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鸿烈解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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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4:36

不达,注以未闻。唯博物君子览而详之,以劝后学者云尔。

淮南鸿烈解卷之一

太尉祭酒臣许愼记上

原道训上

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源流泉浡,冲而徐盈,混混汨汨,浊而徐清。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于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横四维而含隂阳,弦宇宙而章三光。甚淖而滒,甚纎而微。山以之髙,渊以之深,兽以之走,鸟以之飞,日月以之明,星历以之行,麟以之游,鳯以之翔。

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是故能天运地滞,轮转而无废,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风兴云蒸,事无不应,雷声雨降,并应无穷。鬼出电入,龙兴鸾集,钧旋毂转,周而复匝。巳雕已琢,还反于朴。无为为之而合于道,无为言之而通乎德。恬愉无矝而得于和,有万不同而便于性。神托于秋毫之未,而大与宇宙之緫。其德优天地而和隂阳,节四时而调五行,呴谕复育,万物群生,润于草木,浸于金石,禽兽硕大,毫毛润泽,羽翼奋也,角觡生也。兽胎不贕,鸟卵不毈,父无䘮子之忧,兄无哭弟之哀,童子不孤,妇人不孀,虹蜺不出,贼星不行,含德之所致。

夫太上之道,生万物而不有,成化像而弗宰,跂行喙息,蠉飞蝡动,待而后生,莫之知德;待之后死,莫之能怨。得以利者不能誉,用而败者不能非,收聚畜积而不加冨,布施禀授而不益贫,旋县而不可究,纎㣲而不可勤,累之而不髙,堕之而不下,益之而不众,损之而不寡,斲之而不薄,杀之而不残,凿之而不深。塡之而不浅。忽?怳?,不可为象兮。怳兮忽?,用不屈兮。幽兮冥兮,应无形兮。遂兮洞兮,不虚动兮,与刚柔卷舒兮,与隂阳俛仰?。

昔者冯夷大丙之御也,乗云车,入云蜺,游微雾,骛怳忽,历逺弥髙以极往。经霜雪而无迹,照日光而无景。扶揺抮,抱羊角而上,经纪山川,蹈腾昆仑,排阊阖,沦天门,末丗之御,虽有轻车良马,劲䇿利鍜,不能与之争先。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隂阳为御,乗云陵霄,与造化者俱。纵志舒节,以驰大区,可以歩而歩,可以骤而骤。今雨师洒道,使风伯扫尘,电以为鞭䇿,雷以为车轮,上游于霄雿之野,下出于无垠之门。刘览偏照,复守以全,经营四隅,还反于枢。

故以天为盖,则无不覆也;以地为舆,则无不载也;四时为马,则无不使也;隂阳为御,则无不备也。是故疾而不摇,逺而不劳,四支不动,聦明不损,而知八纮九野之形。埒者何也?执道要之柄,而游于无穷之地。是故天下之事不可为也,因其自然而推之;万物之变不可究也,秉其要归之趣。夫镜水之与形接也,不设智故,而方圎曲直弗能逃也。是故响不肆应,而景不一设,叫呼仿佛,黙然自得。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而后动,性之害也。物至而神应,知之动也。知与物接而好憎生焉。好憎成形而知诱于外,不能反已而天理灭矣。故逹于道者,不以人易天,外与物化而内不失其情,至无而供其求,时骋而要其宿,小大修短,各有其具。万物之至,腾踊肴乱而不失其数。是以处上而民弗重,居前而众弗害。天下归之,奸邪畏之。以其无争于万物也,故莫敢与之争。

夫临江而钓,旷日而不能盈罗,虽有钩箴芒距,微纶芳饵,加之以詹何、姢嬛之数,犹不能与?罟争得也。射者扞乌号之弓,弯綦衞之箭,重之羿、逢蒙子之巧,以要飞乌,犹不能与罗者竞多。何则?以所持之小也。张天下以为之笼,因江海以为罟,又何亡鱼失鸟之有乎?故夫不若缴,缴不若无形之像。

