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孝順皇帝紀卷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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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6

後漢孝順皇帝紀卷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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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建元年春正月甲寅,大赦天下,賜男子爵各有差,鰥寡孤獨篤隆不能自存者粟,人五石;貞婦人帛三匹。辛未,皇太后閻氏崩。

辛巳,太傅馮石、太尉劉喜以阿黨權免,司徒李邵以疾疫策罷。

二月甲申,葬安思閻皇后。

丙戌,太常桓焉爲太傅,大鴻臚朱寵爲太尉,長樂少府朱倀爲司徒,凡三公居位或不書,史失之也。封尚書郭鎭爲定顚侯。

是時,司?校尉虞詡紏正邪枉,無所廻避。中常侍張防等專權縱肆,詡奏免之。防遂?訴詡等作威福,帝怒,下詡獄。浮陽侯孫程、祝阿侯張賢等知詡以忠獲罪,乃相率請詡,上引見之。程、賢曰:陛下始與臣等造事之時,常疾姦臣,知其傾國。今即位而自爲,何以非先帝乎!司?校尉虞詡爲陛下盡忠,無所廻避,反拘繫常侍張防,?罪明正,䧟構忠良。今星守羽林,其占宮中有姦臣,宜急出詡收防送獄,以塞天變。時防直上後,程叱防曰:姦臣張防,何不下殿!即趨東廂。上召問諸尚書,尚書賈服素與防善,遂調尚書奏詡,會赦,以贖罪免死。

秋,九月,有司奏:浮陽侯孫程、祝阿侯張賢爲司隷校尉虞詡訶叱左右,謗訕大臣,妄造不祥,干亂悖逆。王國等皆與程黨,久留京都,益其驕溢。詔免程等,徙爲都梁侯。程怨恨,封還印綬,更封爲宜城侯。

冬十月辛巳,天下囚減死一等,徙戍邊;亡命贖罪各有差。

丁亥,司徒朱倀以疾疫罷。司空陶敦有罪免,光禄勲許敬爲司徒,廷尉張晧爲司空。

甲辰,詔曰:朕以不德,統承大業,虐氣流行,厲疾爲災。重以水潦,秋稼漂没。每州郡所出,惻然自刻。其令當輸今年租者,一切勿責。二年春二月,鮮卑冦遼東。三月戊申,詔徵南陽樊英、江夏黃瓊、會稽賀純、廣漢楊厚。

英字季齊,南陽魯陽人也,隱居教授,受業者自西方至。安帝時,博士公車徵,皆不至,及於是時,又固辭,疾篤,乃詔郡縣禮致之。英旣至,天子爲設壇席,筵問得失,世拜五官中郞將,遂稱疾篤,賜告歸。復追下詔,以光禄大夫居在所縣,賜穀千斛,常以八月存問高年,時致羊酒,如前世故事。英辭讓不受,有詔喻旨勿聽。

英居家有法度,篤於鄉里。自陳寔之徒,少時從英。英常病卧便坐,妻遣婢拜問疾,英下牀答拜。寔問之,英曰:妻,齊也。共奉祭祀,禮無不答。又有鄰人子止英家,每醉,呴呼曰:其父臨死,以相委屬。故收養之。寔常以此稱焉。

