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杜

李杜

子美墓志云：娶?农杨氏，司农少卿怡之女，四十九而终。子宗武，至死不克葬。其子嗣业，后四十余年乃克葬于首阳山前。长子宗文者，传记皆不言其所终，岂夫学遂无闻与？如树鸡栅之?，必非精文选者。太白后序云：娶许，生一女二男，女曰明月奴，嫁而卒。继刘次合鲁，生子曰颇?，终娶。宗凢，四娶。又云：携骏马美妾，所适二千石郊迎，饮数斗，世号李东山。余记白子名伯禽，今新、旧唐史皆不载。新史载其二孙女嫁为民妻，进止有风范。谓观察使范传正言，先祖志在青山，葬东麓，非其志。传正为改葬青山。又欲使二女改妻士族，辞以命也，不愿更嫁。传正复其失。徭役颇?，岂伯禽之小宇欤？史逸其事，当攷白与宗十六诗云晚娶宗序讹为宋。世传退之有题子美坟七言一首，末章有三贤所归同一水之句。此篇出入平仄数韵，累三十六句，其辞鄙浅，无一字是韩笔。韩集李汉所编，亦无此篇。

元微之作。子美墓志及铭。皆高古。如云。子美上薄风骚。下该沈宋。言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古今之体制。兼文人之所独。专说得出。其评李杜。谓太白壮浪纵恣。摆去拘束。模冩物象。及乐府歌诗。诚亦差肩子美矣。至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千言次数百，词气豪迈，属对律切，李尚不能歴其藩翰，况壶奥乎？则抑扬太甚。

国初盛称二何之交，苦不多见，仅序杜诗云：公诗支为六家，孟郊得其气熖，张籍得其简丽，姚合得其清雅，贾岛得其竒僻，杜牧、薛能得其豪健，陆龟䝉得其赡传。此数语亦近似。但郊谓之得杜气骨可也，乌有所谓㷔哉？能诗非牧比，不可并称。龟䝉非甚赡博，亦道不著。余谓善评杜诗，无出半山。吾观少陵诗，谓与元气侔之篇，万世不易之论。王逢原云：雕䥴物?三千首，照耀乾坤四百春。虽面前语，他人亦不能道。扬大年、欧阳公皆不喜杜子美诗，王介甫不喜太白诗，殊不可暁。介甫之说云：白诗十句九句说妇人酒耳。独不思命高将军脱靴，识郭汾阳于贫贱时，比开元贵妃子飞燕，岂说妇人酒者所能为耶？晦翁亦云：近时诗人，何曾梦见太白脚后板？

故人陈伯霆郎中读北征诗，戏语余云：子羙善谑，如云粉黛忽解苞，桹籍尽眉闗，虽妻子亦不怒。余云：公知其一尔。别诗云：清辉玉臂寒，则闺中之肤色玉耀可见。又云：何时?虚幌，双照泪痕乾。其笃于伉俪如此。伯霆大笑。

白与裴长史书云：蜀中友人吴指南死于洞庭之上，白禅服恸哭，若䘮天伦。炎月伏尸泣尽，继之以血，权殡湖侧。自今陵归数年，遗骸犹在。白雪泣裹骨，徒歩负之而趍，丐贷营切于鄂城之东。其自序如此，史亦不书。史言明皇欲官太白，为妃所沮。余观飞燕在昭阳之语，不足深憾。雪才诗自序甚详略，去汉祖吕氏，食其在旁，秦皇太后毒亦淫荒。时妃以禄山为儿，史云宫中有丑声，而白肆言无忌如此。同人于玉环，多事微婉其辞，如云：养在深闺人未识，人云薛王沉醉夀王醒。又云：不从金舆惟夀王。白独昌言之。可见刚棱嫉恶可破。公疑其以召怨力士因借此以报脱靴之辱。岂飞燕之语能为祟哉。