夫释大道而任小数,无以异于使蠏蜅䑕,蟾蠩捕蚤,不足以禁奸塞邪,乱乃逾滋。昔者夏鲧作三仞之城,诸侯背之,海外有狡心。禹知天下之叛也,乃坏城平池,散财物,焚甲兵,施之以徳,海外賔服,四夷纳职,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故机械之心藏于?中,则纯白不粹,神徳不全,在身者不知何逺之所能怀。是故革坚则兵利,城成则冲生,若以汤沃沸,乱乃逾甚。是故鞭噬狗,䇿?马而欲教之,虽伊尹、造父弗能化。欲害之心亡于中,则饥虎可尾,何况狗马之?乎。故体道者逸而不穷,任数者劳而无功。

夫峭法刻诛者,非霸王之业也;箠䇿繁用者,非致逺之术也。离朱之明,察箴末于百歩之外,不能见渊中之鱼;师旷之聦,合八风之调,而不能听十里之外。故任一人之能,不足以治三亩之宅也。修道理之数,因天地之自然,则六合不足均也。是故禹之决渎也,因水以为师;神农之播榖也,因苗以为教。

夫萍树根于水,木树根于土,乌排虚而飞,兽蹠实而走,蛟龙水居,虎豹山处,天地之性也。两木相摩而然,金火相守而流,贠者常转,窽者主浮,自然之势也。是故春风至则甘雨降,生育万物,羽者妪伏,毛者孕育,草木荣华,鸟兽卵胎,莫见其为者,而功既成矣。秋风下,霜到生挫伤,鹰雕抟鸷,昆虫蛰藏,草木注根,鱼鼈凑渊,莫见其为者,灭而无形。木处榛巢,水居窟穴,禽兽有芄,人民有室。陆处冝,牛马舟行,冝多水,匈奴出秽裘,干越生葛絺,各生所急,以备燥湿,各因所处,以御寒暑,并得其冝,物便其所。由此观之,万物固以自然,圣人又何事焉?

九疑之南,陆事寡而水事众,于是民人被髪文身,以像鳞虫,短绻不绔,以便渉游,短袂攘卷,以便刺舟,因之也。鴈门之北,狄不榖食,贱长贵壮,俗上气力,人不㢮弓,马不解勒,便之也。故禹之祼国,解衣而入,衣带而出,因之也。今夫徙树者,失其隂阳之性,则莫不枯槁。故橘树之江北,则化而为枳,鸲鵅不过济貈度汶而死。形性不可易,势居不可移也。是故逹于道者反于淸静,究于物者终于无为,以恬养性,以漠処神,则入于天门。

所谓天者,纯粹朴素,质直皓白,未始有与杂糅者也。所谓人者,偶䁟智故,曲巧伪诈,所以俛仰于丗人而与俗交者。故牛歧蹏而戴角,马被髦而全足者,天也。络马之口,穿牛之鼻者,人也。循天者,与道游者也;随人者,与俗交者也○夫井鱼不可与语大,拘于隘也;夏虫不可与语寒,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与语至道,拘于俗,束于教也。故圣人不以人滑天,不以欲乱情,不谋而当,不言而信,不虑而得,不为而成,精通于霊府,与造化者为人。

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是故好事者未甞不中,争利者未甞不穷也。昔共工之力,触不周之山,使地东南倾,与髙辛争为帝,遂濳于渊。宗族残灭,维嗣绝祀。越王翳逃山穴,越人熏而出之,遂不得已。由此观之,得在时不在争,治在道不在圣土。处下不争髙,故安而不危。水下流不争失,故疾而不迟。

昔舜耕于历山,朞年而田者争処墝埆,以封壤肥饶相让。钓于河濵,朞年而渔者争处湍瀬,以曲隈深潭相予。当此之时,口不设言,手不指麾,执?德于心,而化驰若神。使舜无其志,虽口辩而戸说之,不能化一人。是故不道之道,莽乎大哉。夫能理三苗,朝羽民,从祼国,纳肃愼,未发号施令而移风易俗者,其唯心行者乎!法度刑罚何足以致之也。

是故圣人内修其夲,而不外饰其末,保其精神,偃其智,故漠然无为而无不为也,澹然无治也而无不治也。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不为者,因物之所为。所谓无治者,不易自然也。所谓无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万物有所生,而独知守其根,百事有所出,而独知守其门。故穷无穷,极无极,照物而不眩,响应而不乏,此之谓天解。

