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賢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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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5:55
任賢第三
房玄齡、杜如晦、魏徴、王珪、李靖、虞世南、李勣、馬周、
房玄齡,齊州臨淄人也。初仕隋為隰城尉,坐事除名,徙上郡。太宗徇地渭北,玄齡杖䇿謁於軍門,太宗一見,便如舊識,署渭北道行軍記室叅軍。玄齡既遇知已,遂罄竭心力。是時賊冦每平,衆人競求金寳,玄齡獨先收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謀臣猛将,與之潜相申結,各致死力。累授秦王府記室,兼陜東道大行臺考功郎中。玄齡在秦府十餘年,恒典管記。?太子巢剌王以玄齡及杜如晦為太宗所親禮,甚惡之,譛之髙祖,由是與如晦並遭驅斥。及?太子将有變也,太宗召玄齡、如晦,令衣道士服,潜引入閤謀議。及事平,太宗入春宫,擢拜太子左庶子。貞觀元年,遷中書令。三年,拜尚書左㒒射,監脩國史,封梁國公,實封一千三百戸。既緫任百司,䖍恭夙夜,盡心竭節,不欲一物失所。聞人有善,若已有之。明逹吏事,飾以文學,審定法令,意在寛平,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已長格物,随能收叙,無隔踈賤,論者稱為良相焉。十三年,加太子少師。玄齡自以一居端揆十有五年,頻抗表辭位,優詔不許。十六年,進拜司空,仍緫朝政,依舊監脩國史。玄齡復以年老請致仕,太宗遣使謂曰:國家久相任使,一朝忽無良相,如失兩手。公若筋力不衰,無煩此讓,自知衰謝,當更奏聞。玄齡遂止。太宗又嘗追思王業之艱難,佐命之匡弼,乃作威鳯賦以自喻,因賜玄齡。其見稱?如此。
杜如晦,京兆萬年人也。武徳初為秦王府兵曹叅軍,俄遷陜州緫管府長史。時府中多英俊,被外遷者衆,太宗患之。記室房玄齡曰:府僚去者雖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聦明識達,王佐才也。若大王守藩端拱,無所用之。必欲經營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自此彌加禮重,寄以心腹,遂奏為府属。嘗㕘謀帷幄,時軍國多事,剖㫁如流,深為時軰所服。累除天策府從事中郎,兼文學舘學士。?太子之敗,如晦與玄齡功第一,遷拜太子右庶子。俄遷兵部尚書,進封蔡國公,實封一千三百户。貞觀二年,以本官檢校侍中。三年,拜尚書右㒒射,兼知吏部選事,仍與房玄齡共掌朝政。至於臺閣規模,典章文物,皆二人所定,甚獲當時之譽,時稱房、杜焉。
魏徴,鉅鹿人也,近徙家相州之内黄。武徳末,為太子洗馬,見太宗與?太子隂相傾奪,每勸建成早為之謀。太宗既誅?太子,召徴責之曰:汝離間我兄弟,何也?衆皆為之危懼,徴慷慨自若, 容對曰:皇太子若 臣言,必無今日之禍。太宗為之歛容,厚加禮異,擢拜諌議大夫,數引之卧内,訪以政術。徴雅有經國之才,性又抗直,無所屈撓,太宗每與之言,未嘗不恱。徴亦喜逢知己之主,竭其力用。又勞之曰:卿所諌前後二百餘事,皆稱朕意,非卿忠誠奉國,何能若是。三年,累遷秘書監。叅預朝政,深謀逺筭,多所弘益。太宗嘗謂曰:卿罪重於中鉤,我任卿逾於管仲。近代君臣相得,寧有似我於卿者乎?六年,太宗幸九成宫,宴近臣。長孫無忌曰:王珪魏徴徃事息?,臣見之若讎,不謂今者又同此宴。太宗曰:魏徴徃者,實我所讎。但其盡心所事,有足嘉者。朕能擢而用之,何慙古烈。徴毎犯顔切諌,不許我為非。我所以重之也。徴再拜曰:陛下導臣使言,臣所以敢言。若陛下不受臣言,臣亦何敢犯龍鱗、觸忌諱也。太宗大恱,各賜錢十五萬。七年,代王珪為侍中,累封鄭國公。尋以疾乞辭所職,請為散官。太宗曰:朕㧞卿於讎虜之中,任卿以樞要之職,見朕之非,未嘗不諌。公獨不見金之在鑛,何足貴哉!良冶鍜而為器,便為人所寳。朕方自比於金,以卿為良工,雖有疾,未為衰老,豈得便爾耶?徴乃止。後復固辭,聴解侍中,授以特進,仍知門下省事。十二年,太宗以誕皇孫,詔宴公卿,帝極歡,謂侍臣曰:貞觀以前, 我平定天下,周旋艱險,玄齡之功,無所與讓。貞觀之後,盡心於我,獻納忠讜,安國利人,成我今日功業,為天下所稱者,惟魏徴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於是親解佩刀以賜二人。