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記卷第四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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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4:28

大唐西域記卷第四轉

三藏法師  玄奘奉 詔譯。大揔持寺沙門 辯機  撰。

十五國

磔 迦 國  至那僕底國、闍爛達羅國、  屈露多國、設多圖盧國、  波理夜呾羅國、秣 莵羅國、  薩他泥濕伐羅國、窣禄勤那國、  秣底補羅國、婆羅吸摩補羅國、  瞿毗霜那國、堊醯掣呾羅國、  毗羅刪拏國、劫 比 他 國、磔迦國,周万餘里,東據毗播奢河,西臨信度河。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冝粳稻,多宿麥,出金、銀、鍮石、銅、鐵。時?暑熱,土多風飊。風俗暴急,言辭鄙褻,衣服鮮白,所謂憍奢耶衣、朝霞衣等。少信佛法,多事天神。伽藍十所,天祠數百。此國巳往,多有福舎,以贍貧匱,或施藥,或施食,口腹之資,行旅無累。

大城西南十四五里,至奢羯羅故城,垣堵雖壞,基址尚固,周二十餘里,其中更築小城,周六七里,居人富饒,即此國之故都也。

數百年前有王号摩醯邏矩羅,都治此城。王諸印度,有才智,性勇烈,隣境諸國莫不臣伏。機務餘閑欲習佛法,令於僧中推一俊德。時諸僧徒莫敢應命。少欲無爲,不求聞達,博學髙明,有懼威嚴。是時王家舊僮染衣巳久,辭論清雅,言談贍敏,衆共推舉而以應命。王曰:我敬佛法,逺訪名僧,衆推此?與我談論,常謂僧中賢明肩比,以今知之,夫何敬哉?於是宣令五印度國,継是佛法,並皆毀滅,僧徒斥逐,無復子遺。

摩掲陁國婆羅阿迭多王,崇敬佛法,愛育黎元,以大族王淫刑虐政,自守壃場,不供職貢。時大族王治兵,將討幻日,王知其聲問,告諸臣曰:今聞寇至,不忍闘其兵也。幸諸僚庶赦而不罪,賜此微軀,濳行草澤。言畢出宫,依縁山野。國中感恩慕從者數万餘人,棲竄海島。大族王以兵付弟,浮海往伐。幻日王守其阨險,輕騎誘戰,金鼓一震,竒兵四起,生擒大族,反接引現。大族王自愧失道,以衣蒙靣。幻日王踞師子牀,群官周衞,乃命侍臣告大族曰:汝露其靣,吾欲有辭。大族對曰:臣主易位,怨敵相視,旣非交好,何用靣談?再三告示,終不從命。於是宣令數其罪曰:三寳福田,四生攸頼,苟任犲狼,傾毀勝業,福不祐汝,見擒於我,罪無可赦,冝從刑辟?時幻日王母博聞強識,善達占相,聞殺大族也,疾告幻日王曰:我甞聞大族竒姿多智,欲一見之。幻日王命引大族至母宫中,幻日母曰:嗚呼!大族!幸勿恥也。丗間無常,榮辱更事,吾猶汝母,汝若吾子,冝去蒙衣一言?靣對大族曰:昔爲敵國之君,今爲俘囚之虜,隳廢王業,亡滅宗祀,上愧先靈,下慙黎庶,誠恥靣目俯仰天地,不能自喪,故此蒙衣。王母曰:興廢隨時,存亡有運。以心齊物,則得喪俱忘;以物齊心,則毀譽更起。冝信業報,與時推移,去蒙對語,或存軀命。大族謝曰:苟以不才,嗣膺王業,刑政失道,國祚亡滅。雖在縲紲之中,尚貪旦夕之命。敢承大造,面謝厚恩。於是去蒙衣,出其面。王母曰:子其自愛,當終尒壽。巳而告幻日王曰:先典有訓,宥過好生。今大族王積惡雖久,餘福未盡。若殺此人,十二年中菜色相視,然有中興之氣,終非大國之王,當據北方,有小國土。幻日王承慈母之命,愍失國之君,娉以稚女,待以殊禮,揔其遺兵,更加衞從,來出海島。

