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州三路蠻

叙州三路蠻

西北曰董蠻，正西曰石門部，東南曰南廣蠻。董蠻在馬湖江右，僰侯國也。唐羈縻馴騁、浪商四川之地，其酋董氏。宋初有董舂惜者貢馬，自稱“馬湖路三十七部落都王子。”其地北近犍為之沭川賴因砦。砦阨蠻險，蠻數宼抄。熙寧、紹聖中，朝廷皆為徙賴因監押駐榮丁砦，而以縣吏控截。政和五年，始改差監押充知砦事，蠻宼掠如故。南廣蠻在叙州慶符縣以西，為州十有四。大觀三年，有夷酋羅永順、楊光榮、李世恭等各以地内屬，詔建滋、純、祥三州，後皆廢。石門蕃部與臨洮土羌接，唐曲播等十二州之地。俗椎髻、披氈、佩刀，居必欄柵，不喜耕稼，多畜牧。其人精悍善戰鬪，自馬湖、雨廣諸族皆畏之，盖古浪稽、魯望諸部也。

威州保霸蠻者，唐保、霸二州也。天寳中所置，後䧟没，酋董氏世有其地，與威州相錯，因覊縻焉。保州有董仲元，霸州有董永錫者，嘉祐及熈寧中皆嘗請命扵朝。政和三年，知成都龐恭孫始建言開拓，置官吏。扵是以董舜咨保州地為祺州，董彥愽霸州地為亨州，授舜咨刺史，彦愽團練使。舜咨尋遷觀察使，彦愽留後，遂為節度使。詔成都給居第田十二頃。二州經費嵗用錢一萬二千一百緡，米麥一萬四千七百石，絹二千八百五十匹，紬布、綾綿、茶、塩、銀等不預焉。後皆為砦。茂州諸郡落，盖?靜、當直、時飛、宕、恭等九州蠻也。蠻自推一人為州將，治其衆，而常詣茂州受約束。茂州居羣蠻之中，地不過數十里。宋初無城隍，惟植鹿角自固。蠻乗夜屢入宼，民甚苦之。熈寧八年，相率詣州請築城。知州事范百常實主是役。蠻以為侵其地，率衆奄至。百常擊走之，乃合稱時等蠻來宼。百常拒守凡七十日。詔遣王中正將陜西兵來援，入恭州、宕州，誅殺頗衆，蠻乃降。政和五年，有直州將郅永壽、湯延俊、董承有等各以地内屬。詔以永壽地建壽寧軍，延俊、承有地置延寧軍。時威州亦建亨、祺二州。然亨至威纔九十里，壽寧距茂纔五里，在大早江之外，非扼控之所。未幾皆廢。七年，塗靜、時飛等州蠻復反茂州，殺掠千餘人。知成都周燾遣兵馬鈐轄張永鐸等擊之，畏懦不敢進，皆坐黜。以孫義叟節制綿茂軍。扵是中軍將种友直等破其都禄板舍原諸族，蠻敗散，其酋旺烈等詣茂州請降，乃班師。授旺烈官，月給茶綵。自後蠻亦驕。宣和五年宕、恭直諸部落入宼。六年塗靜蠻復犯茂州云。渝州蠻者，古板楯七姓蠻，唐南平獠也。其地西南接烏蠻、昆明、哥蠻、大小播州，部族數十居之。治平中熟夷李光吉、梁秀等三族據其地，各有衆數千家。間以威勢脅誘漢戸，有不從者屠之，没入土田。徃徃投充客戸，謂之納身，稅賦皆里胥代償。藏匿亡命，數以其徒僞為生獠劫邉民。官軍追捕，輙遁去，習以為常。密賂黠民覘守令動靜，稍築城堡，繕器甲，遠近患之。熈寧三年轉運使孫固、判官張詵使兵馬使馮儀、弁簡、杜安行圖之，以禍福開諭，因進兵復賔化砦，平蕩三族，以其地賦民，凡得租三萬五千石，絲綿一萬六千兩。以賔化砦為隆化縣，隷涪州，建榮懿、扶歡兩砦。其外銅佛垻者，隷渝州商川縣，地皆膏腴，自光吉等平，他部族據有之。朝廷因補其土人王才進充巡檢，委之控扼。才進死，部族無所統，數出盗邉。朝廷命熊本討平之，建為南平軍，以渝州南川、涪州隆化隷焉。元豐四年，有楊光震者，助官軍破乞弟，殺其黨阿訛。大觀二年，木攀首領趙泰、播州夷族楊光榮各以地内屬，詔建溱、播二州，後皆廢。