公?大臣多薦江夏黃□之賢,於是公車徵□至,即稱疾不進。有司劾以不敬,詔下縣次引致。瓊不得已,前就徵拜。侍中賀純、楊厚亦篤行士。

夏,六月,乙酉,改殯皇妣李氏,追尊曰恭愍皇后。初,皇妣以宫人得幸於安帝而生上,閻后妬之,賜鴆死於城北。上即位,左右以聞,上嘘唏發哀,乃親到瘗所,號咷斷絕。

秋,七月,丙戌朔,日有蝕之。

西域長史班勇請兵擊焉耆,漢發河西四郡兵三千人詣勇。燉煌太守張朗有罪,欲以功自贖,即便宜領諸郡兵出塞。初,勇發諸國兵,使龜兹、鄯善自南道入,勇將諸郡兵率車師六國兵自北道入,會張朗,乃要俓自尉黎入。焉?王請降於朗,旣而不出,漢兵罷還,焉?王卒不加誅。漢以兩將不和,皆徵免,故勇不論。三年春正月丙子,京師、漢陽地震,屋壓殺人。乙未,詔曰:京都地動,漢陽尤甚,加以比年民饑,夙夜祗懔,群公?士,其深思古典,有以消災復異,救此下民。忠信嘉謀,靡有所諱。其勿收漢陽今年田租。

秋七月丁酉,茂陵園火。九月,鮮卑冦漁陽。

十二月乙亥,太傅桓焉以辟召非其人免。四年春正月丙寅,大赦天下。

丙子,帝加元服,賜公?已下、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鰥寡孤獨篤癃不能自存者帛,人一匹。

五月,漢陽都尉獻大珠。詔曰:海内有災,太官減膳,都尉不宣揚本朝,而獻珠求媚,今其封還。

?宏曰:夫飢而思食,寒而欲衣,生之所資也。遇其資,則粳粮緼袍快然自足矣。然富有天下者,其欲彌廣,雖方丈黼黻,猶曰不足,必求河海之珍,以充耳目之玩,則神勞於上,民疲於下矣。夫萬物之非能自止者也,上之所爲,民之凖的也。今以不止之性而殉凖的於上,是彌而開之,使其侈競也。古之帝王不爲靡麗之服,不貴難得之貨,所以去華競以嘿止喧也。夫上苟不欲,則物無由貴,物無由貴,則難得之貨息;難得之貨息,則民安本業;民安本業,則衣食周,力任全矣。夫不明其本而禁其末,不去其華而密其實,雖誅殺日加,而奢麗逾滋矣。

秋八月,丁巳,太尉朱寵、司空張皓以隂陽不和免。

癸酉,大鴻臚龎參爲太尉,太常王龔爲司空。

冬,十一月,司徒許敬策免,宗正劉俊爲司徒。

朱寵,字仲威,京兆杜陵人也。初爲潁川太守,表孝悌儒義,理?獄,撫孤老。功曹、主簿皆選明經有高行者。每出行縣,使文學祭酒佩經書前驅,頓止亭傳,輒復教授,周旋阡陌,觀課農桑,吏安其政,民愛其禮。所至縣界,父老迎者常數千人。寵乃使三老御車,問人得失,百姓翕然,治甚有聲。

寵以正月歲首宴賜羣吏,問公曹吏鄭凱曰:聞貴郡山川多産竒士,前賢徃哲,可得聞乎?對曰:鄙郡炳嵩山之靈,受中岳之精,是以聖賢龍蟠,俊乂鳳集。昔許由、巢父耻受堯禪,洗耳河濵,重道輕帝,遁世高跱。樊仲父者,志潔心遐,耻飲山河之功,賤天下之重,抗節㕘雲。公儀、許由,俱出陽城。留侯張良奇謀輔世,玄算入微,濟生民之命,恢帝王之略,功成而不居,爵厚而不受,出於輔成。胡元安體曾參之至行,履樂正之純業,䘮親泣血,骨立形存,精誠洞於神明,雉兎集其左右,出於潁陽彪義山。英姿秀偉,逸才挺出,究孔聖之房奥,存文武於將墜,文麗春華,辭蔚藻繢,出於昆陽杜伯夷。經學稱於師門,政事熈於國朝,淸身不苟,有於陵之操,損己存公,有公儀之節。以榮華爲塵埃,以富貴爲厚累,草廬蓬門,藜藿不供。出於定陵寵曰:太原周伯況、汝南周彦祖,皆辭徵聘之寵,隱林藪之中,淸邁夷齊,節擬古人,恐貴郡之士,未有如此者也。凱對曰:此二賢但讓公?之榮耳。□許由不受堯位,樊仲父不屈當世,以此准之,不以遠乎