大族王弟還國自立。大族失位,蔵竄山野,北投迦濕弥羅國。迦濕弥羅王深加禮命,愍以失國,封以土邑。歳月旣淹,率其邑人,矯殺迦濕弥羅王而自尊立。乗其戰勝之威,西討健䭾邏國,濳兵伏甲,遂殺其王。國族大臣,誅鋤殄滅,毀窣堵波,廢僧伽藍,凡一千六百所。兵殺之外,餘有九億人,皆欲誅戮,無遺噍?。時諸輔佐咸進諌曰:大王威懾強敵,兵不交鋒,誅其首惡,㴝庶何咎?願以㣲躬代所應死。王曰:汝信佛法,崇重冥福,擬成佛果,廣說夲生,欲傳我惡於未來丗乎?汝冝復位,勿有再辭。於是以三億上族臨信度河岸殺之,三億中族下沉信度河流殺之。三億下族分賜兵士。於是持其亡國之貨,振旅而歸。曽未改歳,尋即殂落。殂落之時,雲霧冥晦,大地震動,暴風奮發。時證果人愍而嘆曰:枉殺無辜,毀滅佛法,墮無間獄,流轉未巳,

奢羯羅故

城中有一伽藍,僧徒百餘人,並學小乗法。丗親菩薩昔於此中製勝義諦論。其側窣堵波,髙二百餘尺,過去四佛於此說法。又有四佛經行遺迹之所。伽藍西北五六里有窣堵波,髙二百餘尺,無憂王之所建也,是過去四佛說法之處。

新都城東北十餘里,至石窣堵波,髙二百餘尺,無憂王之所建也,是如來往北方行化中路止處。印度記曰:窣堵波中有多舎利,或有齋日,時放光明。

從此東行五百餘里,至那僕底國。

至那僕底國,周二千餘里。國大都城周十四五里。稼穡滋茂,果木稀踈,編戸安業,國用豐贍。氣序温暑,風俗怯弱。學綜真俗,信兼邪正。伽藍十所,天祠八所。

昔迦膩色迦王之御宇也,聲振隣國,威被殊俗。河西蕃維,畏威送質。迦膩色迦王旣得質子,賞遇隆厚,三時易館,四兵警衞。此國則質子冬所居也,故曰至那僕底,質子所居,因爲國号。此境巳往洎諸印度,土無梨、桃,質子所植,因謂桃曰至那你,梨曰至那羅闍弗呾邏。故此國人深敬東土,更相指告語:是我先王夲國人也。

大城東南行五百餘里,至荅秣蘇伐那僧伽藍,僧徒三百餘人,學說一切有部,衆儀肅穆,德行清髙,小乗之學,特爲博究。賢劫千佛皆於此地集天、人衆,說深妙法。釋迦如來涅槃之後第三百年中,有迦多衍那論師者,於此製發智論焉。闍林

伽藍中有窣堵波,髙二百餘尺,無憂王之所建也。其側則有過去四佛坐及經行遺迹之處。小窣堵波,諸大石室,鱗次相望,不詳其數,並是劫初巳來諸果聖人於此寂滅,?難備舉,齒骨猶在。繞山伽藍周二十里,佛舎利窣堵波數百千所,連隅接影。

從此東北行百四五十里,至闍爛達羅國。

闍爛達羅國東西千餘里,南北八百餘里。國大都城周十二三里。宜榖稼,多粳稻,林樹扶踈,花果 盛。氣序温暑,風俗剛烈。容貌鄙陋,家室富饒。伽藍五十餘所,僧徒二千餘人,大小二乗,專門習學。天祠三所,外道五百餘人,並塗灰之侣也。此國先王崇敬外道,其後遇羅漢,聞法信悟,故中印度王體其淳信,五印度國三寳之事,一以揔監混,彼此忘愛。?督察僧徒,妙窮淑慝。故道德著聞者竭誠敬仰,戒行虧犯者深加責罰。聖迹之所,並皆旌建,或窣堵波,或僧伽藍,印度境内,無不周徧。