黔州、涪州徼外有西南夷部，漢牂牁郡，唐南寧州。牂牁、昆明、東謝、南謝、西趙、充州諸蠻也。其地東北直黔、涪，西北接嘉、叙，東連荆楚，南出宜、桂。俗椎髻左衽，或編髮，隨畜牧遷徙亡常，喜險阻，善戰鬪。部族共一姓，雖各有君長，而風俗略同。宋初以來，有龍蕃、方蕃、張蕃、石蕃、羅蕃者，號“五姓蕃”皆常奉職貢，受爵命。治平四年十二月，知靜蠻軍蕃落使守天聖大王龍異閣等入見，詔以異閣為武寧將軍，其屬二百四十一人各授將軍及郎將。熈寧元年，有方異○，三年，有張漢興各以方物来獻，授異○靜蠻軍，漢興捍蠻軍，並節度使。六年，龍蕃、羅蕃、方蕃、石蕃八百九十人入覲，貢丹砂、氈、馬。賜袍帶、錢帛有差。其後比嵗繼来，龍蕃衆至四百人，徃返萬里。神宗憫其勤，詔五姓蕃五嵗聴一貢，人有定數，無輙增加，及别立首領，以息公私之擾。命宋敏求編次諸國貢奉録，客省四方館撰儀，皆著為式。元豐五年，張蕃乞添貢奉人至三百。詔故事以七十人為額，不許。七年，西南程蕃乞貢方物，願依五姓蕃例注籍。從之。元祐二年，西南石蕃石以定等齎表自稱“西平州武聖軍。”禮部言元豐著令以五年一貢為限，今年限未及。詔特令入貢。五年、八年，紹聖四年，龍蕃皆貢方物。龍氏扵諸姓為最大，其貢奉尤頻數，使者但衣布袍，至假伶人之衣入見，盖實貧陋，所兾者㤙賞而已。故事，蠻夷入貢，雖交阯、于闐之屬皆御前殿見之，獨此諸蕃見扵後殿，盖卑之也。元符二年，又有牟韋蕃入頁，詔以進奉人韋公憂、公市、公利等為郎將。諸蕃部族數十，獨五姓最著，程氏、韋氏皆比附五姓，故號“西南七番”云。施州蠻者，夔路徼外熟夷，南接牂牁諸蠻，又與順、富、高、溪四州蠻相錯，盖唐彭水蠻也。咸平中，施蠻嘗入