寵。徵入爲大鴻臚,拜太尉。自爲宰相,數抗直言。雖爲三公,卧布被,僅能覆身。食脫粟米,藜藿不厭。子弟同衣而出,并日而食。將薨,遺其子曰:吾本寒賤諸生,才非周幹,橫受朝恩,位過其任,不能竭身報國,負責深重。身没之後,百僚所賻贈,一無所受。素棺殯殮,疏布單衣,無設紱冕。殮畢,便以所有車牛夜載䘮還鄕里。勿告群僚,以密靜爲務。

許敬字鴻?,汝南平輿人也。爲吏,有誣君者,會於縣令坐,敬拔刀斷席曰:敬不忍與惡人連席。由是知名。舉茂才,除南昌令,以土地卑濕,不可迎親,親老則棄官歸供養。辟司徒府,稍遷江夏、沛相。自光禄勲入爲司徒。敬以臧否爲己任,仕於和、安之間,當竇、鄧、閻氏之盛,直道而進,無所屈撓。三家旣敗,多有染汙者,敬居然自適,引謗不及己,當世以此奇之。五年春正月,疎勒。大宛莎車王遣使貢獻。夏四月。京都旱。

冬十月丙寅。天下繫囚皆免死一等。徙邊戍。六年無事。陽嘉元年春正月乙丑。立皇后梁氏。賜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鰥寡孤獨篤癃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

后梁商女也。初。梁竦中子雍生商。商襲父爵爲乗氏侯。商生三男四女,長曰兾,次曰不疑,次曰蒙。長女田,次姫,即后也。次阿重。后生有光影之祥。及長,好史書,治韓詩,大義略舉,以列女圖,常在左右,宗族中外,咸敬異焉。商謂諸弟子曰:我先人鎭撫西河,全濟生民,使免虎口之害,所活者不可勝數,而大位不究。夫積德之報不及其身,必流福子孫,當因此女興邪?選入掖庭,相工茅通見之,驚曰:此所謂日角□月,相之極貴,臣未甞見之。於是以爲貴人,拜商侍中、屯騎校尉。貴人有寵,從容言於上曰:陽以博施爲德,隂以不專爲義,蓋螽斯之福,則百祚之興也。願陛下思天行之普逹,均貫魚之次序,使小妾得免罪謗之累。於是上愈嘉之,親寵益固。三月,庚辰,大赦天下。

夏,四月,有司依舊加梁商位特進,増國土。商上書讓曰:禄命過厚,受祖考多福,又託日月末光。以斗筲之材,乗君子之器,懼有負乗之累,不守歷世之榮,誠不如舊制,與左賢同科。書十餘上,帝輒敦喻之。商又上書讓校尉曰:臣託椒房,被䝉榮寵,兼官二職,非材所堪。受寵戰慄,驚懼惶戚,不遑寧處,披露赤誠,敢遂狂狷。謹上屯騎校尉印綬。上乃許焉,以特進就第,賜安車駟馬。頃之,拜執金吾。

冬十月,望都狼食數十人。本志曰:言之不從,則有毛蟲之孽。京房易曰:君無道,害將及人,去之深山全身,厥災狼食人。申酉,詔天下死罪囚減罪一等,亡命贖罪各有差。鮮卑冦遼東。

十一月丁未,東平王敞薨。敞有孝行,䘮母三年如禮,詔書增戶五千。

是時長吏數易,去就煩費。尚書左雄上疏曰:臣聞柔逺能邇,莫大寧民;寧民之務,莫重用賢。是以臯繇對禹,貴在知人。安人則惠,黎民懷之。

昔三代垂統,封建侯伯,世位親親,民用和睦。宗周旣滅,六國并秦,抗儒泯典,革除五等郡縣,設令封豕黎民。大漢受命,蠲其苛政,寛以三章,撫以因循,至於文、景,天下康乂,誠由玄靖淵嘿,使萬民不擾也。宣帝興於側陋,知世所疾,綜名核實,賞罰必行。刺史首相初拜,輒親見問之,觀其所由,退而考察,以質其言。常歎曰:民所以安而無愁者,政平良吏也。與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爲吏數變易,則下不安業,民知不久則詐以求過,故二千石有治能者,輒以璽書勉勵,増秩賜金,爵至封侯。公?時?則以次用之,是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故能降來儀之瑞,建中興之功。

