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友

復友

吾兄朝夕精?，自不厭煩，務在濟人利物。弟?吾兄之立志也，努力甚堅，其歲月之行也甚深，故得一方施供，善?頂禮，惡?歡心。人天之因尙不爾違，則無漏勝因可知矣。况復造請五大部，兼作水陸大佛事，益見吾兄䕶法之誠，爲道之切，所謂捨財定要大丈夫，學道還須英靈子者也。但學道有七種難：看破世情難，得决定信難，具端正?難，遇眞知識難，中途不退難，必至究竟難，興慈運悲難。不爲七難拘攣鈎鎻，則一切無難耳。弟自愧薄劣，棄素着緇，脇不至蓆三年，抱璞林下數載，而不敢有妄紹佛種之心。猥?吾師收入聯芳，至楚還秦，亦不敢有與人爲師之想。是以息肩於山居僻處，養拙守貧，日飽蒭粟，以度餘生。多見法門中舉措不齊，有言實而行非?，有行實而言非?，故不敢雕沙鏤玉，結草乖人。如古之至人，淸素之安命，神鼎之孤高，汾陽之待時，陳蒲鞋之守分，不切於切，切於所當切，切之至也。今則不然，衒色求名，不務於實，積金帛，搆是非，甚蛺蝶之?芳，遊蜂之捕蕋，若蚍蜉之慕腥膻於車塵馬足之間，不顧網羅輪蹄之?。爾本淸蟬，翅霄漢，麗天風，飮高露，而乃故低飛而掠殘花，啖膻味，甚於蜂蟻蝶乎？此軰縱是盧扁，亦治他不得。雖然，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得人則興而道存，失人則廢而道冺。人才之難，豈獨今時爲然哉？當時馬祖八十餘員之後，唱導者多，中間求一行履見地的當人，如麟如鳳，如象如龍，不道全無，只是稀少。僅有黃檗、臨濟、趙州、雲門、巖頭、曹洞諸大老，皆是掉轉黃面老子宗說?睛，照穿自巳鼻孔，全機大用，橫說竪說，自然合轍。建立宗㫖，便有?要料揀，賓主照用，君臣偏正，棒喝與奪諸法。他不是挨門傍戸，依稀彷彿做將來，?是自巳胸襟流出，葢天葢地底物事。若是具得這個手?，可以當下挿標。如今都是泛泛之徒，學語之流，旋蒸?賣，但只學得一棒一喝，語句下打得個之遶，便爾付拂子，寫源流，自謂他是善知識也。不管宗㫖明與不明，頭尾正與不正，可憐生且不從上，亦有將就做底善知識也，亦有半斗?之和尙也，爛羊續狗，累人累巳。古人道：見與師齊，减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此語將來何用？縱有入塲底，都是些利徒，那有高山頂上看山下人，趯把戲弄鬼?底，把將古人公案唱幾句山歌，和些油烟，搭在白紙上，見張說好，李也說好，張說高，李也說高，大家隨口打喎喎，誰能緇素？誰能分别？檢㸃將來，名雖說法，而實攢利孔，不能消曠刦生死於今生，且畱今生之生死於曠刦，世道薄矣，人心壊矣。乃曰：人情濃?道情微，道用人情世豈知？空有人情無道用，人情能有幾多時？只如抖擻於堪?界中，白?箕踞於松?之下，遍地人情，何道之有哉？到這裡挽轉頭來，人情道情一時放?，隨緣過日，好看那靑山綠水，翠竹黃花，欲取之而不禁，任運之而無差。果然富貴留人，無如貧賤之肆志。上古之士，去富學貧，此皆素位而行。况復帝堯?茨不剪，大禹?其宫室，孔子食蔬飮水，顔囘陋巷簟瓢，古人之操守，不耻惡衣惡食，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此古人之常心。不然，則?坐塜棲，又成虛誕矣。何晩軰出家之流，濫冐闍?之德，徒假練若之尊，又不探古人行脚，亦不究自巳性命，如醉客之迷珠，若逹多之認影，甘碌碌三三兩兩，掉手踵足於世路之中，流而不返，失其眞妙覺明，闡揚一生虛妄，驀然三寸氣斷，只一寒?冷土。嗚呼！是者不惟有愧於上古之大老，而亦無面目於地下也。所可痛者，奪朱亂苗，維莠維紫，孰肻向香至王太子前一臋坐斷舌根，他後無舌人解語，胡張三、黑李四能凂我哉？此風既墮大厦，非一木可文，山中無事，信口亂談，惹得吾兄覧之一笑。若有傍觀不肻，呌罵相期，而弟幸矣。又况仲尼之行道於天下也，可謂至神至聖，然至神至聖，猶不免楚狂之歌，微生畝之說，晨門之問。黃面老子之埀手也，可謂至道至德，至慈至悲，尙不避馬麥金鎗之苦，㫋遮孫陀之謗，調逹之害。是二老子之行脚也，亦莫迯於謗說。我今何人哉？今天下之域，路若羊腸，僧如麻粟，知巳同流者誰？邂逅相逢者幾？弟觀吾兄，志不隨流，心懷忠信，行履披落雁之風，慈悲噴䕶鵞之味。又况於叅有進，於機有?，嗟悼同心，不减先哲之憂，而佛法大有望於吾兄也。前次蒙兄遣弟愛下，爲病所累，未能相伴，吾兄終以爲恨耳。吾兄諷誦華嚴，必在華嚴?個下落。所以一部華嚴世界?，惟一毘盧遮那身具之；此毘盧遮那身，惟一釋迦妙性具之；此釋迦妙性，惟一衆生心具之。衆生之煩惱無邊，故諸佛之法界亦無邊；衆生之??無際，故現相之菩薩亦無際；衆生之分别無窮，故文殊之觀察妙慧亦無窮；衆生塵刹之妄想無盡，故普賢之應化行門亦無盡。然是中有因有果，有體有用。全果是因，全因是果；全用是體，全體是用。入法界品之善財，乃自性之覺體；文殊、普賢及五十餘員?知識，乃性中所得之心法。斯則全因是果，全體是用也。世主妙嚴至離世間品品中之毘盧遮那，乃如來藏身之覺體；文殊、普賢及信、住、行、向地之諸菩薩，乃華藏世界之本根。斯則全果是因，全用是體也。故知心性覺圓，則藏身與法界全彰；智行具足，則文殊與普賢?命。所謂應觀法界性，一切惟心造也。古德有云：若端的一囘汗出，便向一莖草上現瓊樓玉殿；若未端的一囘汗出，縱有瓊樓玉殿，?被一莖草葢蔽。所以蟭螟入蚊睂不覺。爲甚不覺？只因太近。若是吾兄會得，干戈林裡横身，色?豈絆於跟下？荆?叢中擺手，十字無關於口邊。便可干木隨身，逢塲作戲，有何七種之難，拘攣鈎鎻，而不超越佛祖者哉？吾兄須如山中亂談，以堅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