故得道者,志弱而事强,心虚而应当。所谓志弱者,柔毳安静,藏于不敢,行于不能,恬然无虑,动不失时,与万物回周旋转,不为先唱,感而应之。是故贵者必以贱为号,而髙者必以下为基。托小以包大,在中以制外,行柔而刚,用弱而强,转化推移,得一之道,而以少正多。所谓其事强者,遭变应卒,排患扞难,力无不胜,敌无不凌,应化揆时,莫能?之。是故欲刚者,必以柔守之;欲强者,必以弱保之。积于柔则刚,积于弱则强。观其所积,以知祸福之郷。强胜不若已者,至于若已者而同;柔胜出于已者,其力不可量。故兵强则灭,木强则折,革坚则裂,齿坚于舌而先之?。是故柔弱者生之干也,而坚强者死之徒也。先唱者,穷之路也,后动者,达之原也。

何以知其然也?凡人中寿七十歳,然而趋舎指凑日以自悔也,以至于死。故蘧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何者?先者难为知,而后者易为攻也。先者上髙,则后者攀之,先者谕下,则后者蹷之。先者隤陷,则后者以谋,先者败绩,则后者逢之。由此观之,先者则后者之弓矢质的也,犹錞之与刃,刄犯难而錞无患者,何也?以其托于后位也。此俗丗庸民之所公见也,而贤知者弗能避也。所谓后者,非谓其厎滞而不发,凝竭而不流,贵其周扵数而合于时也。夫执道理以耦変。先亦制后,后亦制先。是何则不失其所以制人,人不能制也。

时之反侧,闲不容息。先之则大过,后之则不逮。夫日回而月周,时不与人游。故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隂,时难得而易失也。禹之趋时也,履遗而弗取,冠挂而弗顾,非争其先也,而争其得时也。是故圣人守淸道而抱雌节,因循应変,常后而不先,柔弱以静,舒安以定,攻大䃺坚,莫能与之争。

天下之物莫柔弱于水,然而大不可极,深不可测,修极于无穷,逺渝于无崖,息秏减益,通于不訾。上天则为雨露,下地则为润泽,万物弗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大包群生而无好憎,泽及蚑蛲而不求报,冨赡天下而不既,德施百姓而不费,行而不可得穷极也,微而不可得把握也。击之无创,刺之不伤,斩之不断,焚之不然,淖溺流遁,错缪相纷而不可靡散。利贯金石,强济天下。动溶无形之域,而翶翔忽区之上;邅回川谷之闲,而滔腾大荒之野。有余不足与天地取与,授万物而无所前后。是故无所私而无所公。靡滥振荡,与天地鸿洞,无所左而无所右,蟠委错紾,与万物始终,是谓至徳。

夫水所以能成其至徳于天下者,以其淖溺润滑也。故老聃之言曰:天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出于无有,入于无闲。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夫无形者,物之大祖也。无音者,声之大宗也。其子为光,其孙为水,皆生于形乎。夫光可见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毁。故有像之?,莫尊于水。出生入死,自无蹠有,自有蹠无,而以衰贱矣。

是故清静者,徳之至也。而柔弱者,道之要也。虚而恬愉者,万物之用也。肃然应感,殷然反本,则沦于无形矣。所谓无形者,一之谓也。所谓一者,无匹合于天下者也。卓然独立,块然独处,上通九天,下贯九野,贠不中规,方不中矩,大浑而为一,叶累而无根,怀囊天地,为道?门,穆忞隐闵,纯徳独存,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是故视之不见其形,听之不闻其声,循之不得其身。无形而有形生焉,无声而五音鸣焉,无味而五味形焉,无色而五色成焉。是故有生于无,实出于虚。天下为之圈,则名实同居。音之数不过五,而五音之变不可胜聼也。味之和不过五,而五味之化不可胜甞也。色之数不过五,而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故音者宫立,而五音形矣;味者甘立,而五味亭矣;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道者一立而万物生矣。