漢元至今,三百餘載,俗浸凋弊,巧僞滋萌,下飾其詐,上肆其殘,列城百里,轉動煩數,以殺害爲賢,以循理爲劣,以聚歛爲辦,以修己爲弱。髠鉗之戮,生於睚眦;覆尸之禍,成於喜怒。視民如冦,稅之如狼。監司相望,見非不舉。觀政於亭傳,責成於耳目,言善不稱德,論功不核實,虚誕者獲祐,束修者見黜。或因罪而致高,或處危以成名。所以天災屢降,治道未寧,皆由於此也。

臣愚以爲長吏理績有顯效者,可就增秩,勿使移徙,非父母喪,不得去官。其不從王制,錮之終身,雖赦令不在齒列,必競修善政,親撫百姓,率土之民,各寧其所。追配文宣中興之軌,流光垂祚,永世不刋。於是復伸無故去官之禁。

閏月壬子,恭陵廟災。

北海人郞顗上書曰:臣聞天垂誡,地見災異,所以譴告人主克己修德也。故應天以誠而不以言,導下以躬而不以刑。頃者宫殿官府,多所治飾。昔盤庚遷殷,去奢即儉;夏后卑宫,盡力以致美。愚以爲諸所繕治,事可減省,以恤貧民,以賑孤寡,天之意也,人之願也。陛下躬親庶事,詔書每下,廣開不諱之路,以天下爲憂,百姓爲念,而不數見公?,責以政事,誠優游養德之道也。然三公者,調和隂陽,儀刑百寮。今水旱連年,五穀不登,不能憂也;官失其序,庶事不治,不能正也。但遲廻偃仰,稱病自逸,忘天下之憂,甘燕安之樂,豈不謬哉!尚書問狀,顗對,多言數術占候之事。大旨以三公非其人,將有饑饉、水旱、地震、盗賊之變。其後海賊攻會稽,而青、徐盗賊起,西羌反。明年四月,京師地震,其夏大旱,略如其言。

華嶠曰:漢之十葉,王莽篡位,聞道術之士西門君惠、李守等多稱䜟云劉秀爲天子,自光武爲布衣時數言此,及後終爲天子,故甚信其書。鄭興以忤意見疎,桓譚以遠斥憂死。及明、章二帝,祖述此意,故後世爭爲圖諱之學,以矯世取資。是以通儒賈逵、馬融、張衡、朱穆、崔寔、荀爽之徒,忿其□此奏,皆以爲虚妄不經,宜悉收藏之。惟斯事深奥,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而抃云天之曆數,隂陽占候,今所宜急也。占候術數,能仰瞻俯察,叅諸人事,禍福吉凶旣應,引之教義,亦有著明。此蓋道術之有益於後世,爲後人所尚也。二年夏四月丁丑,封虎賁中郞將兾爲襄邑侯。執金吾商上書陳讓,辭意惻至,書十餘上,上遂聽許,

爵阿母宗娥爲山陽君。尚書左雄諫曰:臣聞高帝約,非劉氏不王,非功臣不封。孝安皇帝封江京、王聖等,皆有地震之異。永建二年,封隂謀之功,又有日蝕之變。通道術之士,咸歸於封爵不時之咎。方今靑、徐飢饉,盗賊未息,陛下乾乾勞思以濟民,宜淸淨無爲,以求天意,誠不應追録小恩,以虧大典。上不從。

