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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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15:46

甄琛

,字思伯,中山毋極人,漢太保甄邯後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閨門之内,兄弟戲狎,不以禮法自居。頗學經史,稱有刀筆,而形貌短陋,尠風儀。舉秀才。入都積歳,頗以弈棊棄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蒼頭常令秉燭,或時睡頓,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後不勝楚痛,乃白琛曰:“郎君辭父母,仕宦京師,若爲讀書執燭,奴不敢辭罪,乃以圍棊,日夜不息,豈是向京之意?而賜加杖罰,不亦非理!”琛惕然慙感,遂從許叡、李彪假書研習,聞見益優。

太和初,拜中書博士,遷諫議大夫,時有所陳,亦爲高祖知賞。轉通直散騎侍郎,出爲本州征北府長史,後爲本州陽平王頤衞軍府長史。世宗踐祚,以琛爲中散大夫、兼御史中尉,轉通直散騎常侍,仍兼中尉。琛表曰:

王者道同天壤,施齊造化,濟時拯物,爲民父母。故年穀不登,爲民祈祀。乾坤所惠,天子順之;山川祕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損躬無吝,如或所聚,唯爲賑恤。是以月令稱:山林藪澤,有能取蔬食禽獸者,皆野虞教導之;其迭相侵奪者,罪之無赦。此明導民而弗禁,通有無以相濟也。周禮雖有川澤之禁,正所以防其殘盡,必令取之有時。斯所謂鄣護雖在公,更所以爲民守之耳。且一家之長,惠及子孫,一運之君,澤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養,以爲國家之富。未有尊居父母,而醯醢是吝;富有万品,而一物是規。今者,天爲黔首生鹽,國與黔首鄣護,假獲其利,是猶富專口齗不及四體也。且天下夫婦歳貢粟帛。四海之有,備奉一人;軍國之資,取給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貧,而苟禁一池也。

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濟其用,或巢宇以誨其居,或教農以去其飢,或訓衣以除其?。故周詩稱“教之誨之,飲之食之”,皆所以撫覆導養,爲之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識無逺尚,每觀上古愛民之迹,時讀中葉驟稅之書,未嘗不歎彼逺大,惜此近狹。今僞弊相承,仍崇關鄽之稅;大魏恢愽,唯受穀帛之輸。是使逺方聞者,罔不歌德。昔亶父以棄寳得民,碩鼠以受財失衆。君王之義,冝其髙矣;魏之簡稅,惠實逺矣。語稱出内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難,人君之禍。夫以府藏之物,猶以不施而爲災,況府外之利,而可吝之於黔首?且善藏者藏於民,不善藏者藏於府。藏於民者民欣而君富,藏於府者國怨而民貧。國怨則示化有虧,民貧則君無所取。願驰兹鹽禁,使沛然逺及,依周禮置川衡之法,使之監導而已。

詔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陳。付八座議可否以聞。”

司徒、錄尚書、彭城王勰,兼尚書邢巒等奏:“琛之所列,富乎有言,首尾大備,或無可貶,但恐坐談則理髙,行之則事闕,是用遲回,未謂爲可。竊惟古之善爲治者,莫不昭其勝途,悟其逺理,及於救世,升降稱時。欲令豐無過溢,儉不致弊,役養消息,備在厥中,節約取足,成其性命。如不爾者,焉用君爲?若任其生產,隨其啄食,便是芻狗万物,不相自矣。自大道既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髙理睦。然恩惠既交,思拯之術廣,恒恐財不賙國,澤不厚民。故多方以逹其情,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貨山川,輕在民之貢;立稅關市,裨十一之儲。收此與彼,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爲身也。所謂集天地之產,惠天地之民,籍造物之富,賑造物之貧。徹商賈給戎戰,賦四民贍軍國,取乎用乎,各有義已。禁此淵池,不專大官之御;斂此匹帛,豈爲後宫之資。旣潤不在己,彼我理一,猶積而散之,將焉所吝?且稅之本意,事有可求,固以希濟生民,非爲富賄藏貨。不爾者,昔之君子何爲然哉?是以後來經圖,未之或改。故先朝商校,小大以情,降鑒之流,疑興復鹽禁。然自行以來,典司多怠,出入之間,事不如法,遂令細民怨嗟,商販輕議,此乃用之者無方,非興之者有謬。至使朝廷明識,聽瑩其間,今而罷之,懼失前旨。一行一改,法若易棊,參論理要,冝依前式。”詔曰:“司鹽之稅,乃自古通典,然興制利民,亦代或不同,苟可以富氓益化,唯理所在。甄琛之表,實所謂助政毗治者也,可從其前計,使公私並冝,川利無擁。尚書嚴爲禁豪彊之制也。”

