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翰林侍講學士中順大夫知制誥同脩

嗚呼翰林侍講學士中順大夫知制誥同脩

國史：危公享年七十，以洪武五年春正月二十三日卒于和州含山縣之寓舎。其年二月十五日權厝於含山。某年月日始還葬金溪白馬鄕高橋之原。其子㫃深懼公之功行世系不昭白于天下，晝夜兢愓，自爲狀二萬言來謁新墓之銘。濂守官無暇，乆未克論。譔春正月，蒙恩致政東歸。?念公相知，特探在前朝，時，欲引薦入史舘，及今待罪禁林，實與公爲同僚，相得甚驩。於是評隲羣行，而勒文于碑。其文曰：公諱素，字大傑，姓危氏。危本姫姓，周武王庻子某，生而手中有文曰函，因賜姓危氏，封於新。其後居光州。晉永嘉中，建州刺史京遷建昌之南城。唐黄巢之亂，全諷與其弟仔倡赤手起兵，擒巢黨柳彦章，千象牙潭，擢撫州刺史，累官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太傅，封南庭郡王。南庭之後，復遷撫之金溪白馬，鄉譜圗亾，竟逸其名。南庭十五世孫宋景，某年進士，通直郎，知臨安府仁和縣事。元累贈中奉大夫、江浙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䕶軍，追封汝南郡公炎震，公之曽大父也。累贈資善大夫、河南等處行中書省左丞，上䕶軍、追封臨川郡公龍友，公之大父也。累贈榮祿大夫、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豫國公永吉，公之父也。曽祖妣王氏、彭氏，妣劉氏，皆封郡夫人，郡之名如其夫。母劉氏、黄氏，並封豫國夫人。公自至正元年用大臣交薦，入經筵爲檢討，公年巳四十一矣。五年，改承事郎、國子助敎。七年，除應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誥兼國史院編脩官，未上，轉宣文閣授經郎，兼經筵譯文官，階文林郎。明年，復入翰林爲應奉。十一年，遷儒林郎、太常愽士。十三年，轉奉訓大夫、國子監丞，擢兵部員外郎。十五年，陞奉議大夫、禮部郎中，拜朝散大夫、監察御史，遷工部侍郎。明年，轉朝請大夫、大司農丞。又明年，陞中奉大夫、大司農少卿，復入禮部爲尚書。十八年，參議中書省事兼經筵官。次年，進通奉大夫、御史臺治書侍御史。二十年，拜通奉大夫、中書參知政事、同知經筵事、提調四方獻言詳定使司。後四年，階陞資政大夫，俄除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知制誥兼脩國史。孛羅帖木兒入相，岀爲嶺北等處行中書省左丞。明年，棄官居房山。二十八年閏七月，元順帝北奔，淮王帖木兒不花監國，承制復起爲翰林學士承旨，上章控辭。巳而元亾迨入國朝，召至南京。洪武二年授以今官。三年，兼弘文舘學士。俄有　詔出居和州，閱再?而卒。公生四?，其大父卽使公讀書。大父本黄氏子，來繼於危，知公能亢危氏宗，督厲之尢切。年十五，卽通五經，大㫖據座爲人師。與同郡葛君將、曾君堅、黃君哻、葛君元哲更相䇿警，窮日夜不休。復徒歩臨川吳文正公澄、淸江范文白公梈之門，質而正之。二公皆折行軰與之爲禮。吳公至，恨相見之晩，凡所著書，多與公參訂之。