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九 晋书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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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7:52

列传第九 晋书三十九

御撰

王沉 子浚 荀顗 荀勗 子藩 藩弟组 藩子邃 组子弈 闿 冯紞

王沉

字处道,太原晋阳人也。祖柔,汉匈奴中郎将。父机,魏东郡大守。沉少孤,养于从叔司空昶,事昶如父,奉继母寡嫂以孝义称。好书,善属文。大将军曹爽辟为掾,累迁中书黄门侍郎。及爽诛,以故吏免。后起为治书侍御史,转秘书监。正元中,迁散骑常侍、侍中,典著作。与荀顗、阮籍共撰魏书,多为时讳,未若陈寿之实录也。

时魏髙贵乡公好学,有文才,引沉及裴秀数于东堂讲䜩属文,号沉为文籍先生,秀为儒林文人。及高贵乡公将攻文帝,召沉及王业吿之,沉、业驰白帝,以功封安平侯,邑二千户。沉既不忠于主,甚为众论所非。寻迁尚书,出监豫州诸军事、奋武将军、豫州刺史。至镇,乃下教曰:自古贤圣,乐闻诽谤之言,听舆人之论,刍荛有可录之事,负薪有廊庙之语故也。自至镇日,未闻逆耳之言,岂未明虚心,故令言者有疑?其宣下属城及士庶,若能举遗逸于林薮,黜奸佞于州国,陈长吏之可否,说百姓之所患,兴利害,损益昭然者,给糓五百斛。若逹一至之言,说刺史得失,朝政寛猛,令刚柔得适者,给糓千斛。谓余不信,明如皎日。”

主簿陈廞、褚䂮曰:“奉省教旨,伏用感叹,劳谦日昃,思闻苦言。愚谓上之所好,下无不应,而近未有极谏之辞,逺无传言之箴者,诚得失之事将未有也。今使教命班下,示以赏劝,将恐拘介之士或惮赏而不言,贪赇之人将慕利而妄举。苟不合冝,赏不虚行,则逺听者未知当否之所在,徒见言之不用,谓设有而不行。愚以告下之事,可小须后。”

沉又教曰:“夫德薄而位厚,功轻而禄重,贪夫之所徇,髙士之所不处也。若陈至言于刺史,兴益于本州,达幽隐之贤,去祝鮀之佞,立德于上,受分于下,斯乃君子之操,何不言之有?直言至理,也;惠加一州,仁也;功成辞赏,廉也。兼斯而行,仁智之事,何故怀其道而迷其国哉?”褚䂮复白曰:“尧、舜、周公所以能致忠谏者,以其款诚之心著也。冰炭不言而冷热之质自明者,以其有实也。若好忠直如冰炭之自然,则谔谔之臣将济济而盈庭,逆耳之言不求而自至。若德不足以配唐虞,明不足以并周公,实不可以同冰炭,虽悬重赏,忠谏之言未可致也。昔魏绛由和戎之功,蒙女乐之赐;管仲有兴齐之勲,而加上卿之礼。功勲明著,然后赏劝随之。未闻张重赏以待谏臣,悬谷帛以求尽言也。”沉无以夺之,遂从䂮议。

沉探寻善政,案贾逵已来法制禁令,诸所施行,择善者而从之。又教曰:“后生不闻先王之教,而望政道日兴,不可得也。文武并用,长乆之道也。俗化陵迟,不可不革。革俗之要,实在敦学。昔原伯鲁不恱学,闵马父知其必亡。将吏子弟,优闲家门,若不教之,必致游戏,伤毁风俗矣。”于是九郡之士,咸恱道教,移风易俗。

迁征虏将军、持节、都督江北诸军事。五等初建,封愽陵侯,班在次国。平蜀之役,吴人大出,声为救蜀,振荡边境。沉镇御有方,宼闻而退。转镇南将军。武帝即王位,拜御史大夫,守尚书令,加给事中。沉以才望显名当世,是以创业之事,羊祜、荀勗、裴秀、贾充等皆与沉咨谋焉。