詔琛參八座議事。尋正中尉,常侍如故。遷侍中,領中尉。琛俛眉畏避,不能繩糾貴遊,凡所劾治,率多下吏。於時趙脩盛寵,琛傾身事之。琛父凝爲中散大夫,弟僧林爲本州别駕,皆託脩申逹。至脩姦詐事露,明當收考,今日乃舉其罪。及監決脩鞭,猶相隱惻,然告人曰:“趙脩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識以此非之。脩死之明日,琛與黄門郎李憑以朋黨被召詣尚書,兼尚書元英、邢巒窮其阿附之狀。琛曾拜官,諸賔悉集,巒乃晚至,琛謂巒曰:“卿何處放蛆來,今晚始顧?”雖以戲言,巒變色銜忿,及此,大相推窮。司徒公、錄尚書、北海王詳等奏曰:“臣聞黨人爲患,自古所疾;政之所忌,雖寵必誅,皆所以存天下之至公,保靈基於永業者也。伏惟陛下纂聖前暉,淵鑒幽慝,恩斷近習,憲軌唯新,大政蔚以增光,鴻猷於焉永泰。謹案:侍中、領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糺摘是司,風邪響黷,猶冝劾糾,况趙脩奢暴,聲著内外,侵公害私,朝野切齒。而琛嘗不陳奏,方更往來,綢繆結納,以爲朋黨,中外影響,致其談譽。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七品之弟,越陟三階之祿。虧先皇之選典,塵聖明之官人。又與武衞將軍、黄門郎李憑相爲表裏,憑兄叨封,知而不言。及脩釁彰,方加彈奏。生則附其形勢,死則就地排之,竊天之功以爲己力,仰欺朝廷,俯罔百司,其爲鄙詐,於兹甚矣。不實不忠,寔合貶黜。謹依律科徒,請以職除。其父中散,實爲叨越,雖皇族帝孫,未有此例,旣得不以倫,請下收奪。李憑朋附趙脩,是親是仗,交遊之道,不依恒度,或晨昏從就,或吉凶往來,至乃身拜其親,妻見其子,每有家事,必先請託。緇點皇風,塵鄙正化。此而不糾,將何以肅整阿諛,奬厲忠槩!請免所居官,以肅風軌。”奏可。琛遂免歸本郡,左右相連死黜者三十餘人。

始,琛以父母年老,常求解官扶侍,故髙祖授以本州長史。及貴達,不復請歸,至是乃還供養。數年,遭母憂。母鉅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踰百里,每得魚肉菜果珍美口實者,必令僮僕走奉其母,乃後食焉。琛母服未闋,復喪父。琛於塋兆之内,手種松栢,隆冬之月,負掘水土。鄉老哀之,咸助加力。十餘年中,墳成木茂。與弟僧林誓以同居没齒。專事產業,躬親農圃,時以鷹犬馳逐自娛。朝廷有大事,猶上表陳情。

久之,復除散騎常侍、領給事黄門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見親寵,委以門下庶事,出參尚書,入厠帷幄。琛,髙祖時兼主客郎,迎送蕭賾使彭城劉纉,琛欽其器貌,常歎詠之。纉子晣爲朐山戍主,晣死,家屬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已六十餘矣,乃納晣女爲妻。㛰日,詔給厨費,琛深所好恱,世宗時調戲之。盧昶敗於朐山,詔琛馳驛檢按。