從此東北,踰峻嶺,越洞谷,經危途,渉嶮路,行七百餘里,至屈露多國。屈露多國周三千餘里,山周四境。國大都城周十四五里。土地沃壤,榖稼時播,花果 盛,卉木滋榮。旣隣雪山,遂多珍藥。出金、銀、赤銅及火珠、雨石。氣序漸寒,霜雪㣲降,人貌麁弊,旣癭且尰,性剛猛,尚氣勇。伽藍二十餘所,僧徒千餘人,多學大乗,少習諸部。天祠十五,異道雜居,依巖據嶺,石室相岠,或羅漢所居,或仙人所止。國中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

在昔如來曽至此國說法度人,遺迹斯記。

從此北路千八九百里,道路危險,踰山越谷,至洛護羅國。

此北二千餘里,經途艱阻,寒風飛雪,至秣羅娑國。

自屈露多國南行七百餘里,越大山,濟大河,至設多圖盧國。

設多圖盧國周二千餘里,西臨大河。國大都城周十七八里。榖稼殷盛,果實繁 多,金銀出珠珎。服用鮮素,裳衣綺靡。氣序暑熱,風俗淳和,人性善順,上下有序,敦信佛法,誠心質敬。

王城内外伽藍十所,庭宇荒涼,僧徒尠少。

城東南三四里有窣堵波,髙二百餘尺,無憂王之所建也。傍有過去四佛坐及經行遺迹之所。

復從此西南行八百餘里,至波理夜呾羅國。

波理夜呾羅國周三千餘里,國大都城周十四五里,冝榖稼,豐宿麥,有異稻種六十日而收穫焉。多牛羊,少花果。氣序暑熱,風俗剛猛,不尚學藝,信奉外道。王,吠奢種也,性勇烈,多武略。伽藍八所,傾毀巳甚,僧徒寡少,習學小乗。天祠十餘所,異道千餘人。

從此東行五百餘里,至秣莵羅國。

秣莵羅國周五千餘里,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土地膏腴,稼穡是務,菴没羅果,家植成林。雖同一名,而有兩種:小者生青熟黃,大者始終青色,出細班㲲及黃金。氣序暑熱,風俗善順,好修?福,崇德尚學。伽藍二十餘所,僧徒二千餘人,大小二乗,兼攻習學。天祠五所,異道雜居。有三窣堵波,並無憂王所建也。過去四佛遺迹甚多,釋迦如來諸聖弟子遺身窣堵波,謂舎利子、没特伽羅子、布刺拏、梅呾麗衍尼、弗呾羅、優波?、阿難陁、羅怙羅、曼殊室利諸菩薩窣堵波等。毎歳三長及月六齋,僧徒相競,率其同好,賷持供具,多營竒玩,隨其所宗,而致像設。阿毗達磨衆供養舎利子;習定之徒,供養没特伽羅子;誦持經者,供養滿慈子;學毗柰耶衆,供養優波釐;諸苾蒭尼供養阿難;未受具戒者,供養羅怙羅;其學大乗者,供養諸菩薩。是日也,諸窣堵波競修供養,珠旛布烈,寳蓋駢羅,香煙若雲,花散如雨,蔽虧日月,震蕩谿谷。國王、大臣修善爲務。

