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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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7 07:02

佛郎机

近满剌加,正德中据满剌加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加必丹末等贡方物,请封,始知其名。诏给方物之直遣还。其人久留不去,剽劫行旅,至掠小儿为食。已而夤缘镇守中贵许八京。武宗南巡,其使火者亚三因江彬侍帝左右,帝时学其语以为戏。其留怀远驿者,益掠买良民,筑室立寨,为久居计。

十五年,御史邱道隆言:“满剌加乃敕封之国,而佛郎机敢并之,且啗我以利,邀求封贡,决不可许。宜却其使臣,明示顺逆,令还满剌加疆土,方许朝贡。倘执迷不悛,必檄告诸蕃,声罪致讨。”御史何鳌言:“佛郎机最凶狡,兵械较诸蕃独精。前岁驾大舶突入广东会城,礮声殷地,留驿者违制交通,入都者桀骜争长。今听其往来贸易,势必争鬭杀伤,南方之祸殆无纪极。祖宗朝贡有定期,防有常制,故来者不多。近因布政吴廷举谓缺上供香物,不问何年,来即取货,致释舶不绝于海澨,蛮人杂还于州城。禁防既疏,水道益熟,此佛郎机所以乘机突至也。乞悉驱在澳番舶及番人潜居者,禁私通,严守备,庶一方获安。”疏下礼部,言:“道隆先宰顺德,鳌即顺德人,故深晰利害。宜俟满剌加使臣至,廷诘佛郎机侵夺邻邦、扰乱内地之罪,奏请处置。其他悉如御史言。”报可。

亚三侍帝骄甚。从驾入都,居会同馆。见提督主事梁焯,不屈膝。焯怒挞之。彬大诟曰:“彼尝与天子嬉戏,肯跪汝小官邪!”明年,武宗崩,亚三下吏。自言本华人,为番人所使,乃伏法,绝其朝贡。其年七月又以接济朝使为词,携土物求市。守臣请抽分如故事,诏复拒之。

其将别都卢既以巨礮利兵肆掠满刺加诸国,横行海上,复率其属疎世利等驾五舟击破巴西国。嘉靖二年遂寇新会之西草湾。指挥柯荣、百户王应恩御之,转战至稍州。向化人潘丁苟先登,众齐进,生禽别都卢、疎世利等四十二人,斩首三十五级,获其二舟。余贼复率三舟接战,应恩阵亡,贼亦败遁。官军得其礮,即名为“佛郎机”副使汪鋐进之朝。

九年秋,鋐累官右都御史,上言:“今塞上墩台城堡未尝不设,乃宼来辄遭蹂躏者,盖墩台止瞭望,城堡又无制远之具,故往往受困。当用臣所进佛郎机,其小止二十斤以下,远可六百步者,则用之墩台。每墩用其一,以三人守之。其大至七十斤以上,远可五六里者,则用之城堡。每堡用其三,以十人守之。五里一墩,十里一堡,大小相依,远近相应,宼将无所容足,可坐收不战之功。”帝悦,即从之。火礮之有“佛郎机”自此始。然将士不善用,迄莫能制宼也。

初,广东文武官月俸多以番货代,至是货至者寡,有议复许佛郎机通市者。给事中王希文力争,乃定令诸番贡不以时及勘合差失者,悉行禁止。由是番舶几绝。

巡抚林富上言:“粤中公私诸费,多资商税,番舶不至,则公私皆窘。今许佛郎机互市有四利:祖宗时,诸番常贡外,原有抽分之法,稍取其余,足供御用,利一。两粤比岁用兵,库藏耗竭,籍以充军饷,备不虞,利二。粤西素仰给粤不小有征发即措办不前,若番舶流通,则上下交济,利三。小民以懋迁为生,持一钱之货,即得展转贩易,衣食其中,利四。助国裕民,两有所赖,此因民之利而利之,非开利孔为民梯祸也。”从之。自是佛郎机得入香山澳为市,而其徒又越境商于福建,往来不绝。至二十六年,朱纨为巡抚,严禁通番。其人无所获利,则整众犯漳州之月港、浯屿,副使柯乔等御却之。

二十八年,又犯诏安,官军迎击于走马溪,生禽贼首李光头等九十六人,余遁去。纨用便宜斩之。怨纨者御史陈九德遂劾其专擅。帝遣给事中杜汝祯往验,言:“此满剌加商人岁招海滨无赖之徒,往来鬻贩,无僭号流刧事,纨擅自行诛,诚如御史所劾。”纨遂被逮自杀,盖不知满剌加即佛郎机也。

自纨死,海禁复弛,佛郎机遂纵横海上无所忌。而其市香山澳壕镜者,至筑室建城,雄踞海畔,若一国然。将吏不肖者反视为外府矣。壕镜在香山县南虎跳门外。先是暹罗、占城、瓜哇、琉球、浡泥诸国互市俱在广州,设市舶司领之。正德时,移于高州之电白县。嘉靖十四年,指挥黄庆纳贿,请于上官,移之壕镜,岁输课二万金,佛郎机遂得混入。高栋飞甍,栉比相望,闽、粤商人趋之若骛,人之,其来益众,诸国人畏而避之,遂专为所据。四十四年伪称满剌加入贡。已改称蒲都丽家。守臣以闻,下部议,言必佛郎机假托,乃却之。

万暦中,破灭吕宋,尽擅闽、粤海上之利,势益炽。至三十四年,又于隔水靑州建寺,高六七丈,闳敞奇閟,非中国所有。知县张大猷请毁其高墉,不果。明年,番禺举人卢廷龙会试入都,请尽逐澳中诸番出居浪白外海,还我壕镜故地,当事不能用。

番人既筑城,聚海外杂番,广通贸易,至万余人。吏其土者皆畏惧莫敢诘,甚有利其宝货,佯禁而阴许之者。总督戴燿在事十三年,养成其患。番人又潜匿倭贼,敌杀官军。四十二年,总督张鸣冈檄番人驱倭出海,因上言:“粤之有澳夷,犹疽之在背也。澳之有倭贼,犹虎之傅翼也。今一旦驱斥,不费一矢,此圣天子威德所致。”惟是倭去而番尚存,有谓宜勦除者,有谓宜移之浪白外洋就船贸易者。顾兵难轻动,而壕镜在香山内地,官军环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于我,一怀异志,我即制其死命。若移之外洋,则巨海茫茫,奸宄安诘,制御安施?似不如申明约束,内不许一奸阑出,外不许一倭阑入,无启衅,无弛防,相安无患之为愈也。部议从之。居三年,设参将于中路雍陌营,调千人戍之,防御渐密。天启元年,守臣虑其终为患,遣监司冯从龙等毁其所筑靑州城,番亦不敢拒。

其时大西洋人来中国,亦居此澳。盖番人本求市易,初无不轨谋,中朝疑之过甚,迄不许其朝贡,又无力以制之,故议者纷然。然终明之世,此番固未尝为变也。其人长身高鼻,猫睛鹰嘴,拳发赤须,好经商,恃强陵轹诸国,无所不往。后又称干系腊国。所产多犀、象、珠贝。衣服华洁,贵者冠,贱者笠,见尊长辄去之。初奉佛教,后奉天主教。市易但伸指示数,虽累千金不立约契,有事指天为誓,不相负。自灭满剌加、巴西、吕宋三国,海外诸蕃无敢与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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