遷河南尹,加平南將軍,黄門、中正如故。琛表曰:“詩稱‘京邑翼翼,四方是則’者,京邑是四方之本,安危所在,不可不清。是以國家居代,患多盜竊,世祖太武皇帝親自發憤,廣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爲之。又多置吏士,爲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逺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難可備簡,宼盜公行,刧害不絶,此由諸坊混雜,釐比不精,主司闇弱,不堪檢察故也。凡使人攻堅木者,必爲之擇良器。今河南郡是陛下天山之堅木,盤根錯節,亂植其中。六部里尉即攻堅之利器,非貞剛精銳,無以治之。今擇尹旣非南金,里尉鈆刀而割,欲望清肅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四品,職輕任碎,多是下才,人懷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盜得容姦,百賦失理。邊外小縣,所領不過百户,而令長皆以將軍居之。京邑諸坊,大者或千户、五百户,其中皆王公卿尹,貴勢姻戚,豪猾僕隸,蔭養姦徒,高門邃宇,不可干問。又有州郡俠客,蔭結貴遊,附黨連羣,隂爲市劫,比之邊縣,難易不同。今難彼易此,實爲未愜。王者立法,隨時從冝,改弦易調,明主所急。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觀之,不便則改。今閑官靜任,猶聽長兼,況煩劇要務,不得簡能下領?請取武官中八品將軍已下幹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里尉之任,各食其祿,高者領六部尉,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髙里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之者,進而爲之。則督責有所,輦轂可清。”詔曰:“里正可進至勳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諸職中簡取,何必湏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爲遊軍,於諸坊巷司察盜賊。於是京邑清靜,至今踵焉。

轉太子少保,黄門如故。大將軍髙肇伐蜀,以琛爲使持節、假撫軍將軍,領步騎四万爲前驅都督。琛次梁州獠亭,會世宗崩,班師。髙肇旣死,以琛,肇之黨也,不冝復參朝政,出爲營州刺史,加安北將軍。歳餘,以光祿大夫李思穆代之,時年六十五矣,遂停中山,久之乃赴洛。除鎭西將軍、涼州刺史,猶以琛髙氏之昵也,不欲處之於内。尋徵拜太常卿,仍以本將軍出爲徐州刺史。及入辭肅宗,琛辭以老,詔除吏部尚書,將軍如故。未幾,除征北將軍、定州刺史,衣錦晝遊,大爲稱滿。治體嚴細,甚無聲譽。崔光辭司徒之授也,琛與光書,外相抑揚,内實附會也。光亦揣其意,復書襃美以恱之。徵爲車騎將軍、特進,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詔賜御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正光五年冬卒。詔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万、物七百叚、蠟三百斤。贈司徒公、尚書左僕射,加後部鼓吹。太常議謚“文穆”。吏部郎袁翻奏曰:“案禮:謚者,行之迹也;號者,功之表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行生於己,名生於人,故闔棺然後定謚。皆累其生時美惡,所以爲將來勸戒,身雖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屬所即言大鴻臚,移本郡大中正,條其行迹功過,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愽士評議,爲謚列上。謚不應法者,博士坐如選舉不以實論。若行狀失實,中正坐如愽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愼,以爲褒貶之實也。今之行狀,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無復相是非之事。臣子之欲光揚君父,但苦迹之不髙,行之不羙,是以極辭肆意,無復限量。觀其狀也,則周孔聮鑣,伊顔接袵;論其謚也,雖窮文盡武,罔或加焉。然今之博士與古不同,唯知依其行狀,又先問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爲議上,都不復斟酌與奪,商量是非。致號謚之加,與汎階莫異,專以極美爲稱,無復貶降之名,禮官之失,一至於此!案甄司徒行狀,至德與聖人齊蹤,鴻名共大賢比跡,‘文穆’之謚,何足加焉。但比來贈謚,於例普重,如甄琛之流,無不複謚。謂冝依謚法‘慈惠愛民曰孝’,宜謚曰孝穆公。自今已後,明勒太常、司徒有行狀如此,言辭流宕,無復節限者,悉請裁量,不聽爲受。必準人立謚,不得甚加優越。復仍踵前來之失者,付法司科罪。”從之。琛祖載,肅宗親送,降車就輿,弔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諸子。琛性輕簡,好嘲謔,故少風望。然明解有幹具,在官清白。自髙祖、世宗咸相知待,肅宗以師傅之義而加禮焉。所著文章,鄙碎無大體,時有理詣,磔四聲、姓族廢興、會通緇素三論,及家誨二十篇,篤學文一卷,頗行於世。