城東行五六里,至一山伽藍,䟽崖爲室,因谷爲門,尊者鄔波毱多之所建也。其中則有如來指爪窣堵波。

伽藍北巖間有石室,髙二十餘尺,廣三十餘尺四寸,細籌填積其内。尊者近護說法化導,夫妻俱證羅漢果者,乃下一籌。異室別族,雖證不記。

石室東南二十四五里,至大涸池,傍有窣堵波,在昔如來行經此處,時有猕猴持蜜奉佛,佛令水和普徧大衆,猕猴喜躍,堕坑而死。乗兹福力,得生人中。

池北不逺大林中,有過去四佛經行遺迹,其側有舎利子、没特伽羅子等千二百五十大阿羅漢習定之處,並建窣堵波以記遺迹。

如來在丗屢遊此國,說法之所並有封樹。

從此東北行五百餘里,至薩他泥濕伐羅國。

薩他泥濕伐羅國周七千餘里,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土地沃壤,稼穡滋盛。氣序温暑,風俗澆薄。家室富饒,競爲奢侈。深閑幻術,髙尚異能,多逐利,少務農。諸方竒貨,多聚其國。伽藍三所,僧徒七百餘人,並皆習學小乗法敎。天祠百餘所,異道甚多。大城四周二百里内,彼土之人,謂爲福地。聞諸先志曰:昔五印度國,二王分治,境壤相侵,干戈不息。兩主合謀,欲决兵戰,以定雌雄,以寧氓俗。黎庶胥怨,莫從君命。王以爲衆庶者,難與慮始也,神可動物,權可立功。時有梵志,素知髙才,密賷束帛,命入後庭,造作法書,藏諸巖穴,歳月旣久,樹皆合拱。王於朝坐,告諸臣曰:吾以不德,忝居大位,天帝垂照,夢賜靈書,今在某山,藏於某嶺。於是下令營求,得書山林之下,群官稱慶,衆庶恱豫,宣示逺近,咸使聞知。其大略曰:夫生死無涯,流轉無極,含靈淪溺,莫由自濟。我以竒謀,令離諸苦。今此王城周二百里。古先帝丗福利之地。歳月極逺,銘記煙滅。生靈不悟,遂沉苦海,溺而不救。夫何謂歟?汝諸含識。臨敵兵死,得生人中,多殺無辜,受天福樂。順孫孝子,扶侍親老。經遊此地,獲福無窮。功少福多,如何失利。一喪人身,三途㝠漠。是故含生,各務修業。於是人皆兵戰,視死如歸。王遂下令,招募勇烈。兩國合戰,積屍如莾,迄于今時,遺骸遍野,時旣古昔,人骸偉大,國俗相傳,謂之福地。

城西北四五里,有窣堵波,髙二百餘尺,無憂王之所建也。甎皆黃赤色,甚光淨,中有如來舎利一?,光明時照,神迹多端。城南行百餘里,至俱昬茶僧伽藍,重閣連甍,層臺間峙,僧徒清肅,威儀閑雅。

從此東北行四百餘里,至窣禄勤那國。

窣禄勤那國周六千餘里,東臨殑伽河,北背大山,閻牟那河中境而流。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東臨閻牟那河,荒蕪雖甚,基址尚固。土地所産,風氣所冝,同薩他泥濕伐羅國。人性淳質,宗信外道,貴藝學,尚福慧。伽藍五所,僧徒千餘人,多學小乗,少習餘部。商攉微言,清論玄奥,異方俊彦,㝷論稽疑。天祠百所,異道甚多。

大城東南,閻牟那河西,大伽藍東門外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如來在昔曽於此處說法度人。其側又一窣堵波,中有如來髮、爪也。舎利子没特伽羅諸阿羅漢髮、爪窣堵波,周其左右數十餘所。如來寂滅之後,此國爲諸外道所詿誤焉,信受邪法,捐廢正見。今有五伽藍者,乃異國論師與諸外道及婆羅門論議勝處,因此建焉。閻牟那河東行八百餘里,至殑伽河,河源廣三四里,東南流入海處,廣十餘里。水色滄浪,波濤浩汗,靈怪雖多,不爲物害。其味甘羙,細沙隨流,彼俗書記謂之福水。罪咎雖積,沐浴便除,輕命自沉,生天受福。死而投骸,不堕惡趣,揚波激流,亡魂獲濟。時執師子國提婆菩薩,深達實相,得諸法性,愍諸愚夫,來此導誘。當是時也,士女咸㑹,少長畢萃,於河之濵,揚波激流。提婆菩薩和光汲引,俯首反激,狀異衆人。有外道曰:吾子何其異乎?提婆菩薩曰:吾父母親宗在執師子國,恐苦飢渇,冀斯逺濟。諸外道曰:吾子謬矣!曽不再思,妄行此事。家國綿邈,山川遼夐,激揚此水,給濟彼飢,其猶却行以求前及,非所聞也。提婆菩薩曰:幽途罪累,尚蒙此水,山川雖阻,如何不濟?時諸外道知難謝屈,捨邪見,受正法,改過自新,願奉敎誨。