虞文靖公集。孫先生轍名德俱尊，其遇之一如吳公，由是公之名震動江右。間岀游金陵，或以其文示南臺中丞張文穆公起巖。張公以狀元爲顯官，少所稱許，獨推伏公曰：危君爲狀元，庻㡬相當，老夫有媿色矣。張公入朝，遂挾公俱行。逹官貴人慕公聲華，争欲出其門下，更相論薦，唯恐失之。公之檢討經筵也，一月進講者三，講文皆屬公手。公嘗敷繹民惟邦本之言，以進典領，臣惡其峭直，難之。公曰、經筵之職。所以格君心。反不以民之疾苦告耶。縱加罪。罪在操觚者業當之。卒以進諱。順帝大恱。詔賜經筵官酒。公不飮。復賜馬湩一革囊金織文幣人一端。皆有副。巳而有詔下中書。發錢粟千萬。賑河南永平民萬口。咸曰、活我者經筵官也。公復移書執政，請脩宋遼金三史，乗傳行宋兩都，訪摭闕遺書成，公之力居多。順帝知公學問淵深，特命註爾雅，較君臣政要，公悉心爲之，不数月而成。及進賜金若干，公辭曰：臣職也，何勞而受賜。不敢奉詔。尋有宫人之賜，公復辭曰：臣有糟糠之妻，在大江之南，無所用之，亦不受。其助敎成均也，六舘生擇所疑，羣揖難公，公片言折之，恱而去。分監上京，輟䬸錢，建監門，葺齋舍，勒開國以來分敎師之名于石。尚書王某致政居蔚州，搆暖泉書院，請額于朝，他監官以地無先賢故事，不從，公聽其立師以訓士子。順帝以公善筆札，詔書釋氏書。公辭曰：臣官胄監，以敎化民彞爲職。外敎之典不宜書。無巳，遷他官乃可耳。遂止。其授經宫學也，受業生皆貴戚大臣子，横肆不率度。公創敎條，置帳暦，日書其勤惰，月會而賞罰之。皆畏服不敢犯。其在太常也，請親祀南郊，築北郊，以斥合?之非；謹謚法，嚴祀典，以袪謬妄。時翰林承旨張公翥爲愽士，禮文有闕者，同?正之，人稱爲雙璧。其爲國子監丞也，捐束脩，鋟小學書及夏小正經傳，攷于梓，以惠學者。其居兵部也，奉詔墾田於雄、覇二州，相地授畧，薙除荆?，闢田㡬千萬畝，使民有道，民德之。其陞禮部也，與許文正公衡之孫克學俱賛皇太子受玉冊。故事，皇太子謁廟用牲醴，百官以朝服賀於東宮。公謂克學曰：儻有違禮，人惟責吾二人，盍正之。遂徹牲醴，而以便服賀。其擢御史也，知無不言。御史觀音保等四人以諌死，英宗朝，公請錄其後，官之。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囊加歹天暦?舉兵，欲翊戴明宗，燕帖禾兒、伯顔等搆殺之，公力爲雪其?。容城氏魏敬益買田千畝，後見鬻田者二十家，不能自生，以田劵還之，公請旌其門，以敦廉讓。其在工部也，順帝欲以蒙古書譯釋氏三蔵經，下部刋行，公以無益諌罷之。執政居第與燒飯橋近，有司希其意，欲鑿石易橋，公諍止之。䧏香祀嶽瀆，故用金十兩爲香凾吏利金，以銅半雜之，或造銅凾易金，公廉其狀，皆執論誅之。淮南兵亂，公奉旨廉問其故，會維掦京口歳饑，民欲相食，公便宜諭守臣發楮幣數萬錠賑之，所全活者甚衆。上淮西宣慰使余闕捍賊功狀，請陞其官秩，復請立宋徐節孝書院於淮安。其官大司農也，分京南保定之境，㡬無曠土。時海輸不至，軍國多仰焉。新城民田氏聽後妻䜛殺其子，公憤之，職旣不可治，乃爲文?其子，民悔媿後妻迯去，人揺手相戒，不用婦言。其長禮部也，時亂將亟，公憂之，毎陳得失無隱。丞相賀惟一曰：君向寡言，今又何多也？公曰：時危恩重，情豈能黙黙，吾不敢畏丞相，但畏後世史官耳。