及帝受禅,以佐命之勲,转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加散骑常侍,统城外诸军事,封慱陵郡公,固让不受,乃进爵为县公,邑千八百户。帝方欲委以万机,泰始二年薨。帝素服举哀,赐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葬田一顷,谥曰元。明年,帝追思沉勲,诏曰:“夫表扬往行,所以崇贤垂训,愼终纪逺,厚德兴教也。故散骑常侍、骠骑将军、愽陵元公沉蹈礼居正,执心清粹,经纶坟典,才识通洽。入历常伯纳言之位,出干监牧方岳之任,内著谋猷,外宣威略,建国设官,首登公辅,兼统中朝,出纳大命,实有翼亮佐世之勲。其赠沉司空公,以宠灵既往,使没而不朽。又前以翼賛之勲,当受郡公之封,而固辞恳至,嘉其让德,不夺其志,可以郡公官属送葬。沉素清俭,不营产业,其使所领兵作屋五十间。”子浚嗣。后沉夫人荀氏卒,将合葬,沉棺榇已毁,更赐东园秘器。咸宁中,复追封沉为郡公。

字彭祖。母赵氏妇,良家女也,贫贱,出入沉家,遂生浚。沉初不齿之。年十五,沉薨,无子,亲戚共立浚为嗣,拜驸马都尉。太康初,与诸王侯俱就国。三年来朝,除贠外散骑侍郎。元康初,转贠外常侍,迁越骑校尉、右军将军。出补河内太守。以郡公不得为二千石,转东中郎将,镇许昌。

及愍怀太子幽于许昌,浚承贾后旨,与黄门孙虑共害太子。迁寕北将军、青州刺史。寻徙寕朔将军、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于时朝廷昏乱,盗贼蠭起,浚为自安之计,结好夷狄,以女妻鲜卑务勿尘,又以一女妻苏恕延。

及赵王伦篡位,三王起义,浚拥众挟两端,遏绝檄书,使其境内士庶不得赴义。成都王颖欲讨之而未暇也。伦诛,进号安北将军。及河间王颙、成都王颖兴兵内向,害长沙王乂,而浚有不平之心。颖表请幽州刺史石堪为右司马,以右司马和演代堪,密使演杀浚,并其众。演与乌丸单于审登谋之,于是与浚期游蓟城南清泉水上。蓟城内西行有二道,演、浚各从一道。演与浚欲合卤簿,因而图之。值天暴雨,兵器霑湿,不果而还。单于由是与其种人谋曰:“演图杀浚,事垂克而天卒雨,使不得果,是天助浚也。违天不祥,我不可乆与演同。”乃以谋告浚。浚密严兵与单于围演,演持白幡诣浚降,遂斩之。自领幽州。大营器械,召务勿尘率胡晋合二万人,进军讨颖。以主簿祁弘为前锋,遇颕将石超于平棘,击败之。浚乗胜遂克邺城。士众暴掠,死者甚多。鲜卑大略妇女,浚命敢有挟藏者斩。于是沉于易水者八千人。黔庶荼毒,自此始。

浚还蓟,声实益盛。东海王越将迎大驾,浚遣祁弘率乌丸突骑为先驱。惠帝旋洛阳,转浚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以燕国增博陵之封。怀帝即位,以浚为司空,领乌丸校尉,务勿尘为大单于。浚又表封务勿尘辽西郡公,其别部大飘滑及其弟渴末别部大屠瓮等皆为亲晋王。

永嘉中,石勒宼兾州,浚遣鲜卑文鸯讨勒,勒走南阳。明年,勒复宼兾州,刺史王斌为勒所害,浚又领冀州。诏进浚为大司马,加侍中、大都督、督幽兾诸军事。使者未及发,会洛京倾覆,浚大树威令,专征伐,遣督护王昌、中山太守阮豹等率诸军及务勿尘世子疾陆眷并弟文鸯、从弟末柸攻石勒于襄国。勒率众来距,昌逆击败之。末柸逐北入其垒门,为勒所获。勒质末柸,遣间使求和。疾陆眷遂以铠马二百四十匹、金银各一簏赎末柸,结盟而退。

