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寳業

韓寳業

盧勒叉、齊紹竝高祖舊左右，唯門閹驅使，不被恩遇。歷天保、皇建之朝，亦不至寵幸，但漸有職任。寳業至長秋?，勒叉等或為中常侍。世祖時有曹文摽、鄧長顒軰，亦有至儀同食幹者。唯長顒武平中任參宰相，干預朝權。後寳業、勒叉、齊紹子徴竝封王，不過侵暴。於後主之朝，有陳德信等數十人，竝肆其姧佞，敗政虐人，古今未有。多授開府，罕止儀同，亦有加光禄大夫、金章紫綬者，多帶侍中、中常侍，此二職乃數十人，又皆封王開府。恒出入門禁，往來園苑，趍侍左右，通宵累日，承候顔色，競進諂諛，莫不發言動意，多會深旨。一戯之賞，動踰巨萬，丘山之積，貪吝無猒。猶以波斯狗為儀同、郡君，分其幹禄。神獸門外有朝貴憩息之所，時人號為解卸廳。諸閹或在内多日，暫放歸休，所乗之馬牽至神獸門階，然後升騎，飛鞭競走，數十為羣，馬塵必坌。諸朝貴爰至唐趙韓駱皆隱聽趨避，不敢為言。高祖時有蒼頭陳山提、蓋豐樂、劉桃枝等數十人，俱驅馳便僻，頗蒙恩遇。天保、大寧之朝，漸以貴盛。至武平時皆以開府封王。其不及武平者則追贈王爵。又有何海及子洪珎皆為王，尤為親要。洪珍侮弄權勢，鬻獄賣官。又有史醜多之徒胡小兒等數十，咸能舞工歌，亦至儀同開府封王。諸宦者猶以宫掖驅馳，便煩左右，漸因昵狎，以至大官。蒼頭始自家人，情寄深密，及於後主，則是先朝舊人，以勤舊之勞，致此叨?。至於胡小兒等眼鼻深嶮，一無可用，非理愛好，排突朝貴，尤為人士之所疾惡。其以音樂至大官者，沈過兒官至開府儀同，王長通年十四五，便假節通州刺史。時又有開府薛榮宗，常自云能使鬼，及周兵之逼，言於後主曰：“臣已發遣斛律明月將大兵在前去。”帝信之。經古冢，榮宗謂舎人元行恭是誰冢？行恭戯之曰：“林宗冢。”復問林宗是誰？行恭曰：“郭元貞父。”榮宗前奏曰：“臣向見郭林宗從冢出，着大帽，吉莫靴，揷馬鞭，問臣‘我阿貞來不？’”是時羣妄多皆類此。賛曰：危亡之祚，昬亂之朝。小人道長，君子道消跋是亦眉山七史之一。帝紀及列傳一至二十六，涵芬樓舊藏，皆宋刊元明遞修本。列傳二十七至四十二借自北平圖書館，其書為元明之際所印，遠勝於前三十四卷，在今日誠僅見矣。汲古閣本文宣紀朝夕臨幸時下，脫三百二十四字，李繪傳而輒竊用未下脫三百二十一字，且儳入高隆之傳，蓋原書適缺二葉，毛氏刊板麤率，未及校訂，誤相聨綴，而文義遂不可通。是本二葉具存，與明監本、武英殿本合，然以是本與殿本對校，乃時有異同。祖珽傳倉曹雖云州局，乃受山東課輸，下接大文綾并連珠孔雀羅等百餘疋，令諸嫗擲樗蒲，調新曲，招城市年少歌儛為娛，遊諸倡家，與陳元康、穆子容、任冑、元士亮等為聲色之遊五十三字。又文宣作相，珽擬補令史十餘人，皆有受納，下接據法處絞，上尋捨之，又盜官遍略一部，事發十七字，與殿本多不相合，然以文義核之，亦未嘗不言之成理。又列傳第二十元暉業傳，是本在元弼前，殿本反之，以常例言，子不當先父，而暉業與其祖孝友同時被害，孝友傳後繼以暉業，史以紀事連類而及，例亦恒有。按殿本是史考證多引北史、通鑑及魏、周諸書，館臣校刊時或未獲見是本，頗疑彼此未必同出一源，故異辭如此其多也。眉山七史此為最遜，訛文脫句，不一而足，然亦殊有勝於殿本之處。文宣紀天保九年十一月丁酉，大赦，内外文武普汎一大階。按廢帝紀天保十年十一月，太子卽位，武成紀河淸元年正月，立緯為太子，其下均有内外百官普加汎級之文，蓋普汎為當時法令習語，殿本易為並進，殊嫌臆造。列傳第九斛律金傳女若有寵，諸貴妬人，女若無寵，天子嫌人，措詞何等雋永，殿本乃易妬人為人妬，嫌人為嫌之，辭氣鄙倍，不可方矣。列傳第十二慕容紹宗傳謂可爾不，此爾朱榮稱兵入洛，欲誅百官，私告紹宗之言，意謂可否如是也。殿本乃作爾謂可不，亦失語趣。列傳第二十二崔暹傳暹喜躍，奏為司徒中郎。時暹欲誇耀其子逹拏，令昇座講周易，屈服朝貴，寵之以官。喜躍者，極言其喜之甚也。殿本乃易躍為擢，形容既未曲盡，即擢字無差，而擢奏亦嫌倒置。列傳第二十六楊愔傳其開府封王，諸叨竊恩榮者。殿本作開封王，無府字，一似上文常山王、長廣王之外又増一王矣。列傳第三十元文遥傳詔特賜姓高氏，籍隸宗正，第依例歲時入朝。殿本易第為子弟二字，以宗正子弟為句，語已不文，且文遥為孝昭顧命之臣，武成即位，任遇益隆，賜姓高氏，正所以優禮老臣，豈有視如子弟之理？