李郭皆唐名将。临淮驭军严。士不敢仰视。汾阳颇寛大。故子美新安吏㸃兵诗云。送行勿泣血。仆射如父兄。岳阳楼云。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拆，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闗山北，凭轩涕泗流。岳阳楼赋咏多矣，须还此篇独歩，非孟浩然辈所及。

千秋节云：寳镜群臣得，金吾万国廻。衢樽不重饮，白首独余哀。按子美在天寳间，虽献三赋，未尝一用，不过扈驾入蜀，暂为谏官。而追怀开元于十九年之后，寳镜群臣，得金吾万国廻之句，言群臣皆赐敬，而金吾伏卫万里，还京独尝艰阻。末云：衢樽不重饮，白首独余哀。公于唐朝诸公中最疎远，而一念不忘忠爱，比陈希烈、张均。张均兄弟，穷富极贵，卖唐臣贼，罪不容诛矣。

本朝诗僧道潜，自号参寥了。太白有赠参寥子一篇云：白鹤飞天书，南荆访高士。五云在岘山，果得参寥子。肮脏辞故园，昂藏入君门。天子分玉帛，百官接话言。长揖不受官，拂衣归林峦。此一僧一道士皆号参寥，以先后言，则潜为顶冐，聊托之以发一笑。新安吏、潼闗吏、石壕吏、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诸篇，其述男女怨旷、室家离别、父子夫妇不相保之意，与东山采薇、出车、枤杜数诗相为表里。唐自中叶，以徭役词发为常，至于亡国，肃、代而后，非复贞观、开元之唐矣。新、旧唐更不载者，略见杜诗

太白百忧、万愤二篇。百忧上崔相者，员也，云：台星再朗，天网重恢。屈法伸恩，弃瑕取才。卒赖员力北归。万愤投魏郎中，不知魏何人，乃侪之崔相之列。此篇云：树榛㧞桂，囚鸾?鸡。语甚新。又言兄弟妻子离隔，有一门骨月散，百草，遭难不复相提携之句。魏必是一志义之士，能恤人患难者，当攷

八哀诗。如张曲江云：仙鹤下人间，独立霜毛整。上君白玉堂，?君金华省。如李北海云：古人不可见，前辈复谁继。文云：碑板照四裔。又云：丰屋珊瑚钓，麒麟织成罽。紫骝随剑几，义取无虐岁。又云：独步四十年，风聼九臯唳。子美惟于此二公尤尊敬。如李临淮云：平生白羽扇，零落蛟龙匣。极悲壮。又云：青绳纷营营，风雨秋一叶。内省未入朝，死泪终映睫。其形容临淮忧䜛畏讥，不敢入朝之意，说得出。余人如郑䖍之?，非无可说，但毎篇多芜辞累句，或为韵所拘，殊欠条鬯，不知饮中八仙之警䇿。盖八仙篇毎人只三雨句，八哀诗或累押二三十韵，以此知繁不如简。大乎笔亦然。太白求白鹇诗云：照影玉潭里，刷毛琪树问。夜楼寒月静，朝歩落花闲。唐人咏白鹇者极少，本朝欧梅皆有此作。当更求鹇诗以?遗

醉答丁十八云：黄鹤高楼已搥碎，黄鹤仙人无所依。黄鹤上天诉玉帝，却放黄鹤江南归。神明太守再调饰，新图粉壁还芳菲。一州笑我为狂客，少年往往来相讥。君平帘下谁家子，云是辽东丁令威。作诗掉我惊逸兴。白云遶笔?前飞。待取明朝酒醒罢。与君烂熳㝷春晖。丁十八不知为何人。敢与谪仙挑战。岂非任棠之流乎。

赠岑徴君云。岑公相门子。雅望归安石。奕世皆䕫龙。中台有三折。虽登洛阳殿。不屈巢由身。余亦谢明主。令称偃仰臣。登高覧万古，思与广成邻。西来一揺扇，共拂元规尘。此篇清拔，不书征君　名，岂非与子美同为遗补者乎？按京兆杜磪序　岑参诗，言参曾大父文本、大父长靖、伯父羲，皆至台辅。则徴君只是此人，无可疑者。但序云：参天寳三载进士高第，歴官至右?。阙起居郎。入为郎。出为京西判官。嘉州刺史。不言其尝被徴召。岂偶遗㤀耶。

