔父柔曰:“今中山王智不先衆,才不出下,恩未施人,先自驕大,以盛觀之,鮮不覆敗。”俄而沖爲段木延所殺,盛隨慕容永東如長子,謂柔曰:“今崎嶇於鋒刃之間,在疑忌之際,愚則爲人所猜,智則危甚巢幕。當如鴻鵠髙飛,一舉萬里,不可坐待罟網也。”於是與柔及弟會間行東歸于慕容垂。遇盗陜中,盛曰:“我六尺之軀,入水不溺,在火不焦。汝欲當吾鋒乎?試豎爾手中箭百步,我若中之,宜慎爾命。如其不中,當束身相授。”盗乃豎箭,盛一發中之。盗曰:“郎貴人之子,故相試耳。”資而遣之。歲餘,永誅儁,垂之子孫男女無遺。盛旣至垂問以西事,畫地成圖。垂笑曰:“昔魏武撫明帝之首,遂乃侯之。祖之愛孫,有自來矣。”於是封長樂公。驍勇剛毅,有伯父全之風烈。

寶即僞位,進爵爲王。寳自龍城南伐,盛留統後事。及段速骨作乱,馳出迎衛,寳幾爲速骨所獲,賴盛以免。盛屢進竒策於寳,寳不能從,是以屢敗。寳旣如龍城,盛留在後。寳爲蘭汗所殺,盛馳進赴哀。將軍張真固諫以爲不可。盛曰:“我今投命,告以哀窮。汗性愚近,必顧念婚姻,不忍害我,旬月之間,足展吾志。”遂入赴䘮。汗妻乙氏泣涕請盛,汗亦哀之,遣其子穆迎盛,舎之宫内,親敬如舊。汗兄提弟難勸汗殺盛,汗不從。慕容竒,汗之外孫也,汗亦宥之。竒入見盛,遂相與謀。盛遣竒起兵于外,衆至數千。汗遣蘭提討竒。提驕佷滛荒,事汗無禮,盛因間之於汗曰:“竒,小兒也,未能辦此,必内有應之者。提素驕,不可委以大衆。”汗因發怒,收提誅之,遣其撫軍仇尼慕率衆討竒。汗兄弟見提之誅,莫不危懼,皆阻兵背汗,襲敗慕軍。汗大懼,遣其子穆率衆討之。穆謂汗曰:“慕容盛,我之仇也。竒今起逆,盛必應之,兼内有蕭牆之難,不冝養心腹之疾。”汗將誅盛,引見察之,盛妻以告,於是僞稱疾篤,不復出入,汗乃止。有李旱、衛雙、劉志、張豪、張真者,皆盛之舊昵,蘭穆引爲腹心。旱等屢入見盛,潜結大謀。會穆討蘭難等斬之,大饗將士,汗、穆皆醉。盛夜因如厠,袒而踰牆,入于東宫,與李旱等誅穆,衆皆踴呼。進攻汗,斬之。汗二子魯公和、陳公楊分屯令支、白狼,遣李旱、張真襲誅之。於是内外怗然,士女咸悅。盛謙揖自卑,不稱尊號。其年,以長樂王稱制,赦其境内,改元曰建平,諸王降爵爲公,文武各復舊位。

初,慕容竒聚衆于建安,將討蘭汗,百姓翕然從之。汗遣兄子全討竒,竒擊滅之,進屯乙連。盛旣誅汗,命竒罷兵,竒遂與丁零嚴生、烏九王龍之阻兵叛盛,引軍至横溝,去龍城十里。盛出兵擊敗之,執竒而還,斬龍、生等百餘人。盛於是僣即尊位,大赦殊死已下,追尊伯考獻莊太子全爲獻莊皇帝,尊寳后段氏爲皇太后,全?丁氏爲獻莊皇后,謚太子策爲獻哀太子。盛幽州刺史慕容豪、尚書左僕射張通、昌黎尹張順謀叛,盛皆誅之。改年爲長樂。有犯罪者,十日一自决之,無撾捶之罰,而獄情多實。

