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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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03
周紀八
元王
元年春,越侵楚。夏,楚追越師至㝠,不及,乃還。 秋,楚伐東夷。
二年冬十一月,越圍吳, 是嵗。晉知伯伐鄭,取九邑。晉定公薨,子出公錯立。 晉趙簡子嘗與欒激游,曰:吾好聲色而激致之,吾好宫室臺榭而激爲之,吾好良馬善御而激求之,吾好士六年矣,而激未嘗進一人,是進吾過而黜吾善也。將沈激於河。 或謂簡子曰:君何不更乎?簡子曰:諾。左右曰:君未有過,何更?簡子曰:吾將求之以來諌者?之,必止我過矣。 簡子聞楊實之賢,問於成傳。傳曰:不知也。簡子曰:子與之友,何不知也?傳曰:實年十五,亷而不匿;年二十,善義且仁;三十,勇毅果决;四十,綏懐鄉里,逺人親附。不見于今十年,爲人數變,是以不知也。 楊因見簡子曰:臣居鄉三逐,事君五去。聞君好士,故來見。簡子絶食而迎之。左右諌曰:居鄉三逐,不容於衆也;事君五去,不忠於君也。簡子曰:美女,醜婦之仇也。盛德之士,亂世所疏也;正直之行,邪枉所憎也。授以爲相,而國大治。 趙簡子病,召太子母恤而告之曰:我死已,塟服衰上夏屋山以望。太子敬諾。簡子卒,母恤代立,是爲襄子。未塟簡子而中牟畔,入齊塟五日,襄子興師攻之,圍未合而城自壊者十堵,襄子擊金而退軍。軍吏曰:天助也,曷爲去之?襄子曰:吾聞之於叔向曰:君子不乗人於利,不迫人於險。使之城成而後攻。中牟聞其義,請降。襄子服衰,與羣臣上夏屋山,望代俗甚樂甚美。襄子曰:先君必以此教也,乃先善之。代君好色,以其姊妻之,其所善代者萬故。久之,代君以善馬奉襄子,襄子謁代君,請觴之。舞者數百人,置兵羽中,先具大金斗,代君酒酣,反斗而擊之,一成腦塗地。舞者操兵以鬭,盡殺其從者,以代君之車迎其妻。道聞之,泣呼天曰:以弟亡夫,非仁也;以夫恐弟,非義也。磨笄自刺而死。代人憐之,名其所死地爲磨笄山。遂興兵平代。代,卽北戎也。襄子兄伯魯早死,封其子周於代,爲代成君。
劉恕曰:左氏傳魯哀公十七年,晉復伐衞。簡子曰:止。謂趙鞅也。二十年十一月,越圍吴,趙孟降於䘮食,曰:先王與吴王有質。告于吴王曰:寡君之老無恤。謂襄子也。杜預曰:趙孟襄子無恤時,有父簡子之䘮。是嵗周元王二年,晉定公三十七年也。史記六國表,周定王十一年,晉出公十七年,趙簡子之六十年,簡子卒。趙世家亦云:出公十七年,簡子卒,在魯哀公二十年之後十七年也。而趙世家:襄子元年,越圍吴,襄子降䘮食,乃是左傳哀二十年事。若簡子以晉出公十七年卒,則襄子元年在吴亾後十六年也。史記前後差互,故以左氏傳爲據。
四年,夏四月,邾隠公自齊奔越,曰:吴爲無道,執父立子,越王歸之。太子桓公革奔越, 越王勾踐郊敗吴。吴三戰三北,冬,入吴,吴師自潰。夫差帥其賢良與重禄上姑蘇。越圍王臺。吴使王孫洛肉袒膝行,請成於越,曰:孤臣夫差,異日嘗得罪於㑹稽,夫差不敢逆命。今君王舉玉趾而誅孤臣,孤臣意者欲如㑹稽之事,敢布腹心。越王欲許之。范蠡曰:天節不逺,五年復反。王曰:諾。不許。使者徃而復來,辭愈卑,禮愈尊,請以金玉子女賂君之辱,男女服爲臣御。王又欲許之。范蠡曰:十年謀之,一朝而棄之,可乎?王曰:吾難對其使者,子其對之。范蠡乃左提鼓,右援枹,以應使者曰:昔上天降禍於越,委制於吴,而吴不受。今反此義,以報此禍,吾王敢無聽天之命,而聽君王之令乎?王孫洛曰:吴稻蟹不遺種,子助天爲虐,不忌不祥乎?范蠡曰:昔吾先君周室之不成子也,濵於東海之陂,黿龜魚鼈之與處,鼃黽之與同渚,吾雖靦然人面,猶禽獸也,又安知是諓諓者乎?王孫洛請反辭於王。范蠡曰:君王委制於執事之人,子徃矣,無使執事之人得罪於子。使者反,范蠡擊鼓興師,至姑蘇宫。十一月丁卯,勾踐使人告夫差曰:天以吴賜越,孤不敢不受。王其無死!寡人達王於甬句東,夫婦三百,唯王所安。吾與王爲二君,以沒王年。夫差對曰:天降禍吴國,不在前後。當孤之身,土地人民,越既有之矣,孤何靣目以視天下?吾老矣,不能事君王。夫差將死,曰:使死者有知,吾無以見。子胥爲幎冐靣而死。自是越春祭三江,秋祭五湖,爲之立祠。 越王索卒於楚,而攻晉。左史倚相謂楚惠王曰:越已破吴,豪士死,鋭卒盡,大甲傷,索兵攻晉,示我病也。不如起師與之分吴。惠王曰:善。起師從之。越王怒,將擊楚。文種曰:我憊矣,與戰必不克,不如賂之。乃割露山之西五百里以與楚。 勾踐反至五湖,范蠡辭王曰:臣不復至越國矣。君憂臣勞,君辱臣死。昔君王辱於㑹稽,臣不死者,爲此事也。今事已濟,請從㑹稽之罰。王曰:子聽吾言,與子分國;不聽,身死,妻子爲戮。范蠡曰:君行制,臣行意。乃歎曰:計然之䇿,十用其五而得意。既以施國,吾欲用之。家,装其輕寶珠玉,與私徒屬乗舟浮於五湖,莫知其所終極。越王命工以良金冩范蠡之狀而朝禮之。浃日,令大夫朝之,環㑹稽三百里爲范蠡地,曰:後世子孫有敢侵蠡地者,使無終沒於越國。