庶人承乾在春宫不修徳業,魏王泰寵愛日隆,内外庶寮咸有疑議。太宗聞而惡之,謂侍臣曰:當今朝臣忠謇無如魏徴。我遣傅皇太子,用絶天下之望。十七年,遂授太子太師,知門下事如故。徴自陳有疾,太宗謂曰:太子宗社之本,須有師傅,故選中正以為輔弼。知公疹病,可卧護之。徴乃就職。尋遇疾,徴宅内先無正堂,太宗時欲營小殿,乃輟其材為造,五日而就。遣中使賜以布被素褥,遂其所尚。後數日薨,太宗親臨慟哭,贈司空,謚曰文貞。太宗親為製碑文,復自書於石,特賜其家食實封九百户。太宗後嘗謂侍臣曰: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已過。今魏徴殂逝,遂亡一鏡矣。因泣下,乆之,乃詔曰:昔惟魏徴,每顯予過,自其逝也,雖過莫彰。朕豈獨有非於徃時,而皆是於兹日。故亦庶僚苟順,難觸龍鱗者歟!所以虚已外求,披迷内省。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誰之責也?自斯已後,各悉乃誠,若有是非,直言無?。
王珪,太原祁縣人也。武徳中為?太子中允,甚為建成?禮。後以連其隂謀事流于嶲州。建成誅後,太宗即位,召拜諌議大夫,每推誠盡節,多?獻納。珪嘗上封事切諌,太宗謂曰:卿?論皆中朕之失。自古人君,莫不欲社稷永安,然而不得者,秪為不聞己過,或聞而不能改故也。今朕有?失,卿能直言,朕復聞過能改,何慮社稷之不安乎?太宗又嘗謂珪曰:卿若常居諌官,朕必永無過失。顧待益厚。貞觀元年,遷黄門侍郎,叅預政事,兼太子右庶子。二年,進拜侍中。時房玄齡、魏徴、李靖、温彦博、戴胄與珪同知國政,嘗因侍宴,太宗謂珪曰:卿識鑒精通,尤善談論,自玄齡等,咸宜品藻。又可自量孰與諸子賢?對曰: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玄齡。每以諌諍為心,耻君不及堯、舜,臣不如魏徴;才兼文武,出将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臣不如温彦博;處繁理劇,衆務必舉,臣不如戴胄。至如激濁揚清,嫉惡好善,臣扵數子,亦有一日之長。太宗深然其言,群公亦各以為盡已,?懐謂之確論。
李靖,京兆三原人也。大業末,為馬邑郡丞。㑹髙祖爲太原留守,靖觀察,髙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鎻上變詣江都,至長安,道塞不通而止。髙祖克京城,執靖将斬之,靖大呼曰:公起義兵,除暴亂,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斬壮士乎?太宗亦加救靖,髙祖遂捨之。武徳中,以平蕭銑、輔公祏功,歴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太宗嗣位,召拜刑部尚書。貞觀二年,以本官檢校中書令。三年轉兵部尚書,為代州行軍緫管。進撃突厥定襄城,破之。突厥諸部落俱走磧北,北擒隋齊王暕之子楊道政及煬帝蕭后,送于長安。突利可汗来降,頡利可汗僅以身遁。太宗謂曰:昔李陵提歩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名書竹帛。卿以三千輕騎,深入虜庭,尅復定襄,威振北狄,實古今未有,足報徃年渭水之役矣。以功進封代國公。此後頡利可汗大懼。四年,退保鐡山,遣使入朝謝罪,請舉國内附。又以靖為定襄道行軍緫管,徃迎頡利。頡利雖外請降,而心懐疑貳。詔遣鴻臚卿唐儉、攝户部尚書、将軍安修仁慰諭之。靖謂副将張公謹曰:詔使到彼,虜必自寛。乃選精騎,賫二十日糧,引兵自白道襲之。公謹曰:既許其降,詔使在彼,未宜討撃。靖曰:此兵機也,時不可失。遂督軍疾進。行至隂山,遇其斥候千餘帳,皆俘以随軍。頡利見使者甚恱,不虞官兵至也。靖前鋒乗霧而行,去其牙帳七里,頡利始覺,列兵未及成陣,單馬輕走,虜衆因而潰散,斬萬餘級,殺其妻隋義成公主,俘男女十餘萬,斥土界,自隂山至于大漠,遂滅其國。尋獲頡利可汗於别部落,餘衆悉降。太宗大恱,顧謂侍臣曰:朕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徃者國家草創,突厥強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頡利,朕未嘗不痛心疾首,志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暫動偏師,無徃不㨗,單于稽顙,耻其雪乎!