雄復諫曰:臣聞君莫不好忠正,惡䜛䛕,而臣莫不以忠得罪,以䜛得倖。蓋忠言難入,䜛言順耳,易從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惡也。是以世俗爲忠者少,而習䛕者多,故令人主數聞其美,稀知其過,迷而不悟,至於危亡。臣伏見尚書故事,無乳母賜爵之制。唯先帝時,阿母王聖爲野王君,造生䜛賊廢立之禍,生則爲天下所咀嚼,死則爲海内所共快。桀、紂貴爲天子,而庸僕惡以爲比,以其富而無義也。夷、齊賤於匹夫,而王侯爭與爲?,以其貧而有德也。今阿母躬蹈儉約,以身率下,羣僚蒸庶,莫不向風,而與王氏並同爵號,懼違本操,失其常願。愚以爲人心不相逺,其所不安逺近一也。王聖之禍,未絕於口,傾覆之勢,危於壘卵。臣請?以錢千萬給阿母,内可以盡恩愛之親,外可以不爲吏民之所怪也。上遂不從。雄字伯豪,南陽沮陽人也。居貧好學經,常以服勤不足學,足學者懈怠,宜崇經術,繕治太學。旣爲尚書而陳之。帝從其言,更増弟子科,除儒者爲郞百餘人。

雄上言曰:郡國孝廉,古之貢士,出則宰民,宣協風教,□其面牆,無以施化,招災致禍,爲害不細。孔子曰:四十而不惑。禮,四十強而仕。請自今孝廉不滿四十,不得察舉,皆先詣公府,諸生試家法,文吏試牋奏,覆之端門,練其虚實,以觀異能,以美風俗。有不承科,正其罪法。帝從之。詔郡國孝廉年四十已上,考德行,試其經,奏其茂才異行如顔淵、子奇,不拘年齒。

今舉孝廉徐淑年未滿限,臺郞詰之,對曰:詔書有顔淵、子奇,不拘年齒,是以本郡以臣充選。郞不能屈。雄詰之曰:昔顔淵、子奇問一知十,孝廉問一知幾邪?淑無以對,乃却歸。郡守坐免。時郡國守相坐舉者百餘人。

初,明帝時,政嚴事峻,九?皆鞭杖。雄上言曰:九?位亞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節,動有庠序之儀,加以鞭杖,誠非古典。上即除之。

?宏曰:夫謀事作制,令以經世訓物,使必可爲也。古者四十而仕,非謂彈冠之會,必將是年也。以爲可事之時,在於強盛,故舉大限以爲民表。且顔淵、子奇,曠代一有,而欲以斯爲格,豈不偏乎?己亥,京都地震。

五月庚子,詔曰:朕以不德,統奉洪業,無以承順乾坤,協和隂陽。災眚屢見,咎徵仍彰,羣公?士,將何以匡輔朕之不逮,奉答災異。災異不空設,必有所應。其各舉敦朴士一人,直言厥咎,靡有所諱。漢中李固對曰:

愚以爲天不言,以災異爲譴告。政之治亂,主之得失,皆上帝所伺而應以災祥者也。王者父天母地,體其山川。今日蝕地動,山崩晝晦,主將安立?物將安寄?昔江京之姦,禍及骨肉,至令陛下幽廢,親履艱難。天誘其衷,陛下龍興,海内莫不忻恱。實有霈然改圖,抑退權臣,詢求善政,以順天意。夜而得之,坐而待旦。今則不然,政令紛紜,以復倣蹈前軌矣。臣伏在草澤,痛心疾首,誠以陛下聖德應期,實當嘉會,反衰弊之政,弘中興之美,其功甚易,譬猶指掌。

