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任謝恩遂陳膚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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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02:13
赴任謝恩遂陳膚見疏
臣於病廢之餘,特蒙 恩旨起用,授以兩廣軍旅重寄。臣自惟朽才病質,?懼不任驅使,以誤國事。具本辭免。過蒙 聖旨。卿識敏才高,忠誠體國。今兩廣多事,方藉卿威望,撫定地方,用紓朕南顧之懷。姚鏌巳致仕了,卿宜星夜前去節制諸司,調度軍馬,撫勦賊宼,安戢兵民,勿再遲疑推諉,以負朕望。還差官舖馬裡齎文前去敦趣赴任行事。該部知道。欽此。欽遵。兵部移咨到臣,捧讀感泣,莫知攸措。
伏念世受 國恩,粉骨虀骸,亦無能報。又况遭逢 明聖溫旨,勤拳若是,何能復顧其他。巳於九月初八日扶病起程,沿途就醫服藥調理,晝夜前進。奈秋暑旱澀,舟行甚難,至十一月二十日始抵梧州、思恩、田州之事,尚未及會同各官查審區處。然臣沿途渉歷、訪諸士夫之論、詢諸行旅之口、頗有所聞、不敢不爲 陛下一言其略。
臣惟岑猛父子固有可誅之罪、然所以致彼若是者、則前此當事諸人亦宜分受其責。
葢兩廣軍門專爲諸猺獞及諸流賊而設、 朝廷付之軍馬錢糧、事權亦巳不爲不專且重。若使振其軍威。自足以制服諸蠻。然而因循怠弛。軍政日壞。上無可任之將。下無可用之兵。一有警急。必須倚調土官狼兵若猛之屬者。而後行事。故此輩得以憑恃兵力。日增其桀驁。今夫父兄之於子弟。苟役使頻勞。亦且不能無倦,況於此輩夷獷之性,歲歲調?,奔走道途,不得顧其家室,其能以無倦且怨乎?及事之平,則又功歸於上,而彼無所與,兼有不才有司,因而需索引誘,與之爲奸,其能以無怒且慢乎?旣倦且怨,又怒以慢,始而徴?愆期,旣而調遣不至,上嫉下憤。日?月積。劫之以勢而威益䙝。籠之以詐而術愈窮。繇是諭之而益梗。撫之而益疑。遂至於有今日。加以叛逆之罪而欲征之。
夫卽其巳暴之惡征之誠亦非過。然所以致彼若是。巳非一朝一夕之故。且當反思其咎。姑務自責自勵。修我軍政。布我威德。撫我人民。使内治外攘。而我有餘力。則近悅遠懷。而彼將自服。顧不復自反。而一意憤怒之。
夫所可憤怒者。不過岑猛父子及其黨惡?人而巳。其下萬餘之衆。固皆無罪之人也。今岑猛父子及其黨惡?人。旣云誅戮。巳足暴揚。所遺二酋、原非有名惡目、自可寛宥者也、又不勝二酋之憤、遂不顧萬餘之命、竭兩省之財、動三省之兵、使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織、?千里内騷然塗炭者、兩年于兹、然而二酋之憤、至今尚未能雪也。徒爾兵連禍結、徴?益多、財饋益殫、民困益?、無罪之民。?者十已六七。山猺海賊。乘釁搖動。窮追必?之宼旣從而煽誘之。貧苦流亾之民。又從而逃歸之。其可憂危。何啻十百於二酋者之爲患。其事巳兆而變巳形。顧猶不此之慮。而汲汲於二酋。則當事者之過計矣。
今當事者之於是役。其悴心憔思。亦可謂勤且至矣。特?於憤激而狃爲其難,是以勞而未效。夫二酋者之阻兵拒險,亦不過畏罪逃?,苟爲自全之計,非如四方流劫之賊,攻城堡,掠鄉村,虜財物,殺良民,日爲百姓之患,人人欲得而誅之者。今驅困憊之民,使裹糧荷戈,以征不爲民患、素無讎怨之虜,此人心之所以不奮,而事之所以難濟也。
又今狼達土漢官兵亦不下?萬,與萬餘畏罪逋誅之虜,相持巳三月有餘,而未能一決者,葢以我兵?機太早,而四面防守太密,是乃投之無所往,而示之以必不活,益使彼先慮預備,并心恊力,堅其必?之志,以抗我師。就使我師將勇卒奮,決能取勝,亦必多殺士衆,非全軍之道。又況人無戰志,而徒欲合圍待斃,坐收成功,此我兵之所以雖衆而勢日以懈,賊雖寡而志日以合,備日密而氣日以銳者也。夫當事者之意,固無非欲計出萬全,然以用兵而言,亦已失之巧遲,所謂强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矣。
臣愚以爲且宜釋此二酋者之罪,開其自新之路,而彼猶頑梗自如,然後從而殺之,我亦可以無憾。苟可曲全,則且姑務息兵罷餉,以休養瘡痍之民,以絕覬覦之奸,以弭不測之變。迨於區處旣定,德威旣洽、蠻夷悅服之後,此二酋者遂能改惡自新,則我亦豈必固求其罪。若其尚不知悛,執而殺之,不過一獄吏之事,何至兵甲之煩哉!