别宗十六云。我非东床人。令姊忝齐眉。浪迹未出世。空名动京师。适遭云罗解。翻作夜郎悲。掘妻镆鎁剑。及此三龙随。慙君湍沷苦。千里远从之。白帝晓猿断。黄牛过客迟。遥瞻明月峡，西去益相思。妻与团兄从至夜，即与集序终娶于宗之说合。注家或以宋为宗，或以宗为宋，但当以白诗为正。

江陵送马卿云：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惠子云：皇天无老眼，空谷滞斯人。唐人送山人处士五言多矣。此二联，刘随州、鲍溶辈精思不能逮。

小寒食舟中云：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此聨在目前，而古今人所未发。

天育骠骑歌云：伊昔太仆张景顺，监牧攻驹阅清峻。遂令大奴守天育，别养骥子怜神俊。当时四十万匹马，张生叹其材尽下，故独冩真传世人。见之座右乆更新。年多物化空影形，呜呼健歩无由骋。如今岂无騕褭与驿骝。时无王良伯乐死即休。人题韦偃马云。韦侯别我有所适，知我怜居画无敌。戏拈秃笔扫骅驺，歘见麒麟出东壁。一匹龁草一匹嘶，坐看千里当霜蹄。时危安得真致此。与人同生亦同死。少陵马诗多矣，此二篇及曹霸丹青引尤老苍，一洗万古。

杜鹃行云：寄巢生子不自啄，群鸟至今为哺雏。虽同君臣有旧礼，骨月满眼身覊居。此篇以为车驾幸蜀，六宫莫从，万官窜伏，奔问行在者绝少。又义鹘行云：飘萧觉素发，凛欲冲儒冠。又云：永激壮士肝。似谓当时有权位，而不能捄人之急，脱人于难者。前出塞云：君己富拓土，开疆抑何多。弃绝父母恩，吞声行负戈。又云：生死向前去，不劳吏怒嗔。路逢相识人，附书与六亲。哀哉两诀绝，不复同苦辛。又云：军中异苦乐，主将寕尽闻。又云：杀人亦有限，立国亦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又云：驱马天雨雪，军行入高山。迳危抱寒石，指落曾水间。已去汉月逺，何能筑城还。后出塞云：千金买马鞍，百金装刀头。又云：渔阳豪侠地，击鼓吹笙竽。云㠶转辽海，粳稻来东呉。越罗与楚练，照曜舆台躯。主将位益崇，骄气凌上都。邉人不敢议，议者死通衢。又云。中夜间逃归，故里俱空村。恶名幸脱免。穷老无儿孙。此十四篇。笔力与文选中拟古十九首并驱。

太白拟古十三首。感兴六首。文义或不相属。与集中五言古诗绝不?。岂贯休之徒效颦欤。望鹦鹉洲云。魏帝营八极。蚁观一祢衡。黄祖斗筲人。杀之受恶名。鸷鹗啄孤凤。千春伤我情。至今芳洲上，兰蕙不忍生。此篇有无穷之悲。

永王东廵歌内一绝云。三川北虏乱如蔴，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按永王辟客。如孔巢父。亦在其问。白其一尔。此篇所谓谢安石。不知属谁。可见自负不浅。然十篇只目王为帝子。受命东廵。与王衍阮籍劝进事不同。

姑熟十咏。前辈疑非白作。信然。

越中覧古云。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苏台覧古云。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二首可入七言绝句。

