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府儀同三司中書左丞相忠武史公家

開府儀同三司中書左丞相忠武史公家

傳

丞相史公天澤，其先燕之永清人，世以族茂財雄，號農里著姓。曽祖倫，祖成珪，継有純德，百年來潤涵淵寖，匯而不發。逮父尚書府君秉直讀書尚氣義，爲一方嚮服。生三子，天倪、天安，公其季也。國朝癸酉?冬十月□太師木花里以王爵帥天兵南畧中夏雷碑，霆激震蕩，審興運之㑹歸，一群疑之去就，倡率義從，迎降軍門。□王炤其誠，數千人頼以生，仍令府君綂降主漕継，從□王攻北京，下之，以勞授行部尚書。淵流騰潤，千載之㑹，實開於此。及金將武仙以真定降，□王命公兄天倪?河北西路兵馬都元帥，即鎮守，俾仙貳焉。時公年二十有三，身長八尺，音吐鐘鈜，然善騎射，拳勇絶人。属櫜鞬署帳前緫校。明年乙酉春，護母夫人北歸。仙尋叛，都帥遇害。府僚王縉、王守道追公及燕，曰：變起倉猝，部曲散走，多在近郊，即回斾當不招自至。公毅然曰：不聚國之讎，死亦當往。遂傾橐昜仗南還，以圗報復。行次滿城，得士馬甚衆，餘兵四集，牙將毛□䓁即推公攝行軍事，遣監軍李伯祐言狀於王，就請兵濟討。即命公紹兄職，仍以國將咲乃㝵綂精兵三千爲援，合勢進攻盧奴。仙驍將葛鐵槍八主簿擁萬衆來捄，公撤圍逆之。?先将士灑血馳戰，呼聲殷地，無不一當十。葛氣榹㑹曰：暮退，依?水爲阻。公料其墮歸，敵必宵遁，果然乗之，衆大潰。主擒鐡槍，資其器仗儲㣥，軍威大振，遂下中山，略無極、㧞趙州，進駐野頭。仙懼，奔西山之抱犢砦。其年夏六月，復真定。無幾，宋将彭義斌隂與仙合，又圗竊取。公同國将禦諸賛皇扼仙軍不得進。義斌勢蹵嬰火炎山自固。主帥問計於公曰：賊衆山扼自䧟圯地。此昜破也。遂令監軍孫　提銳卒五十，公略其後，継以鐡騎蹂之，斬義斌戯下。自是義勇之名軒襮燕趙間。後數月，仙潜納諜者匿大曆寺，夜斬関爲内應，遂反其城。公跳走藁，守帥董俊以全軍授公，復與?，乃㝵破走仙。主帥忿民之返覆，驅萬人出，将勦焉以示威。公曰：是皆吾軍民，我力不能及，一旦委去，不幸爲賊脅，殺之何罪。弗聽，復力争，良乆乃悟而全釋。公乃繕城壁，除武備，明號令，守禦以方。爲不可犯之計。?荒食艱。捐甘攻苦。與衆共之。於是招流散。拊瘡痍。披荆榛。掇瓦礫。數年間官府民聚。以次完治。然髙公抱犢諸柵。仙之巢穴也。不即揃覆。則終遺後患。隨攻下之。仙䑕竄而去。継又取相衛。太宗即位。公入覲。朝議方選三大帥分綂漢地兵，上素聞公賢，詔爲五路萬户，以真定、河間、大名、東平、濟南?焉。庚寅冬，圍武仙於汲小大凢十餘壁。金将合逹以衆十萬來援，鋒始交，不利，諸将乗虚，一時奔北，公獨以千人繞出敵後，挺刃横擊，敗一都尉軍，旣而復與大軍合攻，仙逸去，復取衛州。明年壬辰，太宗由白波渡河，詔公以兵由盟津㑹河南。至則睿宗皇帝巳破合逹軍於三峯山。乃命公略地京東，遂招降太康、柘縣、瓦崗、睢州，追殺守帥慶山奴於陽邑。金主東播，復自黄龍崗來襲我新衛。公聞之，輕騎馳赴。比至巳合圍，奮戈突抵城下，呼守者韓帥曰：汝等勉力。援兵継來，復躍出，敵愕睨爲披靡。明曰，大軍至，内外夾擊，敗走蒲城。公尾其後，金將伯撒所將兵尚八萬，我殺掠殆盡。金主以單舸東保歸德。公與諸軍㑹睢陽，同僚撒吉思欲薄城背水：而　公曰：若敵來犯我，進退失據，此豈駐兵地耶？