其叅議中書也，論天下事以擇將帥、舉賢才爲本，請專任甘肅行省平章定住總西方兵，勿遣其迎帝師、誤軍事。用樞宻副使普顔不花爲中書叅政，經畧江南，以也先帖木兒、黃常爲禮部尚書。頒暦安南，立兵農宣撫使司，以安畿内，任賢守令，以撫流竄之民。順帝欲以公兼兵農宣撫使，公以踈遠辭，且諫曰：今日之事，宜卧薪甞膽，以圖中興可也。公言雖愈加切，時不能盡用。舊制，銓曹有行止，科吏主之，日具内外官使十名上中書，中書藉以遷擢，其後吏怠不爲意，仕者淹滯，有待選十餘年者。公責吏日具五名，五日一上中書，吏樂易集，各思奉職，而乆滯者獲伸。高原富民劉強通其子婦，婦訴官達刑部，吏受賕，欲緩其獄以俟赦。公以事關倫理，趣如法論之。其轉侍御史也，亂兵殺易州達魯花赤，公請假中令以制兵之權。會中書左丞成遵而下以?得罪，獨賀丞相斡欒平章與公不與，皇太子書澄清忠義，清白傳家八字以褒賜之。其叅知政事也，刑部尚書朶列圖兼興和路編管，與守將有?，守將誣其欲擅發官囷糧，廷議杖踰百，免其官，公驗無發封狀，釋不問。都事倪晦與劉哈刺不花同官丞相太不花幕府，數以公事忿争。劉怒，欲中晦隂結監察御史劉君楚俾擠之。會晦至燕都，囊故人所寄買馬白金，君楚攟其囊得金，下晦獄，令自伏，爲?狀上中書。公疑，亟爲白出之。馬德守德州，俘所獲南軍千戸楊甲至都，將斬之。公召問狀，乃淮安世襲千戸戰敗，䧟濟南羣盜中陳柔俾詣德軍饋物，德械送之，非賊也。公白宰相釋之。楊感泣曰：參政生我枯骨中，惠大無以報。然叅政長者，爲公法釋我，我不敢?謝，期以忠義報可也。卒與逆臣孛羅帖木兒戰，死之。太醫院經歷徐某藏盜?，盜敗，徐就鞫，案巳具，要官庇徐，屬之從末减，使三返，公竟不許。嶺北行省叅政董復初素有廉名，同省臣飛書言其在稱海宣慰司時，取官中米千石。公疑其事，遣使覈覆之，果得其誣。孛羅帖木兒、擴廓帖木兒俱以平章總兵河南，漸生釁端。公謂御史大夫普化曰：養虎者，欲其不相搏噬，則别其牢。今欲二人無?，莫若加其職而分地處之。用孛羅帖木兒爲丞相，治四川，以擴廓帖木兒爲丞相，治河南，各責其成功可也。大夫曷不爲上言之，普化如公言。順帝及皇太子咸以爲然。㑹丞相搠巴監䘮妻不出，事中寢。初，江南經畧使普顔不花、李國鳳請封徽國朱文公爲齊國，以龜山楊公、豫章羅公、延平李公、西山真公、九峯蔡公從祀於孔子廟庭。公爲御史時，亦請封謚劉蕡，事上中書，皆寢不報。至是公皆舉行，復爲文以少牢躬祭蕡墓。禮部員外郎姜碩使僞漢陳友諒，不屈而死，公爲奏官其子。京畿歉，國用不足，公奉旨以錢幣誥勑募民入粟，公以義諭民，聞者感動，荷負來輸者塡道，至有不願給直者。上都宫殿火，順帝?重建大安、睿思二閣，公上書諌曰：苟以二閣爲祖宗所建，四海九州獨非祖宗故物乎？會皇太子大臣亦以爲言，遂罷其役。其以左丞居嶺北也，和寧爲太祖肇基之地，而無圖志可徵，公請於朝，作和寧志。先是，夏侯尚玄嘗伏闕上䟽，言郯王某之?，公高其義，補其子宣使。時埜速達兒爲省平章，挾?憾殺右丞荅里麻巴。公曰：是尚可以仕邪。不去，禍且及卽上章辯荅里麻巴無罪，辭官去，居房山，卧不起。將相重臣皆以書請，不聽。丞相失列門來問計，公曰：撫軍院悞國至斯，不可救矣。亟請河南王擴廓帖木兒總兵以衛畿甸而固守之。當時事勢巳不可爲。及再入翰林，僅一日，而大兵入燕，公曰：國家遇我至矣，國亾，吾敢不死！趨所居報恩寺，俯身入井，將就沉溺。