臣聞善罰不如善政,善賞不如善教,善教之道,宜從内起。昔周宣、孝文,中興之主也,皆改華服,霈然易規,乃能移風易俗,及之於古。今封阿母,恩賞太過;常侍近臣,威權太重。臣案圖書,災異之發,亦以爲然。今宜斥退邪佞,投之四裔,引納方□,令在左右。陛下親發德音,以招羣俊,臨御座,見公卿,言有稱意,即時施行,顯拔其人,以旌忠善。則陛下日有所聞,忠臣日有所獻,君臣相體,上下交泰。阿保雖有大功,勤勞之恩,可賜以貨賄,傳之子孫,列土分爵,實非天意。漢興已來,賢君相繼,豈無保乳之養?非不寵貴之,然上畏天威,俯察經典,不可故不封也。

梁氏子弟羣從徵爲列侯,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妃后之家所以少有存全者,非天性皆然,但坐權寵太過,天道惡乃也。

天有北斗,所以斟酌元氣。帝有尚書,所以出納王命。□賦役平均,則百姓以安;萬機不治,則天下以亂。今陛下所共治天下者,外則公?尚書,内則常侍黃門,譬猶一門之内,一家之事,安則共其福,危則同其禍。由是觀之,權柄不可不愼,號令不可不詳。

夫人君之有政,猶水之有隄防。隄防完全,雖遭雨水霖潦,不能爲變。政教一立,暫遭凶年,不足爲憂。誠令隄防穿漏,萬夫同力,不能復救;政教一壞,賢智馳騖,不能復還。今隄防雖堅,漸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則四支不舉,故臣之所憂,在腹心之疾,非四支之患。臣以爲堅隄防,務政教,先安心腹,?理本朝,雖有冦賊水旱之變,不足介意也。誠令隄防壞漏,心腹有疾,雖無水旱之災,天下固不可不憂矣。

臣父故司徒臣郃,受先帝厚恩,子孫不敢自比於餘?,故敢依圖書,悉心以對,不敢虚造。扶風馬融獨對曰:

臣聞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夫隂陽剛柔,天地所以立也。取仁於陽,資義於隂,柔以施德,剛以行刑,各順時月,以厚羣生。帝王之法,天地設位,四時伐序。王者奉順,則風雨時至,嘉禾繁植;天失其度,則咎徵並至,飢饉荐臻。今科條品制禁令,所以承天順民者,備矣悉矣,不可加矣。然而不平之効,猶有咨嗟之怨者,百姓屢聞恩澤之聲,而未見惠和之實也。

今從政者變忽法度,以殺戮威刑爲能,咸問其國首相及令長何如。其稱之也,曰:太急。其毀之也,曰太緩。夫急致寒,緩致燠,二者罪同,而論者許急,此隂陽所以不和也。復之之道,審察緩急之謗,舉鈞同寒燠之罪罰,以崇王政,則隂陽和也。好惡旣明,則宰官之吏知所避就。又正身以先之,不嚴以蒞之,不變,則刑罰之失,知爲善之必利,爲惡之必害,孰能不化,則官良矣。

臣聞洪範八政,以食爲首;周禮九職,以農爲本。民失耕桑,飢寒并至,盗賊之原所由起也。古之足民,仰足以養父母,俯足以畜妻子,然後敦五教,宣三德,則嘉之化可致也。夫足者,非能家給而人足,量其財用,爲其制度,故嫁娶之禮儉,則婚姻以時矣;䘮制之禮約,則終者掩藏矣;不奪其時,則農夫不失矣。夫妻子以累其心,産業以重其志,舍此而爲非者,雖有必不多矣。今則不然,此盗賊所以不息。誠使制度必行,禁令必止,則士者不濫法式之外,百工不作無用之器,商賈不通難得之貨,農夫不失三時之務,安所業,則盗賊消除,災害不起矣。太史張衡對曰:

臣聞政善則休祥降,政惡則咎徵見。苟非聖人,或有失誤。昔成王疑周公而大風拔樹木,開金縢而反風至,天人之應,速於影響。故稱詩曰:無曰高,高在上,日監在兹。間者京都地震,雷電赫怒。夫動靜無常,變改正道,則有奔雷土裂之異。

