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孝獻皇帝紀卷第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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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6
後漢孝獻皇帝紀卷第二十八
袁宏
二年
春正月癸酉,大赦天下,
即拜袁紹爲後將軍、使持節、兾州牧,封邟鄕侯。
沮授說紹曰:公累世輔弼,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毀壞,觀諸州郡,外託義兵,内懷相擒,未有存主䘏民者也。今且州域粗定,宜迎大駕,安宫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紹說,將從之。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爲日乆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今英雄據有州郡,動衆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以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也。授曰:今迎朝廷,至義也;又於時宜,大計也。□不早圖,必有先之者。權不失機,功在速捷,其孰圖之?紹不能從。
是時,以年不豐,民食不足,詔賣厩馬百餘匹,御府大司農出雜繒二萬匹與馬直,賜公卿巳下及貧民不能自存者。李傕曰:我邸閣儲跱少。乃不承詔,悉載置其營。賈詡曰:此乃上意,不可拒也。不從。李傕、郭汜、樊稠各自以有功爭權,欲?者數矣,賈詡毎以大體責之,雖内不能善,外相含容。
初,樊稠擊馬騰等,李利戰不甚用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頭,何敢如此,我不能斬卿邪!利等怒,共?之於傕催見稠勇而得衆心,亦忌之。
二月,李傕殺右將軍樊稠、撫軍中郎將李象,由是諸將皆有疑心。
傕數設酒請汜,或留汜止宿。汜妻懼傕與汜婢妾而奪已愛,思有以離間之。會傕送饋,妻乃以豉爲藥。汜將食,妻曰:食從外來,儻或有故。遂摘藥示之,曰:一捷無兩雄,我固疑將軍信李公也。他日,傕復請,汜大醉,汜疑傕藥之,絞糞汁飲之,乃解。於是遂相疑,治兵相攻矣。上使侍中、尚書和傕,汜不從,乃謀迎天子幸其營。夜,有亡者吿傕。
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李暹將數千兵圍宫,以車三乘迎天子。太尉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家者,舉事當合天心。諸君作此,非是也。暹曰:將軍計定矣。於是天子一乘,貴人伏氏一乘,黄門侍郎賈詡、左靈一乘,其餘諸臣皆歩。司徒趙温、司空張喜聞有急,自其府出,隨乘輿旣出,兵入殿中,掠宮人御物。
是日,天子?傕宫,又徙御府金帛、乘輿、器服置其營,遂放火燒宫殿,宫府居民悉盡。
天子復使公卿和傕汜、汜,又留太尉楊彪、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禄勲劉淵、衛尉士孫瑞、太僕韓融、廷尉宣璠、大鴻臚榮邰、大司農朱雋、將作大匠梁邵、屯騎校尉姜宣等。
夏,四月,郭汜饗公卿,議攻李傕。楊彪曰:羣臣共鬬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此可行乎?汜怒,欲刃之,中郎將楊密諌汜,乃止。朱雋素剛直,遂發病死。
雋字公偉,會稽上虞人,少好學,爲郡功曹。太守徐珪爲州所誣奏,郡吏謀賂宦官。雋曰:明府爲州所枉,不思奮命,而欲行賂,以穢清政,是有君無臣也。今州自有?汙,而求郡纎介,抱罪誣人,雋具知之,請詣京都,無以賂爲也。珪曰:卿之智情,我所知也。今州奏巳去,恐無及也。雋曰:操曰:作章,疾馬兼追,足以先州,且尋郵推之,州書可得矣。珪曰:善。雋即夜發輕騎數十人,分伺州書,果得而鈔絕之,雋得獨至京師,上書告刺史罪。章即下,乃徴刺史,珪事得解。刺史家聞,使刺客分遮道欲殺雋。雋知,乃從洛陽尉司馬珍自匿,變服而去。珪大悅,雋由是顯名。舉孝廉,爲尚書郎,遷蘭陵令。先和初,交阯賊梁龍等攻郡縣,以雋治蘭陵有名,即拜交阯刺史。雋上書求過本郡募兵,天子許之,得以便宜從事。將家兵二千人,并郡所調合五千人,分兩道至州界,斬蒼梧太守陳紹,遣使喻以利害,降者數萬人。乃勒兵擊斬龍,旬月盡定。封都亭侯,賜黄金五十斤。