上皇西廵歌云。栁色未饶秦地绿。花光不减上林红。人云。地转锦江成渭水。天廻玉垒作长安。未云少帝长安开紫极，?悬日月照乾坤。时上皇播迁于蜀，非欲留蜀者。今盛称锦江玉垒，无异渭水长安。又谓?悬日月照乾坤，若为少帝讳，不力请回銮者，此所以上皇有乞我剑南一道之叹。欤

秋浦十五首云：秋浦长似秋，萧条使人愁。遥传一掬泪，为我达扬州。又云：秋浦锦驰鸟，人间天上稀。山鸡羞绿水，不敢照毛衣。又云：山川如剡县，风日似长沙。又云：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襄。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虽五言，然多佳句。

玉壶吟云：西施宜笑复宜颦，丑妇效之徒害身。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妬杀人。则妃尝沮白，信而有证。笑歌行悲歌行太浅，易欠豪放，前辈疑非白作。韦偃?松图云：天下几人画古松，毕宏已老韦偃少。绝笔长风起纤末，满堂动色嗟神妙。两株惨裂苔藓皮，屈鉄交错廻高枝。白摧朽骨龙虎死，黒入太隂雷雨垂。松根胡僧憇寂寞，厐眉皓首无住著。但袒右肩露?脚，叶里松子僧前落。韦侯韦侯数相见，我有一疋好素绢，重之不减锦绣段。今已拂拭光凌乱，请公放笔为直干。韦毕李之画，今皆不存，赖诗以传内。白摧朽骨龙虎死，黒入太阴雷雨垂。天造险语。画古松竒怪之状。李尊师松障雷雨。更觉良工心独苦。前辈多称此句。

张舍人遗缛段云：开缄风涛涌，中有掉尾鲸。空堂魑魅走，高枕形神清。领客珍重意，顾我非公卿。服饰定尊卑，大哉万古程。今我一贱老，短褐更无营。煌煌珠宫物，寝处祸所婴。昔闻黄金多，坐见悔吝生。奈何田舍翁，受此厚贶情。锦鲸卷还客，始觉心和平。可见子美一介不取之意。

病柏云：有柏生崇冈，童童状车葢。偃蹇龙虎姿，生当风云㑹。岂知千年根，中路颜也坏。出非不得地，蟠据亦高大。岁寒怱无凭，日夜柯叶改。丹凤领九雏，哀鸣翔其外。鸱鸮志意满，养子穿穴内。客从何乡来，竚立乆吁怪。唐自阉者。力士辅国。士良朝恩。弄权怙?。元勲老将。如汾阳临淮。西平、北平，皆凛凛不自安。此篇辞不廹切，而意独至。

病橘之作。伤微物失所，至于困瘁。内云。尝闻蓬莱殿，罗列潇湘姿。此物歳不稔，玉食失光辉。㓂盗尚凭陵，当君减膳时。汝病是天意。吾谂罪有司，言此菓奉玉食，今以病见废，咎有司失包贡，反不若南海荔攴歳驰至长安尔。

枯㯶篇云：蜀门多㯶榈，髙者十八九，其皮割剥甚，虽众亦易朽。交横集斧斤，凋伤先蒲柳。伤时苦军乏，一物官尽取。嗟尔江汉人，生成亦何有。有同枯㯶木，使我沉叹乆。死者即已休，生者何自守。注云：蜀人取皮以充用，如邉吏诛求江汉民力以供军，必至于剥尽而后已。

枯?篇云：楩楠枯峥嵘，乡党皆莫记。不知几百歳，惨无生意。上枝摩皇天，下根蟠厚地。巨围雷庭折，万孔虫蚁萃。白鹄遂不来，天鸡为怨恩。犹含栋梁，具复霄汉志。良工古昔少，识者出涕泪。种榆水中央，长何容易。截成金露盘，袅袅不自畏。以榆本承露，是以䡖承重，岂不袅袅可畏乎。注：言大材不用而脆嵬?之材。反居重任。