公争不下，以其事赴汴。比還，全軍皆没。其圍蔡也，當懸瓠北面，潜渉汝險，出入壘中，血戰者連日，蔡兵大衂，汝水爲不流。金亡，公還趙視師。自乙未版籍後，政煩賦重，急於星火，以民蕭條，倅不昜辦。有司貸賈胡子錢代輸，積累倍稱，謂之羊羔利。嵗月稍集，驗籍來徴，民至賣田業，鬻妻子，有不能給者。時兵民未分，賦役互重，復遇征戍，則趨辦一時，中外騷屑，殆不聊生。公憫焉，詣闕併奏其事。民債官爲代償，一本息而止。軍則中户克籍，其征賦差貧冨爲定額。從之。布告諸路，永爲定制。迨戊戍、巳亥間，仍?蝗旱，復假貸以足貢數，積銀至萬三千餘鋌。公度民不可重困，乃先出其家資，次及族属官吏，均配以償，遂折其劵。監郡忙哥撒児以國兵奥魯數萬口散處州郡間，營帳所在，大致驛騷，伐桑蹂稼，生意悴然。公騰奏太后，悉徙居嶺北，由是軍民肩息，田里遂有生之樂。迄今真定兵甲民數勝於他郡，由公牧飬其根本故也。國朝自金亡巳來，?有事於宋，公未甞，不在戎行。棗陽之役，城小而堅，主帥忿其攻乆不㧞，命徑乗其城。公率馮程二㧞，都先諸將登。太子闊出，壯其勇，惜其材，傳呼止之。公戰愈力，克焉。其攻㐮陽也，宋以舟師數千，陳峭石灘，掎角以綴我肘。太子以城不昜㧞，可趣利舟楫，命公往。以陳、翟二校自翼，驅猛士兩舸直前擣之。彼氣旣奪，奮槊盪决，覆溺者萬計，獲焉。及取光化，復引縆首上，立䧟其城。復州之役，敵盛以闘艦三千艘鎻湖面爲柵，公進說曰：柵破則復當自潰。遂募勇敢士四十軰，親鼓而前，壞蕩無遺，復懼而降。其攻壽春也，公獨當一面。宋人以我圍逺，勢分綏急，首尾莫應。賊乗夜果來斫營，公單騎逆戰，手格殺數人，戯下継至，悉驅賊入淮水，至於掀滁州，蹂盱眙，掇寳應，瀕江渚且破且降者二十餘所。雖㑹諸道兵共事，其伐謀制勝，愾敵樹功，未甞不在群帥之右。及䇿勲盟府，推譲行間，雖寸長不掩，故諸将屈盡其智能，士卒樂出死力。論者謂公智信仁勇，堂堂有古良將風。壬子，?公入覲，憲宗察其忠勤，特加顯異，遂以衛五城封公爲分邑。方今聖上□潜，極知河南困弊，請分治培植，爲異日包舉殘□之本，許焉，遂奏公?經略使。公以河外虚耗，日乆封豕存食於内，邊㓂日侵於外，非大與休濯則不可去之。舉賢能，汰冗濫，抑豪強，均賦役，信賞明罰，訓農勧兵，列堡戍以絶㓂衝，實屯廪以給邊餉。凢政之不便及民所欲而未得者，率更張而立行之。睢州長楊興、封丘簿董□極横恣不法，暴其惡，肆諸市，萬口稱快。明日，閭閻間有?公像者，不二三年，方數千里之間，行於野，民安其樂，郊出于涂，商免其露處。觀善俗，□旣庻而有教。察軍志，則又知夫怯?闘，□勇公戰，威行恵布，陽開隂肅，内外修治，略無遺䇿。河流速潤，衛亦復承平之舊，宋人為禜其北門矣。丁已春□詔左丞相阿藍㝵兒勾較諸路財賦，性苛刻，鍜錬羅織，轉功爲罪，上下例遭凌辱。公以勲舊，獨見容假。公請曰：經略事我寔主治，是非功過，理當我責。今舎焉而罪餘人，心何能安。怒叱去。公不爲動，堅請者數四，用是翼蔽頼釋者甚衆。戊午秋，扈憲宗西征。明年夏，駐合州之釣魚山。秋疫作，方議□囬鑾，宋將吕文德帥艨艟千餘，蔽嘉陵江來犯，逆戰不利。上命公禦之，乃分軍為兩翼，跨江流縱擊，?鉅艦數百艘，追至重慶，三戰三捷，遂班師而還。又明年庚申夏六月，是為中綂元年，皇帝御極，首問公治國安民之道，遂具䟽以聞，皆時所急務。上嘉納之。