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雜記第三

西京雜記第三

余所知有鞠道龍，善爲幻術，向余説古旹事。有東海人黄公，少峕爲術，能制蛇御虎，佩赤金刀，以絳繒束髮，立興雲霧，坐成山河。及衰老，氣力羸憊，飲酒過度，不能復行其術。秦末有白虎見於東海，黄公乃以赤刀往厭之。術既不行，遂爲虎所殺。三輔人俗用以爲戲，漢帝亦取以爲角抵之戲焉。

又説淮南王好方士，方士皆以術見，遂有畫地成江河，撮土爲山巖，嘘吸爲寒暑，噴嗽爲雨霧。王亦卒與諸方士俱去。

楊子雲好事，常懐鉛提槧，從諸計吏訪殊方絶域四方之語，以爲禆補。輶軒所載，亦洪意也。文帝旹鄧通，得賜蜀銅山，聽得鑄錢，文字肉好皆與天子錢同，故富侔人主旹。吳王亦有銅山鑄錢，故有吴錢微重，文字肉好與漢錢不異。楊䝿，字王孫，京兆人也。生旹厚自奉養，死卒裸葬於終南山。其子孫掘土鑿石，深七尺而下屍上復葢之以石，欲儉而反奢也。

傅介子秊十四好學書，嘗棄觚而嘆曰：大丈夫當立功絶域，何能坐事散儒。後卒斬匈奴使者，還拜中郎，復斬樓蘭王首。封義陽矦。

余少旹，聞平陵曹敞在吳章門下，往往好斥人過，以爲輕薄，世人皆以爲然。章後爲王莽所殺，人無有敢收?者。弟子皆更易姓名以從他師。敞、峕爲司徒椽，獨稱吴章弟子，收?其屍，方知亮直者不見容於冗輩中矣。平陵人生爲立碑於吴章墓側，在龍首山南幕嶺上。

文帝爲太子，立思贒苑以招賓客。苑中有堂隍六所，客館皆廣廡髙軒，屏風幃褥甚麗。

廣陵王胥有勇力，常於别囿學格熊，後遂能空手搏之，莫不絶脰。後爲獸所傷，䧟腦而死。

郭威，字文偉，茂陵人也。好讀書，以謂爾雅周公所制，而爾雅有張仲孝友。張仲宣，王峕人，非周公之制明矣。余嘗以問楊子雲，子雲曰：孔子門徒㳺夏之儔所記以解釋六藝者也。家君以爲外戚。傳稱史佚教其子以爾雅。爾雅，小學也。又記言孔子教魯哀公學爾雅。爾雅之出逺矣。舊傳學者皆云周公所記也。張仲孝友之?，後人所足耳。

茂陵富人袁廣漢藏鏹巨萬，家僮八九百人，於北邙山下築園，東西四里，南北五里，激流水注其内，搆石爲山，髙十餘丈，連延數里。養白鸚鵡、紫鴛鴦、牦牛、青兕，竒獸怪禽，委積其間。積沙爲洲嶼，激水爲波潮，其中致江鷗海鶴，孕雛産鷇，延漫林池，竒樹異草，靡不具植。屋皆徘徊連屬，重閣修廊，行之移晷，不能徧也。廣漢後有罪誅，没入爲官園，鳥獸草木，皆移植上林苑中。

五柞宮有五柞樹，皆連三抱，上枝䕃覆數十畞。其宮西有青梧觀，觀前有三梧桐樹，樹下有石騏驎二枚，刋其脇爲文字，是秦始皇酈山墓上物也。頭高一丈三尺，東邊者前左脚折，折處有赤如血。父老謂其有神，皆含血屬筋焉。

髙祖初入咸陽宫，周行庫府，金玉珍寶，不可稱言。其尤驚異者，有靑玉五枝燈，高七尺五寸，作蟠螭，以口銜燈，燈燃，鱗甲皆動，煥炳若列星而盈室焉。復鑄銅人十二枚，坐皆高三尺，列在一筵上，琴筑笙芋，各有所執，皆綴花采，儼若生人。筵下有二銅管，上口高數尺，出筵後。其一管空，一管内有繩，大如指，使一人吹空管，一人紐繩，則衆樂皆作，與真樂不異焉。有琴長六尺，安十三絃，二十六徽，皆用七寳飾之，銘曰璠璵之樂。玉管長二尺三寸，二十六孔，吹之則見車馬山林隐轔，相次，吹息亦不復見。銘曰昭華之琯。有方鏡，廣四尺，髙五尺九寸，表裏有明，人直來照之，影則倒見。以手捫心而來，則見腸胃五臟，歴然無硋。人有疾病在内，則掩心而照之，則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則膽張心動。秦始皇常以照宫人，膽張心動者則殺之。髙祖悉封閉以待項羽。羽併将以東，後不知所在。尉他獻髙祖鮫魚、荔枝，髙祖報以蒲桃錦四匹。