渡河東岸至秣底補羅國。秣底補羅國周六千餘里,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冝榖麥,多花果。氣序和暢,風俗淳質,崇尚學藝,深閑呪術,信邪正者其徒相半。王,戍陀羅種也,不信佛法,敬事天神。伽藍十餘所,僧徒八百餘人,多學小乗,敎說一切有部。天祠五十餘所,異道雜居。

大城南四五里至小伽藍,僧徒五十餘人。昔瞿拏鉢頼婆論師於此作辯真等論,凡百餘部。論師少而英傑,長而弘敏,博物强識,碩學多聞,夲習大乗,未窮玄奥,因覽毗婆沙論,退業而學小乗,作數十部論,破大乗綱紀,成小乗執著。又製俗書數十餘部,非厈先進所作典論。覃思佛經,十數不决,研精雖久,疑情未除。時有提婆犀那羅漢,往來覩史多天,德光願見慈氏,决疑請益。天軍以神通力接上天宫。旣見慈氏,長揖不禮。天軍謂曰:慈氏菩薩次紹佛位,何乃自髙,敢不致敬?方欲受業,如何不屈?德光對曰:尊者此言,誠爲指誨。然我具戒苾蒭出家弟子,慈氏菩薩受天福樂,非出家之侣,而欲作禮,恐非所冝。菩薩知其我慢,心固非聞法器,往來三返,不得决疑。更請天軍,重欲覲禮。天軍惡其我慢,蔑而不對。德光旣不遂心,便起恚恨,即趣山林,修發通定,我慢未除,不時證果。德光伽藍北三四里,有大伽藍,僧徒二百餘人,並學小乗法敎,是衆賢論師壽終之處。論師,迦濕弥羅國人也,聦敏博達,幼傳雅譽,特深研究,說一切有部毗婆沙論。時有丗親菩薩,一心玄道,求解言外,破毗婆沙師所執,作阿毗達磨俱舎論。辭義善巧,理致清髙,衆賢循覽,遂有心焉。於是沉研鑚極十有二歳,作俱舎雹論二万五千頌,凡八十万言矣。所謂言深致逺,窮幽洞微。告門人曰:以我逸才,持我正論,逐斥丗親,挫其鋒銳,無令老叟獨擅先名。於是學徒四三俊彦,持所作論推訪丗親。丗親是時在磔迦國奢羯羅城,逺傳聲問:衆賢當至。丗親聞巳,即治行裝。門人懷疑前進,諌曰:大師德髙先哲,名擅當時,逺迩學徒,莫不推謝。今聞衆賢一何惶遽,必有所下。我曹厚顔丗親曰:吾今逺遊,非避此子。顧此國中無復鑒達衆賢後進也。詭辯若流。我衰耄矣,莫能持論。欲以一言頽其異執。引至中印度,對諸髦彦,察乎真僞,詳乎得失。尋即命侣負笈逺遊。衆賢論師常後一日至此伽藍,忽覺氣衰,於是裁書謝丗親曰:如來寂滅,弟子部執傳其宗學,各擅專門,黨同道,疾異部。愚以寡昧,猥承傳習,覽所製阿毗達磨俱舎論,破毗婆沙師大義,輒不量力,沉究弥年,作爲此論,扶正宗學,智小謀大,死其將至。菩薩宣暢微言,抑揚至理,不毀所執,得存遺文,斯爲幸矣,死何悔哉?於是歷選門人有辭辯者,而告之曰:吾誠後學,輕陵先達,命也如何?當從斯没。汝持是書及所製論,謝彼菩薩,伐我悔過。授辭適畢,奄尒云亡。門人奉書至丗親所,而致辭曰:我師衆賢,巳捨壽命遺言,致書,責躬謝咎,不墜其名,非所敢望。丗親菩薩覽書閱論,沉吟久之,謂門人曰:衆賢論師聦敏後進,理雖不足,辭乃有餘。我今欲破衆賢之論,若指諸掌,顧以垂終之託,重其知難之辭,苟縁大義,存其宿志,況乎此論發明我宗。遂爲改題爲順正理論。門人諌曰:衆賢未没,大師逺迹,旣得其論,又爲改題。凡厥學徒,何顔受愧?丗親菩薩欲除衆疑,而說頌曰:如師子王,避豕逺逝,二力勝負,智者應知。衆賢死巳,焚屍收骨,於伽藍西北二百餘歩菴没羅林中起窣堵波,今猶現在。