东山吟云：携妓东山去，怅然悲谢安。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坟荒草寒。白鸡梦后三百歳，洒酒浇君同所欢。酣来自作青海舞，秋风吹落紫绮冠。彼亦一时，此亦一时。　浩洪流髙咏，何必竒晋至今且千歳。皆以谢公为风流之宗。虽半山崛强。金?诸诗。篇篇起敬。惟谪仙平视谢公。与之对垒。无所推让。时人号为李东山。固以李配谢矣。

草书歌云。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湏臾扫尽?千张。飘风聚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起来向壁不停午，一行?字大如斗。恍恍如闻鬼神惊，时时但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张顚老死不足?，我师老技不师古。人来万事贵，天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自有草书以来，未有能形容此妙者。楚汉?语。真可以破鬼胆。游泰山云。清暁骑白鹿。直上天门山。山际逢羽人。方瞳好容颜。扪萝欲就语。却掩青云闗。遗我鸟迹书。飘然落岩间。其字乃上古。读之了不闲。感此三叹息。从师方未还。又云。平明登日观。举手开云闗。精神四飞扬。如出天地间。黄河从西来。窈窕入云山。凭崕览八极。目尽长空闲。偶然値青童。绿发双云鬟。笑我晚学仙。蹉跎凋朱颜。踌躇忽不见。浩荡难追攀。又云。举手弄清浅。误攀织女机。明晨坐相失。但见五云飞。此六首皆仙人语。非学仙人语。亦非任棠辈所敢拟伦，丁十八辈所敢挑战者。

嘲鲁儒云：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䇿，茫如堕烟雾。足著逺游履，首戴方顶巾。缓歩从直道，未行先起尘。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君非叔孙通，与我本殊伦。时事且未达，帰耕汷水濵。此篇几于以儒为戏。然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非谪仙不能道。过彭蠡云：谢公入彭蠡，因此游松门。余方窥石镜，兼得穷江源。而欲继风雅，岂惟清心魂。云海方助兴，波涛何足论。水碧　可采，金膏　莫言。人将振衣去，羽化出嚣烦。此篇　陶、谢意

与道者谈。元云：茫茫大梦中，惟我独先觉。腾转风大未，假合作容貌。㓕除昏疑尽，领略入精要。朗悟前后际，始知金仙妙。公诗多说仙，惟此篇兼说金仙。题薛少保画鹤云：薛公十一鹤，皆冩青田真。低昂各有意，磊落如长人。佳此志气逺，岂惟粉墨新。赤霄有真　岂饮洿池津。冥冥任所往。脱略谁能驯。又角鹰歌云。椘公画鹰鹰戴角。杀气森森到幽朔。观者贪愁制臂飞。画师不是无心学。此鹰冩真在左。绵?嗟真遂虚传。梁间燕雀休惊怕。亦未抟空上九天。此鹤此鹰頼诗而传。则诗夀于画矣。赤霄有真　岂饮洿池津之句，羽?无敢者。时人不识角鹰本色，而以左绵画本为真，虽梁间燕雀亦惊怕，故卒章有亦未抟空上九天之句。

前打鱼篇于众鱼中独云，赤鲤腾出如有神，又云鲸鱼肥美如第一，而徐州秃尾，汉隂槎头，皆不足?。又云：既饱欢娱亦䔥瑟。末云：君不见朝来割素鬐，咫尺波涛永相失。后打鱼云：小鱼脱漏不可记，半死半生犹戢戢。大鱼伤损皆垂头，屈强沙泥有时立。东津观鱼已再来，主人龙鲙还倾杯。日暮蛟龙改窟穴，山根鳣鲔随云雷。干戈兵争鬭未已，凤凰麒麟安在哉。吾徒胡为縦此乐，暴殄天物圣所哀。两篇末句，皆不忍暴殄之意。公诗深得风人之义。

