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绝外传枕中第十六

越绝外传枕中第十六

昔者越王句践问范子曰：古之贤主圣王之治，何左何右？何去何取？范子对曰：臣闻圣主之治，左道右术，去末取实。越王曰：何谓道？何谓术？何谓末？何谓实？范子对曰：道者，天地先生不知老，曲成万物不名巧，故谓之道。道生气，气生隂，隂生阳，阳生天地。天地立，然后有寒暑燥湿，日月星辰四时而万物僃。术者，天意也，盛夏之时，万物遂长。圣人縁天心，助天喜，乐万物之长。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言其乐与天下同也。当是之时，颂声作。所谓末者，名也。故名过实，则百姓不附亲，贤士不为用，而外□诸侯，圣主不为也。所谓实者，榖□也。淂人心，任贤士也。凡此四者，邦之实也。

越王曰：寡人　行节俭，下士求贤，不使名过实，此寡人所能行也。多贮榖，富百姓，此乃天时水旱，宁在一人耶？何以僃之？范子曰：百里之神，千里之君。汤执其中和，举伊尹，收天下雄隽之士，练卒兵，率诸侯兵伐桀，为天下除残去贼，万民皆歌而归之，是所谓执其中和者。越王曰：善哉！中和所致也。寡人虽不及贤主圣王，?执其中和而行之？今诸侯之地，或多或少，彊弱不相当，兵革㬥起，何以应之？范子曰：知保人之身者，可以王天下；不知保人之身，失天下者也。越王曰：何谓保人之身？范子曰：天生万物而教之，而生人淂榖即不死。榖能生人，能杀人，故谓人身。

越王曰：善哉！今寡人?保榖，为之柰何？范子曰：?保必亲扵野覩诸所多少为僃。越王曰：所少可淂为，因其贵贱，亦有应乎？范子曰：夫八榖贵贱之法，必察天之二表，即决矣。越王曰：请问三表。范子曰：水之势胜金，隂气蓄积大盛，水据金而死，故金中有水，如此者岁大败，八榖皆贵。金之势胜木，阳气蓄积大盛，金据木而死，故木中有火，如此者岁大美，八榖皆贱。金木水火更相胜，此天之三表者也，不可不察。能知三表，可为邦寳。不知三表之君，千里之神，万里之君。故天下之君，发号施令，必顺扵四时。四时不正，则隂阳不调，寒暑失常。如此则岁恶，五榖不登。圣主施令，必审扵四时，此至禁也。越王曰：此寡人所能行也，愿?知图榖上下贵贱，?与他货之内以自实，为之柰何？范子曰：夫八榖之贱也，如宿榖之登。其明也，谛审察隂阳消息，观市之反复，雌雄之相逐，天道乃毕。

越王问范子曰：何执而昌？何行而亾？范子曰：执其中则昌，行奢侈则亾。越王曰：寡人?闻其说？范子曰：臣闻古之贤主圣君，执中和而原其终始，即位安而万物定矣。不执其中和，不原其终始，即尊位倾，万物散，文武之业，桀纣之迹可知矣。古者天子及至诸侯，自㓕至亾，渐渍乎滋味之费，没溺扵声色之?，牵挛扵珍怪贵重之噐，故其邦空虗困，其士民以为湏臾之乐，百姓皆有悲心。瓦觧而倍畔者，桀纣是也。身死邦亾，为天下笑，此谓行奢侈而亾也。汤有七十里地，务执三表，可谓邦寳；不知三表，身死弃道。

越王问范子曰：春肃夏寒，秋荣冬泄，人治使然乎？将道也？范子曰：天道三千五百岁，一治一乱，终而复始，如环之无端，此天之常道也。四时易次，寒暑失常，治民然也。故天生万物之时，圣人命之曰春。春不生遂者，故天不重为春。春者，夏之父也，故春生之，夏长之，秋成而杀之，冬受而藏之。春肃而不生者，王德不究也；夏寒而不长者，臣下不奉主命也；秋顺而复荣者，百官刑不断也；冬温而泄者，发府库赏无功也。此所谓四时者，邦之禁也。越王曰：寒暑不时，治在扵，人可知也。愿闻岁之美恶，榖之贵贱，何以纪之？范子曰：夫隂阳错缪，即为恶岁？人生失治，即为乱世。夫一乱一治，天道自然。八榖亦一贱一贵，极而复反。言乱三千岁，必有圣王也。八榖贵贱更相胜，故死凌生者逆，大贵；生凌死者顺大贱。越王曰：善。