甲午,立皇后伏氏。后,琅邪東武人也,父完,深沉有大度,舉孝廉,稍遷五官中郎將、侍中,以選尚陽安長公主。主,桓帝女也,生五男一女:長男德,次雅,次后,次均,次尊,次朗。后以選入掖庭爲貴人,完遷執金吾。
於是李傕召羌、胡數千人,先以御物繒綵與之,許以宫人婦女,欲令攻郭汜。羗胡知非正,不爲盡力。郭汜與傕中郎將張苞、張寵等謀攻傕。丙申,兵交,及帝殿前,又貫傕左耳。楊奉於外距汜,汜兵退,張苞、張寵因以所領兵詣汜。
是日,傕復移乘輿幸北塢門,内外隔絕,諸侍臣皆有飢色。帝求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御脯上飯,何用米爲!乃與腐牛骨,皆臭不可食。帝大怒,欲責之詰。侍中楊琦上封事曰:傕邊鄙之人,習於夷風,今又自知所犯悖逆,常有怏怏之色,欲轉車駕幸黄白城以舒其憤。臣願陛下宜恕忍之,未可顯其罪也。上納之。
初,傕屯黄白城,故謀欲徙傕,以司徒趙温不與巳同,乃内温塢中。温聞傕欲移乘輿黄白城,與傕書曰:公前託爲董公報□,然實屠䧟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喻也。今爭睚眦之隙,以成千金之讐,民在?炭,各不聊生,曽不改悟,遂成禍亂。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詔命不行,恩澤日損,而復欲轉乘輿黄白城,此老夫所不解也。於易一過再爲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不如早共和解,引軍還屯,上安萬乘,下全生民,豈不?甚!傕大怒,欲遣人害之。其弟應温,故吏也,諫之數日乃止。帝聞温與傕書,問侍中當洽曰:傕不知臧否。温言大切,可爲寒心。洽曰:李應以解之矣。上乃悅。
傕信鬼神,晝夜祭祀,爲董卓設坐,三牲祠之。祠畢,過問帝起居,因求入見。傕帶三刀,執一刀。侍中見傕,亦帶刀入侍。值傕,數汜之罪,上面荅之。傕出,喜曰:陛下賢主也。傕曰:侍中皆持刀,欲圖我乎?侍中曰:軍中自爾,國家之故事也。傕乃安。
閏月,巳卯,遣謁者僕射皇甫麗和傕。汜。麗先詣汜,汜從命,又詣傕,傕不聽,曰:我有誅吕布之功,輔功四年,三輔清淨,國家所知也。郭多,盗馬虜耳,何敢欲與吾等邪!必誅之。君觀吾方略士衆,足辨郭多不。多又劫質公卿,所爲如是,而君苟欲左右之邪?汜一名多麗曰:昔有窮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難,以至於斃。近者董公強,將軍所知也。内有三公以爲主,外有縱横以爲黨,吕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身首異處,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爲上將,抱?持節,子孫親族,荷國寵榮。今汜質公卿,而將軍脅之,誰輕重乎?張濟與郭多、楊定有謀,又爲冠帶所附。楊奉,白波師耳,猶知將軍所爲非是。將軍雖寵之,猶不輸力也。傕不從,呵遣麗。麗曰:傕不從詔,亂語不順。侍中胡邈,傕所薦也,謂麗曰:李將軍於卿非常也。又皇甫公爲太尉,將軍力也。是言何謂乎?麗曰:吾累世受恩,又常在帷幄,君辱臣死,就爲李傕所殺,志無顧也。上懼傕聞麗言,勑麗令去。傕遣虎賁王昌呼麗,欲殺之。昌諷麗令去,還曰:臣追之不及。
辛巳,車騎將軍李傕爲大司馬。是夏,陶謙病死。
