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任谢恩遂陈肤见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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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6 15:33
赴任谢恩遂陈肤见疏
臣于病废之余,特蒙 恩旨起用,授以两广军旅重寄。臣自惟朽才病质,?惧不任驱使,以误国事。具本辞免。过蒙 圣旨。卿识敏才高,忠诚体国。今两广多事,方藉卿威望,抚定地方,用纾朕南顾之怀。姚镆巳致仕了,卿宜星夜前去节制诸司,调度军马,抚勦贼宼,安戢兵民,勿再迟疑推诿,以负朕望。还差官舖马里赍文前去敦趣赴任行事。该部知道。钦此。钦遵。兵部移咨到臣,捧读感泣,莫知攸措。
伏念世受 国恩,粉骨虀骸,亦无能报。又况遭逢 明圣温旨,勤拳若是,何能复顾其他。巳于九月初八日扶病起程,沿途就医服药调理,昼夜前进。奈秋暑旱涩,舟行甚难,至十一月二十日始抵梧州、思恩、田州之事,尚未及会同各官查审区处。然臣沿途渉历、访诸士夫之论、询诸行旅之口、颇有所闻、不敢不为 陛下一言其略。
臣惟岑猛父子固有可诛之罪、然所以致彼若是者、则前此当事诸人亦宜分受其责。
葢两广军门专为诸猺獞及诸流贼而设、 朝廷付之军马钱粮、事权亦巳不为不专且重。若使振其军威。自足以制服诸蛮。然而因循怠弛。军政日坏。上无可任之将。下无可用之兵。一有警急。必须倚调土官狼兵若猛之属者。而后行事。故此辈得以凭恃兵力。日增其桀骜。今夫父兄之于子弟。苟役使频劳。亦且不能无倦,况于此辈夷犷之性,岁岁调?,奔走道途,不得顾其家室,其能以无倦且怨乎?及事之平,则又功归于上,而彼无所与,兼有不才有司,因而需索引诱,与之为奸,其能以无怒且慢乎?既倦且怨,又怒以慢,始而徴?愆期,既而调遣不至,上嫉下愤。日?月积。劫之以势而威益䙝。笼之以诈而术愈穷。繇是谕之而益梗。抚之而益疑。遂至于有今日。加以叛逆之罪而欲征之。
夫即其巳暴之恶征之诚亦非过。然所以致彼若是。巳非一朝一夕之故。且当反思其咎。姑务自责自励。修我军政。布我威德。抚我人民。使内治外攘。而我有余力。则近悦远怀。而彼将自服。顾不复自反。而一意愤怒之。
夫所可愤怒者。不过岑猛父子及其党恶?人而巳。其下万余之众。固皆无罪之人也。今岑猛父子及其党恶?人。既云诛戮。巳足暴扬。所遗二酋、原非有名恶目、自可寛宥者也、又不胜二酋之愤、遂不顾万余之命、竭两省之财、动三省之兵、使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千里内骚然涂炭者、两年于兹、然而二酋之愤、至今尚未能雪也。徒尔兵连祸结、徴?益多、财馈益殚、民困益?、无罪之民。?者十已六七。山猺海贼。乘衅摇动。穷追必?之宼既从而煽诱之。贫苦流亾之民。又从而逃归之。其可忧危。何啻十百于二酋者之为患。其事巳兆而变巳形。顾犹不此之虑。而汲汲于二酋。则当事者之过计矣。
今当事者之于是役。其悴心憔思。亦可谓勤且至矣。特?于愤激而狃为其难,是以劳而未效。夫二酋者之阻兵拒险,亦不过畏罪逃?,苟为自全之计,非如四方流劫之贼,攻城堡,掠乡村,虏财物,杀良民,日为百姓之患,人人欲得而诛之者。今驱困惫之民,使裹粮荷戈,以征不为民患、素无雠怨之虏,此人心之所以不奋,而事之所以难济也。
又今狼达土汉官兵亦不下?万,与万余畏罪逋诛之虏,相持巳三月有余,而未能一决者,葢以我兵?机太早,而四面防守太密,是乃投之无所往,而示之以必不活,益使彼先虑预备,并心恊力,坚其必?之志,以抗我师。就使我师将勇卒奋,决能取胜,亦必多杀士众,非全军之道。又况人无战志,而徒欲合围待毙,坐收成功,此我兵之所以虽众而势日以懈,贼虽寡而志日以合,备日密而气日以锐者也。夫当事者之意,固无非欲计出万全,然以用兵而言,亦已失之巧迟,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矣。
臣愚以为且宜释此二酋者之罪,开其自新之路,而彼犹顽梗自如,然后从而杀之,我亦可以无憾。苟可曲全,则且姑务息兵罢饷,以休养疮痍之民,以绝觊觎之奸,以弭不测之变。迨于区处既定,德威既洽、蛮夷悦服之后,此二酋者遂能改恶自新,则我亦岂必固求其罪。若其尚不知悛,执而杀之,不过一狱吏之事,何至兵甲之烦哉!