旋命公撤江上軍還，授河南等路宣撫使，兼江淮諸翼軍馬經略使。制辭有史天澤，自太祖皇帝命木花里國王開拓漢地，卿兄有佐命殊勲，又扈從，朕之父兄，勤勞王事，文經武略，於國有功。綏撫河南，民懷恵愛。有功。髙心小夷險不移之㫖。明年夏五月，由江淮經略使進拜中書右丞相。公旣秉鈞衡，細大之務，知無不為。然言必慮其所終，行必稽其所敝。不強時之不能，不禁民之必犯。體時順勢，通變制冝。於是清中書以正紀綱，分六部以綜名實，設撫司以肅州郡，退貪殘以簡賢能，霈恩澤以安反側，頒禄秩以飬廉節，禁賄賂以絶倖門。又定省規十條，董正其機務。□憲宗?年，括户餘百萬，至是諸色占役者強半，悉奏還為民籍，以紓疲瘵。論思之際，處國相儒臣間，調諧彌縫，必使情通理得。期於事集功成。澤被生民而巳。自是上下交孚。帝載熈緝。中書無留務矣。故中綂?元。文物休明。階太平之治者。公之力為居多。秋九月。扈從北征。次昔木土。與阿里不哥遇。命線真爲右軍。公爲左軍。仍合大勢蹵之。北兵潰遁。三年春，璮賊隂結宋人以益都叛，上命親王合必赤緫兵討之，兇勢張甚，詔公徃視。聞璮入據濟南，公曰：豨突入苙，無能爲也。至則進說於王曰：璮多譎而兵練，不冝力角，當以?月斃之。遂環以深溝，髙壘，奔軼應援之計，略不能肆。四月，軍潰，出降，生擒璮公力主，斬於軍門，誅同惡者數十餘人，悉縱歸。傳檄東下，爲璮守者皆降。及陛見，悉歸功諸將，乃以擅殺自劾。上察公忠誠，亦不之罪。?臨軒授鉞，付公顓征，諸將皆聽莭制。迨卒事未甞，以詔㫖示人，三齊平，首奏兵民之權，不可併居一門，行之請自臣家始。史氏子弟即日皆解紱而退。?公旣相，即辭其封邑。凢三請，乃許。其謙遜宻勿?如此。至元改元，加光禄大夫，中書右丞相如故。三年，皇太子燕王領中書，兼判樞宻院，以公爲左丞相樞宻副使，遂議建三衛及留兵寓農之䇿，不二三年，國容軍實，蔚然可觀。六年，朝廷營取㐮漢，詔公與駙馬忽刺出徃經畫之，賜金幣甚渥。至則相要害，起一字城聮亘諸堡，貯兵儲，絶聲援，示以乆駐必取之基，旣而以疾還。明年，進開府儀同三司平章軍國重事，仍令右丞相安童諭㫖曰：中書省、尚書省、樞宻院、御史臺，或一月，或浹旬，大事卿可商議，小事不煩卿也。十年，宋將吕文煥以㐮陽内附，聖天子赫然有掃清六合、混一車書之意。明年秋，與右丞相伯顔緫大軍行臺荆湖，自㐮州水陸並進，趣鄂渚渡江，中道病不能進。上聞，遣使賜葡萄酒勞公，仍慰諭曰：卿自朕祖宗以來，躬擐甲胄，䟦履山川，宣力者多矣。又卿首事南伐，異日功成，皆卿力也。勿以小疾阻行，便爲憂勞。可且北歸，善自調護。公還真定，上又遣其子杠與尚毉馳視，及賜蔘糖等物，因附奏曰：臣大限有終，死不足惜，第請天兵渡江，以殺掠爲戒。言訖而薨，略不及其家事，年七十有四。計聞，上深震悼，遣近侍致奠，賻白金若干，贈太尉，謚曰忠武，仍勑辭臣製碑，表其勲德公忠亮有大莭，出入將相近五十年。其元勲碩德柱召四朝，師表百辟，殆古社稷臣，而氣貌循循。若無所爲者。及臨大事，論大政，夷大難，毅然以天下之重自任，要以竭忠徇國、尊主庇民爲心，一以至誠將之。其視冨貴權勢，歛然畏逺，若將有凂於巳者。其善始令終，世擬之郭汾陽。而器量㴠弘，識慮明哲，又根於天性粹然，故累朝賞公忠勤，龍光稠疊，前後賜賚，不可殫紀。公?進大拜，制下之日，朝野交慶，公門閤蕭然，若無所事。