劉備在徐州,曹操欲襲之。荀彧曰:昔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進可以勝敵,退足以堅守,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將軍本以袞州首事,平山東之難,百姓歸心悅服。且河、濟,天下之要地也,人雖殘壊,猶易以自保,是亦將軍之關中、河内也。若不先定之,根本將何寄乎?今破李封、薛簡,若兵東擊陳宫,宫必不敢西顧,乘其間而收熟麥,約食畜榖,一舉而布可破也。布破,然後南結楊州兵討袁術,臨淮泗。若捨布而東,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採。布乘虚冦暴,民心益危,雖甄城、范、衛可全,其餘非公之有,是無兗州也。若徐州不定,將軍安所歸乎?且陶謙雖死,徐州未易忘。彼懲徃年之敗,將愧而結親,相爲表裏。今東方皆巳收麥,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將軍攻之不㧞,掠之無所獲,不出十日,則十萬之衆未戰而自困也。前討徐州,威罰實行,其子弟念父兄,必人人自守而無降心,就道破之,尚不可有也。事故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唯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願將軍熟慮之。操乃止。復定兗州。
六月,侍中楊?、黄門侍郎丁沖、鍾繇,尚書左丞魯充、尚書郎韓斌與傕將楊奉、軍吏楊帛謀共殺傕。會傕以他事誅帛,奉將所領歸汜。
庚午,鎭東將軍張濟自陜至,欲和傕、汜遷乘輿幸他縣,使太官令狐篤、綏民校尉張裁宣喻十反,汜、傕許和,質其愛子,
傕妻愛式。和計未定,而羗胡數來闕省,問曰:天子在此中邪?李將軍許我宫人美女,今皆何所在?帝患之,使侍中劉艾謂宣義將軍賣詡曰:卿前奉職公忠,故仍升榮寵。今羗胡滿路,冝思方略。詡乃召大帥飮食之,許以封賞,羗胡乃引去,傕由此單弱。於是尚書王復言和解之意,計以士衆轉少,從之,不以男各女爲質,封爲君,食邑。復以汜從弟濟、從子繡、傕從弟桓爲質。
秋,七月,甲子,車駕出宣平門,汜兵數百人前曰:此天子,非也。左右皆將㦸欲交,侍中劉文前曰:是天子也。使參乘高舉帷,諸兵何敢逼至尊邪!汜兵乃?,士衆皆稱萬歲。夜,到霸陵,從者皆飢,張濟賦給各有差。傕出屯河陽。
丙寅,以張濟爲驃騎將軍,封平陽侯,假節,開府如三公;郭汜爲車騎將軍,假節;楊定爲後將軍,封列侯;董承爲安集將軍。追號乳母吕貴爲平氏君。
郭汜欲令車駕幸高陵,公卿及濟以爲宜幸弘農大會,議之不決。詔尚書郭浦喻汜曰:朕遭艱難,越在西都,感惟宗廟靈爽,何日不歎。天下未定,厥心不革,武夫宣威,儒德合謀。今得東移,望逺若近,視險如夷。弘農近郊廟,勿有疑也。汜不從。上曰:祖宗皆在洛陽,靈懷皇后宅兆立,未遑謁也。夢想東轅,日夜以兾,臨河誰謂其廣,望宋不謂其遠,而氾復欲西乎!遂終日不食。浦曰:可且幸近縣。
八月,甲辰,車駕幸新豐。張濟諷尚書徴河西太守劉玄,欲以所親人代之。上曰:玄在郡連年,若有治理,迨遷之。若無異効,當有召罰,何縁無故徴乎?尚書皆謝罪。上旣罪,濟所諷也。詔曰:濟有㧞車駕之功,何故無有表而私請邪?一切勿問。濟聞之,免冠徒跣謝。後將軍楊定請侍中尹忠爲長史,詔曰:侍中近侍,就非其宜,必爲關東所笑。前在長安,李傕專政;今朕秉萬機,豈可復亂官爵邪!時上年十五,每事出於胷懷,皆此?也。
丙子,郭汜等令車駕幸郿。侍中科輯、城門校尉衆在汜營,密告後將軍楊定、安集將軍董承、興義將軍楊奉,令會新豐。定等欲將乘輿還洛陽,郭汜自知謀泄,乃棄軍入南山。
是月,曹操圍張超於雍丘。超曰:救我者唯臧洪乎?衆曰:袁、曹方穆,而洪爲紹所用,必不敗好招禍,遠來赴此。超曰:子源天下義士,大不背本也。但恐見禁制,不相及耳。逮洪聞之,果徒跣號泣,並勒所令。又從袁紹請兵,欲救超,而紹終不聽,超遂族滅。
洪由是怒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下能下。紹使洪邑人陳琳以書喻洪,洪荅曰:隔濶相思,發於寤寐,幸相去歩武之間耳,而以趣舎異規,不得相見,其爲悵恨難爲心哉!㒒,小人也,本因行役,遂竊大州,恩深分厚,寧樂今日。自還接刃,每登城勒兵,望主人之旗鼓,感故友之周旋,撫弦搦矢,不覺流涕之覆靣也。當受任之?,自謂䆒竟大事,共尊王室也。豈寤天下不悅,本州見侵,郡將遘戹請師見下辭行波拘,使洪故君有羑之厄。洪棲遲求忠孝之名,杖䇿擕背,虧孝之不名。孤揆此二者,與其不得巳,輕重殊塗,親踈異盡,故便收淚告絕,用命此城,正以君子之違,不適讐國故也。
吾聞之,義不背親,忠不違君。昔晏嬰不降志於直刃,南史不曲筆以求生,故身著圖篆,名垂後世。況僕據金城之固,驅士民之力,散三年之畜,以爲一年之資。但懼秋風揚塵,伯珪馬首南向,北鄙告倒懸之急,股肱奏乞歸之記耳。主人宜反旌退師,治兵鄴垣,何乆辱盛怒,暴威於吾城下哉!
