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信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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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20:09
诚信第十七
贞观初,有上书请去佞臣者,太宗谓曰:朕之所任,皆以为贤,卿知佞者谁耶?对曰:臣居草泽,不的知佞者,请陛下佯怒,以试群臣。若能不畏雷霆,直言进谏,则是正人,顺情阿㫖,则是佞人。太宗谓封徳?曰:流水清浊,在其源也。君者政源,人庶犹水,君自为诈,欲臣下行直,是犹源浊而望水清,理不可得。朕常以魏武帝多诡诈,深鄙其为人如此,岂可堪为教令?谓上书人曰:朕欲使大信行于天下,不欲以诈道训俗。卿言虽善,朕所不取也。贞观十年,魏徴上䟽曰:
臣闻为国之基,必资于徳礼,君之所保,惟在于诚信。诚信立则下无二心,徳礼形则逺人斯格。然则徳礼诚信,国之大纲,在于君臣父子,不可斯须而废也。故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又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然则言而不行,言无信也。令而不徔,令无诚也。不信之言,无诚之令,为上则败徳,为下则危身,虽在颠沛之中,君子之所不为也。
自王道休明,十有余载,威加海外,万国来庭,仓廪日积,土地日广,然而道徳未益厚,仁义未益愽者,何哉?由乎待下之情未尽扵诚信,虽有善始之勤,未覩克终之羙故也。昔贞观之始,乃闻善惊叹,暨八九年间,犹悦以从谏。自兹厥后,渐恶直言,虽或勉强有所容,非复曩时之豁如。謇谔之軰,稍避龙鳞;便佞之徒,肆其巧辩,谓同心者为擅权,谓忠谠者为诽谤。谓之为朋党,虽忠信而可疑;谓之为至公,虽矫伪而无咎。彊直者畏擅权之议,忠谠者虑诽谤之尤,正臣不得尽其言,大臣莫能与之争。荧惑视聴于大道,妨政损徳,其在此乎。故孔子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盖为此也。
且君子小人,貌同心异,君子掩人之恶,扬人之善,临难无茍免,杀身以成仁,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唯利之所在,危人自安。夫茍在危人,则何所不至。今欲将求致理,必委之于君子;事有得失,或访之于小人。其待君子也,则敬而踈,遇小人也,必轻而狎。狎则言无不尽,踈则情不上通。是则毁誉在于小人,刑罚加于君子,实兴丧之所在,可不慎哉!此乃孙卿所谓使智者谋之,与愚者论之,使修洁之士行之,与污鄙之人疑之,欲其成功,可得乎哉。夫中智之人,岂无小恵,然才非经国,虑不及逺,虽竭力尽诚,犹未免于倾败,况内懐奸利,承颜顺㫖,其为祸患不亦深乎。夫立直木而疑影之不直,虽竭精神,劳思虑,其不得亦已明矣。
夫君能尽礼,臣得竭忠,必在扵。内外无私。上下相信。上不信则无以使下。下不信则无以事上。信之为道大矣。昔齐桓公问于管仲曰。吾欲使酒腐于爵。 腐于爼。得无害覇乎。管仲曰。此极非其善者。然亦无害于覇也。桓公曰。如何而害覇乎。管仲曰。不能知人害覇也。知而不能任,害覇也;任而不能信,害覇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覇也。晋中行穆伯攻鼓,经年而弗能下。餽间伦曰:鼓之啬夫,间伦知之,请无疲士大夫而鼓可得。穆伯不应。左右曰:不折一㦸,不伤一卒,而鼓可得,君奚为不取?穆伯曰:间伦之为人也,佞而不仁,若使间伦下之,吾可以不赏之乎?若赏之,是赏佞人也。佞人得志,是使晋国之士舍仁而为佞,虽得鼔,将何用之?夫穆伯列国之大夫,管仲覇者之良佐,犹能慎于信任,逺避佞人也如此,况乎为四海之大君,应千龄之上圣,而可使巍巍至徳之盛,将有所间乎。
若欲令君子小人是非不杂,必懐之以徳,待之以信,厉之以义,节之以礼,然后善善而恶恶,审罚而明赏,则小人绝其私佞,君子自强不息,无为之治,何逺之有?善善而不能进,恶恶而不能去,罚不及于有罪,赏不加于有功,则危亡之期,或未可保,永钖祚胤,将何望哉?
太宗览䟽,叹曰:若不遇公,何由得闻此语。
太宗尝谓长孙无忌等曰:朕即位之初,有上书者非一,或言人主必须威权独任,不得委任群下;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惟有魏徴劝朕偃革兴文布徳,施恵,中国既安,逺人自服。朕从此语,天下大宁。绝域君长皆来朝贡,九夷重译,相望于道。凢此等事,皆魏徴之力也,朕任用岂不得人?徴拜谢曰:陛下圣徳自天,留心政术,实以庸短,承受不暇,岂有益于圣明。
贞观十七年,太宗谓侍臣曰:传称去食存信,孔子曰:人无信不立。昔项羽既入咸阳,已制天下,向能力行仁信,谁夺耶?房玄龄对曰:仁、义、礼、智、信,谓之五常,废一不可,能勤行之,甚有禆益。殷纣狎侮五常,武王夺之,项氏以无信为汉髙祖所夺。诚如圣㫖。贞观政要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