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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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18:09

吕宋

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洪武五年正月遣使偕瑣里諸國來貢。永樂三年十月遣官齎詔撫諭其國。八年與馮嘉施蘭入貢。自後久不至。

萬暦四年,官軍追海宼林道乾至其國,國人助討有功,復朝貢。時佛郎機强,與吕宋互市。久之,見其國弱可取,乃奉厚賄遺王,乞地如牛皮大,建屋以居。王不虞其詐而許之。其人乃裂牛皮,聯屬至數千丈,圍吕宋地,乞如約。王大駭,然業已許諾,無可奈何,遂聽之,而稍徵其税如國法。其人既得地,即營室築城,列火器,設守禦具,爲窺伺計。已竟乘其無備,襲殺其王,逐其人民,而據其國。名仍吕宋,實佛郎機也。先是閩人以其地近且饒富,商販者至數萬人,往往久居不返,至長子孫。佛郎機既奪其國,其王遣一酋來鎭,慮華人爲變,多逐之歸留者悉被其侵辱。

二十一年八月,酋郎雷敝裏系長侵洛居,役人華百二百五十助戰。有潘和五者爲其哨官。蠻人日酣臥,而令華人操舟,稍怠輒鞭韃,有至死者。和五日:“叛死、箠死,等死耳,否亦且戰死。曷若刺殺此酋以救死,勝則揚帆歸,不勝而見縛,死未晚也。”衆然之,乃夜刺殺其酋,持酋首大呼。諸蠻驚起,不知所爲,悉被刃,或落水死。和五等盡收其金寶甲仗,駕舟以歸。失路之安南,爲其或人所掠,惟郭惟太等三十二人附他舟獲返。時酋子郎雷猫吝駐朔霧,聞之,率衆馳至,遣僧陳父寃,乞還其戰艦金寶,戮仇人以償父命。巡撫許孚遠聞於朝,檄兩廣督撫以禮遣僧,置惟太於理。和五竟留安南不敢返。

初,酋之被戮也,其部下居吕宋者盡逐華人於城外,毁其廬。及猫吝歸,令城外築室以居。會有傳日本來宼者,猫吝懼交通爲患,復議驅逐。而孚遠適遣人招還,蠻乃給行糧遣之。然華商嗜利,趨死不顧,久之復成聚。

其時礦税使者四出,奸宄蠭起。言利有閻應龍、張嶷者,言吕宋機易山素產金銀,採之歲可得金十萬兩,銀三十萬兩,以三十年七月詣闕奏聞。帝即納之。命下,舉朝駭異。

都御史温純疏言:“近中外諸臣爭言礦税之害,天聽彌高。今雲南李鳳至汗辱婦女六十六人,私運財賄至三十巨舟,三百大扛,勢必見戮於積怒之衆。何如及今撤之,猶不失威福操縱之柄。緬酋以寶井故,提兵十萬將犯内地,西南之蠻岌岌可憂。而閩中奸徒又以機易山事見告。此其妄言眞如戲劇,不意皇上之聰明而悮聽之,臣等驚魂搖曳,寢食不寧。異時變興禍起,費國家之財不知幾百萬,倘或剪滅不早,其患又不止費財矣。臣聞海澄市舶高寀已歲徵三萬金,決不遺餘力而讓利。即機易越在海外,亦決無徧地金銀任人採取之理,安所得金十萬、銀三十萬以實其言?不過假借朝命,闌出禁物,勾引諸番,以逞不軌之謀,豈止煩擾公私,貽害海澄一邑而已哉!”

昔年倭患,正緣奸民下海私通大姓,設計勒價,致倭賊憤恨,稱兵犯順。今以朝命行之,害當彌大。及乎兵連禍結,諸奸且效汪直、曾一本輩故智,負海稱王,推兵列寨,近可以規重利,遠不失爲尉佗,於諸亡命之計得矣,如國家大患何?乞急寘於理,用消禍本。

言官金忠士、曹於汴、朱吾弼等亦連章力爭,皆不聽。事下福建守臣持不欲行,而迫於朝命,乃遣海澄丞王時和、百户干一成偕嶷往勘。吕宋人聞之大駭,華人流寓者謂之曰:“天朝無他意,特是奸徒横生事端。今遣使者按驗,俾奸徒自窮,便於還報耳。”其酋意稍解,命諸僧散花道旁,若敬朝使,而盛陳兵衛迓之。時和等入,酋爲置宴,問曰:“天朝欲遣人開山,山各有主,安得開?譬中華有山,可容我國開耶?”且言:“樹生金豆,是何樹所生?”時和不能對,數視嶷。嶷曰:“此地皆金,何必問豆所自。”上下皆大笑,留嶷欲殺之。諸華人共解,乃獲釋歸。時和還任,即病悸死。守臣以聞,請治嶷妄言罪。事已止矣,而吕宋人終自疑,謂天朝將襲取其國,諸流寓者爲内應,潛謀殺之。

明年,聲言發兵侵旁國,厚價市鐵器。華人貪利,盡鬻之,於是家無寸鐵。酋乃下令錄華人姓名,分三百人爲一院,入即殱之。事稍露,華人羣走菜園。酋發兵攻,衆無兵仗,死無算,奔大崙山。蠻人復來攻,衆殊死鬭,蠻兵少挫。酋旋悔,遣使議和。衆疑其僞,撲殺之。酋大怒,斂衆入城,設伏城旁。衆飢甚,悉下山攻城。伏發,衆大敗,先後死者二萬五千人。酋尋出令,諸所掠華人貲,悉封識貯庫。移書閩中守臣,言華人將謀亂,不得已先之,請令死者家屬往取其孥與帑。巡撫徐學聚等亟告變於朝。帝驚悼,下法司議奸徒罪。

三十二年十二月議上,帝曰:“嶷等欺誑朝廷,生釁海外,致二萬商民盡膏鋒刃,損威辱國,死有餘辜,即梟首傳示海上。吕宋酋擅殺商民,撫按官議罪以聞。”學聚等乃移檄吕宋,數以擅殺罪,令送死者妻子歸,竟不能討也。其後華人復稍稍往,而蠻人利中國互市,亦不拒。久之復成聚。時佛郎機已併滿剌加,益以吕宋,勢愈强,横行海外,遂據廣東香山澳,築城以居,與居互市,而患復中於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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