行矣,孔璋足下徼利於境外,臧洪投命於君親,吾子託身於盟主,臧洪䇿名於長安。子謂余身死而名滅,僕亦笑子生而無聞焉。悲哉!本同而末異,努力,努力,夫復何言!
紹見洪書,知無降意,増兵急攻之。城中榖盡,外無强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吏士謂曰:袁氏無道,所圖不軌,且不救洪郡將,義不得不死,念諸軍無事,宜與此禍,可先城未敗,將妻子出。吏士皆垂泣曰:明府與袁氏本無怨隙,今一朝爲郡將之故,自致殘困,吏民何忍當舎明府去也?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離叛。城䧟,紹素親洪,施帷幔大會諸将,見洪謂曰:
臧洪何相負若此?今日服未?洪據地暝目曰:諸?事漢,四世五公,可謂受恩。今王室衰弱,無輔翊之急,欲因際會,希兾非望,多殺忠良,以立姦威。洪親見呼張陳留爲兄,則洪府君亦宜爲弟,同共戮力,爲國除害,何有擁衆而觀人屠滅!惜力不能推刃爲天下報讐,何謂服乎!紹本愛洪,意欲服而原之。見洪辭切,終不爲用,乃殺之。
冬十月戊戌,汜黨夏育、高碩等欲共爲亂,脅乘輿西行。侍中劉艾見火起不止,曰:可出幸一營,以避火難。楊定、董承將兵迎天子幸楊奉營。上將出,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輿,楊定、楊奉力戰破之,斬首五千級。壬寅,行幸華隂,
寧輯將軍叚煨具服御及公卿巳下資儲,欲上幸其營。煨與楊定有隙,迎乘輿不敢下馬。侍中种輯素與定親,乃言叚煨欲反。上曰:煨屬來迎,何謂反?對曰:迎不至界,拜不下馬,其色變也,必有異心。於是太尉楊彪、司徒趙温、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等曰:叚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車駕可幸其營。董承、楊定言曰:郭汜來在畏營。詔曰:何以知之?文禎、左靈曰:弘農督郵知之。因脅督郵曰:今郭汜將七百騎來入煨營。天子信之,逐路次於道南。
丁未,楊奉、董承、楊定將攻煨,使种輯、左靈請帝爲詔。上曰:王者攻代,當上叅天意,下合民心。司寇行刑,君爲之不舉,而欲令朕有詔邪!不聽。輯固請,至夜半,猶弗聽。奉乃輙攻煨營。
是夜,有赤氣貫紫宮。
定等攻煨十餘日不下,煨供給御膳,百官無有二意。司隷校尉管邰以爲不宜攻煨,急應解圍,速至洛陽。定等患之,使楊奉請爲巳副,欲殺之。帝知其謀,不聽,詔使侍中、尚書吿喻之。定等奉詔還營。
李傕、郭汜悔令車駕東,聞定攻叚、煨,相招共救之,因欲追乘輿。楊定聞傕、汜至,欲還藍田,爲汜所遮,單騎亡走。
是時,張濟復與傕、汜合謀,欲留乗輿於弘農。
十二月,行幸弘農。濟汜傕追乗輿,衞將軍楊奉、射聲校尉俎雋力戰,乗輿僅得免。雋被創墜馬,傕謂左右曰:尚可活否?雋罵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人流離。亂臣賊子,未有此也!傕乃殺之。雋時年二十五,其督戰訾置負其屍而瘗之。濟等抄掠乗輿物及秘書典籍,公卿巳下婦女死者不可勝數。
壬申,行幸曹陽。傕、汜、濟并力來追。董承、楊奉間使至河東,招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及匈奴右賢王去卑率其衆來與傕等戰,大破之,斬首數千級。
詔使侍中史恃、太㒒韓融告張濟曰:朕惟宗廟之重,社稷之靈,乃心東都,日夜以冀。洛陽丘墟,靡所庇廕,欲幸弘農,以漸還舊。諸軍不止其競,遂成禍亂。今不爲足,民在塗炭。濟宿有忠亮,乃心王室,前之受命,來和傕汜,元功旣建,豈不惜乎!濟其廪給百官,遂究前勲。昔?文公爲踐土之會,垂勲周室,可不勉哉!於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復東引。詔曰:傕、汜自知罪重,將遂唐突,爲吏民害。可復待韓融還,乃議進退。承等固執宜進。