宼，詔以塩與之，且許其以粟轉易，蠻大悅，自是不為邉患。後因飢，又以金銀倍實直質于官易粟，官不能禁。熈寧六年，詔施州蠻以金銀質米者，估實直，如七年不贖，則變易之。著為令。熊本經制淯井事，蠻酋田現等内附。夔路轉運判官董鉞、副使孫珪、知施州宼平，皆以招納功被賞。施、黔比近蠻，子弟精悍，用木弩藥箭，戰闘趫捷，朝廷嘗團結為忠義勝軍。其後瀘州、淯井、石泉蠻叛，皆獲其用。高州蠻，故夜郎也，在涪州西南。宋初，其酋田景遷以地内附，賜名珎州，拜為刺史。景遷以郡多火災，謂易今名。大觀二年，有駱解下上族納土，復以珎州名云。瀘州西南徼外，古羌夷之地。漢以来王侯國以百數，獨夜郎、滇、卭都、雋、昆明、徙、莋都、冉駹、白馬氐為最大。夜郎，在漢屬牂牁郡，今涪州之西溱、播、珎等州封域是也。滇在漢為益州郡，今姚州善闡之地是也。邛都，嶲州會同川與吐蕃接，今卭部川蠻所居也。嶲，今嶲州。昆明在黔、瀘徼外，今西南蕃部所居也。徙，今雅州嚴道地。莋都，在黎州南，今兩林及野川蠻所居地是也。冉駹，今茂州蠻汶山夷地是也。白馬氐，在漢為武都郡，今階州、汶州，盖羌類也。此皆巴蜀南徼外蠻夷也。自黔、恭以西，至涪、瀘、嘉、叙，自階又折而東南至威、茂、黎、雅，被邉十餘郡，綿亘數千里，剛夷惡獠，殆千萬計。自治平之末訖于靖康，大抵皆通互市，奉職貢，雖時有剽掠，如鼠竊狗偸，不能為深患。參考古今，辨其封域，以見琛贐之自至，梯航之所及者爾。若夫邉荆楚、交廣，則係之溪峒云。淯水夷者，羈縻十州五囤蠻也，雜種夷獠散居溪谷中。慶暦初，瀘州言：“管下溪峒十州，有唐及本朝所賜州額。今烏蠻王子得盖居其地，部族最盛。帝有舊姚州，廢已乆，得盖願得州名以長夷落”詔復建姚州，以得盖為刺史，鑄印賜之。得盖死，其子竊號“羅氏鬼主。”鬼主死，子僕射襲其號，浸弱不能令諸族。烏蠻有二酋領，曰晏子，曰斧望箇恕，常人漢地鬻馬。晏子所居，直長寧、寧遠以南，斧望箇恕所居直納溪、江安以東，皆僕夜諸部也。晏子距漢地絶近，猶有淯井之阻。斧望箇恕近納溪，以舟下瀘不過半日。二酋浸强大，擅劫晏州山外六姓及納溪二十四姓生夷，夷弱小，皆相與供其寳。熈寧七年，六姓夷自淯井謀入宼，命熊本經制之。景思忠戰没，本將蜀兵，募土丁及夷蜀黔州弩手，以毒矢射賊，賊驚潰，扵是山前後長寧等十郡八姓及武都夷皆内附。提點刑獄范百禄作文以誓之曰：蠢兹夷醜，淯溪之滸。為虺為豺，憑負固圉。殺人于貨，頭顱草莽。莫?燔炙，莫悲奴虜。狃虓熟慝，胡可悉數。疆吏苟玩，噤不敢語。奮若之嵗，曾是彊禦。躑躅嘯聚，三壕羅募。僨我將佐，戕我士伍。西南繹騷，帝赫斯怒。帝怒伊何，神聖文武。民所安樂，惟曰慈撫。民所疾苫，惟曰砭去。乃用其良，應變是許。粥熊裔孫，爰馭貔虎。殱其渠酋，判其黨與。既奪之心，復斷右股。攝提孟陬，徂征有叙。背孤擊虚，深入厥阻。兵從天下，鐵首其舉。紛紜騰沓，莫敢嬰牾。火其巢穴，及其囷貯。暨其貲畜，墟其林橆。殺傷係縲，以百千數。涇灘望風，悉力比附。丁為帝民，地曰王土。投其器械，籍入官府。百死一贖，莫保銅鼓。歃盟神天，視此狗鼠。敢忘誅絶，以干罪苦。乃稱上恩，俾復故處。殘醜厥角，泣血愬語：“天子之德，雨暘覆護。三五○類，請比涇仵。”大邦有令，其戒警汝。天既汝貸，汝勿予侮。惟十九姓，徃安汝堵。吏治汝責，汝力汝布。吏時汝耕，汝稻妝黍。懲創于今，無○徃古。小有堡障，大有城戍。汝或不聽，汝擊汝捕。尚有虓將，突騎强旅。傅此黔軍，毒矢勁督。天不汝容，暴汝居所。不汝遺育，悔扵何取。立石于武寧砦。

熊本言二酋桀黠，不羈縻之則諸蠻末易服，遂遣人說誘招納。扵是晏子、斧望箇恕及僕夜皆願入貢受王命。晏子未及命而死，乃以箇恕知歸来州，僕夜知姚州，以箇恕之子乞弟、晏子之子沙取禄路並為把截將、西南夷部巡檢。八年，俞州獠宼南州，獠酋阿訛率其黨奔箇恕。熊本重賞檄斬訛。訛桀默，習知邉境虚實，箇恕匿不殺，詭降于納溪。訛得不死，甚德箇恕，為伺邉隙。會箇恕老厭兵，以事屬乞弟，遂與訛侵諸部。十年，羅苟夷犯納溪砦。初，砦民與羅苟夷競魚笱，誤毆殺之。吏為按驗，夷已忿，謂：“漢殺吾人，官不償我骨價，反暴露之。”遂叛。提點刑獄穆○言：“納溪去瀘一舍，羅苟去納溪數里，今託事起端，若不加誅，則烏蠻觀望，為害不細。”乃詔涇原副總管韓存寳擊之。存寳召乞弟等掎角討蕩五十六村，十三囤蠻乞降，願納土承賦租。乃詔罷兵。元豐元年，乞弟率晏州夷合步騎六千至江安城下，責平羅苟之賞。城中守兵纔數百，震恐不能授甲，蠻數日乃引去。知瀘州喬叙要欲與盟，遣梓夔都監王宣以兵二千守江安，仍奏以乞弟襲歸来州刺史。韓運遣小校楊舜之召乞弟拜敕，乞弟不出；遣就賜之，亦不見，而令小蠻從舜之取敕以去。喬叙因沙取禄路以賄招乞弟，乃肯来。