或者以为征之不克而遽释之,则纪纲疑于不振,臣窃以为不然。夫 天子于天下之民物,如天覆地载,无不欲爱养而生全之。宁有撮尔小丑,乃与之争愤求胜而谓之振纪纲者。惟后世贪暴诸侯,强凌弱,众呑寡,则必务于求胜而后巳。斯固五霸之罪人也。昔苗顽不即工,舜使禹益徂征,三旬,苗民逆命,禹乃班师振旅。夫以三圣人者为之君帅,以征一顽苗,谓宜终朝而克㨗,顾历三旬之乆,而复至于班师以归。自今言之,其不振甚矣。然终致有苗之格,而万世称圣。古之所谓振纪纲者,固若是耳。
臣以匪才,谬膺 重命,得总制四省军务,以从事于偏隅之小丑,非不知乗此机会,可以侥幸成功,苟免于怯懦退避。然此必多调军兵,多伤士卒,多杀无罪,多费粮饷,又不足以振扬威武,信服诸夷,仅能取快于二酋之愤,而忘其遗患于两省之民,但知徼功于目前,而不知投艰于日后。此人臣喜事者之利,非国家之福、生民之庇、臣所不忍也、
臣又闻两广主计之吏、谓自用兵以来、所费银两、巳不下?十万、梧州厍藏所遗不满五万之?矣。所食粮米、巳不下?十万、梧州仓廪所存、不满一万之?矣。繇是言之、尚可用兵不息、而不思所以善后之图乎。
臣又闻诸两省士民之言,皆谓流官之设,亦徒有虚名而反受实祸。诘其所以,皆云思恩未设流官之前,土人岁出土兵三千以听官府之调遣。既设流官之后,官府岁?民兵?千以防土人之反复。即此一事,利害可知。且思恩自设流官以来,十八九年之间,反者五六起,前后征勦,曾无休息。不知调集军兵若干,费用粮饷若干,杀伤良民若干。 朝廷曾不能得其分寸之益,而反为之忧劳征?,浚良民之膏血而涂诸无用之地,此流官之无益,亦断然可睹矣。但论者皆以为既设流官而复去之,则有更改之嫌,恐启人言而招物议,是以宁使一方之民乆罹涂炭,而不敢明为 朝廷一言,宁负朝廷而不敢犯众议。甚哉,人臣之不忠也。苟利于国而庇于民,?且为之矣,而何人言物议之足计乎!
臣始至地方,虽未能周知备历,然形势大略亦可概见。田州切邻交趾,其间?山绝谷,皆猺獞之所盘据,动以千百,必须仍存土官,则可藉其兵力以为中土屏蔽。若尽杀其人,改土为流,则边鄙之患我自当之,自撤藩篱,非久安之计,后必有悔。思恩、田州处置事宜,俟事平之日,遵照 勑旨,公同各官另行议奏。但臣既有所闻见,不敢不先为 陛下一言,使 朝廷之上早有定处,臣等得一意奉行,不致往复查议,失误事机,可以速安反侧,实地方之幸,臣等之幸。臣不胜受 恩感激,竭忠愿效之至。以先生之威望,重以得为之事权,出其方略,平定匪难、而先生首谆谆以释二酋请葢、二酋不在贵有以胜之、贵有以安之、胜之者功在一时、安之者利在百世、此诚老成谋国之长策、不当仅以近日招抚偷安者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