庚申,車駕發東。董承、李樂、衛乗輿、胡才、楊奉、韓暹、匈奴右賢王於後爲距。傕等來追,王師敗績,殺光禄勲鄧淵、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御史鄧聘、大司農張義。
是時司徒趙温、太常王絳、衛尉周忠、司隷校尉管郃爲傕所遮,欲殺之。賈詡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也?傕乃止。
李樂曰:事急矣,陛下宜衘馬。上曰:不可舎百官而去,此何辜哉!弗聽。
是時虎賁、羽林行者不滿百人,傕等綂營叫喚,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樂懼,欲令車駕御船過砥柱,出孟津。詔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孔子愼慿河之危,此所謂安居之道乎?大尉楊彪曰:臣弘農人也。自此東有三十六難,非萬乘所登也。宗正劉父曰:臣前爲陜令,知其險。舊故有河師,猶有傾危,況今無師,太尉所慮是也。董承等以爲宜令劉太陽使李樂夜渡,具舩舉火爲應。
上與公卿歩出營,臨河欲濟,岸高十餘丈,不得下,議欲續馬轡繫帝腰。時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挾絹十四,董承使荷,令孫儼從人間所,后左靈曰:御是何等人也!以刀捍之,殺旁侍者,血濺后衣。伏德以馬轡不可親,腰以絹爲輦下校尉向弘居前,負帝下,至河邉,餘人皆匍匐下,或有從岸上自投,冠幘皆壞。
旣至河邉,士卒爭赴舟,董承、李樂以戈擊破之,帝乃御舩同舟渡者,皇后、貴人、郭、趙二宫人,太尉楊彪,宗正劉艾,執金吾伏完,侍中种輯、羅邵,尚書文楨、郭浦,中丞楊衆,侍郎趙泳,尚書郎馮碩,中官僕射㐲德,侍郎王稠,羽林郎侯折,衛將軍董承,南郡太守左靈府史數十人,餘大官及吏民不得渡甚衆,婦女皆爲兵所掠奪,凍溺死者不可勝數。衛尉士孫瑞爲傕所殺。
傕見河北有火,遣騎候之,適見上渡河,呼曰:汝等將天子去邪!董承懼,射之,以被爲幔。旣渡。幸李樂營。河東太守王邑來貢獻,勞百官。
丁亥,幸安邑,王邑賦公卿以下緜絹各有差,封邑爲列侯。
庚子,拜胡才爲征北將軍,領并州牧;李樂爲征西將軍,領凉州牧;韓暹爲征東將軍,領幽州牧,皆假節、開府如三公。遣太㒒韓融至弘農,與傕汜連和,還所掠宫人、公卿百官及乘輿車駕數乘。
是時,蝗蟲大起,歲旱無榖,後宫食棗菜,諸將不能相率,上下亂,糧食盡。於是安東將軍楊奉、衛將軍董承、征東將軍韓暹謀以乘輿還洛陽。
乙卯,建義將軍張陽自野王來,與董承謀迎乘輿還洛陽。安國將軍封?陽侯,假節、開府如三公。
?術自以依據江淮,帶甲數萬,加累世公?,天下豪傑,無非故吏,以爲袁氏出陳舜之後,以黄乘赤,得運之次。時沛相陳珪,故太尉球之子也。術與珪俱公族子孫,少交遊,書與珪曰:昔秦失其政,天下羣雄爭而取之,兼智勇者卒受其福。今世紛擾,復有瓦解之勢,誠英人有爲之時也。與足下舊交,豈肯左右之乎?若集大事,子爲吾心膂。珪荅。書曰:若秦末世,肆暴志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民不堪命,故遂土崩。今雖季世,未有秦苛暴之亂也。曹將軍神武應期,興復典刑,掃平兇慝,清定海内,有徴矣。足下當戮力同心,匡翼漢室,而隂謀不軌,以身試禍,豈不痛哉!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吾備舊知,請陳至情,雖逆於耳,骨肉之恩也。
天子之敗於曹陽,術會其衆謀曰:劉氏微弱,海内?沸。吾家四世公輔,百姓所歸,欲應天順民,於諸君意何如?衆莫敢對。主簿閻象進曰:昔周自后稷、文王積德累功,三分天下,猶服事殷。明公雖奕世克昌,未有若周之盛;漢室雖㣲,未有殷紂之暴。術黙然不悅,遂造符命,置百官焉。後漢孝獻皇帝紀卷第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