菴没羅林側有窣堵波,毗末羅蜜多羅論師之遺身。論師,迦濕弥羅國人也,於說一切有部而出家焉。博綜衆經,研究異論,遊五印度國,學三藏玄文,名立業成,將歸夲國,途次衆賢論師窣堵波也。拊而嘆曰:惟論師雅量清髙,抑揚大義,方欲挫異部,立夲宗業也,如何降年不永?我無垢友,猥承末學,異時慕義,曠代懷德,丗親雖没,宗學尚傳。我盡所知,當制諸論,令贍部洲諸學人等絶大乗稱,滅丗親名,斯爲不朽,用盡宿心。說是語巳,心發狂亂,五舌重出,熱血流涌,知命必終,裁書悔曰:夫大乗敎者,佛法之中究竟說也。名味泯絶,理致幽玄,輕以愚昧,駮斥先進,業報皎然,滅身宜矣。敢告學人,厥鑒斯在,各慎尒志,無得懷疑。大地爲震,命遂終焉。當其死處,地䧟爲坑,同侣焚屍,收骸旌建。時有羅漢見而嘆曰:惜哉!苦哉!今此論師任情執見,毀惡大乗,堕無間獄,國西北境殑伽河東岸,有摩?羅城,周二十餘里,居人殷盛,清流交帶,出鍮石、水精、寳器,去城不逺。臨殑伽河,有大天祠,甚多靈異。其中有池,編石爲岸,引殑伽水爲浦,五印度人謂之殑伽河門,生福滅罪之所,常有逺方數百千人集此澡濯,樂善諸王建立福舎,備珎羞,儲毉藥,惠施鰥寡,周給孤獨。

從此北行五百餘里,至婆羅吸摩補羅國。

婆羅吸摩補羅國周四千餘里,山周四境,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居人殷盛,家室富饒。土地沃壤,稼穡時播,出鍮石水精。氣序微寒,風俗剛猛,少學藝,多逐利。人性獷烈,邪正雜信。伽藍五所,僧徒寡少。天祠十餘所,異道雜居。

此國境北大雪山中有蘇伐刺拏瞿呾羅國,出上黃金,故以名焉。東西長,南北狹,即東女國也。丗以女爲王,因以女爲國。夫亦爲王,不知政事,丈夫唯征伐田種而巳。土宜宿麥,多畜羊馬。氣?寒烈,人性躁暴。東接土蕃國,北接于闐國,西接三波訶國。

從末底補羅國東南行四百餘里,至瞿毗霜那國。

瞿毗霜那國周二千餘里。國大都城周十四五里。崇峻險固,居人殷盛,花林池沼,往往相間。氣序土宜,同末底補羅國,風俗淳質,勤學好福,多信外道,求現在樂。伽藍二所,僧衆百餘人,並皆習學小乗法敎。天祠三十餘所,異道雜居。

大城側故伽藍中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髙二百餘尺。如來在昔於此一月說諸法要。傍有過去四佛坐及經行遺迹之處,其側則有如來髮、爪二窣堵波,各髙一丈餘。

