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汶藁卷之四

吾汶藁卷之四

?文

生祭文丞相

丞相再執就義，未聞豪傑之見，固難測識，因與劉堯舉對床感愴，共賦嗟惜之。堯舉先賦天留中子繼孤竹，誰向西山飯伯夷。予聞其下句義，則謂伯夷乆而不死，必有飯之者矣。予謂向字尚有憂其饑而願人餉之之意，請攺在字如何？堯舉然之。予以寂寥短章，不足以用吾情，遂不復賦。葢丞相?起兵，僕嘗赴公召，進狂言有曰：願名公復毁家産，供給軍餉，以倡士民助義之心。請購淮卒，参錯戎行，以訓江廣烏合之衆。他所議論狂斐，尤多慷慨戅愚。丞相嘉納，委師機何見山進之幕府，授職從戎。僕以身在太學，父没未?，母病危殆，屬以時艱，恐進難盡忠，退復?孝，倥伆感泣控辭丞相憐而從之，奨㧞之公許養之。?丞相両盡矣。僕於國恩爲巳負，於丞相之徳則未報。遂作生祭丞相文，以作丞相之死。堯舉讀之?涕，相與謄録数十本，自贑至洪，於驛途水舖山墻店壁貼之，冀丞相經從一見，雖不自滿量。亦求不負此心耳。堯舉名應鳯黄甲科第，授䢖康軍判簽，與其兄堯咨，文章超卓，爲安成名士。

維　年　月　日，里學生?太學觀化齋生王?翁，謹採西山之薇，酌汨羅之水，哭祭于丞相文山先生未死之靈而言曰：嗚呼，大丞相可死矣，文章鄒魯，科甲郊祁，斯文不朽，可死。䘮父受公?爼奠之榮，奉母極東南迎養之樂，爲子孝。可死。二十而巍科，四十而将相，功名事業，可死。仗義勤王，使命不辱，不負所學，可死。華元踉蹡，子胥脫走，丞相自叙㡬死者数矣。誠有不幸，則國事未定，臣節未明，今鞠躬盡瘁、則諸葛矣、保捍閩廣、則田單即墨矣、倡義勇出、則顔平原申包胥矣、雖舉事卒無所成、而大節巳無愧、所欠一死耳、奈何再執渉月踰時、就義寂寥、論者驚惜、豈丞相尚欲脫去耶。尚欲有爲耶。或以不屈爲心。而以不死爲事耶。抑?主尚在，未忍棄捐耶？果欲脫去耶？夫伏橋於厠舎之後，投筑之目矐之餘，於是希再縱，求再生，則二子爲不知矣，尚欲有所爲耶？識時務者在俊傑，昔以東南全勢，不能觧㐮樊之圍，今以亡國一夫而欲抗天下，况趙孤?海，楚懐入関，商非前日之頑，周無未獻之地，南北之勢既合，天人之際可知。彼齊廢齊興，楚亡楚復，皆両國相當之勢，而國君大臣固無恙。且今事勢無可爲，而國君大臣皆爲執矣。臣子之於君父，臨大節，决大難，事可爲，則屈意忍死以就義，必不幸，則仗義以明分，故身執則勇於就義。當以杲?張廵諸子爲正。李陵降矣。而曰欲有爲。且思刎頸以見志。其言誠偽既不可知。况形拘勢禁。不及爲者。十常八九。惟不刎刎豈足以見志。向使李陵降後死他故。則頸且不及刎。志何能自明哉。丞相之不爲陵。不待知者而信。柰何慷慨遅囬。日乆月積志消氣餒不陵亦陵，豈不惜哉。欲不屈而不死耶。惟蘓子卿可。漢室方隆，子卿使耳。非有興復事也。非有抗師讐也。丞相何俟降與死當有分矣。李光弼討史思明方戰納刅於靴曰：夫戰危事也。吾位三公，不可辱於賊。萬一不利，當自刎。李存朂伐梁，梁帝朱友貞謂近臣皇甫麟曰：晋，吾世讐也，不可俟彼刀鋸，卿可盡我命。麟於是哀泣，進刃於帝，而亦自刎。今丞相以三公之位，兼睚眦之讐，投機明辨，豈堪在李光弼、朱友貞之下乎？屈且不保，况不屈乎？丞相不死，當有死丞相者矣。自死者，義也。死於勢，死於人，以怒罵爲烈；死於怒罵，則肝腦腎腸有不忍言者矣。雖鑊湯刀鋸，烈士不辭，茍可就義以歸全，豈不因忠而成孝？事在目?，丞相何所俟乎？以?主尚在，未忍棄捐耶？李昪簒楊行宻之業，迁其子孫於海陵，嚴兵守之，至男女自爲匹耦，然猶得不死。周世宗征淮南，下詔撫安楊氏子孫，李昪驚疑，盡殺其族。夫撫安本以爲徳，而反速禍，幾微一失，可不懼哉。王衍既歸唐莊宗?三辰之誓，全其宗族，未幾，信伶人景進之計，衍族盡誅，㡬微之?伏，可不畏哉。夫以趙祖之遇降主，天固巧於報徳，然建共暫處，皓坐茍安，舊主正坐於危疑，覊臣尤事於骯髒，而聲氣所逼，猜嫌必生，豈無李昪之疑，或有景進之計，則丞相於?主不足爲情，而反爲害矣。?翁丞相郷之脫進士也，前成均之弟子員也，進而父没，退而國亡，生雖晚陳東報汴之忠，死不效陸機入洛之耻。丞相起兵次郷國時，有少年狂子持斐牘呌軍門，丞相察其憂憤而進之，憐其親老而退之，非僕也耶。痛惟千載之事既負於前，一得之愚，敢黙於後。啓手啓足，非曽参乎。得正而斃焉。取童子之一言無指慷慨非南八乎。抗義遅囬，終待張廵之一呼。進薄昭之素服，先元亮之挽歌，願與丞相商之廬陵非丞相父母邦乎。趙太祖語孟㫤母曰：勿戚戚，行遣汝歸蜀。㫤母曰：妾太原人，願歸太原，不願歸蜀。契丹遷晋出帝及李太后、安太?于建州，太后疾亟，謂帝曰：我死，焚骨送范陽佛寺，母使我爲虜地鬼也。安太?臨卒，亦謂帝曰：當焚我爲灰，向南颺之，庻㡬遺魂得反中國也。彼婦人，彼國后，一死一生，尚眷眷故郷，不忍飄棄，仇讐外國，况忠臣義士乎？人七日不糓則斃。自梅嶺以出，縱不得留漢厩而從田横，亦當吐周粟而友孤竹，至父母邦而首陽焉。廬陵盛矣，科目尊矣，丞相忠烈，合爲一傳，?主得老死於降邸，宋亡而趙不絶矣。不然，或拘囚不死，或秋暑冬寒，五日不汗，??噴鼻死，溺死，畏死，排墻死，盗賊死，毒蛇死，猛虎死。輕一死於鴻毛。?一簣於太山。而或貽?主憂。縱不㫁趙盾之弑君。亦將愧伯仁之由我則鑄錯巳無鐵。噬臍?有口乎。嗚呼一節四忠。待公而六爲位其間。聞訃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