是故一之理,施四海;一之解际天地。其全也,纯兮若朴;其散也,混兮若浊。浊而徐清,冲而徐盈,澹兮其若深渊,泛兮其若浮云。若无而有,若亡而存。万物之緫,皆阅一孔;百事之根,皆出一门。其动无形,変化若神,其行无迹,常后而先。

是故至人之治也,掩其聦明,灭其文章,依道发智,与民同出于公。去其诱慕,除其嗜欲,损其思虑。约其所守则察,寡其所求则得。夫任耳目以听视者,劳形而不明,以知虑为治者,苦心而无功。是故圣人一度循轨,不变其宜,不易其常,放准修绳,曲因其当。

夫喜怒者,道之邪也。忧悲者,徳之失也。好憎者,心之过也。嗜欲者,性之累也。人大怒破隂,大喜坠阳,薄气发瘖,惊怖为狂。忧悲多恚,病乃成积;好憎繁多,祸乃相随。故心不忧乐,德之至也;通而不变,静之至也;嗜欲不载,虚之至也;无所好憎,平之至也;不与物散,粹之至也。能此五者,则通于神明。通于神明者,得其内者也。是故以中制外,百事不废。中能得之,则外能收之。中之得,则五藏宁,思虑平,筋力劲强,耳目聦明,䟽达而不悖,坚强而不鞼,无所大过,而无所不逮,处小而不逼,处大而不窕,其魂不躁,其神不娆,湫漻寂漠,为天下枭。迫则能应,感则能动,物穆无穷,变无形像,优游委纵,如响之与景。登髙临下,无失所秉;履危行险,无忘?仗。大道坦坦,去身不逺。求之近者,往而复反。能存之此,其德不亏。万物纷糅,与之转化,以听天下,若背风而驰。是谓至德,至德则乐矣。古之人有居岩穴而神不遗者,末丗有势为万乗而日忧悲者。由此观之,圣亡乎治人,而在于得道;乐亡于冨贵,而在于德和。知大已而小天下,则几于道矣。

所谓乐者,岂必处京台章华,游云梦沙丘,耳听九韶六莹,口味煎熬芬芳,驰骋夷道,钓射鹔鷞之谓乐乎?吾所谓乐者,人得其得者。夫得其得者,不以奢为乐,不以廉为悲,与隂俱闭,与阳俱开。故子夏心战而?,得道而肥。圣人不以身役物,不以欲滑和。是故其为曜不忻忻,其为悲不惙惙。万方百变,消揺而无所定。吾独忼慨遗物而与道同出,是故有以自得。乔木之下,空穴之中,足以适情,无以自得也。虽以天下为家,万民为臣妾,不足以养生也。能至于无乐者,则无不乐,无不乐,则至极乐矣。

夫建钟鼓,列管弦,席旃茵,傅旄象,耳听朝歌,北鄙靡靡之乐,齐靡曼之色,陈酒行?,夜以継日,强弩于髙鸟,走犬遂狡兔,此其为乐也,炎炎赫赫,怵然若有所诱慕,解车休马,罢酒彻乐,而心忽然若有所䘮,怅然若有所亡也。是何则?不以内乐外,而以外乐内。乐作而喜,曲终而悲,悲喜转而相生,精神乱营不得,须㬰平。察其所以不得其形,而日以伤生,失其得者也。是故内不得于中,禀授于外而以自饰也,不浸于肌肤,不浃于骨髓,不留于心志,不滞于五藏。故从外入者,无主于中不止;従中出者,无应于外不行。故听善言便计,虽愚者和说之;称至德髙行,虽不肖者知慕之。说之者众而用之者鲜,慕之者多而行之者寡。所以然者何也?不能反诸性也。夫内不开于中,而强斈问者,不入于耳,而不著于心,此何以异于聋者之歌也?效人为之而无以自乐也。声出于口,则越而散矣。夫心者,五藏之主也,所以制使四攴,流行血气,驰骋于是非之境,而出入于百事之门戸者也。是故不得于心,而有经天下之气,是犹无耳而欲调钟鼔,无目而欲喜文章也,亦必不胜其任矣。

故天下神噐,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夫许由小天下而不以已易尧者,志遗于天下。所以然者何也?因天下而为天下也。天下之要,不任于彼而在于我,不在于人而在于我身。身得则万物备矣。彻于心术之论,则嗜欲好憎外失。是故无所喜而无所怒,无所乐而无所苦,万物?同也,无非无是,化育?燿,生而如死。夫天下者,亦吾有也,吾亦天下之有也。天下之与我,岂有间哉?