戚夫人侍兒賈佩蘭，後出爲扶風人叚儒妻，説在宫内。旹見戚夫人侍髙帝，嘗以趙王如意爲言，而髙祖思之，幾半日不言，歎息悽愴，而未知其術。輙使夫人擊筑，髙祖歌大風詩以和之。又説在宫内，峕嘗以絃管歌舞相歡娱，競爲妖服，以趣良峕。十月十五日，共入靈女廟，以豚黍樂神，吹笛擊筑，歌上靈之曲。既而相與連臂踏地爲節，歌赤鳯凰來至。七月七日，臨百子池，作于闐樂。樂畢，以五色縷相羈，謂爲相連愛。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户竹下圍碁，勝者終秊有福，負者終秊疾病。取絲縷就北辰星求長命，乃免。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餌，飲菊?酒，令人長夀。菊?舒峕，并採莖葉，雜黍米釀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故謂之菊?酒。正月上辰，出池邊盥濯，食蓬餌以祓妖邪。三月上巳，張樂於流水，如此終嵗焉。戚夫人死，侍兒皆復爲民妻也。

何武?北邙山，薄龍坂，王嘉冡東北一里。

杜子夏?長安北四里。臨終作文曰：魏郡杜鄴，立志忠欵，犬馬未陳，奄先草露，骨肉歸於后土，氣魂無所不之。何必故丘，然後即化。封於長安北郭，此焉宴息。及死，命刋石埋於墓側。墓前種松柏樹五株，至今茂盛。淮南王安著鴻烈二十一篇，鴻，大也。烈，明也。言大明禮教，號爲淮南子。一曰劉安子，自云字中皆挾風霜，楊子雲以爲一出一入。

公孫弘著公孫子言刑名事，亦謂字直百金。

司馬長卿賦，峕人皆稱典而麗，雖詩人之作不能加也。揚子雲曰。長卿賦不似從人間來，其神化所至邪。子雲學相如，爲賦而弗逮，故雅服焉。

長安有慶虬之，亦善爲賦，嘗爲清思賦，旹人不之䝿也。乃託以相如所作，遂大見重於世。

相如将獻賦，未知所爲，夢一黄衣翁謂之曰：可爲大人賦。遂作大人賦，言神僊之事以獻之，賜錦四匹。相如将聘茂陵人女爲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絶，相如乃止。

樊将軍噲問陸賈，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於天，云有瑞應，豈有是乎？賈應之曰：有之。夫目瞤得酒食，燈火?得錢財，乾鵲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徵，大亦宜然。故目瞤則呪之，火?則拜之，乾鵲噪則餧之，蜘蛛集則放之。况天下大寳，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寳也，信也，天以寳爲信，應人之徳，故曰瑞應。無天命，無寳信，不可以力取也。

霍将軍妻一産二子，疑所爲兄弟。或曰：前生爲兄，後生者爲弟。今雖俱日，亦宜以先生爲兄。或曰：居上者宜爲兄，居下宜爲弟，居下者前生，今宜以前生爲弟峕。霍光聞之曰：㫺，殷王祖甲一産二子，曰嚚，曰良。以卯日生嚚，以巳日生良，則以嚚爲兄，以良爲弟。若以在上者爲兄，嚚亦當爲弟。昔許釐荘公一産二女，曰妖曰茂。楚大夫唐勒一産二子，一男一女，男曰貞夫，女曰瓊華，皆以先生爲長。近代鄭昌峕、文長蒨並生二男。滕公一生二女，李?生一男一女，並以前生者爲長，霍氏亦以前生爲兄焉。

枚臯文章敏疾，長卿制作淹遲，皆盡一峕之譽。而長卿首尾温麗，枚臯峕有累句，故知疾行無善迹矣。楊子雲曰：軍旅之際，戎馬之間，飛書馳檄用枚臯。廊廟之下，朝廷之中，髙文典冊用相如。西京雜記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