寺僧大梓與番陽徐彥禮力挽起之，且謂曰：公母死，公不祿食四年矣，非居任比。且國史非公莫知。公死是死國之史也。已而兵入府蔵。垂及史?。公言於鎮撫吳勉輦而出之。由是累朝實錄無遺闕者。公之力也。其入國朝也。皇上嘗訪以元興亾之故。甚見禮重。俾之侍講禁林。宋穆陵顱骨爲楊輦眞珈所發。後入宣政院西畨，僧相傳授爲祭噐，公言于上，索取瘞之聚寳山。時公春秋已高，雅志亦不復仕矣。公厚重深中，有容寡言，?聞人詆毁如不知。與人交有禮，雖貴顯恒若貧賤時。平生好薦賢，先後所引，若翰林學士劉君獻、待制黄君冔等七十餘人，至通顯者甚衆。累持文衡，考試多士，人服其公樂善好義，若有督之者。凡事有關於名敎，可以勵風俗者，必爲之乃已。居官淸愼節儉，遇凶歳，輙䟽食不御酒。倉吏進祿米贏七斗，時斗可易白金五兩，公命歸之官，奉勑書徽政院使秃滿逹兒神道碑。其從子以白金五十兩爲公夀，公却之曰：國體當爾。居中書，凡請文來謝者，皆不受。故人妻子不能衣食者，厚賙而生之。㫃嘗請仕，公曰：賢才未進，吾敢?爾乎？公愽學，善文辭，至正中，獨以文鳴天下，凡朝廷制作，皆出自公手。四方欲顯白先德者，皆造公門。尢精於書，得片楮雙字者，寳秘以爲榮。有文集五十卷，奏議二卷，宋史稿五十卷，元史稿若干卷，藏于家。公娶舒氏，先三十年卒。再娶趙氏，先十一日卒，俱封楚國夫人。子男子二人。㫃至正二十年進士第，累官承直郎、大都路同知薊州事。今爲安慶府儒學敎授；斿，登仕郎、大都儒學提舉，亦前十年卒。女六人，一適同邑曾侁堅之子也，餘皆夭。孫二人，長太平，夭㳄德童。嗚呼！天之於人，不能以俱全也乆矣。或授之才而不假以位，或?以位而不?以時，此奇才偉德之士，常困而不施，而生民所以鮮蒙其休澤也。惟公以淵深之學，精純之文，嘗都顯要之位，海内仰之，如祥雲景星，亦可謂有得於天矣。而逢時亂亾，不獲大展以死，豈不可哀乎！雖然，觀其所自著者，固足以不朽矣。銘曰：

二氣孕精，至文乃生。凝爲川嶽，煥爲日星。天地之文，因象以示。象黙無言，非人莫著。徃古百代，作者孔多。迄今有聞，其能㡬何？元興朔方，氣淳而龎。駿烈宏謨，震盪萬邦。積盛而彰，實在君子。維八十年，其績甚偉。卓兹危公，起大江西。奥學醇辭，孰能與齊。在至正初，交薦而升。敷繹聖經，以牗帝明。中原荐饑，?首告病。公跽而言，民爲國命。同列畏聞，吐舌改容。當宁褒嗟，曰維汝功。徃師成均，朦瞽有相。化其嚚荒，趨厥禮讓。貝葉之文，有詔俾書。非職所宜，正色控辭。或服豸冠，或爲宗伯，或居中臺，或參廟畫。孰?弗雪，孰善弗褒？孰蠧孰莠，弗除弗薅。白之擢之，予之錫之。剔之殛之，扶而植之。彼何不思，多言是訾。曰匪其然，吾畏後世。南風泱泱，?老論亾。屹如丘山，以鎭四方。疆土日蹙，孰不震動。謂尚有公，恃以無恐。權姦肆威，盜秉國鈞。畏公有言，出爲藩臣。政亂無章，倚勢相戮。公駭而吁，吾何可祿。微服霄趨，房山是居。庻士惶惶，如渉失桴。天兵北征，驅雷走霆。有耳莫聆，燕社已傾。公曰國亾，吾曷不死。公忍不死，以存國史。大明方隆，多士景從。有　詔任公，侍講禁中。昔豈不仕，弗獲行道。時之可爲，公則旣老。維古賢士，立德?勲。苟有弗施，著之斯文。公文之純，大音玄酒。道則在兹，爵祿何有。孰高爲山，孰深爲淵。文之有傳，終古昭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