越王间扵。范子曰：寡人闻人失其魂魄者死，淂其魂魄者生。物皆有之，将人也。范子曰：人有之，万物亦然。天地之间，人最为贵。物之生，谷为贵，以生人与魂魄无异，可淂豫知也。越王曰：其善恶可淂闻乎？范子曰：?知八谷之贵贱，上下衰极，必察其魂魄，视其动静，观其所舎，万不失一。问曰：何谓魂魄？对曰：魂者，槖也；魄者，生气之源也。故神生者，出入无门，上下无根，见所而功自存，故名之曰神。神主生气之精，魂主死气之舎也。魄者主贱，魂者主贵，故当安静而不动。魂者方盛夏而行，故万物淂以自昌。神者主气之精，主贵而云行，故方盛夏之时不行即，神气稿而不成物矣。故死凌生者岁大败，生凌死者岁大美。故观其魂魄即，知岁之善恶矣。

越王问扵：范子曰：寡人闻隂阳之治，不同力而功成，不同气而物生，可淂而知乎？愿闻其说。范子曰：臣闻隂阳气不同处，万物生焉。冬三月之时，草木既死，万物各异藏，故阳气避之下藏伏壮扵内，使隂阳淂成功扵外。夏三月盛暑之时，万物遂长，隂气避之下藏，伏壮扵内，然而万物亲而信之，是所谓也。阳者主生万物，方夏三月之时，大?不至，则万物不能成。隂气主杀，方冬三月之时，地不内藏，则根荄不成，即春无生。故一时失度，即四序为不行。

越王曰：善。寡人已闻隂阳之事，榖之贵贱，可淂而知乎？范子曰：阳者主贵，隂者主贱。故当寒而不寒者，榖为之㬥贵；当温而不温者，榖为之㬥贱。譬犹形影声响相闻，岂淂不复哉？故曰：秋冬贵阳，气施扵隂，隂极而复贵；春夏贱隂，气施扵阳，阳极而不复。越王曰：善哉！以丹书□帛置之枕中，以为国寳。

越五日困扵，吴请扵。范子曰：寡人守国无术，负扵万物，㡬亾邦，危社稷，为旁邦所议，无定足而立?，捐躯出死，以报吴仇，为之柰何？范子曰：臣闻圣主为不可为之行，不恶人之谤；巳为足举之德，不德人之称已。舜循之历山，而天下从风。使舜释其所循，而求天下之利，则恐不全其身。昔者神农之治天下，务利之而已矣，不望其报；不贪天下之财，而天下共富之。所以其智能自贵扵人，而天下共尊之。故曰：富贵者，天下所置，不可夺也。今王利地贪财，接兵血刃，僵尸流血，?以?扵世，不亦谬乎？

越王曰：上不逮扵神农，下不及扵尧舜。今子以至圣之道以说寡人，诚非吾所及也。且吾闻之也，父辱则子死，君辱则臣死。今寡人亲巳辱扵吴矣，?行一切之?，以复吴仇，愿子更为寡人图之。范子曰：君辱则死，固其义也。立死下士人而求成邦者，且圣之计也。且夫广天下，尊万乘之主，使百姓安其居、乐其业者，唯兵。兵之要在扵人，人之要在扵榖。故民众则主安，谷多则兵彊。王而僃此二者，然后可以图之也。越王曰：吾?富邦彊兵，地狭民少，柰何为之？范子曰：夫阳动扵上，以成天文；隂动扵下，以成地理。审察开置之要，可以为富。凡?，先知天门开及地户闭。其术，天高五寸，减天寸六分以成地，谨司八谷。初见出扵天者，是谓天门开，地户闭。阳气不淂，下入地户，故气转动，而上下隂阳俱绝，八谷不成，大贵必应，其岁而起，此天?见符也。谨司八榖。初见入扵地者，是谓地户闭，隂阳俱㑹，八谷大成，其岁大贱，来年大饥，此地?见端也。谨司八谷。初见半扵人者，籴平熟，无灾害。故天倡而见符，地应而见瑞。圣人上知天，下知地，中知人，此之谓天平地平，以此为天图。

越王既巳胜吴，三日反邦，未至，息自雄问大夫种曰：夫圣人之术，何以加扵此乎？大夫种曰：不然。王德范子之所言，故天地之符应邦，以藏圣人之心矣。然而范子豫见之策，未肎为王言者也。越王愀然而恐，靣有忧色，请扵范子，称曰：寡人用夫子之计，幸淂胜呉，尽夫子之力也。寡人闻夫子明扵隂阳进退，豫知未形，推徃引前，后知千岁，可淂闻乎？寡人虚心垂意，聴扵下风。范子曰：夫隂阳进退，前后幽㝠，未见未形，此特杀生之柄，而王制扵四海，此邦之重寳也。王而毋泄此事，臣请为王言之。越王曰：夫子幸教寡人，愿与之自藏，至死不敢忘。范子曰：隂阳进退者，固天道自然，不足怪也。夫隂入浅者即岁善，阳入深者则岁恶，幽幽??，豫知未形。故圣人见物不疑，是谓知时，固圣人所不传也。夫尧、舜、禹、汤，皆有豫见之劳，虽有凶年，而民不穷。越王曰：善。以丹书帛，置之枕中，以为邦寳。

范子巳告越王，立志入海，此谓天地之图也。越绝卷第十三。