琛長子侃,字道正。郡功曹,釋褐祕書郎。性險薄,多與盗劫交通。隨琛在京,以酒色夜宿洛水亭舍,毆擊主人,爲司州所劾,淹在州獄,琛大以慙慨。廣平王懷爲牧,與琛先不恊,欲具案窮推。琛託左右以聞,世宗遣白衣吳仲安敕懷寛放,懷固執治之。久乃特旨出之。侃自此沉廢,卒於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學,頗習吏事。太平中,上髙祖頌十二篇,文多不載,優詔報之。琛啓除祕書郎。世宗崩未葬,楷與河南尹丞張普惠等飲戯,免官。任城王澄爲司徒,引爲公曹參軍。稍遷尚書儀曹郎,有當官之稱。

肅宗末,定州刺史、廣陽王淵被徵還朝,時楷丁憂在鄉,淵臨發,召楷兼長史,委以州任。尋值鮮于脩禮、毛普賢等率北鎭流民反於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掠野,引向州城。州城之内,先有燕恒雲三州避難之户,皆依傍市鄽,草廬攅住。脩禮等聲云欲收此輩,共爲舉動。旣外宼將逼,恐有内應,楷見人情不安,慮有變起,乃收州人中麤豪者皆殺之,以威外賊,固城民之心。及刺史元固、大都督楊津等至,楷乃還家。後脩禮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載棺巡城,示相報復。

孝莊時,徵爲中書侍郎。尒朱榮之死,帝以其堪率鄉義,除試守常山太守,賜絹二百匹。出帝初,除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遷衞將軍、右光祿大夫。齊文襄王取爲儀同府諮議參軍。天平四年卒,年四十六。贈驃騎將軍、祕書監、滄州刺史。

楷弟寬,字仁規。自員外散騎侍郎、本州別駕,稍遷太尉從事中郎、治書侍御史。武定初,謝病還鄕,卒於家。

僧林,終於鄕里。

琛從父弟密,字叔雍。清謹少嗜欲,頗涉書史。太和中,奉朝請。密疾世俗貪競,乾沒榮寵,曾作風賦以見意。後參中山王英軍事,英鍾離敗退,鄕人蘇良沒於賊手,密盡私財以贖之。良既歸,傾資報密,密一皆不受,謂良曰:“濟君之日,本不求貨,豈相贖之意也?”

歷太尉鎧曹,遷國子博士。肅宗末,通直散騎常侍、冠軍將軍。時賊帥葛榮侵擾河北,裴衍、源子邕敗沒,人情不安,詔密為相州行臺,援守鄴城。莊帝以密全鄴之勳,賞安市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户。遷平東將軍、光祿大夫,領廷尉少卿,尋轉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孝靜初,車騎將軍、廷尉卿,在官有平直之譽。出為北徐州刺史,將軍如故。興和四年卒。贈驃騎將軍、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謚曰靖。

長子儉,字元恭。官至前將軍、太中大夫。卒。

儉弟賾,有才學,亦早卒。

琛同郡張纂,字伯業。祖珍,字文表,慕容寶度支尚書。太祖平中山,入國。世祖時,拜中書侍郎。眞君元年,關右慰勞大使。二年,拜使持節、鎭西將軍、涼州刺史。卒,贈征東將軍、燕州刺史,謚曰穆。

纂頗涉經史,雅有氣尚,交結勝流。太和中,釋褐奉朝請,稍遷伏波將軍、任城王澄鎭北府騎兵參軍,帶魏昌縣令,吏民安之。後為北中府司馬,久之,除樂陵太守。在郡多所受納,聞御史至,棄郡逃走,於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贈使持節、都督冀定二州諸軍事、驃騎將軍、定州刺史。

纂叔感,字崇仁。有器業,不應州郡之命。

子宣軌,少孤,事母以孝聞。歷郡功曹、州主簿。延昌中,釋褐奉朝請、冀州征東府長流參軍,轉相州中軍府録事參軍,定州别駕。後除鎭遠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出為相州撫軍府司馬。宣䡄性通率,輕財好施。屬葛榮圍城,與刺史李神有固守之効。永安中,以功賜爵中山公。中興初,坐事,死於鄴。子子瑜。

纂從弟元賔,太和十六年,出身奉朝請,遷員外郎、給事中。正光中,除中堅將軍、射聲校尉。永安三年卒。永熙中,外生高敖曹貴達,啓贈持節、撫軍將軍、瀛州刺史。

子辨,天平中,司徒行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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