劉恕曰:史記吴世家:越王滅吴,誅太宰嚭,以爲不忠而歸。左氏傳哀二十四年閏月,哀公如越,季孫懼,使因太宰嚭而納賂焉。在吴亾後二年也。如左氏之説,則嚭入越亦用事,安得吴亾即誅哉?是嵗。隕石于晉。
五年夏六月,晉伐齊,壬辰,敗齊于犂丘。 是嵗。蔡成侯薨,子聲侯産立。 越王勾踐以兵北渡淮,與齊、晉㑹於徐州,致貢於周。元王使人賜勾踐胙,命爲伯,兼有九夷。歸吴所侵宋地於宋,與魯、泗東方百里。當是時,越兵横行於江、淮東,諸侯畢賀,號稱伯王。句踐令羣臣曰:聞吾過而不告者,其罪刑。句踐一決獄不辜,援龍淵而切其股,血流至,足以自罰而戰,武士必其死。 范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苦身勠力,耕于海畔,父子治産致數千萬。齊人聞其賢,以爲相。范蠡喟然歎曰:居家致千金,居官致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乆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而懐其重寶,間行以去,止于陶。以爲陶天下之中,諸矦四通,貨物所交易,可以致富,自謂陶朱公。復約要父子耕畜廢居,?時轉物,逐什一之利。居無何,貲累巨萬。初,范蠡自齊遺越文種書曰:越王爲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與共樂,子何不去?種見書,稱病不朝。人或䜛種且作亂,勾踐賜種劔曰:子教寡人伐吴七術,寡人用其三而敗吴,其四在子。子爲我從先王試之。種遂自殺。范蠡善治産,能擇人而任時。十九年間三徙,所止必成名,再散貧友昆弟。魯之窮士猗頓,耕桑而常饑寒。聞朱公富徃,問術焉。朱公告之曰:畜五牸。乃適西河,大畜牛羊子猗氏南,十年之間,其息不可計。貲擬王公以興富於猗氏,故曰猗頓。或曰:頓用盬鹽起邯鄲,郭縱以鑄冶成業,皆與王者埒富。范蠡衰老,聽子孫修業而息之,遂至鉅萬。故天下言富者稱陶朱公。
六年夏四月,晉、魯伐齊,取廪丘。 邾。隠公無道,越人執之以歸,而立其子何。何亦無道。 是嵗杞湣公弟閼路弑公自立,是爲哀公。
七年夏五月,衛褚師北等作亂,攻出公,公奔蒲,遂奔宋。是嵗彗星見 晉澮,丹水絶,三日不流。
八年夏五月,越、宋、魯納衛出公,公不敢入。國人立莊公庶弟黚,是爲悼公。 宋景公使工爲弓,九年而成,曰:臣之精力盡矣。歸三日而?。公彎弧登臺,東射,矢踰山,集彭城之東,其餘力逸勁,飲羽於石梁。冬十月辛巳,景公薨,無子,大尹立元公孫周之子啓。司城樂茷攻大尹,大尹奉啓奔楚。國人立啓兄得,是爲昭公。衛出公自城鉏使問子貢曰:吾其入乎?對曰:臣不識也。私於使者曰:若得其人,四方以爲主,而國於何有?出公後卒於越。 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廢著鬻財於曹、魯之間,七十子之徒,賜最爲饒益。喜揚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嘗相魯、衛,家累千金,原憲不厭糟糠,匿於窮巷。子貢結駟連騎,排藜藿過之。原憲攝敝衣冠見子貢。子貢恥之,曰:夫子病乎?憲曰:吾聞無財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謂之病。若憲,貧也,非病也。夫希世而行,比周而交,學以爲人,教以爲己,仁義之慝,輿馬之飾,衣裘之麗,憲不忍爲也。子貢靣有愧色,不辭而去。原憲曵杖拖履,行歌商頌而反,聲滿天地,如出金石,子貢終身恥其言之過也。
劉恕曰:顔囘、原憲之才之徳,不屈於衰亂之世,歌頌夫子之文章,優游六藝之富,簞食瓢飲,在陋巷而不改其樂,攝敝衣冠,曵杖拖履而歌商頌,樂道忘勢,可以謂之賢矣。若夫閭巷賤?,才卑志下,凍餒艱苦,行歌坐嘯,愚於雀鼠,曾何足道哉。
子貢束帛之幣,聘享諸矦,所至國君無不分庭與之抗禮,終于齊。 曽參有疾,謂曽元曽華曰:飛鳥以山爲卑而増巢其巔,魚鼈以淵爲淺,而蹷穴其中。然所以得者,餌也。君子苟能無以利害義,則辱安從至乎?爲官怠於成,病加於少愈,禍生於懈惰,孝衰於妻子。察此四者,終如始也。 是嵗?齊、鄭伐衛。 王崩,子貞定王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