其后浚布告天下,称受中诏承制,乃以司空荀藩为太尉,光禄大夫荀组为司隷,大司农华荟为太常,中书令李絙为河南尹。又遣祁弘讨勒,及于广宗。时大雾,弘引军就道,卒与勒遇,为勒所杀。由是刘琨与浚争兾州。琨使宗人刘希还中山合众,代郡、上谷、广寗三郡人皆归于琨。浚患之,遂辍讨勒之师,而与琨相距。浚遣燕相胡矩督护诸军,与疾陆眷并力攻破希,驱略三郡士女出塞,琨不复能争。浚还,欲讨勒,使枣嵩督诸军屯易水,召疾陆眷,将与之俱攻襄国。浚为政苛暴,将吏又贪残,并广占山泽,引水灌田,渍陷冢墓,调发殷烦,下不堪命,多叛入鲜卑。从事韩咸切谏,浚怒杀之。疾陆眷自以前后违命,恐浚诛之。勒亦遣使厚赂疾陆眷等由是不应召。浚怒,以重币诱单于猗卢子右贤王日律孙,令攻疾陆眷,反为所破。

时刘琨大为刘聦所迫,诸避乱游士多归于浚,浚以彊盛。乃设坛告?,建立皇太子,备置众官。浚自领尚书令,以枣嵩、裴宪并为尚书,使其子居王宫,持节领护匈奴中郎将,以妻舅崔毖为东夷校尉。又使嵩监司兾并兖诸军事,行安北将军。以田徽为兖州,李恽为靑州。恽为石勒所杀,以薄盛代之。

浚以父字处道为“当涂髙”应王者之䜟,谋将僭号。胡矩谏浚,盛陈其不可。浚忿之,出矩为魏郡守。前渤海太守刘亮、从子北海太守搏、司空掾髙柔并切谏,浚怒,诛之。浚素不平长史燕国王悌,遂因他事杀之。时童谣曰:“十囊五囊入枣郎。”枣嵩,浚之子壻也。浚闻,责嵩而不能罪之也。又谣曰:“幽州城门似藏户,中有伏尸王彭祖。”有狐踞府门,翟雉入听事。时燕国霍原,北州名贤,浚以僭位事示之,原不荅,浚遂害之。由是士人愤怨,内外无亲,而矜豪日甚,不亲为政,所任多苛刻,加亢旱灾蝗,士卒衰弱。

浚之承制也,叅佐皆内叙,唯司马游统外出。统怨,宻与石勒通谋。勒乃诈降于浚,许奉浚为主。时百姓内叛,疾陆眷等侵逼。浚喜勒之附己,勒遂伪卑辤以事之,献遗珍宝,使驿相继。浚以勒为诚,不复设备。勒乃遣使克日上尊号于浚,浚许之。

勒屯兵于易水,督护孙纬疑其诈,驰白浚,而引军逆勒。浚不听,使勒直前。众议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诈,请距之。”浚怒,欲斩诸言者,众遂不敢复谏,盛张设以待勒。勒至城,便纵兵大掠。浚左右复请讨之,不许。及勒登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以见勒。勒遂与浚妻并坐,立浚于前。浚骂曰:“胡奴调汝公何凶逆如此!”勒数浚不忠于晋,并责以百姓馁乏,积粟五十万斛而不振给。遂遣五百骑先送浚于襄国,收浚麾下精兵万人,尽杀之。停二日而还。孙纬遮击之,勒仅而得免。勒至襄国,斩浚,而浚竟不为之屈,大骂而死。无子。

太元二年,诏兴灭继绝,封沉从孙道素为博陵公。卒,子崇之嗣。义熈十一年,改封东苋郡公。宋受禅,国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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