崔宗文树鸡栅篇押十八韵，颇竒澁，欠浏亮。然宗文能领㑹，非若阿买之不识字。

摘苍耳篇云：江上秋已分，林中瘴犹剧。畦丁告劳苦，无以供曰夕。卷耳况疗风。童皃且时摘。侵星驱之去，烂熳任逺适。放筐亭午际，洗剥相䝉幕。登床半生熟，下筯还小益。乱世诛求急，?民糠籺窄。饱食复何心，荒哉膏粱客。富家厨肉臭，战地骸骨白。公虽覊旅奔窜，一饮啄间，不忍自求温饱。侵星驱出摘采者，不知是畦丁或苍头诗但云皃童往往是宗文兄弟尔。负薪行言䕫州俗坐男而女立，有四十五十无夫家者。未云：若道巫山女麤丑，何得此有昭君村。最能行云：峡中大夫绝轻死，少在公门多在水。小皃学问止语论，犬皃结䇿随商旅。此乡之人气量窄，悮竞南风疎北客。若道士无英俊材，何得山有屈原宅。始言䕫峡二邦之陋，末以昭君屈原勉励其士俗。公诗篇篇忠厚如此。

舞剑器行，所世脍炙绝妙好辞也。内云：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洞昏玉室。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塘石城草䔥瑟。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余谓此篇与琵琶行，一如壮士轩昂赴敌塲，一如皃女思怨相尔汝。杜有建安黄初气，　白未脱长庆体尔。

代内云：寳刀裁流水，无有㫁肠诗。妄意逐君行，?绵亦如之。又云：妾似井底桃，开花向谁笑。君如天上月，不肯一廻照。又云：窥镜不自识，别多憔悴深，安得秦吉了。为人道寸心，浔阳非所寄。寄内云：君同蔡琰，流泪请曹公。又赠内云：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泛。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世称太白名姫骏马，若放荡者，然于伦纪尤厚。别篇云：妾家三作相，为许氏，浔阳寄内则为宗氏作矣。终始笃于伉俪如此。宗氏垂泪讼?之事，史不书。

李、杜一生流落不偶，然交游皆名卿相。杜于房琯，李于张镐，见于赋咏，意气投合，情?慷慨，三公皆为唐佐命，勲在帝室，然终不能攀致李杜。一覊旅云安潼谷，拾橡栗而食；一放逐夜郎秋浦，闻猿声而哭。岂两贤文章光?，取?于天者，已多折磨而然欤？摄监察御史崔成甫赠李十二云：我是潇湘放逐臣，君辞明主汉江濵。天外常求太白老，金?捉得酒仙人。白酬崔侍御云：严?万乗不从游，帰卧空山钓碧流。自是客星辞帝座，元非太白醉扬州。成甫亦必豪杰之士，更相称誉如此。答友人赠乌纱㡌云：领得乌纱㡌，全胜白接。　山人不照镜，稚子道相宜。山中答俗人云：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答湖州迦叶司马问白是何人：云：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湖州司马何湏问：金粟如来是后身。此三篇可入五七言绝句。长门怨云：天廻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深一叚愁。此篇虽只二十八字，然婉而成章，哀而不怨。胜长赋

扶风豪士歌云：原尝春?六国时，开心露胆君所知。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报恩知是谁？四公子之客，多鸡鸣狗吠之徒，岂能一一报恩哉？罗隠云：思量郭隗平生事，不殉昭王是负心。郭隗能致乐毅剧辛，以报燕昭朱亥辈，?未能辨此。

访范居士夹道落苍耳中，见范置酒，摘苍耳云：他筵不下筯，此席忘朝饥。菓茹之品多矣，苍耳微物，而李杜皆形之赋咏，物之遭遇，亦有时耶？

题元丹邱五言三篇云：松风清襟袖，石潭洗心耳。又云：忽遣苍生望，独与洪崖群。元丹邱不知何人，而白称之如此。以丹邱二字观之，?是天台雁荡人，然山居在颍阳，不可晓。

谪仙诗如古风六十三首及乐府诸篇，又古律诗举世诵习者不录。今所采录，或一篇，或?句，各有意义，覧者详之。

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一百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