夫有天下者,岂必摄权持势,操杀生之柄,而以行其号令邪。

吾所谓有天下者,非谓此也,自得而已。自得则天下亦得我矣。吾与天下相得,则常相有已,又焉有不得容其闲者乎。

所谓自得者,全其身者也。全其身则与道为一矣。故虽游于江浔海裔,驰要袅,建翠盖,目观掉羽武象之乐,耳听滔㓪竒丽激抮之音,扬郑衞之浩乐,结激楚之遗风,射沼濵之髙鸟,逐苑囿之走兽,此齐民之所以滛泆流湎。圣人处之,不足以营其精神,乱其气志,使心怵然失其情性。处穷僻之郷,侧谿谷之间,隐于榛薄之中。环堵之室,茨之以生茅,蓬戸瓮牖,揉桑以为枢。上漏下湿,润浸北房,雪霜滖灖,浸潭苽蒋,逍遥于广泽之中,而仿洋于山峡之旁。此齐民之所为形植藜累,忧悲而不得志也。圣人处之,不为愁悴怨怼,而不失其所以自乐也。是何也?则内有以通于天机,而不以贵贱贫富、劳逸失其志德者也。故夫乌之哑哑,鹊之唶唶,岂甞为寒暑燥湿变其声哉?

是故夫得道巳定,而不待万物之推移也,非以一时之变化而定吾所以自得也。吾所谓得者,性命之情处其所安也。夫性命者,与形俱出其宗,形备而性命成,性命成而好憎生矣。故士有一定之论,女有不易之行。规矩不能方圎,钩绳不能曲直。天地之永,登丘不可为修,居卑不可为短。是故得道者,穷而不慑,逹而不荣,处髙而不机,持盈而不倾,新而不㓪,乆而不渝,入火不焦,入水不濡。是故不待势而尊,不待财而冨,不待力而强,平虚下流,与化翶翔。若然者,藏金于山,藏珠于渊,不利货财,不贪势名。是故不以康为乐,不以慊为悲,不以贵为安,不以贱为危。形神气志,各居其宜,以随天地之所为。

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则二者伤矣。是故圣人使人各处其位,守其职,而不得相干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处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则昧。此三者,不可不愼守也。

夫举天下万物,蚑蛲贞虫,蝡动蚑作,皆知其所喜憎利害者,何也?以其性之在焉而不离也。忽去之,则骨 无伦矣。今人之所以眭然能视,䁝然能听,形体能抗,而百节可屈伸,察能分白黒,视丑美,而知能别同异、明是非者,何也?气为之充,而神为之使也。

何以知其然也?凡人之志各有所在,而神有所系者,其行也,足蹪趎埳。头抵植木,而不自知也,招之而不能见也,呼之而不能闻也,耳目去之也。然而不能应者,何也?神失其守也。故在于小则忘于大,在于中则忘于外,在于上则忘于下,在于左则忘于右,无所不充,则无所不在。是故贵虚者以毫末为宅也。

今夫狂者之不能避水火之难。而越沟渎之崄者。岂无形神气志哉。然而用之异也。失其所守之位。而离其外内之舍。是故举错不能当。动静不能中。终身运枯形于连嵝列埒之门。而蹪蹈于汚壑穽陷之中。虽生俱与人钧。然而不免为人戮?者。何也。形神相失也。故以神为主者,形从而利;以形为制者,神从而害。贪饕多欲之人,漠㬆于势利,诱慕于召位,兾以过人之智植于髙丗,则精神日以秏而弥逺,乆滛而不还。形闭中距,则神无由入矣。

是以天下时有盲妄自失之患,此膏烛之?也,火逾然而消逾亟。夫精气志者,静而日充者以壮,躁而日耗者以老。是故圣人将养其神,和弱其气,平夷其形,而与道沉浮俛仰。恬然则縦之,迫则用之。其纵之也若委衣,其用之也若发机。如是则万物之化无不遇,而百事之变无不应。淮南鸿烈解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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