有面說公以威權自張者，公因舉唐周墀爲相，問於韋澳曰：力小任重，何以能濟？澳曰：願相公無權。墀愕然不知所謂。澳曰：爵禄刑賞，與天下共之，何權之有？又曰：某縁汗馬，頗著微勞，餘將何有，令眷?如此？正以軍國事體，猥多歷練，老夫有通譯其間，爲諸公調逹耳，相則吾何敢當！言者悚服而退。至於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用人齊家，訓教子姪，又有大過人者。當歸德城潰，脫李大莭於白刃，俾叅幕謀留務，無巨細，一以委之。叅卿主昌齡代公治衛，亦以聽其注措。其禆賛籌畫，則王守道、納合松年四人，推誠委寄，雖骨肉莫能間。故真定治效髙視他郡，四方爲之訓。北渡後，名士多流寓失所，知公好賢樂善，偕來遊依，若王滹南、元遺山、李敬齋、白樞判、曹南湖、劉房山叚継昌徒、單顒軒爲料其生理，賔禮甚厚。暇則與之講究經史，推明治道。其張頥齋、陳之網、楊西菴、張條山、孫議事擢府薦逹至光顯云。?武仙旣害都帥，公紹其職。及兄子楫長，即奏請於朝曰：臣始遭家難，龜勉承乏，以雪讎恥。今姪楫等皆可勝任，願以職歸之，畢臣宿志。太宗曰：但聞争官者多，譲職者鮮，卿之此舉，殊可嘉尚，朕自有官俾之。即詔楫爲真定路兵馬都緫管。後又奏次姪權?唐鄧軍萬户，公因以疾乞退，曰：臣無大功報國，一家處三要職，恩寵踰等，敢昧死固請。上曰：卿奕世忠勤，有勞於國，一門三職，何愧何嫌。竟不允。憲宗駐六盤也，詔發民爲兵，?使擬公子爲帥，公曰：吾昆弟三人，大兄之子俱顯，仲之子未也，幸先之。使者嘆服，竟以姪子拒?新軍萬户。?，緫衛釣魚也，有邊將蒲察琚者?焉，日有言，偃蹇不爲下，公含容之。明年，渾都海平，行臺上功，相府獨琚名闕。公問焉，或以前事對。公曰：聞平夷隴右，若功㝡多，其可後哉。即命具完文以進，遂均賞賚。其忘過記功又如此。甞集子姪軰戒之曰：史氏起龍幹，際風雲，德凉效薄。今身名顯赫，宗族昌熾如是，何以荅乾坤大造累朝之恩?乎！若以王事殁邊褁，馬革歸葬，吾素願也。汝等異時䇿名委質，盡忠所事，以圗報國。又曰：惟孝與義，可有立於代。汝等謹服此訓。苟違吾言，與暴吾丘墓等爾。公年四十，始抑莭讀書，酷嗜資治通鑑，真積力乆，義精理貫，諷誦略皆上口。至成敗是非，往往立論出人意表，雖老師宿儒有不加詳者。至矢謀廟堂，運籌戎幄，良法美意，契合融㑹，見諸行事者，誠無愧於古人云。八子：格，中書右丞；樟，前新軍萬户；棣，中山知府；杠，提刑按察使。?前衛輝路緫管梓澧州路同知。楷終南陽府同知。彬御史中丞。孫男一十六人。不肖惲猥登公門者有年。及與諸子游。故聞公言行頗詳。以家傳属筆。故勉爲譔述。異時太史氏勒元勲於帝籍。賛盡像於凌煙。庻幾有所考焉。賛曰。忠武公當草昧患難之際，憤發義勇，收合散亡，卒之芟群雄，定河朔，開國承家，光昭父兄遺業，其功烈巳不世出。然一時佐命，儷景同飜者多矣。唯公歷事四朝，恩遇眷?，始終不少，　復能歛百戰之威，雍容廊廟，以道事君，爲時賢相，髙名完節，爛然獨著，福禄永終，慶流後裔，豈偶然致哉！蓋由勲德兼備，忠智兩全，君臣之間，有以感召故也。若秖以遭際期運，依乗風雲論之，是豈真知公者哉？故推其生平行巳大節，爲後來之法云。秋磵先生大全文集卷第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