髙句驪王安遣使貢方物。有雀素身緑首,集于端門,栖翔東園,二旬而去,改東園爲白雀園。盛聽詩歌及周公之事,顧謂群臣曰:“周公之輔成王,不能以至誠感上下,誅兄弟以杜流言,猶擅羙於經傳,歌徳於管絃。至如我之太宰桓王,承百王之季,主在可奪之年,二宼闚?難過往日臨朝輔政,群情緝穆,經略外敷,闢境千里,以禮讓維宗親,德刑制群后,敦睦雍熙,時無二論。勲道之茂,豈可與周公同日而言乎!而燕詠闕而不論,盛德掩而不述,非所謂也。”乃命中書更爲燕頌以述恪之功焉。又引中書令常忠、尚書陽璆、祕書監郎敷于東堂,問曰:“古來君子皆謂周公忠聖,豈不謬哉?”璆曰:“周公居攝政之重,而能達君臣之名,及流言之謗,致烈風以悟主,道契神靈,義光萬代,故累葉稱其髙,後王無以奪其羙。”盛曰:“常令以爲何如?”忠曰:“昔武王疾篤,周公有請命之誠,流言之際,義感天地,楚撻伯禽以訓就王德。周公爲臣之忠,聖達之羙,詩書已來未之有也。”盛曰:“異哉二君之言。朕見周公之詐,未見其忠聖也。昔武王得九齡之夢,白文王,文王曰:‘我百,爾九十,吾與爾三焉。’及文王之終,以驗武王之壽矣。武王之筭未盡而求代其死,是非詐乎?若惑於天命,是不聖也。據攝天位而丹誠不見,致兄弟之間有干戈之事。夫文王之化自近及遠,故曰刑于寡妻,至於兄弟。周公親遺聖父之典而蹈嫌疑之蹤,戮罰同氣以逞私忿,何忠之有乎?伹時無直筆之史,後儒承其謬談故也。”忠曰:“啓金縢而返風,亦足以明其不詐。遭二叔流言之變,而能大義滅親,終安宗國,復子明辟,輔成大業,以至太平,制禮作樂,流慶無窮,亦不可謂非至德也。”盛曰:“卿徒因成文而未原大理,朕今相爲論之。昔周自后稷積德累仁,至于文武,文武以大聖應期,遂有天下,生靈仰其德,四海歸其仁。成王雖幼統洪業,而卜世脩長,加吕、召、毛、畢爲之師傅,若無周公攝政,王道足以成也。周公無故以安危爲己任,專臨朝之權,闕北面之禮。管蔡忠存王室,以爲周公代主非人臣之道,故言公將不利於孺子。周公當明大順之節,陳誠義以曉群疑。而乃阻兵都邑,擅行誅戮,不臣之罪彰于海內。方貽王鴟鴞之詩,歸非於主,是何謂乎?又周公舉事,稱告二公,二公足明周公之無罪而坐觀成王之疑,此則二公之心亦有猜於周公也。但以疏不間親,故寄言於管蔡,可謂忠不見于當時,仁不及于兄弟。知群望之有歸,天命之不在己,然後返政成王,以爲忠耳。大風拔木之徵,乃皇天祐存周道,不忘文武之德,是以赦周公之始愆,欲成周室之大羙。考周公之心,原周公之行,乃天下之罪人,何至德之謂也!周公復位,二公所以杜口不言其夲心者,以明管蔡之忠也。”