自初舉孝廉,迄今二百歲矣,皆先孝行,行有餘力,始革文法。辛卯,詔以能宣章句奏案爲限,雖有至孝,猶不應科。此棄本而就末。曾子長於孝,然實魯鈍,文學不若游、夏,政事不□冉、季。今欲使一人兼之,苟外可觀,内則必有闕則違選舉孝廉之至矣。且郡國守相,割符寧境爲大臣,一旦免黜十有餘人,吏民罷於送迎之役,新故交際,公私放濫,或臨政涖民,爲百姓取便,而以小過免之,是爲奪人父母,使嗟號也。

又察選舉,一任三府,臺閣祕密,振暴於外,貨賂多行,人事流通,令眞僞渾淆,昬亂淸朝。此爲下陵上替,分威共德。災異之興,不亦宜乎!

易不遠復,論不憚改,朋友交接,且不□過,況於帝王承天理物,以天下爲公者乎!中間以來,妖星見於上,震裂著於下,天誡詳矣,可謂寒心。明者消禍於未萌,今旣見矣,修政恐懼,則轉禍爲福矣。

上覽衆對,以李固對爲第一,諸常侍悉叩頭謝罪,朝廷肅然,

拜固爲議郞。權臣皆切齒於固,將加之罪,朝中名臣黃□等深救解之。歲中,梁商請爲從事中郞。商以后輔政,柔和自守,内豎亂政,不能有所裁。固奏記於商曰:今四海雲擾,背義趨利,父勸其子,兄勉其弟,皆先論價而後定位。夫致一賢則國頼其功,招一惡則天下被其害。數年已來,妖恠屢起,宫省之中,必有隂謀。將軍位尊世重,誠令王政一整,必享不朽之福。商不能用。

戊午,太尉龎參、司空黃龔以災異免。

六月,太常孔扶爲司空。

丁丑,洛陽宣德亭地坼八十五丈。本志稱李固曰:隂?專恣,將有分坼之象。其後中常侍專權,忿爭之應也。

八月己巳,大鴻臚施延爲太尉。

冬十月,初隨月律作應鍾。三年夏戊戌,大赦天下。賜民爵,八十已上米,人一斛,九十已上帛,人二匹,絮三斤。秋七月,羌冦濮陽。

冬十一月,羌冦武都。

壬寅,司徒劉愷、司空孔扶以災異免。

己巳,大司農黃尚爲司徒,光禄勲王卓爲司空。四年春二月丙子,詔曰:自今中官得以養子爲後。

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以選舉貪汙免。

戊寅,執金吾梁商爲大將軍,故太尉龎參爲太尉。

商推誠實,不爲華飾甞病,多藏厚亡,爲子孫累。故衣裘車馬供用而已。租俸賞賜分與昆弟故舊。虚心下士,門無停賔。儉約,宗族親戚莫敢犯禁。朝廷由是敬憚之。在位所辟召,皆四海英俊。其所招引推進,如李固、周舉等數十人。

時魏郡霍諝舅宋光爲人所誣,引,刋定詔書,繫洛陽獄,考訊楚毒。諝年十五,奏記於商曰:諝聞春秋之義,原情定罪。傳曰:人心不同,其□面焉。斯蓋謂其天下窊隆廣狹高卑之形耳。至於鼻從目橫,眉在眼上,未有不然者。人心異者,剛柔舒急倨敬之間,至於趣利避害,畏死樂生,亦復同也。諝與光骨肉之親,義有相隱,言光?結,未有可信,請以人情平之。光衣冠子孫,徑路平易,位極州郡,日望徴辟,亦無瑕穢纎介之累。無故刋定詔書,欲何救解?就有所疑,當以道理求便,安能觸冒死禍,以解㣲細?譬諸附子療飢,酖毒止渇,未入腹胃,喉咽已絕,豈可爲哉!光不定制書,情旣可原,臺閣執事,知而不治。吁嗟紫宫之門,泣血兩觀之下,傷和致災,爲害滋甚。明將軍德盛位尊,人臣無二,言行動天地,舉措移隂陽。誠肯留神省察,沛然信理,必有于公高門之福。和氣立應,天下幸甚。商嘉諝辭意,即奏原光罪。

