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

李賀

髙軒過云：華裾織翠青如䓗，金環壓轡摇玲瓏。馬蹄隱耳聲隆隆，入門下馬氣如虹。云是東京才子，文章鉅公。二十八宿羅心?，元精昭昭貫當中。殿前作賦聲摩空，筆補造化天無功。龎眉書客感秋蓬，誰知死艸生華風。我今垂翅附㝠鴻，他日不羞蛇作龍。

賀以詩謁退之，時爲國子博士，已送客解帶，門人呈卷，旋讀之，首篇鴈門太守行云：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月金鱗開。却援帶命邀之。其詩云：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月金鱗開。龟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皷聲寒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携玉龍為君死。李啇隱作賀小傳云：京兆杜牧爲李長吉序，狀長吉之竒甚盡。世傳之長吉姊嫁王氏者，語長吉之事尤備。長吉細瘦通眉，長指爪，能苦吟疾書，最先為昌黎韓愈所知。所與遊者，王參元、楊敬之、權璩、崔植為宻。每旦日出與諸公游，未嘗得題，然後為詩，如他人思量牽合，以及程限為意。常從小奚奴騎距驢，背一古破錦囊，遇有所得，即書投囊中。及暮歸，太夫人使婢探囊出之，見所書多，輙曰：是兒要當歐出，心始已耳。上燈與食，長吉從婢取書，研墨疊紙足成之，投他囊中。非大醉及弔䘮日，率如此，過亦不復省。王楊軰時，復來探取寫去。長吉徃徃，獨騎徃京洛，所至或時有，隨棄之，故沈子明家所餘四卷而已。長吉將死時，或晝見一緋衣人，駕赤蚪，持一版書，若太古篆，或霹靂石文者，云當召長吉。長吉了不能讀。歘下榻叩頭，言：阿㜷老且病，賀不願去。緋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爲記，天上差樂，不苦也。長吉獨泣，邊人盡見之。少之，長吉氣絶。常所居䆫中，勃勃有煙氣，聞行車嘒管之聲。太夫人急止人哭，待之如炊五斗黍許時。長吉竟死。王氏姊非能造作，謂長吉者，實所見如此。嗚呼！天蒼蒼而髙也，上果有帝也耶？帝果有苑囿宮室觀閣之玩耶？茍！信然，則天之髙邈，帝之尊嚴，亦宜有人物文彩。愈此世者，何獨畨畨於長吉，而使其不壽耶？噫！又豈世所胃才而竒者，不獨地上少耶？天上亦不多邪？長吉生二十六年，位不過奉禮太常，當時人亦多排擯毁斥之。又豈才而竒者，帝獨重之，而人返不重耶？又豈人見㑹勝帝耶？飛香芝紅滿天春，酒酣喝月使倒行，蹋天磨刀割紫雲。

右張為取作主客圖，

杜牧之序其文集云：賀字長吉，元和中，韓吏部亦頗道其歌詩，雲煙綿聯，不足為其態也；水之迢迢，不足爲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爲其和也；秋之明潔，不足爲其格也；風檣陣馬，不足爲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爲其古也；時花美女，不足爲其色也；荒國陊殿，梗莾丘壠，不足爲其恨怨悲愁也；鯨呿鼇擲，牛鬼蛇神，不足爲其虛荒幻誕也。盖騷之裔，理雖不及，辞或過之。騷有感怨刺懟，言及君臣理亂，時有以激發人意。乃賀所為，無得有是。賀能採尋前事，所以深嘆恨今古未嘗經道者，如金銅仙人辭漢歌、補梁庾肩吾宮体謡，求取情狀離絶，逺去筆墨畦逕間，亦殊不能知之。賀生二十七年死矣，世皆曰：使賀且未死，少加以理，奴僕命騷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