又謂常忠曰:“伊尹、周公孰賢?”忠曰:“伊尹非有周公之親而功濟一代。太甲乱徳,放於桐宫,思愆改善,然後復之。使主無怨言,臣無流謗,道存社稷,羙溢來今。臣謂伊尹之勲有髙周旦。”盛曰:“伊尹以舊臣之重,顯阿衡之任。太甲嗣位,君道未洽,不能竭忠輔導,而放黜桐宫,事同夷羿,何周公之可擬乎?”郎敷曰:“伊尹處人臣之位,不能匡制其君,恐成湯之道墜而莫就,是以居之桐宫,與小人從事,使知稼穡之艱難,然後返之天位,此其忠也。”盛曰:“伊尹能廢而立之,何不能輔之以至於善乎?若太甲性同桀紂,則三載之間未應便成賢后。如其性夲休明,義心易發,當務盡匡規之理以弼成君德,安有人臣幽主而據其位哉!且臣之事君,惟力是視,柰何挾智藏仁以成君惡!夫太甲之事,朕已鑒之矣。太甲,至賢之主也,以伊尹歷奉三朝,績無異稱,將失顯祖委授之功,故匿其日月之明,受伊尹之黜,所以濟其忠貞之羙。夫非常之人,然後能立非常之事,非常人之所見也。亦猶太伯之三讓,人無德而稱焉。”敷曰:“太伯三以天下讓,至仲尼而後顯其至德。太甲受謗於天下,遭陛下乃申其羙。”因而談讌賦詩,賜金帛各有差。

遼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制境内,盛疑之,累徴不赴。以母在龍城,未敢顯叛,乃隂引魏軍,將爲自安之計,因表請發兵以距宼。盛曰:“此必詐也。”召其使而詰之,果驗,盡滅其族。遣輔國將軍李旱率騎討之。師次建安,召旱旋師。朗聞其家被誅也,擁三千餘戸以自固。及聞旱中路而還,謂有内變,不復爲備,留其子養守令支,躬迎魏師于北平。旱候知之,襲剋令支,遣廣威孟廣平率騎追朗,及于無終,斬之。初,盛之追旱還也,群臣莫知其故。旱旣斬朗,盛謂群臣曰:“前以追旱還者,正爲此耳。朗新爲叛逆,必忌官威,一則鳩合同?,刧害良善,二則亡竄山澤,未可卒平,故非意而還,以盈怠其志。卒然掩之,必剋之理也。羣臣皆曰:“非所及也。”

李旱自遼西還,聞盛殺其將衛雙,懼,棄軍奔走。旣而歸罪,復其爵位。盛謂侍中孫勍曰:“旱揔三軍之任,荷專征之重,不能杖節死綏,無故逃亡,考之軍正,不赦之罪也。然當先帝之避難,衆情離貳,骨肉忘其親,股肱失忠節,旱以刑餘之體,効力盡命,忠款之至,精貫白日。朕故録其忘身之功,免其丘山之罪耳。”

盛去皇帝之號,稱庶人大王。

魏襲幽州,執刺史盧博而去。遣孟廣平援之,無及。

盛率衆三萬伐髙句驪,襲其新城、南蘇,皆剋之,散其積聚,徙其五千餘戸于遼西。

盛引見百僚于東堂,考詳器藝,超拔者十有二人。命百司舉文武之士才堪佐世者各一人。立其子遼西公定爲太子,大赦殊死已下。讌其群臣于新昌殿,盛曰:“諸卿各言其志,朕將覽之。”七兵尚書丁信年十五,盛之舅子也,進曰:“在上不驕,髙而不危,臣之願也。”盛笑曰:“丁尚書年少,安得長者之言乎!”盛以威嚴馭下,驕暴少親,多所猜忌,故信言及之。

盛討庫莫奚,大虜獲而還。左將軍慕容囯與殿中將軍秦輿、段讃等謀率禁兵襲盛,事覺,誅之,死者五百餘人。前將軍思悔侯叚璣、與子興、讃子泰等因衆心動摇,夜於禁中鼓譟大呼。盛聞変,率左右出戰,衆皆披潰。俄而有一賊從闇中擊傷盛,遂輦升前殿,申約禁衛,召叔父河間公熙屬以後事。熙未至而盛死,時年二十九,在位三年。僞謚昭武皇帝,墓號興平陵,廟號中宗。

盛幼而羇賤流漂,長則遭家多難,夷險安危,備甞之矣。懲寳闇而不断,遂峻極威刑,纎介之嫌,莫不裁之於未萌,防之於未兆。於是上下振局,人不自安,雖忠誠親戚亦皆離貳,舊臣靡不夷滅,安忍無親,所以卒於不免。是歲隆安五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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