群臣皆稱萬?。尋拜靖光禄大夫、尚書右㒒射,賜實封五百户。又為西海道行軍大緫管,征吐谷渾,大破其國,改封衛國公。及靖身亡,有詔許墳塋制度依漢衛、霍故事,築闕象突厥内燕然山、吐谷渾内磧石二山,以旌殊績。虞世南,㑹稽餘姚人也。貞觀初,太宗引為上客,因開文舘,舘中號為多士,咸推世南為文學之宗。授以記室,與房玄齡對掌文翰。嘗命寫列女傳,以装屏風,于時無本,世南暗書之,一無遺失。貞觀七年,累遷秘書監。太宗毎機務之隙,引之談論,共觀經史。世南雖容貌懦弱,如不勝衣,而志性抗烈,毎論及古先帝王為政得失,必存規諷,多??益。及髙祖晏駕,太宗執䘮過禮,哀容毁顇,乆替萬機,文武百寮,計無?出。世南毎入進諌,太宗甚嘉納之,益?親禮,嘗謂侍臣曰:朕因暇日,毎與虞世南商㩁古今。朕有一言之善,世南未嘗不恱,有一言之失,未嘗不悵恨。其懇誠若此,朕用嘉焉。群臣皆若世南,天下何憂不理。太宗嘗稱世南有五絶,一曰徳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學,四曰詞藻,五曰書翰。及卒,太宗舉哀於别次,哭之甚慟,䘮事官給,仍賜以東園秘器,贈禮部尚書,謚曰文懿。太宗手?魏王泰曰:虞世南於我,猶一體也。拾遺?闕,無日暫忘,實當代名臣,人倫凖的。吾有小善,必将順而成之;吾有小失,必犯顔而諌之。今其云亡,石渠、東觀之中,無復人矣。痛惜豈可言耶!未㡬,太宗為詩一篇,追思徃古理亂之道,既而嘆曰:鍾子期死,伯牙不復皷琴。朕之此篇,将?示。因令起居。褚遂良詣其靈帳,讀訖焚之。其悲悼也若此。又令與房玄齡、長孫無忌、杜如晦、李靖等二十四人,圖形於凌煙閣。
李勣,曹州離狐人也,本姓徐。初仕李宻為左武候大将軍,宻後為王世充?破,擁衆歸國,勣猶據宻舊境十郡之地。武徳二年,謂長史郭孝恪曰:魏公既歸大唐,今此人衆土地,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獻之,則是利主之敗,自為己功以邀富貴,是吾?耻。今宜具録州縣及軍人户口,緫啓魏公,聴公自獻,此則魏公之功也,不亦可乎?乃遣使啓宻。使人初至,髙祖聞無表,惟有啓與宻,甚恠之。使者以勣意聞奏,髙祖方大喜曰:徐勣感徳推功,實純臣也。拜黎州緫管,賜姓李氏,附属籍于宗正,封其父蓋為濟隂王,固辭王爵,乃封舒國公,授散騎常侍,尋加勣右武?大将軍。及李宻反叛伏誅,勣發䘮行服,備君臣之禮,表請收葬髙祖,遂歸其屍。於是大具威儀,三軍縞素,葬於黎陽山。禮成,釋服而散,朝野義之。尋為竇建徳?攻䧟於建徳,又自㧞歸京師。太宗征王世充、竇建徳,平之。貞觀元年,拜并州都督,令行禁止,號為稱職,突厥甚加畏憚。太宗謂侍臣曰:隋煬帝不解精選賢良,鎮撫邊境,惟逺築長城,廣屯将士,以備突厥,而情識之惑,一至於此。朕今委任李勣於并州,遂得突厥畏威逺遁,塞垣安静,豈不勝數千里長城耶?其後并州改置大都督府,又以勣為長史,累封英國公。在并州凡十六年,召拜兵部尚書,兼知政事。勣時遇暴疾,驗方云:鬚灰可以療之。太宗自剪鬚為其和藥。勣頓首見血,泣以陳謝。太宗曰:吾為社稷計耳,不煩深謝。十七年,髙宗居春宫,轉太子詹事,加特進,仍知政事。太宗又嘗宴顧勣曰:朕将属以孤㓜思之無越卿者。公徃不遺於李宻,今豈負於朕哉!勣雪涕致辭,因噬指流血。俄沉醉。御服覆之。其見委信如此。勣毎行軍用師,籌筭臨敵應變動合事機。自貞觀以来,討撃突厥頡利及薛延陀髙麗等,並大破之。太宗嘗曰:李靖、李勣二人,古之韓白衛霍,豈能及也。
馬周,博州茌平人也。貞觀五年至京師,舎於中郎将常何之家。時太宗令百官上書言得失,周為何陳便宜二十餘事,令奏之,事皆合㫖。太宗恠其能,問何,何對曰:此非臣所發意,乃臣家客馬周也。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間,凡四度遣使催促。及謁見與語,其恱令直門下省,授監察御史,累除中書舎人。周有機辯,能敷奏,深識事端,故動無不中。太宗嘗曰:我於馬周暫時不見,則便思之。十八年,歴遷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周既職兼兩宫,處事平允,甚獲當時之譽。又以本官攝吏部尚書。太宗嘗謂侍臣曰:周見事敏速,性甚慎至,至於論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之,多稱朕意。既寫忠誠,親附於朕,實藉此人,共康時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