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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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6:03
新论中
治国而为其地,非圣人而后然也。古之君子莫不皆然,而其不然者,则仅存之国也。人之治其家也,其最上者为虞舜,其次为曾、闵,而其次犹得为天下之良人,其下者乃有不慈不孝。置其不慈不孝,盖自其得为良人以上至于为舜,其所以洽其身,上以事其父母,下以化服其妻子者不同,而其所以为生者,子耕于田,妇织于室,养其鸡豚,殖其菜茹,无失其时,以养生送死。虽舜与天下之良人均也。舜而不然,不得以为舜;天下之人不然,不得以为良人。何者?是亦治家之地焉耳,而至于为国,而岂独无之?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故周公因之建为歩畆,沟洫之制。何者?其所因者,治世之成法也。孔子之治鲁也,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何者?其所因者,衰世之余制也。当战国之强,诸侯无道,然孟子亦以为有王者起。今之诸侯不可尽诛,惟教之不改而后诛之。故汉之兴也,因秦之故,而不害其为汉。唐之兴也,因隋之故,而不害其为唐。由是观之,则夫享国之长短,致化之薄厚,其地能客之而不能使之也。地不能使之长短薄厚,然长不得地,则无所效其长,厚不得地,则无所致其厚。故夫有地而可以容有所为者,举而就之可也。当今之世,祖宗之法,或具存而不举,或简略而不备。具存而不举,是有地而不耕也。简略而不备,是地有所废缺而不完也。欲筑室者,先治其基,基完以平,而后加石木焉,故其为室也坚。今之治天下则不然。盖尝论之,自五代以来,强臣专国,则天下震动而易乱,自吾祖宗削而渐磨之,则今世可以粗安。凡今世之所恃以为安者,惟无强臣而已。然恃其一之粗安也,而尽忘其余。故尝以为当今天下有三不立,由三不立,故百患并起,而百善并废。何者?天下之吏媮堕苟且,不治其事,事日已败,而上不知。使,是一不立也。天下之兵,骄脆无用,召募日广,而临事不获其力,是二不立也。天下之财,出之有限,而用之无极,为国百年而不能以富,是三不立也。基未平也,加之以其所欲为,是故兴一事而百?作,动一役而天下困,投足而遇陷穽,侧身而入河海,平居犹惧有患,而况求以驰骋于其上哉?固不可矣。今夫夷狄之患,是中国之一病也。吾欲拒之,则有以为拒之之具;和之,则有以为和之之费。以天下而待一国,其为有余力也,固亦冝矣,而何至使天下皆被其患?今也天下幸而无它患难,而唯西北之为畏,然天下之力亦已困而不能支矣。一岁之入,不能供一岁之出,是非特纳赂之罪也,三事不立之过也。故三事立,为治之地既成,赂之则为汉文帝,不赂则为唐太宗。赂与不赂,非吾为国,治乱之所在也。治乱之所在,在乎其地之立与不立而已矣。天下之事,因循而维持之,以至于渐不可举,犹曰是养之未至也。乗舟中流,释其檝而听水之所之,旋于洄洑,格于洲浦,以为是固然也,其为无具亦已甚矣。以今之时,天子仁恕,士大夫好善,天下之风俗不至于朋党乱正,诬罔君子也。世之清议凛然在矣。公卿之欲有为以济斯世,谁有言者?而曰吾有所待,是徒空言,非事实也。故为之说曰:居之以强力,发之以果敢,而成之以无私。夫惟有私者,不可以果敢;果于一,不果于二,天下将以为言;不果者,不可以强力,力虽强而辄为多疑之所败。天下之人惟能为是三者,则足以排天下之坚强,而纳之于柔懦,扰天下之怨怒,而投之于不敢。惟不能为是三者,则足以败天下之贤才,而卒之以不能有所建。是故无私而果敢,果敢而强力,以是三者,治天下之三不立,以立为治之地。为治之地既立,然后择其所以施之,天下将无所不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