閏月丁亥,日有蝕之。

十二月甲寅,京都地震。詔百寮上封事,靡有所諱。永和元年

春正月己巳,大赦天下。

詔問公?、北鄕侯宜加謚,列昭穆與木主否?羣寮皆謂宜加謚。司?校尉周舉議曰:北鄕侯本非正統,姦臣所立,立未逾歲,年號未改,皇乾不祐,大命夭昬。孔子作春秋爲制,王子猛不稱崩,魯子野不書葬。北鄕無他功德,以王禮葬,於事巳崇,不宜稱謚。上從之。

夏四月壬寅,追號皇后母開封君。

冬十月丁未,永福殿火。

丙子,太尉龎參以久病䇿罷,故司空王龔爲太尉。十月,武陵太守王蠻夷望上恩,請入貢比漢民,議者以爲可聽。尚書令虞詡曰:自古聖王不臣異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以蠻夷獸心,貪婪難整,是故羈縻綏撫,受而不逆,叛而不追。今賦而稅之,必有怨叛;叛而伐之,必復興士衆。計其所得,不償所費,必有後悔之不追。上不從。

詡字昇?,陳國武平人。祖父經,爲獄吏,常然于公之治獄。及詡之生,經曰:吾雖不能及于公,子孫可至九?。故字曰昇卿。少失父母,與祖父母居。年十三,通尚書。國相見而奇之,欲以爲吏。詡曰:祖母年九十,居貧,非詡無以供養。乃止。二年春,武陵蠻夷以貢非舊約叛。

三月乙卯,司空王卓薨。丁丑,光禄勲郭乾爲司空。夏四月丙申,地震。

五月癸丑,山陽君宋妖有罪,歸里舍。

秋七月,日南蠻反。交阯刺史樊演出討,失利,冠遂攻掠郡縣。上甚憂之。議者宜遣大將軍發荆、揚、兖、豫四萬人赴救。

大將軍從事中郞李固議曰:荆、揚安穩,發其吏救之可也。今荆、揚盗賊盤結,武陵、南郡夷未集,長沙、桂陽數被徵發,難復擾動,其不可一也。兖、豫之民,間萬里征役,無有還期,恐十五萬戶不得一士,郡縣迫促,懼有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温暑,如有瘴氣,恐死者十四五,必道路奔散不能禁。其不可三也。士卒比到,萬里疲勞,不可復?,其不可四也。軍行三十里,爲程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計人日五升,用米十萬斛,尚不計將吏驢馬之食,但自致費但□。此其不可五也。設使軍到,死亡者衆,不足當復益發,此爲刻割心腹而樂四支,其不可六也。今二郡徒叛,還自相攻,但坐徵發之故,何況乃發四州赴萬里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郞將尹就使益州,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後就徵還,以兵付刺史張喬,因其民困,旬月破滅殄盡。此發將無益之効,州郡不可任之驗也。可但選有勇略仁惠以爲刺史、太守,勿與爭鋒,以恩信招來,赦殺傷之罪,以息發軍。故并州刺史祝良性多勇決,及張喬前在益州,實有破虜之功,皆可任用也。文帝遣馮唐即赦魏尚雲中太守,就拜楚龔舍爲泰山太守。祝良等可用,皆宜即拜便道之官。於是拜祝梁九眞太守,張喬爲交阯太守,二郡即安。

冬十月,行幸長安,祀陵廟。丁卯,京師地震。三年春二月乙亥,京師地震。

夏閏月己酉,京都地震。

秋八月乙卯,太白晝見。本志以爲大將軍梁商父子貴盛之象也。

己未,司徒黃尚以災異罷。

九月癸酉,光禄劉壽爲司徒。

十二月戊申,日有蝕之。會稽九郡以聞,京師不見。

後漢孝順皇帝紀卷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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