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家藏藳卷弟四十八文集二十六

梅村家藏藳卷弟四十八文集二十六

墓誌銘七

張母潘孺人曁金孺人墓誌銘

余友刑科右給事張敉菴諱王治，以戊戌之月日，偕諸兄葬其妣潘孺人於虛宇府君諱翼之之墓，而金孺人祔焉。金孺人者，故翰林庶吉士西銘先生諱溥之生母也。虚宇公元配陸孺人無子，有子十人，唯潘孺人以繼室生源與濬，而敉菴最少。三人者爲嫡出，餘皆少室。其前乎金孺人者，有汪氏、葉氏。虛宇公之葬也，先以汪從。比?堂之啟，葉爲同窆，而不得與金孺人並書。春秋之義，母以子貴，且以不没我西銘，而推崇其所自出，禮也。先是救菴官京師，疏請葬親，以例格不允。比歸而謀襄事，踏門來告曰：先兄西銘成進士而葬我府君。今王治叨一命葬我母，以及先兄之母，則猶先兄之志也。先兄之門人唯有子在，其?之一言。嗚呼！余忍不銘？按狀：孺人潘姓，家世太倉人。祖父皆儒者，有學行。孺人在震而表嘉祥，及笄而嫻内訓。其嬪於張也，贈君夫婦在養，而庶子之出多母者在抱。孺人專柔恭順，奉顔色，庀甘旨，克以孝聞。其厚前室之家也如已家，字他姫之子也如已子。外而門從姻黨，下而阿保傔媵，遇之皆有禮法。族蕃且大，中外無間言。府君之兄司空公夙友愛，而爲左右所惎間。孺人從容告其姒婦曰：娣之於姒以何親？日以兄弟親也。然則第奴舍客以視兄弟。誠有間矣。他人以疏親，獨不能使親親。此吾夫婦過也。司空聞之泣。復歡好如初。府君以執友王公無子，命以巳子子之卽敉菴也。王公歾。家以浸落。孺人迎其嫠嫂以歸。在禮異姓不得爲後。其卒也。或疑其服。孺人曰：生平於我養，死乎於我哭，其又何疑焉。府君晚?不懌，思諸子以文墨自奮。孺人設家塾，宿膏火，窮日并夜，述遺語以勗勉。諸孤奇西銘之才，獨憐愛之，命諸兄與之齒，日若無易此子爲也。金孺人天性謹約，於流軰中素歛，退而獨歸心孺人，常教其子以孝，雖析箸異居，而晨昏罔間。西銘貴賓客，生徒奉?酒，執羔雁，起居兩太君者，車數百輛，金孺人必推孺人先而己下之。孺人所出三子，皆才，每兄弟同集，篇章競進，辨論蠭起。西銘顧其坐客槩論天下名士，輙屈指日：我八兄，我九兄。八兄謂源，九兄謂濬也。敉菴甫齔而孤，孺人以屬之：西銘曰：若善教此兒，哀此兒尤小也。西銘横置一榻，㫄庋圖書，朱黃鈎貫，手指而口授之。其於立身取友之道，厚期待，勤誘接，嘗廢卷太息日：我母老矣，安得吾弟之早就一第，以仰慰我母乎？崇禎己卯，儒人亡。又三年，西銘殁，金孺人傷心衋痛，未踰朞亦至於大故。從此師友凋亡，陵谷遷改，海内人士扼?於盛衰興廢之際，在兩母之殁，恫乎有餘感焉。敉菴成進士，官諫垣，酒闌燈灺，追憶西銘昔年太息之語，而孺人已不待，未嘗不泣下沾襟也。初，西銘之葬府君也，張氏十子就列，而三母帷乎堂髽而將事。今西銘無子，有嗣子曰永錫，而葉母所出二人，質，先也，長兄先亡；次京，應也，亦老病。以此三母之葬，皆敉菴及其同母兄主之。君子曰：孺人之訓齊異室，足比同仁；敉菴之志篤在原，可稱不匱。善哉！足以爲法矣。抑吾聞之，孔子葬母於防，門人後至，夫負土執紼，亦爲人弟子之道也。偉業挾筴從師，升堂拜母，哲人旣萎，十有九年。今者覩雙碣之巋然，庶九原之可作。南瞻其子，北望其親，在於吾師，可云無憾。而門人都講，潰酒山邱，松檟之痛方深，蓼莪之章久廢。江都子弟，重經董相之墳，沛郡諸生，共誄桓?之行，能無泫然而已乎。乃因敉菴之請，爲之合誌而銘之日：

母也十子慈，子也百世師。我刻此辭，其繫後人之思者，庶幾嫓美乎鳲鳩之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