又文遥自鄴遷洛，惟有地十頃，家貧，所資衣食而已。殿本無而已二字，語意亦欠完足。列傳第三十一崔季舒傳庶子長君，尚書右丞、兵部郎中，次鏡玄，著作佐郎，並流於遠惡，蓋兄弟二人同時流放於遠方惡地也。殿本乃作並流於長城，是反令其兄弟同居一地，非竄逐之意矣。列傳第三十四盧潛傳特赦潛，以為岳行臺郎中，時潛方坐譏議魏書，與王松年、李庶等俱被禁止，今將起用，故先赦之。殿本乃易赦為敕，與上文文義不貫。陽休之傳齊受禪，除散騎常侍，修起居注，頃之，坐詔書脫誤，左遷驍騎將軍。按魏書官氏志，散騎常侍從第三品，驍騎將軍第四品，故云左遷，殿本乃易驍騎為驃騎，驃騎將軍第二品，與事實全反矣。列傳第三十八孟業傳劉仁之謂吏部崔暹曰：貴州人士唯有孟業，宜銓舉之，他人不可信也。殿本後二句作銓舉之次，不可忘也，仁之於業推舉甚殷，故語暹亦極專摯，若如殿本所言，乖其旨矣。列傳第三十九宋游道傳臨喪必哀，躬親襄事。殿本襄作喪，上文旣言臨喪矣，又何必重言躬親喪事乎？以上諸條，不過摘其大要，其他類似者尚不勝舉，則信乎披沙之猶可揀金也。余聞人言，舊本諸史訛字較殿本為多。按殿本從監本出，明人刻書，每喜竄易，遇舊本不可解者，即臆改之，使其文從字順，然以言行文則可，以言讀書則不可。卽以是書言之，如列傳第二十四王琳傳兵士透水死十二三，透水殿本作投水。透、投二字，南北諸史往往通用，王西莊備舉其例，不知者必以透為非矣。又列傳第二十五蕭放傳慈烏來集，各據一樹為巢，每臨時舒翅悲鳴，全似哀泣，家人則之，則字不可解，殿本易之以伺，意自了然，然烏知則非測之訛乎？又徐之才傳郡廨遭火，之才起望，夜中不著衣，被紅服，帕出戾，映光為昂所見戾字殿本作户，誠極明暸，我余竊疑上句斷自出字，戾或原作户火，誤併為戾，解為户外之火，其光反映，似亦可通。又列傳第二十九魏收傳文襄曰，魏收恃才無宜適，須出其短，殿本作魏收恃才使氣，卿須出其短，語意固較明顯，然無宜適云云，亦何嘗不可索解，特措詞稍隱峭耳。又列傳第三十五李稚廉傳并州王者之基，須好長史，各舉所知，時牙有所稱，三朝本牙已訛牙，余校諸史，凡遇牙字誤者什九，明監刊版時，疑牙誤脫半字，遂改為雅，殿本仍之，庸知實非半字之奪，而僅為一筆之訛。又列傳第三十七樊遜傳秦穆有道，勾甚錫手，殿本作勾芒錫祥。甚芒形近，錫祥與下文降禍對舉，義亦允洽，糾正誠當。然手字究從何來？蓋羊古通祥，因羊而轉為手，則何如易手為羊之得反其原乎？又顔之推傳牽痾痾而就路，自注時患腳氣，殿本作痾疻。痾痾二字，誠鮮疊用，然痯痯瘦瘦，見於爾雅，安知彼時無此二字叠用之古語乎？又款一相之故人，自注：故人祖僕射掌璣一，璣當作機。一密土納帝令也，土納殿本作吐納，似矣。然尚書舜典龍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土、出形似，故知土實出訛，而非吐訛。又列傳第三十九宋遊道傳：遊道從至晉陽，以為大行臺吏部，又以為太原公開府諮議。及平陽公為中尉，遊道以議領書侍御史。此以議領書四字必有脫誤。殿本作遊道以為太原侍御史，驟讀之似甚順，不知侍御史非外職，不當冠以地名，改者見上文有太原公之稱，以為其官必隸公府，但前後不接，更增一為字以聯之，於是遂似遊道别舉一人以充斯職，是則文義更不可通矣。魏官氏志有開府諮議參軍，有治書侍御史，品秩相等，時遊道正官太原公開府諮議，竊謂原文議上奪諮字，領下奪治字，當作遊道以諮議領治書侍御史，似較殿本所改為適。又列傳第四十二高阿那肱傳安吐根曰：一把子賊刺取郎者汾河中，郎者二字殿本作擲取，汲古本作一擲。郎擲形似，故易推測，者字無可比擬，毛氏去之，代以一字，殿本且並删之。然郎可改擲，者何不可改諸？且擲諸汾河，語意更為完滿，此不過就文字言之，而原文究為何語，則不可知矣。尤有證者，列傳第三十七有睦豫傳，錢氏廿二史攷異曰：廣韻睦字下不云又姓，它書亦未見睦姓者，然諸本皆從目旁。按本傳睦豫，趙郡高邑人，本書崔暹傳趙郡睦仲讓陽屈之，魏收傳房延祐、辛元植、睦仲讓雖夙涉朝位，並非史才。北史此二傳皆作眭仲讓。又魏書逸士傳有眭夸者，亦趙郡高邑人。又慕容寳傳有中書令眭邃攻，古本亦誤作睦，而監本則作眭。由此推之，眭氏必為趙郡鉅族，且當時人物必甚盛，竊疑睦豫當為眭豫之譌，猶幸尚從目旁未改。

列傳第四十二 北齊書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