自此東南行四百餘里,至堊醯掣咀邏國。

堊醯掣呾邏國周三千餘里。國大都城周十七八里。依據險固,宜榖麥,多林泉。氣序和暢,風俗淳質,翫道篤學,多才博識。伽藍十餘所,僧徒千餘人,習學小乗正量部法。大祠九所,異道三百餘人,事自在天,塗灰之侣也。

城外龍池側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是如來在昔爲龍王,七日於此說法。其側有四小窣堵波,是過去四佛坐及經行遺迹之所。

自此南行二百六七十里,渡殑伽河,西南至毗羅刪拏國。

毗羅刪拏國周二千餘里,國大都城周十餘里。氣序土宜,同堊醯掣呾邏國。風俗猛暴,人知學藝,崇信外道,少敬佛法。伽藍二所,僧徒三百人,並皆習學大乗法敎。天祠五所,異道雜居。

大城中,故伽藍内有窣堵波,基雖傾圯,尚百餘尺,無憂王之所建也,如來在昔於此七日說藴界處經之所。其側則有過去四佛坐及經行,遺迹斯在。

從此東南行二百餘里,至劫比他國。

劫比他國周二千餘里,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氣序土冝,同毗羅刪拏國。風俗淳和,人多學藝。伽藍四所,僧徒千餘人,並學小乗正量部法。天祠十所,異道雜居,同共遵事。大自在天。

城東二十餘里,有大伽藍,經製輪奐,工窮剞劂,聖形尊像,務極莊嚴。僧徒數百人,學正量部法,數万淨人,宅居其側。

伽藍大垣内有三寳階,南北列,東靣下,是如來自三十三天降還也。昔如來起自勝林,上?天宫,居善法堂,爲母說法。過三月巳,將欲下降。天帝釋乃縱神力,建立寳階。中階黃金,左水精,右白銀。如來起善法堂,從諸天衆履中階而下。大梵王執白拂,履銀階而右侍。天帝釋持寳蓋,蹈水精階而左侍。天衆凌虛,散花讃德。數百年前,猶有階級。逮至今時,䧟没巳盡。諸國君王悲慨不遇,壘以甎石,飾以珎寳,於其故基,擬昔寳階。其髙七十餘尺,上起精舎。精舎中有石佛像,而左右之階有釋梵之像,形擬厥初,猶爲下勢。傍有石柱,髙七十餘尺,無憂王所建也。色紺光潤,質堅密理,上作師子,蹲踞向階,彫鏤竒形,周其方靣,隨人罪福,影現柱中。寳階側不逺有窣堵波,是過去四佛坐及經行遺迹之所。其側窣堵波,如來在昔於此澡浴。其側精舎,是如來入定之處。精舎側有大石基,長五十歩,髙七尺,是如來經行之處,足所履迹,皆有蓮花之文。基左右各有小窣堵波,帝釋、梵王之所建也。

釋梵窣堵波前,是蓮花色苾芻尼欲先見佛,化作轉輪王處,如來自在天宫還贍部洲也。時蘇部底宴坐石室,竊自思曰:今佛還降,人天導從,如我今者,何所冝行?甞聞佛說,知諸法空,體諸法性,是則以慧眼觀法身也。時蓮花色苾芻尼欲初見佛,化爲轉輪王,七寳道從,四兵警衞,至丗尊所。復苾芻尼,如來告曰:汝非初見。夫善現者,觀諸法空,是見法身,

聖迹垣内靈異相繼。其大窣堵波東南有一池,龍恒護聖迹,旣有冥衞,難以輕犯,歳久自壞,人莫能毀。

從此西北行減二百里,至羯若鞠闍國。大唐西域記卷第四       轉秣莵堊醯掣風飊鄙褻垣堵絓壃埸,竄犲狼俘網隳廢宥過娉矯殄滅噍?殂落綜衍那混癭尰岠駢羅。涸池垊俗亟湮滅,薨商攉詿誤遼夐蔑挫鋒銳惶遽頽。負笈豕駮斥羞儲于闐。輪奐剞劂悲慨壘泯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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