三年，盟于納溪，蠻以為畏己，益悖慢。盟五日，遂以衆圍羅箇牟族。羅箇牟，熊本所團結熟夷也。王宣徃救之，蠻觧圍，合力拒官軍，宣與一軍皆没，事遂張。馹召存寳授方略，統三將兵萬八千趨東川。存寳怯懦不敢進，乞弟送欵紿降，存寳信之，遂休兵于綿、梓、遂、資間。四年，詔以環慶副總管林廣代存寳，按寳逗撓，誅之。熟夷楊光震殺阿訛，詔林廣與光震同力討賊。乞弟恐，復送欵。帝以其前後反覆，無真降意，督廣進師。廣遂破樂共城，至斗蒲村，斬首二千五百級。次落婆，乞弟乃納降。廣盛陳兵以受之，對語良乆，乞弟疑有變，引衆遁。廣帥兵深入，會大雨雪，浹旬始次老人山。山形劎立，度黑崖，至鴉飛不到山。五年正月，次歸来州。天大寒，然桂為薪，軍士皆凍堕指，留四曰：求乞弟不可得。内侍麥文昞問廣軍事，廣曰：“賊未授首，當待罪。”文昞乃出所受密詔曰：“大兵深入討賊，期在梟獲元惡。如已破其巢穴，雖未得乞弟，亦聽班師。”軍中皆呼萬嵗，曰：“天子居九重，明見萬里外。”乃以衆還。自納溪之役，師行凡四十日，築樂共城、江門砦、梅嶺席帽溪堡，西達淯井，東道納溪，皆控制要害。捷書聞，赦梓州路，以歸来州地賜羅氏鬼主。乞弟既

失土，窮甚，徃来諸蠻間，無所依。帝猶欲招来之，命知瀘州王光祖開諭，許以自新。會其死，扵是羅始党半然斗更等諸酋請依十九姓團結，新收生界八姓。兩江夷族請依七姓團結，皆為義軍，從之。自是瀘夷震慴，不復為邉患。沙取禄路死，子鱉弊承襲。政和五年，晏州夷卜漏叛，砦將高公老遁，招討使趙遹討平之，授鱉弊西南夷界都大巡檢。事見趙遹傳

宋史爲全史中之最鉅者。目録三卷，正書四百九十六卷，成於元世祖至正五年，翌歲下杭州路雕板。陸存齋儀顧堂題跋稱其所藏元本，每葉二十行，每行二十字，版心中間紀、志、表、傳各爲卷第。魚尾上，左宋史幾，右字數，魚尾下，左寫人姓名，右刻工姓名。至正中杭州刻本是書初刊祖本也。不知元刊祖本每葉二十行，而字數則每行各二十有二。版心魚尾上有紀、志、表、傳等字及字數，其下刻工姓名，均或記或不記，無宋史幾及寫人姓名。舊藏内閣大庫，今歸北平圖書館，當未出時，世無知者，故每以明成化本當之。桂陽朱英總督兩廣軍務時，得漳浦陳布政家抄本，復於浙中得善本以補其缺。成化十六年刊成，有英自序，市估輙去之以冒元刻，不知者每爲所紿。嘉靖六年，錦衣衛閒住沈麟奏准校勘史書，禮部行文南京國子監，以祭酒張邦奇、司業江汝璧任校脩之役，同時差取廣東原刻宋史付監。按南廱志經籍考，宋史好板七千七百零四面，裂破模糊板二千零四十三面，失者一百二十七面。今明監本間有板心無小字，或小字黑質白章者，皆監中補刻之板。儀顧堂題跋謂成化本以元本翻雕者，蓋誤以初刻爲元板，補刻爲本板也。大庫元板存者僅四之一。余初意諸家藏目多收元本，必可補完，迨往蹤跡所誤，悉如陸氏。無已，乃以成化初刻本充之，雖遜一籌，而佳處亦非他板所可幾及。本紀卷三十五孝宗紀不脫第八葉，亦不複出，卷三十三之第九葉，錢曉徵、陸存齋均詳言之，無待覆述。其他足以糾訂殿本及他本之訛奪者，尤指不勝屈也。進而言，元本則列傳第五十一田況傳保州雲翼軍殺州吏據城叛，詔況處置之句，處字下比殿本多四百字，而成化本適滿一葉，完善無缺。又第一百八十八張栻傳卒時年四十有八句，有字下比殿本多四百有四字，成化本亦無之，然有字下全爲墨板，實預留訪得補刻之地，殿本則增入八字，改作完語，以自掩其不全之迹，是更可見至正、成化二本之勝，而殿本盡沿監本之訛，不加審愼，亦可徵矣。昔人譏宋史最爲蕪冗，余謂其宗室世系表泛抄玉牒，尤屬無用。然覆刻與重脩不同，旣爲原書本文，祗可悉仍舊貫。表第三十二此所影者爲成化本，以依元抄本校之，增得一葉，今附卷末，以留眞面。表中人名，半屬奇字，有不可以常理度者，殿本每加改竄，期於易識，殊違名從主人之例。印板漫漶，點畫致多不全，此亦悉存原迹，不敢稍有變易，闕疑之愼，竊願勉焉。海鹽張元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