或者以爲征之不克而遽釋之,則紀綱疑於不振,臣竊以爲不然。夫 天子於天下之民物,如天覆地載,無不欲愛養而生全之。寧有撮爾小醜,乃與之爭憤求勝而謂之振紀綱者。惟後世貪暴諸侯,强淩弱,衆呑寡,則必務於求勝而後巳。斯固五霸之罪人也。昔苗頑不卽工,舜使禹益徂征,三旬,苗民逆命,禹乃班師振旅。夫以三聖人者爲之君帥,以征一頑苗,謂宜終朝而克㨗,顧歷三旬之乆,而復至於班師以歸。自今言之,其不振甚矣。然終致有苗之格,而萬世稱聖。古之所謂振紀綱者,固若是耳。
臣以匪才,謬膺 重命,得總制四省軍務,以從事於偏隅之小醜,非不知乗此機會,可以僥倖成功,苟免於怯懦退避。然此必多調軍兵,多傷士卒,多殺無罪,多費糧餉,又不足以振揚威武,信服諸夷,僅能取快於二酋之憤,而忘其遺患於兩省之民,但知徼功於目前,而不知投艱於日後。此人臣喜事者之利,非國家之福、生民之庇、臣所不忍也、
臣又聞兩廣主計之吏、謂自用兵以來、所費銀兩、巳不下?十萬、梧州厙藏所遺不滿五萬之?矣。所食糧米、巳不下?十萬、梧州倉廩所存、不滿一萬之?矣。繇是言之、尚可用兵不息、而不思所以善後之圖乎。
臣又聞諸兩省士民之言,皆謂流官之設,亦徒有虛名而反受實禍。詰其所以,皆云思恩未設流官之前,土人歲出土兵三千以聽官府之調遣。旣設流官之後,官府歲?民兵?千以防土人之反覆。卽此一事,利害可知。且思恩自設流官以來,十八九年之間,反者五六起,前後征勦,曾無休息。不知調集軍兵若干,費用糧餉若干,殺傷良民若干。 朝廷曾不能得其分寸之益,而反爲之憂勞徵?,浚良民之膏血而塗諸無用之地,此流官之無益,亦斷然可睹矣。但論者皆以爲旣設流官而復去之,則有更改之嫌,恐啟人言而招物議,是以寧使一方之民乆罹塗炭,而不敢明爲 朝廷一言,寧負朝廷而不敢犯衆議。甚哉,人臣之不忠也。苟利於國而庇於民,?且爲之矣,而何人言物議之足計乎!
臣始至地方,雖未能周知備歷,然形勢大略亦可概見。田州切鄰交趾,其間?山絕谷,皆猺獞之所盤據,動以千百,必須仍存土官,則可藉其兵力以爲中土屏蔽。若盡殺其人,改土爲流,則邊鄙之患我自當之,自撤藩籬,非久安之計,後必有悔。思恩、田州處置事宜,俟事平之日,遵照 勑旨,公同各官另行議奏。但臣旣有所聞見,不敢不先爲 陛下一言,使 朝廷之上早有定處,臣等得一意奉行,不致往復查議,失誤事機,可以速安反側,實地方之幸,臣等之幸。臣不勝受 恩感激,竭忠願效之至。以先生之威望,重以得爲之事權,出其方略,平定匪難、而先生首諄諄以釋二酋請葢、二酋不在貴有以勝之、貴有以安之、勝之者功在一時、安之者利在百世、此誠老成謀國之長策、不當僅以近日招撫偷安者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