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郎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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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18:09

佛郎機

近滿剌加,正德中據滿剌加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加必丹末等貢方物,請封,始知其名。詔給方物之直遣還。其人久留不去,剽劫行旅,至掠小兒爲食。已而夤緣鎭守中貴許八京。武宗南巡,其使火者亞三因江彬侍帝左右,帝時學其語以爲戲。其留懷遠驛者,益掠買良民,築室立寨,爲久居計。

十五年,御史邱道隆言:“滿剌加乃敕封之國,而佛郎機敢併之,且啗我以利,邀求封貢,決不可許。宜却其使臣,明示順逆,令還滿剌加疆土,方許朝貢。倘執迷不悛,必檄告諸蕃,聲罪致討。”御史何鰲言:“佛郎機最凶狡,兵械較諸蕃獨精。前歲駕大舶突入廣東會城,礮聲殷地,留驛者違制交通,入都者桀驁爭長。今聽其往來貿易,勢必爭鬭殺傷,南方之禍殆無紀極。祖宗朝貢有定期,防有常制,故來者不多。近因布政吳廷舉謂缺上供香物,不問何年,來即取貨,致釋舶不絶於海澨,蠻人雜還於州城。禁防既疏,水道益熟,此佛郎機所以乘機突至也。乞悉驅在澳番舶及番人潛居者,禁私通,嚴守備,庶一方獲安。”疏下禮部,言:“道隆先宰順德,鰲即順德人,故深晰利害。宜俟滿剌加使臣至,廷詰佛郎機侵奪鄰邦、擾亂内地之罪,奏請處置。其他悉如御史言。”報可。

亞三侍帝驕甚。從駕入都,居會同館。見提督主事梁焯,不屈膝。焯怒撻之。彬大詬曰:“彼嘗與天子嬉戲,肯跪汝小官邪!”明年,武宗崩,亞三下吏。自言本華人,爲番人所使,乃伏法,絶其朝貢。其年七月又以接濟朝使爲詞,攜土物求市。守臣請抽分如故事,詔復拒之。

其將别都盧既以巨礮利兵肆掠滿刺加諸國,横行海上,復率其屬疎世利等駕五舟擊破巴西國。嘉靖二年遂寇新會之西草灣。指揮柯榮、百户王應恩禦之,轉戰至稍州。向化人潘丁苟先登,衆齊進,生禽别都盧、疎世利等四十二人,斬首三十五級,獲其二舟。餘賊復率三舟接戰,應恩陣亡,賊亦敗遁。官軍得其礮,即名爲“佛郎機”副使汪鋐進之朝。

九年秋,鋐累官右都御史,上言:“今塞上墩臺城堡未嘗不設,乃宼來輒遭蹂躪者,蓋墩臺止瞭望,城堡又無制遠之具,故往往受困。當用臣所進佛郎機,其小止二十斤以下,遠可六百步者,則用之墩臺。每墩用其一,以三人守之。其大至七十斤以上,遠可五六里者,則用之城堡。每堡用其三,以十人守之。五里一墩,十里一堡,大小相依,遠近相應,宼將無所容足,可坐收不戰之功。”帝悅,即從之。火礮之有“佛郎機”自此始。然將士不善用,迄莫能制宼也。

初,廣東文武官月俸多以番貨代,至是貨至者寡,有議復許佛郎機通市者。給事中王希文力爭,乃定令諸番貢不以時及勘合差失者,悉行禁止。由是番舶幾絶。

巡撫林富上言:“粤中公私諸費,多資商税,番舶不至,則公私皆窘。今許佛郎機互市有四利:祖宗時,諸番常貢外,原有抽分之法,稍取其餘,足供御用,利一。兩粤比歲用兵,庫藏耗竭,籍以充軍餉,備不虞,利二。粤西素仰給粤不小有徵發即措辦不前,若番舶流通,則上下交濟,利三。小民以懋遷爲生,持一錢之貨,即得展轉販易,衣食其中,利四。助國裕民,兩有所賴,此因民之利而利之,非開利孔爲民梯禍也。”從之。自是佛郎機得入香山澳爲市,而其徒又越境商於福建,往來不絶。至二十六年,朱紈爲巡撫,嚴禁通番。其人無所獲利,則整衆犯漳州之月港、浯嶼,副使柯喬等禦却之。

二十八年,又犯詔安,官軍迎擊於走馬溪,生禽賊首李光頭等九十六人,餘遁去。紈用便宜斬之。怨紈者御史陳九德遂劾其專擅。帝遣給事中杜汝禎往驗,言:“此滿剌加商人歲招海濱無賴之徒,往來鬻販,無僭號流刧事,紈擅自行誅,誠如御史所劾。”紈遂被逮自殺,蓋不知滿剌加即佛郎機也。

自紈死,海禁復弛,佛郎機遂縱横海上無所忌。而其市香山澳壕鏡者,至築室建城,雄踞海畔,若一國然。將吏不肖者反視爲外府矣。壕鏡在香山縣南虎跳門外。先是暹羅、占城、瓜哇、琉球、浡泥諸國互市俱在廣州,設市舶司領之。正德時,移於高州之電白縣。嘉靖十四年,指揮黄慶納賄,請於上官,移之壕鏡,歲輸課二萬金,佛郎機遂得混入。高棟飛甍,櫛比相望,閩、粵商人趨之若騖,人之,其來益衆,諸國人畏而避之,遂專爲所據。四十四年僞稱滿剌加入貢。已改稱蒲都麗家。守臣以聞,下部議,言必佛郎機假託,乃却之。

萬暦中,破滅吕宋,盡擅閩、粤海上之利,勢益熾。至三十四年,又於隔水靑州建寺,高六七丈,閎敞奇閟,非中國所有。知縣張大猷請毁其高墉,不果。明年,番禺舉人盧廷龍會試入都,請盡逐澳中諸番出居浪白外海,還我壕鏡故地,當事不能用。

番人既築城,聚海外雜番,廣通貿易,至萬餘人。吏其土者皆畏懼莫敢詰,甚有利其寶貨,佯禁而陰許之者。總督戴燿在事十三年,養成其患。番人又潛匿倭賊,敵殺官軍。四十二年,總督張鳴岡檄番人驅倭出海,因上言:“粤之有澳夷,猶疽之在背也。澳之有倭賊,猶虎之傅翼也。今一旦驅斥,不費一矢,此聖天子威德所致。”惟是倭去而番尚存,有謂宜勦除者,有謂宜移之浪白外洋就船貿易者。顧兵難輕動,而壕鏡在香山内地,官軍環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於我,一懷異志,我即制其死命。若移之外洋,則巨海茫茫,奸宄安詰,制禦安施?似不如申明約束,内不許一奸闌出,外不許一倭闌入,無啟釁,無弛防,相安無患之爲愈也。部議從之。居三年,設參將於中路雍陌營,調千人戍之,防禦漸密。天啟元年,守臣慮其終爲患,遣監司馮從龍等毁其所築靑州城,番亦不敢拒。

其時大西洋人來中國,亦居此澳。蓋番人本求市易,初無不軌謀,中朝疑之過甚,迄不許其朝貢,又無力以制之,故議者紛然。然終明之世,此番固未嘗爲變也。其人長身高鼻,貓睛鷹嘴,拳髮赤鬚,好經商,恃强陵轢諸國,無所不往。後又稱干系臘國。所産多犀、象、珠貝。衣服華潔,貴者冠,賤者笠,見尊長輒去之。初奉佛教,後奉天主教。市易但伸指示數,雖累千金不立約契,有事指天爲誓,不相負。自滅滿剌加、巴西、吕宋三國,海外諸蕃無敢與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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